可是,他也屡次显示出自己的卓越头脑和爆发性的愤怒,与在火车上那次一样,让人心生敬畏。他对法律和执法者不屑一顾的态度,取悦了部分同住的人,但也让另一部分人感到忐忑。
在最初的时候他便如此直白,从遇到房主的女儿那一刻,他便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表示自己深深被她美丽娴静的风姿打动。他是一个大胆无畏的求爱者,第二天便向姑娘深情告白了。自此之后,无论姑娘说什么让他泄气的话,他都依然一遍又一遍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还有谁会这样呢?”麦克默多大声喊道,“如果有,那就让他见鬼去吧!因为我愿意付出我一生的运气和希望,也绝对不会退让。伊蒂,你可以执拗地拒绝,但我还年轻,可以一直等到你说‘行’的那一天。”
作为一个求爱者,麦克默多显然是危险的。他身上具有爱尔兰人能言善辩的特性,而且掌握了灵活应变、花言巧语的手段。他用自己神秘莫测的魅力和广博的见闻讨得妇女们的青睐,并在最后收获了她的爱情。他侃侃而谈他故乡莫纳根郡的秀丽山谷,描述那些遥远地方的海岛和山丘,还有幽静湖边的绿色草地。对于这个满是灰尘和积雪的地方,那里的景色无疑更让人神往。
之后,他将话题一转,开始讲述北方城市的生活。他对底特律和密歇根州一些伐木区新兴的市镇了如指掌,又在芝加哥生活过,他当过锯木厂的工人,所以讲起那些风流韵事、都会奇闻都是那么的生动有趣。他的话题有时会飘远或中断,有时会神游到另一个新奇世界,甚至有时会把结尾放在这荒凉沉寂的山谷之中。这时,伊蒂则会安静地聆听着,乌黑的大眼睛里不时闪烁着怜惜和心疼。这两种交织的情感相互碰撞,迅速蜕变成了爱情。
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麦克默多找到了一份记账员的临时工作。这份工作占去了他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因此他也没空去自由人工会的头目那儿报到了。一天晚上,曾经在火车上结识的朋友迈克·斯坎伦来麦克默多这里做客,好心提醒了他这件事。矮个子的斯坎伦有着乌黑的眼睛和瘦削的脸庞,一看就是个胆小的人。他见到麦克默多之后,很高兴地喝了一两杯威士忌酒,之后便表明了来意。
“嘿,老兄,”斯坎伦说道,“上次你说过你的地址,所以我便冒昧过来拜访了。不过,真是奇怪,你怎么还没去拜见身主麦金蒂呢?”
“哦,我太忙了,一直在找工作。”
“要是你没其他事情,一定记得找时间去拜访一下。兄弟,你简直是疯了,竟然在来这儿的第一天早上都没去工会登记名字。如果你得罪了他,你千万别……算了,不说那么多了。”
麦克默多有些惊讶,问道:“斯坎伦,我加入工会2年多了,但是从未听过这也是迫切的义务啊!”
“或许芝加哥跟这里不同。”
“但是,都是一样的社团啊。”
“是吗?”斯坎伦目光凶狠地注视着他。
“难道不是吗?”
“这些还是等以后的一个月里你再跟我说清楚吧。我听说你在我下车后和警察吵起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呵呵,在这里什么事情都传得很快。”
“是啊,没错。我告诉他们我对他们这群人的看法了。”
“哦,兄弟,你一定会成为麦金蒂的左膀右臂的!”
“啊?难道他也恨这帮警察?”
斯坎伦爽朗地大笑起来。
“伙计,你去拜访一下他吧,”斯坎伦走之前对麦克默多说道,“要是你一直不去,估计他恨你就会多过恨警察了。现在,你还是听一听朋友的劝告,立即去拜访他吧!”
恰好这天夜里,麦克默多碰到了一个更紧急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去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他越来越关心伊蒂,以至于明显到被他的德国房东看出了端倪。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被房东叫进了房间里,直入主题地聊了起来。
“先生,你好像爱上了我的女儿,”他说道,“果真如此呢,还是我误解了?”
“是的,确实如此。”年轻人坦诚回答。
“既然这样,我就不妨直说了。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早在你之前就有人缠上她了。”
“我听她讲过。”
“好,这样你更要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了。不过,她跟你说是谁了吗?”
“这倒没有,我曾问过,但是她不愿意说。”
“估计她不会跟你说的,这个小丫头是怕你被吓跑吧。”
“吓跑!”听了这话麦克默多一下子愤怒了。
“是的,朋友!不过,就算你怕他也没什么丢脸的,因为他是特德·鲍德温。”
“这个魔鬼是谁?”
“他是死酷党的一个身主。”
“死酷党!这我过去倒是听说过。好像到处都有死酷党,还老是有人私下议论。大家为什么都怕他们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跟所有谈起那个恐怖组织的人一样,房东条件反射般地压低了声音。
“其实死酷党就是自由人会。”他说道。
“怎么会?”年轻人显然很惊讶,说道,“我本身就是自由人会的会员啊。”
“天哪!你竟然也是!如果我早知道,就算你每周给我100美元我也不会同意你住在这里的。”
“为什么呢?自由人会怎么了?我们的会章宗旨是博爱和增进友谊啊。”
“或许别的地方是这样吧,但这里可不是!”
“那这里的是怎样的呢?”
“它是一个暗杀组织。”
麦克默多听完毫不相信地笑了下,问道:“你有证据吗?”
“证据!如果要找,这里至少有50起暗杀事件可以证明。例如,米尔曼和范肖尔斯特,还有尼科尔森一家、老海厄姆先生、小比利·詹姆斯以及其他一些人都可以作为证据。如果还不够,这整个山谷的男女老少没有人不了解死酷党。”
“嘿!”麦克默多语气诚恳地说道,“请你收回你的话,或者向我道歉。如果你坚持,我可以搬走。请你从我的角度想想,作为一个异乡人来到镇上,虽然我是社团的成员,但在我的认知里,这绝对是个纯洁的社团,它遍布全国,到哪里都知道这个组织很单纯。但是,当我准备去这里的组织报到的时候,你却说它是一个暗杀组织,是‘死酷党’。谢夫特先生,我想你有义务跟我道歉或者向我解释清楚。”
“先生,我想我只能跟你说,全世界都知道这事情。死酷党的身主和自由人会的身主是同一个,要是你招惹了这一个,另一个就会为此报复你。我们的证据不胜枚举啊。”
“你说的都是传闻,我要直接的证据!”麦克默多说道。
“如果你在这里生活久了,自己就能发现证据。对了,我倒是忘了你也是他们的成员,不久也会跟他们一样坏了。先生,你还是去其他地方住吧,我这里不能让你继续住了。我的女儿被一个死酷党勾引,我却什么都不敢说,这情况已经坏透了。我难道还要再收一个死酷党房客?说真的,今夜过后,你还是另找住处吧。”
就这样,麦克默多不但从舒适的寓所被驱逐出来,还要无奈地离开他仰慕的姑娘。当天晚上,当他看到伊蒂在屋里独自坐着的时候,便把他的遭遇向她倾诉了一番。
“你父亲已经决定把我驱逐出去了,”麦克默多说道,“如果这只是关于住宿的问题,我丝毫不会在意。但是,伊蒂,我现在是要离开你了,虽然我们相识只有一周的时间,但是你已经是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了。”
“请不要再说了,先生,千万不要这样说!”伊蒂说道,“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吗?你已经来得太迟了。现在,虽然我还没有答应嫁给他,但是因为有这个人,我不可能再跟别人在一起了。”
“那么,伊蒂,如果我先向你求婚就可以了吗?”
伊蒂激动地捂着脸,哽咽着说道:“噢,如果是你先向我求婚该有多好啊!”
麦克默克随即在伊蒂面前跪下,大声说道:“亲爱的伊蒂,看在上帝的面上,请按照你刚刚说的那么做吧!难道你愿意为了一句诺言毁掉我们一辈子的幸福吗?亲爱的,请遵从你自己的心吧!请相信你刚才的话要比其他任何诺言都要可靠。”
麦克默多握住伊蒂那双白嫩的小手,轻轻放在自己健壮的褐色大手之间,说道:“说你属于我,让我们一起来面对所有的困难。”
“我们不会留在这里吧?”
“不,我们就留在这儿!”
“不,不要,杰克!”伊蒂被麦克默多双手环抱,激动地说道,“绝对不能留在这里,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好吗?”
麦克默多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但最后面色渐渐坚定了起来。
“不,伊蒂,我们不走。”他说道,“我会守护你的,咱们就留在这儿。”
“我们为什么不远走高飞呢?”
“不可以,我不能走,伊蒂。”
“原因是什么?”
“如果我感觉自己是被驱逐的,那就再也没有尊严了。换个角度想,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们都是这个自由国度的自由人,我们真心相爱,又有谁敢插手我们的事情呢?”
“杰克,你不明白的。你刚来这里,根本就不了解鲍德温这个人,对麦金蒂和他的死酷党你也不了解。”
“亲爱的,我确实不了解,但是我并不惧怕他们,同时也毫不信任他们!”麦克默多说道,“伊蒂,我曾经也是粗野的人群中的一员,最后都是他们怕我,而我从未惧怕过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或许这看上去很疯狂!如果像你父亲所讲,这些人在大家完全知道他们名字的情况下,还能够在这山谷中横行霸道,那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受过法律的严惩呢?伊蒂,请告诉我原因!”
“这是因为没人敢去做证,如果有人敢这么做,那么一个月内他就会没命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有很多同党会一起出来做伪证,证明被告跟案件毫无关系。杰克,过不了多久你自己就能够发现的,这些事情美国的每家报纸上都报道过。”
“是的,我的确看过一些报道,但是我总以为那些都是不真实的。或许这些人有不得已的原因,或许其中有隐情,总会有一些理由的。”
“杰克,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那个人也这样讲过!”
“是吗?鲍德温也讲过?”
“是的,正因为如此,我才厌恶他。噢,杰克,现在我可以向你坦诚,我内心深处对他深恶痛绝,但同时我也畏惧他。不仅是因为我自己而怕,更因为我父亲而怕。我一直都明白,如果我向他坦诚心里话,那我跟我父亲都会遭殃的。因此,我只能跟他虚与委蛇,这是我们父女仅存的希望了。杰克,我只要你带我一起离开,带着我父亲一起,这样我们就能永远摆脱这些恶魔了。”
麦克默多的神情再次变得犹疑,继而又坚定地说道:“亲爱的伊蒂,你和你父亲都不会遭殃的。只要我们俩还活在世上,你就会发现,所谓的恶人都不及我,我可比他们凶恶得多。”
“不,绝对不是!我完全相信你,杰克!”
“哦,上帝啊,你太不了解我了。”麦克默多苦笑着说道,“伊蒂,你太过单纯干净了,你永远无法想象我经历了什么。咦,是谁来了?”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一个眉清目秀、衣着光鲜,年龄和体形同麦克默多相似的年轻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好像主人一般。他进门甚至连他那顶大沿的黑毡帽都没有摘,帽子下是他漂亮的脸蛋,其中弯曲的鹰钩鼻和凌厉的眼睛特别引人注目,而此时他正用一双眼睛凶狠无礼地瞪着火炉旁的这对年轻男女。
伊蒂显得惊惶不安,立刻跳了起来。
“鲍德温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她说道,“请过来坐吧,你比预想的来得要早。”
鲍德温瞪着一直站在那儿的麦克默多,双手叉腰,粗暴地问道:“他是谁?”
伊蒂说道:“他是这里的新房客,我的朋友麦克默多先生。我可以向鲍德温先生介绍一下你吗?”
两个男人简单地点头示意,带着一种敌视的姿态。
“或许你已经从伊蒂小姐那儿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了?”鲍德温问道。
“不,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哦,你不知道?好,没关系,现在我就可以让你知道。伊蒂是属于我的。今天天气不错,我看你还是出去散散步吧。”
“多谢,我没有闲心去散步。”
“你不想走?”鲍德温眼中冒着怒火说道,“房客先生,你这是想要决斗吗?”
“我还真有这想法。”麦克默多突然跳起来喊道,“你这句话还真是我想听的!”
“啊,我的上帝啊,杰克,不要!”伊蒂可怜兮兮地哀求着,“请看在上帝的面上,别这么做。你会被杀掉的,杰克!”
“你叫他‘杰克’,你们竟然已经这么亲密了,是吗?”鲍德温十分生气地说。
“请理智些,特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那么残忍。如果你是爱我的,请你大发慈悲,放过他吧!”
麦克默多表情异常平静,说道:“伊蒂,让我们两个人单独解决这件事情吧,我可以的。鲍德温先生,今晚夜色如此美丽,要不咱们一起到街上去。这附近可有不少空地呢!”
“我不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废了你,都不用脏了我的手。”鲍德温说道,“在我干掉你之前,你会为来到这宅子而后悔的。”
“现在这时候就很合适。”麦克默多大喊道。
“什么时间由我说了算,先生。你给我等着吧。”鲍德温说着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前臂上奇怪的标志——一个三角形套在圆圈里,指了指说道,“看到了吧,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了解。”
“好,我保证会让你知道的。你的小命也不长了。或许到时候这些事情伊蒂小姐会跟你说的。话说回来,伊蒂,我要你跪着来见我,知道吗?要双膝下跪!我会让你知道,你要受到怎样的惩罚。这恶因是你自己种的,我会让你自食其果的!”他瞪着面前的年轻男女,转身砰的一声关上门离开了。
麦克默多和伊蒂相顾无言。突然,伊蒂张开双手拥抱住了麦克默多。
“哦,杰克,你太勇敢了!但是,这些都无济于事,你必须要离开!今晚就走吧,马上走!杰克,这是你最后的活路了。从他那凶狠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他绝对不会罢休的,你是对付不了他们那么多人的。而且,他背后还有身主麦金蒂和分会给他撑腰。”
麦克默多慢慢挣开了她的双手,将她扶到椅子上,温柔地吻了吻她。
“亲爱的伊蒂,别为我担心。我已经跟你父亲说了,在我们那儿,我也是自由人会的一员。其实,我未必比他们善良,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现在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一切,即使你会因此而恨我。”
“恨你?只要我还在这世上就绝对不会的,杰克!我听说,其他地方的自由人会员并非如此,我绝对不可能认为你是坏人的。但是,既然你也是自由人会中的一员,为什么不去拜访一下麦金蒂呢?哦,对了,杰克,马上去!你先去跟麦金蒂告状,不然的话,鲍德温一定会咬着你不放的。”
“我早就想到了。”麦克默多说道,“现在我就过去拜访一下。你转告你父亲,我明天会另寻住处,但是今晚要暂时住在这里。”
如同往常一般,麦金蒂的酒馆挤满了客人。这里是所有无赖和酒徒最喜爱的天堂。麦金蒂豪爽的性格成了他最好的武装,让人忘记了他本来的面目,因此他一直广受拥戴。即便不提他的声望,这镇上乃至整个山谷30英里内的人也都怕他。在这里,无人敢怠慢他,仅凭这一点,他的酒馆想不红火都难。
大家对他那些狠毒的手段都有所耳闻,但是除了那些隐秘势力,他同时还在政府担任高官,当着市议会的议员和路政长官。他的这些官位都是托了那些地痞流氓的选举的福,而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得到麦金蒂的庇护。这样的同流合污直接导致了赋税越来越沉重;公益慈善无人问津甚至早已经名声败坏;财政杂乱不堪,账目因为贪污受贿一团混乱;甚至连正派的市民都变得缄口不言,生怕受到这些势力的恐吓勒索。
就这样,麦金蒂的钻石别针越发耀眼夺目,他那背心下露出的金表也一年比一年贵重,镇上的酒馆也逐年扩张,呈现出雄霸一方的势头。
缓缓推开富丽的酒馆大门,麦克默多走入人群之中。这纸醉金迷的酒馆中酒气弥漫、烟雾缭绕,四周墙上的巨大镜子映射出酒馆中灯火辉煌的景象。身穿短袖衬衫的侍者们正在为那些懒汉游民忙碌着,而这些不羁的顾客们则站在金属柜台旁悠闲地享受着饮料。酒馆的另一端,麦金蒂正倚靠在柜台旁,眼神轻蔑地望着四周。他身形健硕,一头乱蓬蓬的乌黑长发一直披散到衣领上,那如同意大利人一般黝黑的肤色下有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满脸的络腮胡,嘴角还叼着一支雪茄,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
这个人身上的一切——他匀称的体形、俊朗的外貌以及豪爽的性格,都让他伪装出来的那种开心和诚实显得更加合理。大家都说,他是一个爽快坦诚的人,拥有善良的内心,即便他说话一直粗俗不堪。只是,这样的认知还是会被颠覆。当他用他那双阴郁而锐利的眼睛瞪向一个人的时候,对方才会意识到自己将面临何种灾难,才会因为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而畏惧不已。
麦克默多从头到尾打量着他要拜访的人,像平常一样,毫不畏惧、洒脱地从谄媚的人群中挤了过去。人们围着麦金蒂,同时也极力地溜须拍马,即便麦金蒂说的最无聊的一句话也能够引起他们热烈的回应。麦克默多则望着他,用一双坚毅的灰色眼睛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嘿,小伙子,我不记得你是哪位了。”
“麦金蒂先生,我初到此地。”
“你难道没有对一位绅士称呼他高贵头衔的习惯吗?”
“年轻人,他是参议员麦金蒂先生。”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请原谅,参议员先生,我不了解这里的习惯,但是有人让我来拜访你。”
“哦?你是来拜访我的。我整个人都在这里了,你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呵呵,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希望你如同你魁梧的身材一样心胸宽阔,也希望你的灵魂同你的面容一般善良。这便是我全部的期望。”麦克默多说道。
“哎哟,你们爱尔兰人还真是巧舌如簧。”麦金蒂喊道,不知是对这位放肆的年轻人的迁就,还是出于对自己尊严的维护,“这么看来,你对我的外貌还算满意了?”
“那当然。”麦克默多说道。
“别人让你来的?”
“正是如此。”
“是谁让你来的?”
“参议员先生,是维尔米萨341分会的斯坎伦兄弟。现在为我们美好的相识碰杯吧,祝你健康!”麦克默多翘着小拇指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麦金蒂细细打量着麦克默多,浓黑的双眉往上扬了起来。
“嗯,不错,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麦金蒂说道,“我还要考察考察,你叫……”
“麦克默多。”
“麦克默多先生,我会再考察一下的,我们这里从不轻易收人,也不会轻信别人的言辞。麻烦你跟我来一下酒馆后边吧。”
两个人走进一间装满酒桶的小屋。关上门后,麦金蒂叼着一支雪茄坐在酒桶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双乌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麦克默多,整整两分钟一直沉默地坐着。
面对麦金蒂审视的目光,麦克默多不以为然地笑着,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则悠闲地在他褐色的小胡子上捻着。突然,麦金蒂弯腰抽出了一支样式吓人的手枪。
“嘿,兄弟,”麦金蒂说道,“如果你想跟我们耍花招,那你就死定了。”
麦克默多沉稳地回答道:“对待一个外来的弟兄,你这种欢迎方式还真是稀罕。”
“喂,小子,我正想让你证明你自己的身份呢,”麦金蒂说道,“要是你证明不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在什么地方入会的?”
“芝加哥29分会。”
“什么时候?”
“1872年6月24日。”
“谁是你的身主?”
“詹姆斯·H·斯特科。”
“那谁是你们的地区议长?”
“巴塞洛谬·威尔逊。”
“哟,你倒是在考察中也挺能言善辩的啊。你在那儿干什么?”
“和你一样,都是做工的,不过是份穷差事。”
“回答得倒是不慢。”
“当然,我肯定对答如流。”
“你做事效率高吗?”
“我周围的人都知道这完全是我的标志。”
“好,那我们不妨试试。你对这里分会的情况了解多少?”
“我听闻这里收的弟兄都是好汉。”
“确实是。你离开芝加哥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件事我无可奉告。”
麦金蒂从未听过如此无礼的回答,他睁大眼睛,打趣地问道:“为什么不回答呢?”
“作为弟兄是不能欺骗自己人的。”
“那就是说这事情不可告人了。”
“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嘿,先生,你难道指望身为身主的我,去接受一个履历不明的人入会吗?”
麦克默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然后犹豫着从内衣口袋中拿出一片被剪下的旧报纸,说道:“你保证不泄密吗?”
“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别怪我扇你几巴掌。”麦金蒂火冒三丈。
“抱歉了,参议员先生。”麦克默多温顺地说,“我无意冒犯。好了,其实我知道,在你手下是不会有事的。请看看吧。”
麦金蒂大略浏览了一下这份剪报:1874年1月上旬,在芝加哥市场街雷克酒店,一个叫乔纳斯·平托的人被杀身亡。
“你做的?”麦金蒂还回剪报,问道。
麦克默多点头默认。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替山姆大叔[14]私铸金币,或许我铸的金币成色不如他的,但是看上去不错而且成本很低。平托这个人负责推销我的伪币……”
“做什么?”
“其实就是帮助伪币在市场上流通。后来他说要去——或许真去告密了,所以我果断地了结了他,然后就逃到这煤矿区来了。”
“为什么选择逃到这里呢?”
“因为通过报纸我知道,在这里,杀人犯似乎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麦金蒂笑道:“你先是铸假币,之后又杀了人,你选择来这里,是想要在这儿受到推崇吧。”
“其实差不多就是这样。”麦克默多承认道。
“不错,你很有前途。对了,你还可以铸假币吗?”
麦克默多掏出放在口袋里的6枚金币,说道:“这些就不是费城铸币厂做出来的。”
“未必吧!”麦金蒂将他猩猩一般毛发众多的大手向前一伸,抓着金币放到灯前端详,“完全看不出不同啊!哇,兄弟,你真是前途无量啊。麦克默多,我的朋友,我们这些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可能不出一两个坏人。如果我们不反击我们的敌人,那我们就要倒大霉了。”
“行啊,我乐意跟大家一起努力一把。”
“我看你很有胆量。刚刚面对我的手枪,你一点都不胆怯。”
“那时危险的可不是我。”
“哦?那是谁?”
“参议员先生,是你。”麦克默多掏出他粗呢上衣口袋里张开机头的手枪,说道,“我的枪一直瞄准了你,要是开枪的话或许要快过你。”
麦金蒂瞬间气红了脸,然后突然又大笑了起来。
“哎呀!”他说道,“你这样可怕的家伙真是多年不见了。估计以后分会会以你为荣的……喂,你想干吗?我跟这位先生单独聊个5分钟都不行了吗?你为什么非挑这个时候来打扰呢?”
酒馆的侍者感到异常惶恐,战战兢兢地说道:“请原谅,参议员先生。是特德·鲍德温先生,他说现在务必要见到你。”
其实侍者的通报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鲍德温那张凶狠的脸早已经从侍者的肩头探了过来。他一把将侍者推开,关上了门。
他向麦克默多投去愤怒的目光,说道:“现在看来,你竟然抢先来了?参议员先生,我要跟你谈谈这个人的事情。”
“不如就在我面前说吧!”麦克默多喊道。
“什么时候说,怎么说,完全在于我。”鲍德温吼道。
“啧啧!”麦金蒂跳下酒桶,说道,“这可不对了,鲍德温。我们可不能这么迎接我们的新弟兄。来吧,朋友,伸出手来,和他握手言和吧!”
“休想!”鲍德温暴跳如雷。
“要是他觉得是我顶撞了他,那我提议我们两个决斗。”麦克默多说道,“赤手空拳地打也行,如果他反对,那方式可以由他决定。参议员先生,请作为身主的你帮我们公断吧。”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为了一个年轻姑娘。我觉得,她应该自由选择自己的恋人。”
“她有这个权利吗?”鲍德温说道。
“既然要选择的是我们分会的两个弟兄,我觉得她可以。”麦金蒂说道。
“所以,这便是你的公断?”
“是的,正是如此,特德·鲍德温。”麦金蒂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想反驳?”
“你竟然为了一个陌生人,就要背弃一个5年来与你患难与共的同伴吗?杰克·麦金蒂,你这身主可不是永远不变的,老天有眼,等下次选举……”
麦金蒂突然向鲍德温扑去,一只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到了酒桶上,如果不是麦克默多制止,麦金蒂很可能在狂怒中掐死鲍德温。
“冷静点,参议员先生!千万别着急,看在上帝的面上!”麦克默多拉开了他。
麦金蒂把手松开了。鲍德温坐在刚刚被压在身下的酒桶上,身体颤颤悠悠的,仿佛已经吓得丢了魂,好似一个死里逃生的人一般。
“特德·鲍德温,这些天你一直在自找麻烦,现在满足了吗?”麦金蒂气得喘着粗气,怒吼道,“或许你以为如果我在身主选举上失败,你就有机会上位了。但是,只要我还在身主的位置上,就绝对不允许别人恶劣的挑衅,更不允许违抗。”
“我可没有挑衅你。”鲍德温轻抚着受伤的喉咙,小声嘟囔道。
“是吗?”麦金蒂立刻变成高兴的样子,大声说道,“那大家还是朋友,这事就算过去了。”
说着麦金蒂从酒架上拿出一瓶香槟,拔下了瓶塞。
“此刻,”麦金蒂将3只高脚杯倒满酒,说道,“让我们举杯庆祝大家和好。从此之后,我们互相之间不能记恨。现在,我的朋友,特德·鲍德温,我在和你说话呢,你还没消气吗?先生。”
“依然乌云密布。”
“但不久便会永远光芒璀璨。”
“我祈祷如此。”
他们喝完酒,鲍德温和麦克默多也客套地寒暄了一番。
麦金蒂搓着双手得意地说道:“现在,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你们今后都要谨守会规。鲍德温兄弟,你很清楚咱们会的章法有多严。麦克默多兄弟,如果你没事找事,也会很快栽跟头的。”
“我保证不会轻易自找麻烦的。”麦克默多向鲍德温伸过手去,说道,“我常和人吵架,但很容易就会忘掉:人们说我们爱尔兰人感情冲动才容易如此。这件事就过去了,我不会一直记着的。”
顾忌着麦金蒂投来的凶狠目光,鲍德温无奈地和麦克默多握了握手,但他那郁郁寡欢的脸上分明显示出:刚刚麦克默多说的话一点都没有打动他。
麦金蒂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膀,大声说道:“唉,姑娘啊,这些姑娘啊!如果一个姑娘夹在我们的两个弟兄之间,也算够倒霉的了。好了,这就不是我这个当身主的能决断的了,还是让姑娘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吧。这做法估计上帝也不会有意见的。呵呵,就算没有女人的问题都够我们受的了。好吧,麦克默多兄弟,你现在是341分会的一员了。我们这里跟芝加哥不一样,我们有自己的规矩和做事方法。周六晚上会开会,要是你来的话,这维尔米萨山谷的所有权利我们都会跟你永远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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