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秘史-卿月楼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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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听得一声呢喃,白行简挪开手中书,朝下看一眼,睡成包子脸的持盈继续在梦中呓语,“我写作业了,可是忘了带……”

    说梦话而已,随她去。

    “夫子……”歇了片刻,又呓语,“你椅子上的毛毛虫不是我让小展捉的……”

    “夫子,我没有偷采你家的樱桃……”

    “夫子,我并没有觉得你不穿衣服比较好看……”

    白行简合上书,一手揪住她的耳朵。

    “父君,有大灰狼咬我的耳朵!”持盈猛然惊醒,一骨碌从大腿枕头上滚起来,双手护住脑袋,注意到面前有人,她将涣散的视线努力聚焦,看清这人脸容后吃了一大惊,“夫子竟然跑到我的梦里来了,难怪我觉得这是个噩梦!可是为什么会在床上,还对我虎视眈眈?难道是话本上说的兽性大……”

    头顶一本书敲得她眼冒金星。

    “昼寝还做白日梦!收拾东西回宫去!”白行简丢下书,掸掸衣襟起身离床。

    持盈磨磨蹭蹭滑下床,发现床下摆放着一双新鞋,惊喜地咦了一声,一只只穿到脚上,弯着腰抚摸鞋子上的缨络和刺绣,似乎很喜欢。穿好后,原地蹬了几下,随即欢快地跑出房门。

    白行简目送她奔跑出去,回身理平床单上的褶皱,上面还带着余温。

    持盈溜达出房间,觉着新鞋非常合适。白行简给她在扇子上描摹大小时,她还极为疑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用写史书的手和笔墨,在她注视下,描画她脚的样子,垫纸却是他的扇子,仿佛他正在做的事等同于史册的重量,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在她心尖蔓延。

    昼寝养精神,睡饱后,持盈满院子溜达,先是看到了晾晒的自己的衣裙,围着衣裙绕了一圈,发现好像少点什么,她没有多想,接着望见樱桃树下多了几个人,心中顿时警惕,赶紧奔过去。

    树下的几个人里,一个是丹青,一个是前晚的坏蛋,还有一个仰望樱桃树的少年,少年挽袖子,摩拳擦掌,意图不能更明显。

    持盈蹲在菜地里拔了一根胡萝卜,拎在手里,踏步上前,抡圆了手臂:“偷樱桃的小贼,吃我一萝卜!”

    “啪”!胡萝卜正中少年背上。

    另两人大惊失色,转头看向胡萝卜射手。少年举手挠了挠后背,转身望过来:“哪个混蛋偷袭我?嗯……原来是个有点眼熟的伪娘……”

    “你才是个有点眼熟的伪娘……”持盈不甘示弱。

    丹青和孔悟来回看这两人长相,持盈身着男孩衣装,乍一看确实是个伪娘,贵公子华服美颜,乍一瞧也是个伪娘,而且这俩伪娘的容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似。

    持盈和贵公子互相瞪了一阵,各自在记忆中搜寻。

    ——“小宝儿!”

    ——“汤团儿!”

    “叫舅舅!”小宝儿到持盈跟前,捏住持盈脸颊,“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个德行?我看院子里有女孩子衣裙,莫非你在这里跟男人同居了?啧啧,真看不出来,汤团儿还有这胆量!”

    “有你这样的舅舅,太令人羞耻了!”持盈以牙还牙,揪住小宝儿的脸颊,“我可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昨晚那只难吃的鸡原来是你的!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竟然偷偷摸摸玩到上京来了!”

    “大胆!快给我松手!等等……难吃的鸡?”

    “你先松手!那么难吃的鸡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丹青和孔悟眼看不太对,赶紧来劝架,让两人同时松手。

    小宝儿震惊地手按心口,心如死灰:“你把它吃了?”

    “吃了一点,然后埋了。”持盈据实回答,还指给他看樱花树下的埋骨之地,“大概可以做肥料,也算是死得其所。”

    ……

    孔悟得到剩余的解药,没有胆量留下来听八卦,请示了小宝儿公子后,忙不迭地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宅院。白行简请了小宝儿到正屋,淡茶款待,虽然小宝儿一直是心如死灰的模样。持盈也不怕这个比自己小几天的舅舅,持续给他添堵:“你今晚要不要尝尝鸡肉缓解一下哀痛?”小宝儿更加心如死灰。

    “殿下不准备营救亲王殿下?”白行简没让持盈再作威作福。

    “当然要救!莫非夫子同意了?”持盈终于想到了正事,巴巴望着他。

    “哪个亲王?说的不是我吧?”小宝儿暂缓悲痛,立即明白过来,“豆包儿出什么事了?”

    “豆包儿被我父君关起来了,说让他反省,但豆包儿倔脾气,怎么可能反省,何况父君并不放他的女人……”持盈唉声叹气,家庭纠纷苦恼得很。

    小宝儿震惊了一下,凑过头来:“没想到终于发生了这一幕,父子为同一个女人反目……”然后他脸上就挨了一拳。

    “既然贤王微服至上京,不如随殿下进宫,替亲王求情。贤王是宗室长辈,有贤王相助,亲王方能得救。”白行简打消了持盈对他的幻想,道出自己的安排。

    小宝儿被提醒了自己的长辈身份,很受用:“可惜外甥女不孝,我这个当舅舅的可不是轻易会答应别人。团团,即便你在纸上画我乌龟,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史官家里处处有纸笔,很方便持盈,她头也没抬,在纸上唰唰写字:“我早就不画乌龟这种幼稚的简笔画了。”

    白行简淡然喝着茶,对她的作画水平不置可否。

    小宝儿问:“那你在干什么?”

    “给太上皇外婆和皇太后外公写信,告诉他们放心,舅舅已经平安抵达上京斗鸡场……”

    小宝儿噗地蹦起来,扑过去抢夺持盈的信纸:“千里迢迢送封平安信太草率了,外婆会责怪你不送她礼物的,我们还是进宫去看看豆包儿吧!我也好久没见女帝姐姐和凤君姐夫了,想念得紧呢!”夺过信纸塞嘴里吃掉了,“说来有点饿……”

    持盈侧目。

    丹青替持盈整顿东西,对昭文袋内鼓鼓一团装作没看见,因为看见了也不能怎么样,何况太史不可能没看见,太史不也没说什么。持盈穿着男装习惯了,对裙子扔在夫子家也不在意。不能再多蹭一顿饭,持盈内心有点遗憾,更遗憾的是既没捞着皮影也没捞走扇子,有种空手而归的寂寞。

    为恭送两位皇族,丹青雇了马车。小孟遗憾回程多了一人,不能跟持盈亲近。贤王原本没想到自己的秘密行踪会暴露,有一种踩进别人设的圈套里。三年一度的上京斗鸡赛事,自己实在把持不住,恰逢豆包儿回京受封,他便以此为借口,哄得据守北府的太上皇与皇太后同意他来上京。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重金购入的霸王鸡竟被持盈宰了果腹,还被持盈揪住了小辫子威胁。他这舅舅竟当得如此悲催,真是他舅舅的!

    持盈踩上踏脚凳,扭回身,望向院门边迫于礼仪前来恭送的白行简:“夫子,昭文馆的课你要停到什么时候?”

    青瓦白墙下,白行简布衣素衫,遥遥若高山:“短则三两天。”

    持盈即将上车,又回头:“那我走了!”

    磨磨蹭蹭终于登车。马车驶出小巷,绝尘而去。

    持盈外宿一夜,宫中已然翻天。凤君坚信宝宝被绑架了,性命危在旦夕,强烈要求元玺帝发诏令寻找宝宝,元玺帝以团团失踪不足十二个时辰为由拒绝了提议,两人为宝宝究竟是不是亲生的辩论了一宿。

    持盈推开殿门,找到正在拌嘴的爹娘:“母上、父君,你们猜谁来了?”

    元玺帝:“团团别吵!我正跟你这个蠢货爹理论!”

    凤君:“宝宝别打岔,爹爹正在弥补当年做太傅时未竟的责任!”

    持盈瞬间沦为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凤君:“让你跟我再生一个小团团,你不同意,又不珍惜现在唯一的一个团团,要是团团没了,我就不活了!”

    元玺帝:“豆包儿就不是你儿子?你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团团是宝宝,豆豆就不是宝宝了?要是再生一个小豆豆呢?”

    哇的一声,围观群众持盈哭了:“你们要是再生小团团,团团就离家出走!”

    凤君和元玺帝扭头一看:“团团没弄丢!”

    “团团丢了你们就想再生一个新的吗?!”持盈强烈控诉。

    “姐姐!姐夫!”贤王跨进殿里,一本正经地掀衣叩首,行君臣大礼,“臣弟替太上皇与皇太后问候陛下与凤君,二位何时再添子嗣?”

    “小宝儿!”元玺帝惊见自家小弟,正色道,“你个熊孩子怎么悄悄来了上京?一定是干了偷鸡摸狗的事。”

    “小宝儿下次来一定记得捎上太上皇的懿旨!”凤君殷切提点。

    持盈不服气:“你们竟然不珍惜失而复得的团团!”

    素来慈父一般的凤君这回却严肃了面孔:“彻夜不归,说,去哪里夜宿了!”

    “宝宝跟小孟一起去探望生病的夫子,夫子家的樱桃毕罗可好吃了,宝宝一吃起来就错过了坊门关闭的时间,但宝宝身为储君,怎么可以乱用特权呢,所以就在夫子家歇了一夜。”面对凤君厉声询问,持盈坦然扯谎,顺便卖乖。

    “哪个夫子?”凤君容色稍解,至少宝宝没有沦为不良少女。

    “白行简白夫子嘛,都跟昭文馆请病假了,病得好厉害。”持盈继续发挥细节。

    “兰台令?”凤君起初疑惑,后来猜测大概持盈得知白行简救过她,所以态度发生了转变?原本自己准备告诉宝宝的,这么看来宝宝已经知道了,就不用多此一举了。但想到这个天真无邪的宝贝夜宿其他男人家里,不管这男人是谁,凤君都无法完全释怀,甚至心中的警戒线已经被踩到了。“即便兰台令是宝宝的夫子,宝宝往后也不可以随随便便住他家里,不止他,其他男人也都不可以,明白么?”

    “不明白。”持盈觉得父君说的话完全没道理,俏丽面庞上一片茫然,“夫子又不会吃了我。”

    万一人家真要吃了你,你个小面团能怎么办?宝宝不识人心险恶,凤君很揪心,但又不能让宝宝这么快就直面人性的黑暗。

    元玺帝流落民间时比持盈还小,独自面对世间险恶,连刺客都能自己解决掉。元玺帝的这番经历让凤君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加倍偿还他们的女儿汤团儿,只让她看见人间的美好,让她视野所及之处都是阳光。但是这样养大的孩子容易在外面吃亏,做爹的只能努力给她寻觅一个足以保护她的夫婿才能撒手了。但是想到这个未来的夫婿将霸占他的宝宝,他就生不如死,恨不得那个家伙永远不要出现。

    “对待男人,防范之心不可无,你夫子是男人,他也一样!”凤君狠下心肠道。

    “男人看男人没一个好的,果然男人最了解男人啊。”元玺帝感慨道。

    持盈表示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小宝儿觉得自己无辜中箭,姐夫对团团保护得太小心了。

    “还有,你这破烂衣服是怎么回事?”凤君嫌弃地提了提持盈的男装长袖子,“好好一个储君穿成个叫花子!”

    “我喜欢!”

    “……”凤君忽然觉得宝宝到了叛逆期,衣着与审美风格不再受父母摆布了,令他很忧伤。

    “那个,怎么不见豆包儿?”贤王故意左右四顾,打断这父女俩的扯皮,“我特意从北府千里迢迢来找他玩的呢,好几年没见了,不知豆包儿长成了什么熊样。”

    元玺帝但笑不语。

    凤君冷冷道:“慕之做了错事不知悔改,正在小黑屋里反省。”

    “啊,原来是这样。”做出一脸遗憾的样子,贤王挠挠头,“去年我也犯了个错,把我爹珍藏的宝剑拿来烤肉串,被我爹关了三个月。”

    “然后呢?”持盈问。

    “然后我就患了抑郁症。”

    “抑郁症是什么?”持盈继续问。

    “就是整天想自杀。”贤王淡然回应,然后伸出左手腕,露出腕上一道狰狞的痕迹,“看见没,用我爹的剑切的,可惜力道没把握好,但划痕齐整,足以说明是把宝剑,是吧?”

    元玺帝家在场的三口人都惊呆了。

    “小宝儿,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抑郁症?”元玺帝惊问。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姐姐姐夫担心了。”贤王面上一片豁达。

    持盈心想这货怎么都看不出来会是患抑郁症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凤君整个人都不好了:“有这么严重?稍微惩罚一下就会患抑郁症?”

    “也不一定就会患抑郁症,还有焦虑症、狂躁症、选择恐惧症、密集恐惧症、多重人格精神病、被迫害妄想症,以及自恋型人格异常、强迫型人格异常、反社会型人格异常等等不一而足,具体因人而异啦!”贤王对心理与精神疾病很有研究。

    “……”一家三口目瞪口呆。

    持盈直接被吓哭了:“那怎么办?豆包儿要得抑郁症、焦虑症、狂躁症、选择恐惧症、密集恐惧症、多重人格精神病、被迫害妄想症、自恋型人格异常、强迫型人格异常、反社会型人格异常了,要死掉了怎么办?”

    “拯救的方法呢,就是要及时开解,并恢复人身自由,最好是跟同龄人一起交流,趁早将各种心理与精神疾病扼杀在萌芽状态。”贤王高论道。

    “姜冕!豆包儿要是出事,你西京的祖父不追杀你到天涯海角,那老头儿就不姓姜!”虽然句式略奇怪,但元玺帝的愤怒是显然的。

    凤君沉了沉脸,终于抛出了钥匙:“小宝儿和团团去看看慕之,要是他肯认错,放弃那妖女,我就给他人身自由!”

    贤王接了钥匙:“姐夫放心,我会开解蠢豆包儿的。”

    凤君决定今晚好好研究一下人类精神疾病发展史以及育儿手册。

    出了大殿,持盈带贤王去往关押豆包儿的小黑屋。殿廊下,持盈仍心有余悸,怯声问:“舅舅,你的伤彻底好了吗?”

    贤王抬起手,露出手腕,另一只手从伤痕狰狞的手腕上一抹,瞬间将伤痕揭去:“现在彻底好了。”

    持盈一拳揍到贤王头上:“你个大骗子!这么逼真,是什么玩意儿弄上去的?给我一点,我以后也要演……”

    “快死心吧!道具要配合演技才能达到效果,你的演技也就止步于哭了,况且你抄袭我是抄不出神韵的。”贤王拉着她快步走,“这也就视觉效果极具冲击,得以暂时唬一唬陛下和凤君,等他们质疑起来回过味来,让太医给我鉴定就露陷了。趁现在,我们把豆包儿救出来!”

    “舅舅,虽然你吐槽我的演技让我不太开心,但是想到眼下正在实施‘拯救皇子豆包儿’这项刺激的计划,我姑且同意配合你!”持盈兴奋地脸都红了。

    豆包儿被关在偏僻的冷殿,人迹罕至,门窗紧锁,最宜思过反省。贤王观瞻这座小黑屋,啧啧道:“姐夫还真能狠下心,团团,豆包儿会不会不是你爹亲生的?”随即,他脑袋上又挨了一拳。

    “不准说我父君的坏话!”持盈气鼓着脸,不允许旁人背地里吐槽凤君,“西京那些叔伯们都说豆包儿跟父君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外甥女你再打我头试试!”

    然后贤王金贵的脑袋就挨了第三下。

    “如舅舅所愿!”

    ……

    开锁后,两人一起进殿,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一个憔悴的少年长身玉立在案前,一手抚纸,一手提笔,在长长一幅白纸上写字,写满的一端垂落地面,旖旎出长长一段,案下四周的地面铺满了密密麻麻以各式书法写就的长卷。有人闯入,他也没曾发觉。

    持盈和贤王避开地面的长卷,惊悚上前,细观,原来豆包儿是在抄写凤君的《盐铁论》,不仅仅是抄写,还是花样抄写,换了七八种字体,有些持盈都认不出来。

    贤王咽下口水:“现在我信了,豆包儿确实是姐夫亲生的,连自虐的方式都如此不同凡响。”

    两人走到忘我境界的豆包儿左右两边,一个拽人,一个夺笔,再加上持盈顺手的一个粉拳,终于把豆包儿给打醒。

    “舅舅?”豆包儿顶着头上鼓起的包,迷茫地望着头上鼓起三个包的贤王。

    “还行,一眼能认出舅舅,还没傻。”贤王欣慰地松下口气。

    “豆包儿,我们是来救你的,快跟我们走!”持盈不忘紧张刺激的“拯救皇子豆包儿”计划。

    “可是我还有三种字体没抄……”豆包儿入了迷障。

    “哎呀外甥,再抄你脑子就彻底瓦特了!”北府设有茶马司,各地行商汇聚,所以生于北府长于北府的贤王偶尔嘴里蹦出某个州的方言也不足为奇。

    二人连拖带拽把豆包儿搬离案前,拉扯到殿外。

    豆包儿经阳光一照,记忆顿时复苏:“瑶姬呢?我要见瑶姬!求父君母上放过瑶姬!”

    “嘭”,持盈又给了他一拳:“别作死了!你自身都难保!”

    “莫非这个幺鸡就是姐夫和豆包儿反目的罪魁?快点让我看看什么模样……”贤王摸着下巴。

    “关在死牢里,舅舅要看就去吧。”持盈气道。

    “很美貌?”贤王继续摸下巴。

    “没有比瑶姬更美的……”豆包儿还在魔障中。

    “啧,一般说这种话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少年,豆包儿啊豆包儿,姜慕之啊姜慕之,你堂堂皇子,西京嫡孙,竟然被一个女人弄得魔障了,看来舅舅得帮你。”

    “怎么帮?”持盈忙问。

    “以毒攻毒。”贤王嘿嘿一笑。

    卿月楼下,三个少年仰头看楼上灯影烛火、彩衣霓裳。

    “这是什么地方,好热闹的样子!”持盈看得新奇。

    “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贤王担起解说责任。

    “怎么寻欢?”持盈继续求知。

    “上去看看就知道。”

    豆包儿表示拒绝:“父君会打死我的!舅舅,外公也会打死你的!”

    “傻外甥,男人逛青楼,当然是秘密喽,我爹和你爹不会知道的!”

    “为嘛女人不能逛?女人不能寻欢作乐吗?”持盈对这个逻辑表示不满。

    “那你保证不跟你爹告状?”

    “不让我去寻欢作乐的话,我保证会跟我爹告状。”

    “……”于是三个少年一起踏上了不归路。

    三少年从未见过上京的秦楼楚馆,如卿月楼这样的顶级胜地,更是不曾踏足过。持盈和豆包儿不知道世间竟有这样的所在,贤王久居北府,即便偷偷见识过,北府与上京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也很开眼界,但在两个外甥面前,不能够显得没见识。

    “跟着舅舅,别跑丢了。”贤王嘱咐完身后跟着的两个左顾右盼的好奇宝宝,咳嗽一声,做出老成的样子,迈着稳重的步子上楼了。

    三三两两的美貌姑娘下楼来,与贤王错身,不少姑娘停住脚步,好几双手捏到了贤王脸上:“快看呐,这俊俏小郎君,肤白貌美又细腰!”被袭脸,接着被袭腰。

    汤团儿和豆包儿目瞪口呆看着自家舅舅被调戏了,这好像跟说好的不太一样!

    陷入脂粉包围圈的贤王十分狼狈:“住手!给我住手!这里不能摸!”

    “怎么办?舅舅好像要被摸坏!”持盈认真地担心了。

    “赶紧把他救出来!”豆包儿发现舅舅的能耐也就一点点,上青楼寻欢作乐的人竟然被别人给寻欢作乐了。

    两人正瞅准时机准备钻入包围圈救人,就听包围圈里的舅舅为图自保,不惜出卖外甥:“姐姐们,那边有两个美少年,又青涩又鲜美,正好送给姐姐们玩……”

    “真的?在哪儿呢?”姑娘们扭头寻觅。

    贤王趁机爬出包围圈:“快跑!”

    持盈和豆包儿回过神,拔腿就跟上舅舅一起跑了,三只兔子一般。姑娘们眼看是追不上了,遗憾放弃。

    三只兔子跑到一段隐蔽的走廊上,贴着墙大喘气。原来寻欢作乐这么累,持盈有些失望,找舅舅理论,忽然发现贤王脸上额头上全是唇印胭脂。

    “舅舅,你怎么把唇脂涂到脸上去啦?”

    豆包儿和汤团儿两人捂着肚子笑得蹲到地上。

    贤王拿手使劲擦脸上的唇印,恼羞成怒:“以后再也不带你们玩了!舅舅跟你们的友谊正式昭告破裂!”

    持盈笑得滚到地上:“可以用胭脂弥补修复。”

    贤王仰天:“究竟有没有人收熊孩子啊啊啊!!!”

    吱呀一声,旁边一扇门被推开,一个老鸨模样的人探身出来,一边抽着烟杆,一边问:“胸?要多大尺寸的?”

    贤王扭头看向老鸨,淡定下来:“难以掌握的尺寸。”

    “哟,小小少年胃口不小,不过没关系,卿月楼的女子美不胜收,类型风情万种,尺寸应有尽有,只要小公子付得起春宵一刻。”老鸨吹出一口烟。

    贤王呛得咳嗽:“钱,不是问题……”边咳边在指端遛出一块水头很足的玉佩,老鸨一把捞过。

    “公子请进这间雅室,隔音效果非常好,要叫几位姑娘作陪?”

    贤王伸出三根手指:“我们一人一个。”

    老鸨扫了眼三人,缓缓吐出一口烟:“现今的年轻人,口味是越来越重了。”

    三个重口味的少年就这样包了一间雅室以及三位姑娘。

    雅间内,三名金主凑一起趴在一条长案上,打量面前站着的姑娘们。

    贤王依旧承担着对外甥们的指导责任:“舅舅是带你们出来长见识的,你们觉得她们几个里,哪个最受男人喜欢?”

    持盈从左到右仔细看了两遍,依照自己的审美观指出:“我觉得,最左边的姐姐好看。”

    豆包儿将她们看了两眼,并没有太大兴趣:“最右边的吧,不过都没有瑶姬好看。”

    贤王则道:“很显然,中间的才最受男人喜欢,缠头一定最高。”

    持盈不认同:“明明左边的姐姐皮肤最白!”

    豆包儿也不认同:“右边的五官比例最好。”

    贤王一语道破天机:“中间的尺寸最大……”

    持盈反驳:“明明是方才抽大烟的大娘尺寸最大,舅舅怎么不选她?”

    “光胸大就够了?你这没见识的孩子!”贤王嫌弃道。

    “所以说不能光看胸,还得看脸呀,真是肤浅!”持盈也嫌弃道。

    “看胸怎么就肤浅了?自己尺寸不够就嫌弃别人有尺寸的,你这是嫉妒!”

    “我怎么就尺寸不够了?你才尺寸不够!”持盈被惹恼,一个番石榴砸过去。

    “看吧,恼羞成怒,明明就是嫉妒!”贤王躲过了番石榴,却没有躲过榴莲,啪啪几下,衣服上落了两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最讨厌榴莲了!”反手回扔榴莲。

    榴莲大战拉开了序幕,夹在中间的豆包儿也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你们打架为什么要往我身上砸榴莲!!”

    流弹飞矢,纵横交错,战斗升级到全方位无差别的攻击,整间雅室瞬间沦为生化武器的场地。姑娘们纷纷掩鼻,争先逃离:“青楼为什么会有榴莲?!”

    ……

    卿月楼外,一个偏僻的角落,一顶轿子缓缓落地。

    轿帘被掀开,一柄青木手杖撑到了轿外,一个修长身影出了轿子,径直往旁侧小楼上走去。轿夫们抬起空轿,原路返回,消失在黑暗的夜里。

    “我有没有看错?”另一处角落里,为提高御史台业绩而在夜里四处转悠的御史台台主卢杞带着一名小御史钻了出来,揉揉眼睛,“我真的没有看错吧?刚才有个家伙撑着手杖上了青楼?”

    “台主,您没有看错,就是兰台令!”小御史很笃定。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卢杞竟要抓住白行简夜逛青楼的把柄?快,随我上去!”

    御史大夫带着小御史为寻找兰台令的罪证,也登上了卿月楼。

    ……

    榴莲大战已告尾声,三个一身榴莲的少年怒气冲冲找老鸨理论,青楼为什么要有榴莲!

    老鸨淡定地吐出一个连环烟圈:“因为老娘喜欢吃,你们三个毛都没长齐的混蛋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吧?”

    “何以见得?”贤王站到老鸨面前,决定要理论到底。

    老鸨终于不淡定了:“你的蓝色衣裳都染成了黄色,还问老娘何以见得,你当老娘是瞎的?来人,把这三个混蛋捉了见官!”

    三人一听要见官,齐齐虎躯一震,拔腿就逃。

    “妈妈不好了!有御史台的人来了!”

    “淡定!老娘为什么要怕御史台?”

    “因为卿月楼一半的客人都是朝廷官员,他们怕御史台啊!”

    “那还等什么?赶紧让客人们躲起来啊!快快,都躲到榴莲房间去!”

    逃出一段距离的持盈听见御史台三个字,连忙道:“舅舅,我跟御史台主很熟……”

    “熟你个头啊熟,你熟我们不熟,御史台多么恐怖,绝对会揭发本王的!舅舅先逃为敬!”贤王一溜烟地跑了。

    “现任御史台主卢杞为人阴险狡诈,为升职不择手段,在西京时,曾祖父就嘱咐过我,无论做什么,千万不要让御史台抓到把柄。”西京那位老太公,为保姜氏的长治久安,收集过朝廷历任官员资料汇编成手册,责令儿孙辈熟记。豆包儿听见御史台,整个人都吓清醒了,决定跟着舅舅逃亡。

    “那我怎么办?卢杞应该不会出卖我的吧?何况我们曾经还是盟友,我还是他未来的主子……”持盈犯嘀咕,举棋不定。

    “你不知道有‘卖主求荣’这个成语?出现在青楼的储君,这个大把柄被他抓住,以后有你好看!”豆包儿忍不住提点。

    “那怎么办?”

    “赶紧跑啊,躲起来!”

    “那个妈妈桑说可以躲到榴莲房间去……”

    “你是要跟朝廷官员们挤到一个屋子里吗?”

    “那怎么办?”

    “先镇定!”豆包儿吸口气,“让我想想,曾祖父写的手册里好像有青楼躲避攻略,是什么来着……”

    “什么?有这种攻略你怎么不早说!过后借我看看!”贤王又一溜烟地跑回来,“赶紧想,是什么?”

    “想起来了!”豆包儿惊呼,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一条曾祖父的金句,“让青楼里爱慕你的红颜知己帮你想办法……”

    贤王一脸期待:“然后呢?”

    “没有了。”

    “没有了?就这样?”

    “嗯……”

    “你曾祖父高寿?”

    “一百零五。”

    “这种老糊涂写的攻略你也信?”贤王不淡定了,“首先,你得有个青楼里爱慕你的红颜知己!在这种狭隘条件设定下的攻略是不是坑爹?不对,是坑曾孙!”

    “那怎么办?”豆包儿和持盈都茫然了。

    “管他什么地方,先藏起来再说!”

    三个少年拔腿又跑,吭哧吭哧跑上最顶层,找了走道尽头的一个房间,闯了进去。

    房间内,一片麻将声,黑眼圈严重的四个女人齐齐转头。

    一个脸上贴满白条的女人冷冷看向三少年:“男的留下,孝敬姐姐们,算是替我偿还欠债了。”

    持盈跌出了房间,身后房门嘭地关闭:“你们哪里看出我不是男的了?”

    持盈揉着屁股爬起来,自力更生,推开了对面的房间。

    ……

    站在窗前看夜色掩护下的京师,多少秘密掩藏其中,待人揭破。忽然听见房门异动,他从窗前回身。

    持盈关上房门,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察觉房内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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