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权沙皇:彼得大帝-领土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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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两战纳尔瓦

    彼得焦急地等待着乌克拉英采夫的消息。他催促这位杜马书记赶快完成缔结对土和约的谈判。

    读彼得的信,你会于不知不觉中习惯于他那种要求收信人火速完成任务的雷厉风行的作风。他的信中在责成对方必须执行他的命令时很少不加上“不得延迟”、“火速”、“立即”等字样。有时很难判断,形势是否真的要求用那样快的速度去完成他的命令;事事都要求“火速”办理,是否仅是沙皇性急的一种表现?他自己善于迅速估计形势,抓住要害,立即作出决定,而且如果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选,他就亲自动手,将这个决定付诸实行。

    当前这一次彼得催促乌克拉英采夫可不是无缘无故的:他对盟国承担的义务要求他这样做。还在1699年12月彼得就写信给乌克拉英采夫说:“上帝保佑,此事务望迅即办理,不得延误。”1700年2月,沙皇谆谆叮嘱他的使臣:“务须缔结和约,至要至要。”在等待缔结和约期间,彼得连奥古斯特二世的来信也迟迟未作答复。1700年7月,沙皇向波兰国王解释说:“确因没有得到那边来的有用的消息,无法函告我们一直盼望着的事。”奥古斯特二世特地派了一个专使来莫斯科敦促俄国开始军事行动,彼得对他说:“如果今天得到缔结和约的消息,我明天就下令我的部队进攻瑞典军队。”

    彼得言行一致。8月8日收到乌克拉英采夫送来期待已久的报告,说是已经缔结了为期30年的和约,第二天他就通知奥古斯特二世:他已下令俄军立即行动。一万辆大车,满载装备、炮兵、粮食,开往前方,车队首尾相连,长达数十俄里。沙皇本人以普列奥勃拉任斯科耶团炮兵连上尉军官身份编入部队。部队到达特维尔时,沙皇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奥古斯特二世的信使报告他,瑞典国王率领一支由18000人组成的军队准备进攻里夫兰。彼得怀疑这个消息的可靠性:“这事我再三考虑,是真的呢,还是一种口实?如果是真的,那么,丹麦人自然敌不过联合舰队。”

    不幸,情报属实。就在乌克拉英采夫的信使到达莫斯科的那一天,即8月8日,北方同盟的盟国之一丹麦退出了这场游戏。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率领15000名大军出其不意地在哥本哈根登陆。登陆是由“联合舰队”即瑞典和英国军舰完成的。丹麦王腓特烈四世不战而降。

    9月23日,第一批俄军兵团共10万人,穿过秋季的泥泞道路,到达纳尔瓦城下,其余各团缓慢地向该要塞前进,直到10月中才基本集中。沙皇下令按营展开队形,举行围攻。10月20日开始炮击该要塞,一连轰击了两个星期,火药、炮弹、炸弹都用光了,却毫无成效。

    这时,查理十二世像突然袭击哥本哈根那次一样,出人意料地来到纳尔瓦。彼得得到敌人来临的消息,立即把指挥俄军的权力交给刚刚被俄军雇用的冯·克鲁伊公爵,自己却离开了纳尔瓦。我们很难解释彼得的这一行动。许多年以后,在彼得审查过的《北方战争史》中是这样写的:“在18日以前,皇上离开军队前往诺夫哥罗德,以便督促其余各国以最快速度开往纳尔瓦,而更主要的是会晤波兰国王。”可是,在那些战云密布的日子里,在与敌军会战的前夕,沙皇未必会有比待在军队里更加重要的任务吧。

    当你试图理解沙皇在1700年11月那些值得记忆的日子里的行为时,你首先想到的是:这只能假设沙皇是胆怯了。但是只要比较过细地看一看他在远征亚速时期和纳尔瓦战役后的岁月里的行为,这个假设就站不住脚了。无论在纳尔瓦战役之前还是之后,沙皇都未落人之后,他总是出现在炮火最猛烈的地方,而且多次冒着生命的危险。彼得这次离开前线很可能是出于他对俄军面临危险的程度估计不足的缘故,因为他知道俄军在数量上比查理十二世军队多许多倍。

    11月18日,瑞典军队在纳尔瓦集结完毕。战斗于次日打响。俄军的部署以包围纳尔瓦为方针,因此它的狭长的工事长达7俄里。战幕拉开之前下了一场大雪,瑞军乘机悄悄摸到俄军阵地前。瑞军闪电式的袭击使俄军乱成一团。一片叫喊声:“德国人出卖我们了。”舍烈麦捷夫带领骑兵强渡纳尔瓦河,损失一千余人。戈洛文师的步兵沿着大桥逃跑,桥忽然垮了,许多逃跑的士兵葬身河底。冯·克鲁伊和在俄军中服务的外国军官们仓皇投降,当了俘虏。只有两个近卫军团和列福尔特团表现出顽强精神,在这一片混乱中仍能保持战斗力。瑞军多次试图击溃近卫军均未成功。

    深夜里,万籁俱寂。开始了投降谈判。谈好俄军有权携带全部枪支(除大炮外)撤出纳尔瓦地区。可是瑞典国王背信弃义,自食其言。当近卫军官兵沿着修复的大桥向纳尔瓦河对岸撤退之际,瑞军竟向其余的俄国人猛扑上去,缴了士兵的枪,又抢走他们的财物,还俘虏了俄军的军官。

    总之,战幕初启,首次与敌人交锋,俄军就一败涂地。纳尔瓦城下一役,俄军阵亡、溺毙和饿死者,达6000之众,炮兵连同135门各种口径的大炮,全部损失。高级军官几乎牺牲殆尽。可是瑞军投入纳尔瓦之役的兵力却只有俄军的四分之一左右:查理十二世率颁的瑞军为8000至12000人,俄军则有35000至40000之众。

    历史学家找不到可以用来表述彼得在纳尔瓦战败后的心境的史料,沙皇在那些惨淡的日子里写的书信,一封也没有保存下来;不过,也许那时他根本没写过信;回忆录的作者们对此也三缄其口。这样几乎过了四分之一世纪。沙皇在《北方战争史》中总结俄军初战纳尔瓦的失败原因时写道:“不错,瑞典人战胜了我军,这是毋庸争辩的;但也应当想想,他们所战胜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军队。因为只有一个列福尔特团是个老的团(它以前叫舍别列夫团);只有两个近卫军团在两次远征亚速时上过战场,但严格地讲它们都算不得真正的正规军。至于其他各团,除了某几位团长之外,军官和列兵全是招募来的乌合之众,如上所述,加上近来的大饥荒,然后又由于道路泥泞,军粮接济不上,一言以蔽之,一切事都像儿童游戏一般,而且玩得很不技巧。那么如此老练、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军队打败如此缺乏素养的军队,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但是当遇到这些不幸(或者不如说‘大幸’更好一些吧)时,奴隶地位倒可以将懒惰之风一扫而光,迫使你不分昼夜去勤学苦练。”纳尔瓦一战是一场严酷的锻炼,从中应当吸取的教训是:要学习、要学会打胜仗。

    彼得高度警惕着土耳其的一举一动,密切地注视着苏丹宫廷变化无常的情绪。1701年6月24日,沙皇写信给坐镇亚速城,戍守南部海疆的亚速省省督费多尔·马特维耶维奇·阿普拉克辛:“务请保持警惕,加速亚速和塔于罗格两地的防御。”两星期后,沙皇又重申前令:“务请留意土耳其方面的动向。”这些担心是没有根据的,因此9月里阿普拉克辛接到了沙皇送来的新消息:“我们不用担心和土耳其打仗了,因为苏丹愿意批准和约了。”

    沙皇以前提供给省督的情报所以不准确,是因为当时俄国在土耳其没有常驻外交代表,莫斯科只能靠一些间接的传闻行事。

    彼得一反惯例,派了个代表到亚得利亚那堡——苏丹的王宫去。选中了既有才干又诡计多端的彼得·安德烈耶维奇·托尔斯泰担任这个职务。“如果你不是这样聪明,你的脑袋呀,你的脑袋早搬家了。”有一回沙皇坦率地对托尔斯泰这样说,言外之意是指他曾参与1682年米洛斯拉夫斯基家族和索菲亚的阴谋活动。托尔斯泰力求将功赎罪。为了报效沙皇,尽管自己年岁偏长,四十开外,又有妻室儿女,他还是自告奋勇,随同青年留学生到威尼斯去学习海军。现在,1702年,这位“聪明脑袋”应当出使土耳其,去执行沙皇亲自拟定的任务。彼得想弄清土耳其陆海军的状况;弄清他们的骑兵和步兵是按照老办法训练,还是聘请欧洲军官加以训练的;弄清土耳其人是否准备填平刻赤湾,以便永远切断俄国进入黑海的出口。

    在补充军官问题上,彼得遇到了最大的困难,这首先是因为俄国在18世纪之前没有训练军事专门人才的专科学校。1701年彼得设立了第一个这样的学校——航海学校,讲授算术、几何、三角、航海学、天文学等课程。彼得认为:“不仅海军,炮兵和工兵也需要这样的学校。”

    要过许多年彼得才能用上航海学校以及海校之后开办的其他学校培养出来的人才。然而远水难救近火,当前亟须军事专家。彼得虽然知道,外国军官在纳尔瓦一役中表现欠佳,但迫于形势,他还是不得不再一次招聘外籍军官。1702年,西欧诸国都散发了彼得招请外籍军官到俄国服务的译成德文的招聘文告。

    1700年12月5日,即纳尔瓦战败后两个星期,沙皇驻跸诺夫哥罗德,下令鲍里斯·彼得罗维奇·舍烈麦捷夫“深入敌后,更好地打击敌人。现在总没有什么借口推辞了吧,因为兵员已经补齐,河流和池沼也冻结了,敌人不可能抓住你了。我再说一遍:万勿借口推辞”。

    舍烈麦捷夫开始对瑞典人取得一系列的胜利。现在他谨慎从事,除非自己的兵力超过敌人兵力两倍或三倍,绝不轻易投入战斗,因为在初期阶段,任何胜利都有重要意义,它可以提高士气,逐步消除军队在纳尔瓦战败后的萎靡状态。

    第一个重大胜利是1702年年初取得的。舍烈麦捷夫率领一支17000人的军团进攻瑞军施利宾巴哈将军,在离开杰尔普特不远的埃列斯特费尔村全歼了他7000之众的部队。这个数字占瑞典军队的一半。沙皇接读舍烈麦捷夫的战报后,惊喜地叫道:“我们终于能揍瑞典佬啦!”沙皇慷慨地赏赐打了胜仗的将士,从士兵到总指挥,个个都得了表彰。缅希科夫代表彼得授予舍烈麦捷夫一级安德烈勋章和元帅称号。

    从1702年秋到1703年秋,俄军主力忙于肃清涅瓦河两岸的瑞军。彼得也参加了这一战役。军事行动从围攻诺特堡开始。诺特堡在发源于拉牙多湖的涅瓦河河口的一个岛上。耸立在岛岸边、厚达两俄丈左右的高高的城墙,以及君临涅瓦河两岸的众多的大炮,把诺特堡变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要塞。为了围攻它,彼得调集了14个团的兵力。炮轰了三天之后,要塞司令的夫人派了一个鼓手代表全体军官太太来到俄军营地。

    俄军占领了古罗斯的奥列雪克城。沙皇用“奥列雪克”的谐音字“奥列赫”说:“真的,这个核桃非常坚硬,但是,谢天谢地,我们幸运地砸碎了它。我们的炮兵干得出奇的漂亮。”彼得把奥列雪克(诺特堡)改名为施利色堡(意为钥匙城)——他用这个名称强调涅瓦河上这座城市的重要地位,它像一把打开进入敌境大门的钥匙。

    3月中,为了指挥1703年战役,彼得来到了施利色堡。4月里,沙皇向舍烈麦捷夫传达了部队备战的情况:“我不能再写了,要紧的是抓住时机、时机、时机,别让敌人赶在我们前头,旁的事我们以后再去伤感吧。”这里指的是进攻宁尚茨堡——封锁涅瓦河口的一座城堡。彼得视察宁尚茨堡的地势后,把他的印象告诉缅希科夫:“该城比人们说的要大得多但也不比施利色堡大。至于新筑的围墙,据说很低,但高过城市本身,围墙里面配置了相当多的城防工事,不过地面还没铺草皮,方圆面积比鲁果杰沃大”。宁尚茨堡的驻防军不等攻击开始,便架好了大炮。5月2日,彼得给莫斯科的“恺撒大公”罗莫丹诺夫斯基写信说:“启禀陛下,昨日经过10小时的炮击,宁尚茨堡要塞终于投降。”于是立刻下令:“为隆重庆祝此次胜利,着于广场上举行祈祷式后,循例鸣炮祝捷。”

    三天后,就在宁尚茨堡附近第一次同敌军舰队发生军事冲突。努麦斯的分舰队的两艘舰艇不知道宁尚茨堡的守军已经投降,开进了涅瓦河河口。彼得决定将它们击毁。彼得对这次海战作了下述的描写:5月5日“海军中将努麦斯先生指挥的瑞典分舰队开到了河口;我们的元帅大人得悉此事后,派我们乘坐30只小艇前往应战。7日到达河口,从远处了望敌人,两艘三桅巡洋舰摆出战斗的架势,一艘是‘海丹号’,配有10门大炮,另一艘是‘阿斯特里尔号’,配有8门大炮,舷窗倒有十四五个。由于敌人悔改太晚,以致难于制止四处逃窜的士兵,几乎弄得全军覆没;只剩下13个活的。说来好笑,实际上我们只有8只小艇。”

    用这种简陋的、其乘员仅仅配备火枪和榴弹的小艇去攻击军舰,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采取这个行动,需要有很大的勇气。彼得并不热衷冒险,他宁可在稳操胜券时才行动。看来,这次以胜利告终的战斗,不过是沙皇唯一的一次违背自己意愿的战斗。

    在随后的年代里,人们对于类似这样规模的胜仗,已经习以为常,尽管每次还要鸣炮祝捷,大家却认为这不过是军事生涯中的常事。然而现在,这次胜利却使彼得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因为它是在海上取得的第一个胜利。他把它称做“空前大捷”。它为俄国海军舰队的光荣战斗传统奠定了基础。根据彼得的指示,国家档案馆甚至成立了专门研究机构——过去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彼得迅即写信给朋友们,报道这一胜利。这些信,同别的许多信件和战报的内容一样,表现出彼得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沙皇写信常用“我们”、“我们的军队”、“我们打击敌军”、“我们打胜了”这样一些词句,而且这些代词的多数形式,和他的君主身份很不相称,这一点在他之前和之后的君主们是办不到的。他说的“我们”,意味着“我国的军队”。写信人把自己摆在一边,全信中没有一句话说他自己如何行动,如何领导有方,如何为战胜敌人而抉择战机。可是却非常详尽地报道缴获的战利品、抓到的俘虏、敌人的失败和俄军的损失。他好像是要用这份枯燥的账单让收信人自己去评价俄军的胜利有多大,敌军的惨败有多重。

    攻击努麦斯的两艘军舰的计划是沙皇制订的。30艘小艇分成两个小组:一组切断瑞典人人海的退路,一组从涅瓦河上游顺流而下,直扑瑞典军舰。彼得亲自参加攻击瑞典军舰的斗争,同时指挥缅希科夫领导的另一组。可是根据彼得的书信却只能推测出,他不是事件的旁观者:“虽然不配,但是沾元帅阁下和海军中将先生的光,我和中尉先生也成了圣安德烈勋章的获得者。”

    攻打杰尔普特要塞的战斗于7月12日傍晚打响。“这桌炮火的筵席从傍晚一直开到第二天早上9点。”我们可以从彼得那里找到对这桌“炮火筵席”的描写。炮兵轰开了3个缺口,步兵从缺口一拥而进。攻城部队在要塞的一座三角堡垒上夺得5门大炮,立即掉转炮口,对准敌人轰击。守敌已处于绝境。4个瑞典鼓手先后出来试图通知对方:守军愿意举行谈判,可是他们的急促的阵鼓声被炮火声淹没了,对方没有听见,他们也一个接着一个被打死了。直到号兵出来发信号才成功地使进攻停止下来。

    谈判开始。彼得永远忘不了瑞典国王在纳尔瓦的暴行,但是和查理十二世的奸诈相反,他对战败者表现了宽大为怀和骑士风度。瑞军要塞司令要求在投降条件中规定他有权不受阻碍地撤出全部守军及其军官、军旗、武器。他请求让他的士兵、军官及其眷属带足一个月的口粮。彼得代表舍烈麦捷夫据理答复要塞司令道:“当兹我皇陛下的大军兵临城下,士卒怒火未平之际,贵要塞司令竟然提此要求,我元帅大人殊感惊讶。但,你既想达成此项妥协,就应在此之前(指在俄军攻打该城之前)提出。”但,为了对守军将士的勇敢精神表示钦佩之忱起见,彼得终于决定不收缴瑞军军官的佩剑,准许瑞军士兵保留三分之一的武器。瑞军士兵和军官及其眷属终于带着恩准的一个月的口粮,以及载运财物的大车,撤离了该城。

    三次鸣枪放炮,匆匆地庆祝了收复“列祖列宗的城市”的胜利后,彼得坐上快艇,带着缴获的瑞军的国旗和军旗,穿过楚德湖,赶到纳尔瓦去。以往,他总是在战场上写信向自己的朋友报告胜利的消息,这一次却一反惯例,直到7月20日,即到达纳尔瓦三天之后,他才派人给朋友们送信,由此可见,他在纳尔瓦是多么忙碌。

    胜利鼓舞着彼得,同时也勾起了他的忧虑。杰尔普特一役,俄军伤亡七百余人,瑞军损失近两千人。可是,在实现舍烈麦捷夫的计划时,如果彼得他不亲临现场,那会有多少俄国人丧生呢?俄国人中懂军事专业的行家还很少。不得不招聘外国人到俄军中服务,其中固然不乏诚挚之士,但他们毕竟是雇佣军官。杰尔普特一役中领导包围战技术工作的那人,是“一个好人,但过于温和”。然而令沙皇最气恼的是舍烈麦捷夫的指挥无方。

    继杰尔普特之后,纳尔瓦也被攻克。纳尔瓦包围战开始于5月末,可是进展很慢,因为没有围攻的炮兵。直到从杰尔普特和彼得堡调来大炮和臼炮,才着手轰击该要塞。纳尔瓦要塞司令就是1700年指挥要塞守军的那个戈恩。从那时以来,俄国军队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可是戈恩和他的国王查理十二世一样,仍然用老眼光看俄军军队。纳尔瓦要塞司令以为,城下的军队,还是四年前那支训练差、装备次的俄国军队。当俄军敦促戈恩接受体面的投降条件,以便安全撤出守军时,他竟置若罔闻,并用揶揄的口吻提醒俄军勿忘过去的可悲的经验教训。彼得命令将戈恩傲慢的侮辱人的复信向全军宣读。

    戈恩为他的傲慢和目中无人付出了两次代价。还在6月里,沙皇就第一次给这位自命不凡的要塞司令上了一堂直观课。彼得采纳缅希科夫的建议,让几个俄军团队穿上瑞军的制服。伪装瑞军的俄国军队向纳尔瓦推进,他们的行军路线,正是守军认为瑞将施利宾巴哈的援军必由之路。到了城堡下,彼得指挥的“瑞典人”和俄军展开了一场假战。枪炮声传到戈恩耳中,他用望远镜对“战场”观察了许久,可是没发现破绽。看到的是瑞军官兵的蓝制服,瑞军的黄白军旗。戈恩信以为真,以为他期待已久的“援军”来到了纳尔瓦,于是下令攻击俄军后方,以接应“自己人”进城。一队守军混在平民中出城来,打算从俄军的辎重车上发点横财。

    兵不厌诈,巧计获得成功。被巧计诱出要塞的瑞典守军被打得落花流水,损失惨重。我们还记得第一次纳尔瓦战败后,瑞典军营和欧洲各国首都发出的一片讪笑声。现在轮到俄国军营高兴了。彼得说了一句后来广为流传的名言:“高贵的瑞典先生们上了一个很漂亮的当。”

    这一次,要在彼得的信件里找到叙述他个人在这一战役中的表现材料,仍属枉然。在两封保存下来的信中,彼得把战事经过写得非常平淡,如果历史学家不去考证其他史料,就简直不可能了解这两封信的内容。彼得给季杭·斯特列什涅夫的信说:“我们在纳尔瓦干了一件非常漂亮的事儿,详情可询亲眼目睹此事的海军上将先生。”沙皇向基京报道这个消息时写道:“前不久干了一件事,如果不把它叫做笨人愚弄了聪明人,我就不知该怎样来描写了,而且,在谈此事时,有两点我简直不能理解:第一点是上帝怎样开导了我们;第二点是他们的眼前是怎样立着一座骄傲的大山,以致他们的视力无法穿过它看出这个骗局。”

    要塞司令戈恩上的第二课,是在以45分钟时间胜利结束攻打纳尔瓦战斗之后。瑞典人拼死抵抗,终究无济于事。俄国军人被瑞典人的傲慢和自己的沉重损失所激怒,冲进要塞后,乱砍乱杀,毫不留情。彼得为了制止这种过火行动,不得不抽出佩剑来对付自己的士兵。沙皇认为戈恩是这场流血事件的罪魁祸首,直到最后一刻,戈恩才抓起一面军鼓,用拳头擂出投降的鼓点信号。但为时已晚。彼得责问戈恩道:你不应对大家负有罪责吗?明知援军无望,无法保全该城,你为什么还不举白旗?接着,彼得抽出被鲜血染红的佩剑,说:“你看,这上面的血不是瑞典人的,是俄国人的。是你的顽固不化把我们的士兵逼到狂怒的地步,为了制止这种疯狂行动,我刺杀了我们自己的人。”沙皇越说越生气,狠狠地扇了前要塞司令一记耳光。

    彼得向朋友们朴实地、毫无夸耀地报道这一胜利。他在给基京写信时利用“нарва”和“ НарвЫВ”这两个发音相近的词说:“敬启者,今天,感谢上帝,4年来肿得化脓的纳尔瓦,刚才已经穿头,这是我自己要比较详细谈谈的。”

    一个月之中连克两座“列祖列宗的”城市——杰尔普特(尤利耶夫)和纳尔瓦(鲁戈杰夫),彼得似乎可以歇一口气了。可是他没有停下来休息。起初,他带领将军和大臣们,于8月中从纳尔瓦到了杰尔普特。这次旅行带有学习的性质,那里的要塞城墙、堑壕和近敌工事就是实物教材。沙皇亲自担任向导和教官,给听众讲述杰尔普特一带大摆“炮火筵席”的详细经过。离开杰尔普特后,彼得取道普斯科夫和诺夫哥罗德北上,那边有两件急事吸引着他:得视察奥洛涅茨造船厂已经造好的军舰;彼得堡等着他去安排建设“天堂”的工程。离开彼得堡,沙皇又匆匆赶到纳尔瓦,以便在那里接见离任的土耳其大使。彼得选择纳尔瓦为举行告别仪式的地点,是想让土耳其大使看看这座坚固的要塞,自己去评价俄军炮火的威力。离开纳尔瓦后,沙皇驱车回莫斯科。他准备在那里过完对他来说是幸福的1704年,并庆祝已经取得的胜利。归途中,彼得在维施尼伏洛乔克城停留了几天,视察了特维尔察河和姆斯塔河,以便选定连接这两条河的地点。沙皇在这里发布开凿维施尼伏洛乔克运河的敕令。12月14日首都举行欢迎战胜者的盛大的入城式。戈恩少将领着俘虏队,随后是159名军官。还有80门大炮。“人们用惊讶和好奇的眼光望着瑞典俘虏,望着他们满不在乎地拖曳着的枪支武器,望着胜利归来的同胞,开始和新秩序和解了。”这些话出自普希金之口。

    彼得有许多理由怀着乐观的心情送走1704年。整整四个冬天把第一个纳尔瓦和第二个纳尔瓦划分开来,但是两者之间该有多么显著的不同啊!那时俄国军队还只会玩“儿童游戏”,现在它已经进入少年时期。那时它遭到了失败,现在它取得了胜利。现在,彼得无论看到什么都使他感到赏心悦目,因此在他1704年写的信件里常常对他的见闻发出前所未有的评价。他在杰尔普特写的信中说:“我们这里的人都好得很。”在普斯科夫他写道:“我们这里一切都好,都叫人高兴。”在奥洛涅茨造船厂,他写道:“在这里,上帝保佑,一切都很不错。”在沃罗涅什他写道:“在这里我们看到一切都好极啦。”

    彼得极想让这些“好得很”的消息成为鼓舞居民的精神财富。1702年年底,根据他的指示在俄国出版的第一份印刷报纸《新闻报》成了宣传改革事业和报道军事胜利的最重要的工具。

    二、考验和希望并存

    在攻下杰尔普特和纳尔瓦之后的三年里,发生了许多重要的事件。战争在继续,战场上大仗小仗不断,有退有进,有负有胜。像通常那样,在战争期间,外务部门的工作十分繁重:要寻求结束战争的途径,要采取吸引新盟友和维系老盟友的措施;要严密监视敌人的外交活动,并使其图谋化为泡影。

    人民的负担相当沉重。他们的紧张几乎到了顶点。苛捐杂税的重担主要落在农民和城市平民的肩上。黎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生计维艰。成千上万的青年放下手中的木犁和镰刀,拿起了武器。每年有17000名左右被强征而来的农民和城市平民,在各处城堡和港湾的建筑工地上服劳役。武装征收队四处追缴欠税,征收聚敛家们发明的层出不穷的税捐,弄得劳动居民鸡犬不宁。征集农民从事各种差役的敕令,定期和不定期的征兵令,纷至沓来。凡是农民拒不服从地主的地方,那里都迅速成立了武装讨伐队。凡是受贿的行政长官逼得境内的居民忍无可忍的地方,那里的居民不是逃进森林,就是整村整村地带着全部家当远走西伯利亚或者逃往顿河流域——士兵队伍也跟踪他们而去。

    三年中有三件突出的大事吸引着彼得的注意力,它们既是他一生中的里程碑,也是俄国历史上的里程碑。两件大事发生在战场上:俄军根据彼得的命令,进行了著名的格罗德诺转移运动;“制订了若尔克区战略计划”。第三件大事则是国家内部生活:阿斯特拉罕起义。

    1704年给彼得的盟友奥古斯特二世带来了不少痛心的事:萨克森军队的连连败北和俄国军队的节节胜利,形成两个极端。沙皇呼吁奥古斯特给敌人“制造”一点“开心的事儿”,即:叫敌人吃点败仗,但无论怎样呼吁也无济于事。萨克森选帝侯想在克利舍夫、普尔图斯卡、托伦等地取得胜利,但所有这些意图都不可避免地以失败告终。

    奥古斯特二世被他的同时代人称为“强王”,但他在国务和军事方面绝非强者。他体质强壮,能一下子把几个摞在一起的银盘掰弯,能一刀砍下一颗牛头,他一生中跟成群的姬妾养了无数的孩子。打仗时,他不上战场,把军队的指挥权托付给那班庸碌无能的将领。

    萨克森军队的败北削弱了奥古斯特在波兰的地位。1704年7月8日,查理十二世在华沙召开会议,用他自己的话说,在会上给波兰人“弄出了”一个新国王。他就是名不见经传的斯坦尼斯瓦夫·莱欣斯基,一个年轻人,如通常所说的那样,此人仪表堂堂,受过教育,很有教养,可是优柔寡断。一句话,如果要找一个俯首帖耳的傀儡,他就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在他的政治活动中,干了许多无疑是失策的事。剥夺奥古斯特的王位就是其中的一件。他干得很轻率、爽快,没有用心想想这样干会带来一些什么后果。

    奥古斯特召集自己的拥护者在桑多米尔开会,以抵制华沙会议。桑多米尔会议肯定了奥古斯特有权保持波兰王位,并宣布华沙会议的决议无效。

    桑多米尔会议的决议有名无实,因为只有军事力量才能保障决议的实现,而奥古斯特却没有军队。萨克森的军队在几经失败后已土崩瓦解,要恢复它的数量和士气需要时间。至于站在奥古斯特一边,准备打仗的波兰军队,谁对它的战斗力都不存幻想。强王奥古斯特的军队比斯坦尼斯瓦夫·莱欣斯基的军队弱得多,后者有瑞典军队做靠山,控制着波兰立陶宛王国的大部分领土。

    根据这些情况,彼得正确地判断:受到瑞王如此无礼待遇的奥古斯特二世比以前更加需要和俄国结盟,因为只有靠俄国的帮助,他才能赶走斯坦尼斯瓦夫·莱欣斯基,重新戴上王冠。因此,沙皇在刚刚攻占纳尔瓦之际就乐于跟奥古斯特二世(这一次作为波兰国王)签订了攻守同盟。答应每年资助波兰立陶宛王国20万卢布,并派去援军。

    俄军以盟军的身份开进波兰。彼得指示统率12个步兵和骑兵团的阿尼基塔·伊凡诺维奇·列普宁将军,要他注意“两件事:一勿过于深入;二如波王想同全部瑞军作一决战,你要按兵不动,就说你没接到命令。你可全力配合国王参与局部的战斗,但要避免过重的负担”。紧接列普宁之后,舍烈麦捷夫元帅率领五个团的兵力开进波兰。两支俄国军队于1704年深秋占据了冬季宿营地:舍烈麦捷夫驻防维帖布斯克,列普宁驻防波洛茨克。

    彼得在莫斯科度过了1705年1月。2月里,他去沃罗涅什,在那里逗留了两个月。在那里,他主持80艘炮舰的下水典礼,下令建造20多艘军舰,并以造船师傅的身份在造船厂里忙碌了一阵,然后返回莫斯科。5月初,他准备去波洛茨克视察俄军,可是临行那一天,他病了。翌日,他感到好了一些,就上路了。可是,大概是因为“隔日疟”发作得太厉害,他不得不在莫斯科几乎滞留了一个月。

    彼得并没有神话中的勇士那般健壮的身体。他几乎每年都要生病,而且总要在病床上躺一段时间。有时他可以得到医生的诊治,但如果是在旅途上,他就自行治疗。他随身总带着一个隔成许多小格的药箱,里边备有各种药粉和药水、小药瓶、试管和带捣槌的研钵。

    病愈后,彼得到了波洛茨克,在那里等候他的有大臣、将军和两位元帅;鲍里斯·彼得罗维奇·舍烈麦捷夫和受雇于俄军的奥格尔维男爵,只有缅希科夫缺席。不久就从他那里传来了喜报:他成功地打退了敌人对彼得堡的进袭。这时,在彼得的大本营里“升起了一片欢腾”,人们立刻坐下来讨论作战计划。在军事会议上决定派遣11个团,由舍烈麦捷夫率领,向库尔兰进发。很快就接到了舍烈麦捷夫的汇报;这汇报即使没有引起失望,可也没有提供令人欢欣的理由:俄军在穆尔—美兹一带与瑞军交火时打了败仗。指挥瑞军的是莱文豪普特将军。

    彼得给舍烈麦捷夫寄去一封慰问信,信里有一句后来广为流传的名言:“不要为过去的不幸伤心,因为一帆风顺曾把许多人引到大祸之中,而要忘掉它,要更加鼓起人们的勇气。”

    这次失败的原因,彼得当时就很清楚:“不幸事件产生于龙骑兵的训练欠佳”,这一点,在穆尔—美兹会战前很久他就多次提醒过舍烈麦捷夫。彼得以他善于从错误中吸取教训的特殊本领,命令舍烈麦捷夫告诉每个士兵和龙骑兵,以后不应当因为害怕被处死刑而冒冒失失地“冲到敌人的后方去”,但要步步咬住敌人。

    在穆尔—美兹“丢脸”所留下的不愉快的阴影,很快就被遗忘了——俄军在米塔瓦和包斯卡的胜利盖过了这种不快的感觉。攻占米塔瓦一役使彼得特别高兴,在那里虏获了大量的战利品——大约两百门大炮,如他所说,其中不乏“创意(按指构造。——作者注)新颖的臼炮”。他对攻占米塔瓦(它保证了进入波兰的安全通道)甚为重视:“这是个十分重要的地方。”

    米塔瓦是1705年9月4日投降的,沙皇还来不及充分享受他亲自参与的这场胜仗的喜悦,从俄国南疆却传来了使他震惊的消息:阿斯特拉罕爆发了射击军和城市平民的起义。

    这是人民群众对加强封建剥削的反抗。国家规定的官差,层出不穷。农民和城市平民必须缴纳的税务,多如牛毛:舰只修理税、军饷税、澡堂税、养蜂税、户口税、捕鱼税、摆渡税,五花八门,不一而足。连橡木棺材也要课税。再加上兵役义务,以及战时运输官差,招待军队宿营官差,为军队供应砂糖、糁子、燕麦等官差,那就一目了然:这些负担加在一起大大地超出了劳动居民的支付能力。地方当局在下达这些国家的官差和义务时,是不会忘记从中捞取好处的,他们随心所欲地加大税额,从中渔利。

    为什么起义恰恰发生在阿斯特拉罕呢?

    阿斯特拉罕是一个巨大的工商业中心,拥有不同社会阶层和民族的居民。渔业,特别是渔船业招来了许多外地的劳动者。阿斯特拉罕是俄罗斯与东方贸易的通道,因此那里总是聚集着许多俄罗斯、亚美尼亚、波斯和中亚各地的商人。城里驻扎着一支拥有3650人的庞大的驻防军,还有不少失势的射击军士兵,他们是最后一次射击军骚乱被镇压后发配到这里来的。

    城市的各种贸易,包括小买卖都要课税,而且税额的数目之大,往往超过商品本身的售价。开到这个港埠的船只要缴纳靠岸税和离港税,市民要缴纳地窖税、炉灶税、澡堂税和酿酒税。府督季莫费·热夫斯基骇人听闻的贪得无厌使阿斯特拉罕人的困苦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例如,他把粮食贸易税交人承包,自己又参与包税人的包税活动。这种上下其手的做法引起粮价和其他物品的价格扶摇直上。

    不仅城市下层居民,连射击军也处于贫困的境地;发给射击军购买粮食的军饷,1705年削减到40%,可是阿斯特拉罕附近的硝石工厂的木柴售价却提高了。剪胡子和改穿洋装的敕令本来就使城市居民窝了一肚子的火,更何况在推行这些敕令时又采取了粗暴的方式:常常是在大街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剪掉人家的大胡子,而且连人家的皮肉都给剪伤了;剪长衫也是当街出彩。

    起义于1705年7月30日夜间由驻防军士兵和射击军士兵发起;他们打死了大约300名外国人和地方首脑人物。翌日,起义者在区里选出了一个委员会。选进委员会里的委员有:雅罗斯拉夫的富商兼阿斯特拉罕渔业工业家雅科夫·诺索夫、地方自治会会长加夫里拉·甘契科夫和射击军士兵伊凡·舍卢季雅克。躲藏在鸡窝里的府督热夫斯基被押到这里,就地处死。委员会废除了热夫斯基时期厘订的苛捐杂税,从没收的国库中拨款补发了射击军的欠饷,还采取了扩大起义地区的措施。不久,红亚尔、黑亚尔、古里耶夫和捷尔基等地也纷纷响应,参加了起义。

    阿斯特拉罕人试图唤起顿河哥萨克,但是切尔卡斯克军区非但不支持他们,反而派了一支2000人组成的哥萨克中队去协助政府。起义者也没有得到察里津居民的支持。起义者的社会纲领过于狭隘,有很大的地方局限性,以致他们的口号不能广泛地唤起人民大众。起义者在他们的宣言中,主要的注意力放在反对穿洋服、剪胡子上,对于政府当局的专横和苛捐杂税却只轻描淡写地略略提及。

    鲍里斯·戈利津公爵向沙皇报告了阿斯特拉罕起义最初的情况。彼得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是:“鲍里斯公爵用他那封胡说八道的信把我们引入了迷惘的境地。”但很快彼得就完全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从战场上抽调了几个步兵营和骑兵营,由舍烈麦捷夫元帅率领,前去镇压起义。彼得这样做主要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

    起初,沙皇想用和平方法平息阿斯特拉罕事件。实现这个意图,找不出比舍烈麦捷夫更适当的人选。起义者打的旗号是保护正教信仰,反对革新措施和外国人。在此情势下是不能派遣外籍军官统率的政府军队前往阿斯特拉罕的。取得和解的意图也不可能由“彼得帮”里的人物如缅希科夫、阿普拉克辛、罗莫丹诺夫斯基去实现。舍烈麦捷夫最适合扮演和平使者的角色,这首先是因为他对改革并不怎么热心。此外,他作为首胜瑞军的将领,名震遐迩。最后,舍烈麦捷夫的贵族出身,也起着作用,它使他在普通贵族的眼里享有个人的威望。为万全计,彼得将米哈伊尔·谢波季耶夫军士的近卫军班划归舍烈麦捷夫元帅指挥,并委托前者监视元帅的行动。舍烈麦捷夫的处境是屈辱的。沙皇给他的敕令写道:“他(按指谢波季耶夫。——作者注)将向您面授机宜,务请照办。”

    还有一件叫沙皇操心的事,是不让内乱的消息传到国外去。如果起义的消息传到瑞典国王的耳朵里,他是不会放过乘人之危的机会的。彼得得知阿斯特拉罕事件时,几乎是在事发一个半月之后。如果在信使把情报送达米塔瓦的这段时间里,伏尔加河其他城市的劳动人民同阿斯特拉罕人联成了一片,如果顿河的哥萨克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如何是好呢?于是给莫斯科下了一道命令:“凡寄往国外和该城(按指阿斯特拉罕。——作者注)的邮件,务望暂予扣留。”

    当舍烈麦捷夫沿着秋季泥泞不堪的道路经过莫斯科,向喀山缓缓地移动的时候,俄军正向着冬季宿营地格罗德诺城集结。在1705年秋季的几个月里,彼得忙于整顿军队,骑着马多次奔驰于蒂科京与格罗德诺之间。他诉苦说:“我这一辈子还没有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没有挑过今年这样重的担子。”彼得在一封信里写着这样的话:“寄自蒂科京大道。写于马上。”

    12月底,彼得将驻扎在格罗德诺的军队留给奥格尔维元帅指挥,自己起程回莫斯科去,但1706年1月他接到一份尚未核实的情报,说瑞军正向格罗德诺移动。沙皇焦急不安,不顾身体不适,坐上雪橇,赶往俄军驻地。行至维亚兹马时,驿站信使送来邮件,一切怀疑由此打消:瑞典国王的行军路线确如所传,其意图确是要进攻格罗德诺的俄军。

    彼得立刻看出俄军所面临的危险。俄军的精华集结在格罗德诺,总兵力达4万人,都是经过战争严峻锻炼的战士,其中有两个近卫军团。如果失去了这支军队,那就不仅意味着一次战役的失败,而且意味着输掉整个战争。沙皇判断,如果查理十二世把全部兵力投入格罗德诺城下,封锁城堡,那么,俄军就要面临饿死的威胁。格罗德诺守军接奉紧急敕谕:“应当严密注意,勿使敌人切断我军与我边境地区的联系。与其作绝望和无谓的困守,不如作保存实力的退却。”彼得要求立即撤出格罗德诺的驻军,为了迅速撤退,他决心舍弃那些增加行军困难的重炮。

    军队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彼得的全部心思也放在这件事上。阿斯特拉罕起义事件已退居次要地位。他把镇压起义的领导权完全托付给使节政厅总监戈洛文,他写道:“因为我,待在这个地狱里也很不痛快,但是,嘿,我一定能克服这个痛苦。”

    可是沙皇未能到达格罗德诺。瑞军在1706年冬季的酷寒驱使下,已抢在彼得之前,先开到格罗德诺城下,因此,彼得如果继续前进,只能得到被俘的下场。熟悉彼得气质的人是很容易想像他这时的心情的。他时而呆在杜布罗夫科城,时而呆在奥尔沙城,而他那和他失去了正常联系的军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得不到亟须的指示。彼得不得不无可奈何地等待着那些侥幸地越过瑞军封锁线的信使们送到城堡里来的消息。一个化装成波兰农民的军官把沙皇多次重复的命令送到了奥格尔维手里。彼得1月31日写信给戈洛文说:“天晓得,军队里没有我们,我们该多么难受。”2月7日写给格罗德诺的列普宁的信说:“啊,我们到不了您那儿,叫我们难受死了;我们此时此刻所思所想唯有上帝知道。”

    告警的消息纷至沓来,局势愈来愈险恶。2月里,彼得收到萨克森军队在弗劳斯塔特全军覆灭的情报。

    沙皇得到的弗劳斯塔特会战的详细情况,表明了盟军处境不妙:3万之众的萨克森军队在与伦斯彻耳德将军指挥的8千名瑞军遭遇时,竟然一触即溃。一上来,萨克森骑兵队一枪未发就拔腿逃命,沿途抢劫俄军的辎重;步兵部队由于没有掩护,一部分被击毙,一部分甘愿投降当了俘虏。只有在该地的俄国兵团进行了抵抗。他们以少抗多,英勇阻击瑞军的强攻,达四小时之久。瑞典人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对俄国士兵表现了难以置信的残忍,野蛮地屠杀伤员和俘虏。

    彼得与人通信时,笔下一向都是很客气的,这一回却大动肝火,不惜骂起盟友来。他向自己的朋友们报道“萨克森的那些坏小子的作战情况”,说他们“像二流子似的打个照面,就单独留下我们不管了”,说“萨克森人打的是背信弃义的仗”。正如彼得自己所说,使他陷于“莫大的悲痛”境地中的,不仅是那些临阵脱逃、致使俄军战士遭到毁灭的盟友们的不可靠,而且还有这次吃败仗带来的深远的后果:把希望寄托在盟友的帮助上是白搭的。“我花钱买到的只是不幸”,彼得自我解嘲地这样说时,影射的是他在盟友身上付出的高昂代价:奥古斯特擅长于缠着人要钱,为了弄到钱,他甚至可以采用纯粹是妇女们惯用的哭泣手段来赚取对方的同情。

    沙皇为自己作了两点结论。一点是个别的萨克森人“即使来了,他们也会再一次跑掉,置我军死活于不顾”。另一点是带有普遍意义的,它表明彼得决心要把自己的计划建立在对形势的清醒估计的基础上,表明彼得有能力预见到事件的合乎逻辑的发展。奥古斯特二世仍旧被当做俄国的盟友,但在弗劳斯塔特一役之后,彼得立即就看清了“这次战争得靠我们自己来打”。

    三、波尔塔瓦大捷

    像往年一样,彼得在莫斯科迎接新年的到来。沙皇在给缅希科夫的贺年信里写道:“愿上帝保佑我们今年诸事顺遂。”他认为在这一年即1708年里,将要发生决定战争胜负的重大事件,结局的时刻将要到来。这结局会给他什么呢?

    彼得对强敌的威力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意识到了战争的变化无常。这一点可以从他下部队前夕颁发的两道诏令得到证明。一道是:继续加固莫斯科的城防工事,给城防部队增补新的兵力。另一道诏令则完全属于私事范围。他交待下属,万一他牺牲了,就发给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即他未来的皇后3000卢布。

    彼得有一个习惯:一旦心血来潮,他会完全出乎周围人们的意料之外,不是从自己家里,而是直接从某客人那里,登程上路,作长途远游。这一次他也没改变自己的旧习。1月6日夜里,没等到庆祝新年的活动结束,他就离开了莫斯科。途经斯摩棱斯克和明斯克,他都没有停留,只在缅希科夫统率的俄军主力的冬季宿营地津停留了一个星期。1月19日,在这里得到消息:瑞典国王率领部分军队向格罗德诺移动;另一部分军队则向津齐奥雷前进。就在这一天,照他自己预定的此行目的:“为了部署我军部队,以打破敌军的意图”,彼得到格罗德诺去了。

    这时俄军的总人数已增加到10万人,而瑞典国王的兵力是63000人。但是双方力量的强弱不仅仅取决于人数的多寡。

    瑞典军队与俄国军队不同的地方,是它经历过长期的战斗锻炼,官兵都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坚信自己的统帅战无不胜。查理十二世还有一点占优势的地方,那就是主动权操在他手里,进攻的是他,而不是彼得,因此,彼得不得不使自己的行动适应国王的行动,采取相应的措施来击退他的进攻。

    查理十二世要指挥他的军队从格罗德诺开往何处,指向哪个方向呢?是挥师北上,进攻里加、普斯科夫和彼得堡,还是率部西进,直捣斯摩棱斯克、莫查伊斯克和莫斯科呢?这一点,在1月里,无论是彼得还是他的将领们都不清楚。连查理十二世本人从萨克森进抵格罗德诺城下时,也还不知道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是哪里。一个半月之后,进军莫斯科的最后决定才在他脑子里酝酿成熟。由于得不到瑞典国王的战略计划的情报,越发增加了彼得的困难:得准备对付瑞典人从两个方向中的任何一个方向采取的行动。

    彼得也得不到敌军逐日调动情况的准确情报,而这种情报是至关紧要的。善于用一针见血的语言表达思想的彼得曾经说过:弄清敌人的意图“是战争中最主要的事情”。可是现在连这个“最主要的事情”他都还不清楚。

    1708年1月22日,彼得到达格罗德诺。这一天,他发出了7道亲笔手谕。给舍烈麦捷夫的手谕中说:“刚才我们抓到4个瑞典俘虏,他们异口同声地供述,昨天瑞典人已在离此地12英里处渡河,明天我们可望在此地的桥头上看到他们。”同日几小时后,彼得对另一位收件人写道:“敌人离此已只有6英里。”在等待瑞军接近之际,沙皇命令舍烈麦捷夫由明斯克向博里索夫转移,命令列普宁向维尔诺和波洛茨克转移。军队奉令在退却时实行焦土政策,使敌人无法得到粮秣补给。

    1月23日敌人还没到达格罗德诺。翌日,彼得得到有关敌人活动的新情报:敌军于夜间“后撤,去向不明”。这要么是查理故弄玄虚,要么是他决定撤返冬季宿营地。

    为了适应这一变化了的情况,1月24日,传令官带着新的文件奔赴各将领处。给列普宁的手谕说:“你在何处收到此信,就在该地待命,在未接到新的指令之前,勿烧毁和破坏物资。”给钱伯斯将军的手谕说:“收到此信时,望立即就地停止前进,在接到新的敕令前,勿前进。”给舍烈麦捷夫的手谕说:“立即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待命。”

    1月25日,彼得收到情报:瑞军回师向格罗德诺进发,在距该城4英里处驻足。立即发布新的命令以取代原先发出的命令。给列普宁的命令说:“希按指定地点撤退,并遵照前令处理粮秣。”给舍烈麦捷夫的命令说:“仍按原令执行,执行,执行。不再写信给你了,小心你的脑袋。”

    1月26日,彼得在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放弃了格罗德诺。穆伦费尔斯中队长奉命守卫涅曼河上的大桥,在敌人逼近时,将它炸毁。穆伦费尔斯没有执行命令。他一见瑞典人逼近,就弃桥而逃,致使敌人畅通无阻地开进了彼得和俄军两小时以前撤离的城堡。如果彼得知道,查理用于攻城的兵力还不到俄军的半数,总共不过800人,可能他是不会放弃格罗德诺的。

    穆伦费尔斯的行为违反了起码的军纪,彼得将他交付审判。在俄军中服务的外籍将军和军官们替中队长求情。沙皇向这些庇护者解释说:“如果中队长先生是在一般工作上出了差错,怎么宽大处理都可以,可是这个罪,特别是在这样的紧急关头,是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的大罪。除了交付法庭审判之处,别无他法。”穆伦费尔斯买通看守,逃到瑞军那边去了,但他终究没有逃脱惩罚——在波尔塔瓦战役中,他被俄军擒俘,以叛逃罪枪决。

    撤离格罗德诺后,彼得前往维尔诺城,在那里滞留到1月28日。为什么到维尔诺去呢?因为他判断瑞典人十之八九会从格罗德诺向北,即向里加、普斯科夫和诺夫哥罗德推进,矛头是对准彼得堡的。

    紧张的一周过去了,不眠的长夜和疾速的奔波使沙皇感到有些疲于奔命。前面我们曾多次讲过,沙皇不贪图舒适生活,能忍受戎马生涯的艰辛。他能够昼夜不下马鞍。但是不知疲倦也是有极限的。在维尔诺,他破天荒第一次抱怨不安定的生活了。

    然而,查理决定不在格罗德诺久留,因为在那里人无粮食,马无草料,无法生存。可是他没有像彼得预料的那样挥师北上,而是率部东进。查理东进的速度非常缓慢,这完全不是由于他的主观原因造成的,而是由于俄军实行了若尔克瓦防御计划的缘故:俄军在退却时,一路上销毁粮秣,转移牲口,设置鹿砦路障。彼得相当快地就看到了这个计划的成效。2月6日他在记事本上写道:“敌军一离开格罗德诺就不行了,我们的骑兵跑在他们前头,把三条大道上的军粮和马料全都加以销毁,使敌人不敢放心前进,因此,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遭受巨大的损失,被俘的人马不计其数,3个多星期以来,他们才离开格罗德诺前进了不足10英里。”

    瑞典人直到2月份才占领斯摩尔冈,他们在那里停留到3月17日,然后经过一天的行军进入拉多什科维奇,预备在那里再停留3个月。

    在查理到达斯摩尔冈的时候,彼得就正确地判断出,冬季进军对国王来说将是徒劳无功的,而且,在最近的两三个月里,查理将因春汛的到来而无法采取积极的行动。沙皇决定到彼得堡去一趟。他把皇族的全体成员叫到“天堂”:皇兄伊凡的遗孀和她的3个女儿,以及他自己的3个妹妹。被他召到那里去的还有“醉僧堂”的全体成员,以及缅希科夫、代理大主教斯特凡·亚沃尔斯基、富商菲拉季耶夫和潘克拉季耶夫。沙皇需要跟他们商讨一些问题。

    彼得于3月底到达彼得堡后,随即病倒。他认为他是在波兰得了寒热症,虽然像他所记述的那样,他“坐在雪橇里老是在自己身上找来找去”——捉虱子。

    沙皇为自己的亲属安排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他用9艘轻便帆船载着皇兄伊凡的遗孀普拉斯科维娅皇后,以及他的女儿——公主们,把她们送到施利色堡,这支小舰队在距彼得堡4俄里的地方受到海军上将阿普拉克辛的快艇的迎接,礼炮齐鸣。沙皇说:“我要教我的家属习惯水上生活,让他们不怕大海,使他们喜欢四面环水的彼得堡的环境。谁要想和我一起生活,就必须经常待在海上。”彼得命令让他的皇嫂和公主们穿荷兰服装:短上衣、裙子和帽子,并强迫她们过惯海上旅行者的生活:常常在海上宴请宾客。她们经常住在喀琅施塔得和彼得高府。

    1708年10月,俄军又打了一次胜仗。这年夏季,瑞典13000名官兵组成的柳贝克军团企图从芬兰方面进攻彼得堡。驻守该城的海军上将阿普拉克辛不仅挫败了瑞军数次从左岸强渡涅瓦河的企图,而且迫使他们乘坐军舰仓皇撤退。为了减轻船只的负荷,柳贝克下令杀掉6000匹战马。瑞军在人员方面也遭到巨大的损失——全军团人数折损了三分之一。这是瑞典人最后一次企图攻占彼得堡。

    彼得高度评价阿普拉克辛的战绩。并下令铸造纪念章,表彰这一战绩。纪念章的正面绘有阿普拉克辛的半身像,题词是:“沙皇陛下海军上将费·马·阿普拉克辛”。纪念章背面的题词更有内容。从表达思想方式可以看出这题词的作者是彼得。纪念章的中心绘有一排军舰,四围的题词是:“夙夜匪懈;宁死不贰。1708。”

    四、辉煌的胜利

    1708年末和次年头6个月,彼得远离了军队。他不打算在1708年的冬季和1709年的春季里进行决战,因为他认为决战的时机还不成熟——敌人还没有拖垮。沙皇不愿冒险,因为正如他所说,那是可能“在一次会战中使整个国家的幸福和元气”毁个精光的。

    1708年末,彼得着手实行省制改革。12月18日的敕令阐明“为了全体国民的利益设立8个行省及其所辖城市”的旨意。这次改革的实质,是在旧有各县和莫斯科各中央机关(县政机关直属中央机关)之间,设立中间一级的机关即省政机关。各省设省督,职掌行政、司法与军事大权。省督由沙皇任命其亲信充任。彼得堡省省督由缅希科夫公爵充任,沃罗涅什省省督由海军上将费多尔·马特维耶维奇·阿普拉克辛充任,喀山省省督由前者的弟弟彼得·马特维耶维奇充任,莫斯科省省督由领主斯特列什涅夫充任。规定在一年的限期内完成省政工作的筹组事宜,即新成立的省政机构必须在1710年起开始办公。

    设立行省是彼得对阿斯特拉罕和顿河起义、对巴什基尔连绵不绝的骚动,对劳动民众反对苛捐杂税、征兵、强征建筑民工等行动的回击措施。省政机关加强了地方政权。省政当局离开可能发生叛乱的策源地较近,因而能有效地将叛乱扼杀于摇篮之中。省政当局还可以广泛地利用他们统领的军队,课征捐税,榨取民脂民膏。

    2月初,彼得离开苏马城时,给列普宁、舍烈麦捷夫和缅希科夫留下一道敕令,开列了“我不在时你们应办的事情”。将军们必须补齐各团的兵员,给他们装备充足的武器弹药。至于军事行动,应一如既往,不断予敌突然袭击,“使其不得安宁”,并“尽可能近地”跟踪敌人,但必须监视敌人,勿使查理钻到他能与瑞军克拉绍将军所部以及斯坦尼斯瓦夫·莱欣斯基的波兰部队会合的第聂伯河。沙皇到达沃罗涅什后,还再次责令他的将领们避免总决战:“如果敌人求战,在我到达以前不得进行决战。”

    像以前一样,彼得在沃罗涅什最关心的是舰队建设。沙皇从瑞军俘虏的嘴里得知,瑞典国王似乎有意经由沃罗涅什进攻莫斯科。虽然大家都不相信“舌头”的供词,但沙皇还是认为不可掉以轻心。更为现实的危险倒是来自南方,即来自土耳其人的威胁。沙皇断定:战场南移之日,就是进攻土耳其人和克里米亚鞑靼人的最为理想之时。彼得的担心已为“土耳其人打仗心切”的传闻所加重。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沙皇在沃罗涅什的近两个月的时间里,领导了为亚速海舰队制造舰只的工程。他教舰工们熬制“上等木焦油”和填塞船缝的办法,“而且几乎在一切难做的工作中,他都是最内行的实干家和指导者”。而当造船厂出现缺少钉子、螺栓、喷补枪和船锚的情况时,沙皇就亲自到伊凡诺夫工厂去,在那里用两个星期的时间和师傅们一起铸造炸弹、榴弹、臼炮,锻造船锚和螺栓。

    沙皇离开沃罗涅什,率领由241艘舰只组成的舰队开往亚速;这241艘舰只中,有29艘大型战斗舰是在他莅临现场时下水的。

    亚速海舰队的强大阵容在君士坦丁堡引起了一片惊慌。海军力量的示威遏止了土耳其人乘北方战争的紧要关头进攻俄罗斯的企图。

    沙皇视察这座他已阔别10年的城市和要塞的初步印象是满意的:“这里比我们第一次来时人丁兴旺多了。”他想起了在特罗伊茨科耶见到的港湾的全景:“这个地方在10年以前是空空荡荡的……如今已经有了一个挺不坏的城市和一个港湾。虽然主人长期不在这儿,这儿也并非事事如意,但毕竟有些东西可看了。”这里所说的并非事事如意,也像在沃罗涅什一样,指的是舰只:“这里的舰只大部分都陈旧了。”彼得部署了制造新舰和拓深亚速海岸的港湾的工程,于5月27日到陆军驻地去。在这之前,得到两件消息,表明瑞典国王毫无妥协之意。5月1日得悉,查理十二世再一次拒绝了沙皇的和谈建议。彼得提出缔结一项和约,只要求将彼得堡和施利色堡留给俄国。查理回答沙皇的使者说,必须取得3000万银币的赔偿费,以补偿瑞典所谓在战争年代的开支,他才在莫斯科举行和谈。

    信使于5月5日将另一消息带给彼得。消息表明“瑞典人想夺取波尔塔瓦”。

    在沙皇在苏马城和造船厂度过的几个月里,查理十二世的军队冒着咆哮的暴风雪,踯躅在乌克兰大雪覆盖的草原上。俄军各部队和当地居民不让这支瑞典军得到喘息的机会,使他们既无栖身之所,又无果腹之食。瑞典人拿下每一个居民点都必须经过一场恶战。一个在冬季的暴风雪中被大雪掩盖的小城堡维普里克对瑞军进行了英勇的抵抗。查理起先命令炮兵开炮轰击该城,但是耗费了大量炮弹,也没有拿下它来,他又下令猛攻该城。守卫该城的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人数虽少,又只有3门大炮,却3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直到被包围者弹尽援绝,瑞典人才于1709年1月6日闯进这个城堡。此役国王的军队损失官兵1200多人。在向东北进军的路上,这样的城市星罗棋布,要一一加以包围猛攻,得承受损失,耗费弹药。

    查理于2月份到达自由乌克兰区最东部的一个据点科洛马卡。在那里,瑞典国王和马泽帕作了一次挺有意思的谈话。“率领哥萨克参加这次远征的老马泽帕想奉承和他并辔而行的国王,祝贺国王取得的军事胜利,便用拉丁语对国王说,他们已经到了离亚洲不到8英里的地方。”查理为这位前统领的花言巧言所动,下令军需总监吉连克罗克将军去侦察通往亚洲的道路。吉连克罗克比他的国王陛下更熟稔地理,便指出他们离亚洲还远得很。

    “可是马泽帕告诉我,边境离这儿不远。我们应当到那里去,这样就可以说我们也到过了亚洲。”

    吉连克罗克坚持自己的意见:

    “陛下是开玩笑吧,您对这类事当然是不会当真的。”

    国王徒劳地反驳说:

    “我一点儿也不是开玩笑;因此,请您立即到那里去。探明路上的情况。”

    将军走了,但他没有去侦察通往亚洲的道路,而是去找马泽帕,弄清后者为什么要把国王引入迷途。谈话以对马泽帕的责备结束:

    “阁下由此可以看到和我们的国王开这种玩笑是多么危险。要知道,他是一位爱颂扬胜过爱世上一切的君王,要挑动他去干超越合理范围的事是很容易的。”

    严冬过去,早春的汛期来临。由于饥饿、疾病,“一起一起”正规军和游击军的猛烈袭击,瑞典军队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减少下去。瑞典人遂掉头南下,企图占领波尔塔瓦。他们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4月1日,瑞军的先头部队到达波尔塔瓦城下。马泽帕游说查理:只要拿下波尔塔瓦,整个乌克兰就肯定会倒向瑞典人一边。

    除了马泽帕的游说之外,占领波尔塔瓦在瑞典国王的心目中也确有不少好处:这个城市是个交通枢纽。其中最重要的是有一条通往潜在的同盟者——土耳其人和克里米亚鞑靼人的大路。国王正和他们进行着缔结反俄条约的谈判。

    然而,最有远见的一部分瑞典将军却看出围攻波尔塔瓦会招致全军覆没的危险。他们认为,如果西渡第聂伯河,虽然也会作出重大牺牲,但毕竟还能保存军队的骨干力量,而扎营波尔塔瓦城郊,试图占领该城,只能遭到惨败。伊伦克罗克和国王谈话时坚持的就是这个观点。

    波尔塔瓦城的防务也的确很差。土城墙、壕沟和橡木构筑的木桩墙——这就是城防部队赖以守城的全部防御工事。尽管如此,瑞典人几乎用了3个月的时间企图占领该城,也未获成功。经过多次袭击未能攻占该城堡,很不喜欢打包围战的查理也不得不采取围困战术。

    被包围者在要塞司令阿列克谢·斯捷潘诺维奇·克林率领下,表现出坚强不屈的气概。早在1709年1月,克林上校和其他乌克兰各要塞司令官已奉到彼得的敕令:“如敌人进攻你处,上帝保佑,务必战至最后一人,勿与敌人进行任何妥协,否则处以死刑。如城防司令战死,即由其下属中最高军官接任司令官,余此类推(无论多少司令官战死),决不放弃战斗。”波尔塔瓦保卫者的人数逐渐减少了,然而被包围者仍然一再打退了瑞典人的进攻,他们甚至还主动出击,给敌人的包围战设置障碍。

    5月7日,缅希科夫进攻奥波什尼亚城,歼灭了该城的瑞典守军,迫使查理不得不驰援该城。佯攻成功,俄国人有组织地退到沃尔克斯拉河的对岸地区。5月14日深夜,一支900人组成的队伍突破敌阵,冲入被围的波尔塔瓦。入城的援兵“不仅将全身的衣服,而且连渡越深潭用的长裤都抛弃了”。他们给要塞运来了枪弹和火药。

    彼得于6月4日到达波尔塔瓦。这时瑞典全部军队已经到了那里,俄军也集结完毕。彼得实地审度了情势后,认定与瑞典人的总决战时机已经成熟。6月7日,他写信给费多尔·马特维耶维奇·阿普拉克辛说:“我们已靠近邻居,上帝保佑,本月内,我们将同他们算总账了。”

    包围波尔塔瓦的瑞典军队,事实上自己也处于被包围的境地中。率军驻扎在波尔塔瓦附近的戈洛夫金(未来的总理大臣)精确地描绘了6月上半月兵力配置的情况。他写信给俄国驻丹麦的大使说:“可以说,敌人被我们包围的形势,比该要塞受敌人包围的形势更严重得多。”实际上,瑞典人自从林村一役被击溃以来,就已经陷入战略包围圈中,现在他们坠入了十分绝望的境地,以致把总决战视为救亡图存的一线希望。

    彼得,作为一个将领的杰出功绩突出地表现在他为进行决战选择了良好时机:这时敌人由于人困马乏的长途行军以及在此之前的屡战屡败而元气大伤,已经不再有入侵俄国当初的那股势头。与此相反,俄军由于经常得到后备军的补充,又掌握了现代军事艺术的原则,因而比敌人入侵俄国初期变得强大得多。

    不过,首当其冲的任务是援救陷于困境的波尔塔瓦守军。彼得给克林发射了一枚装着敕令的球形炮弹,令他在俄军试行打破敌人包围圈之际,由城内出击。进攻原订于6月12日举行,但没有如期实现,因为滂沱大雨使沃尔克斯拉河的水位大涨,无法渡河作战。

    俄军于6月20日渡过沃尔克斯拉河。查理十二世这时才弄明白沙皇要在波尔塔瓦城下决一死战。国王于6月21日和22日两次发起猛攻,企图占领波尔塔瓦。但是要塞的保卫者这一次也坚守住了——6月21日清早,他们在救主堂广场上宣誓,不惜牺牲一切与瑞典人血战到底,他们信守了这一誓言。

    从6月20日开始,俄军营地里展开了紧张的工作:人们挥动斧头,士兵们操起铁锹,构筑工事。彼得像在林村战役时一样,为即将来临的大战选择了一个有掩蔽物的厮杀场地。俄军营地的两翼在茂密的树林里,后面是沃尔克斯拉河的河湾,那里有几座桥。只是在俄军营地的正前面有一片开阔的平原。彼得就在这里等待瑞典人的进攻。他下令构筑了6座多面堡,每座之间的距离以火器射程为度。另外还构筑了4座与这6座相垂直的多面堡,其中只有两座是准备在战斗打响之初使用的。6座多面堡的使命是削弱瑞典人的进攻势头。4座垂直线上的多面堡的作用是分割瑞典人的战斗序列。

    6月25日,彼得视察军队,同日,军事会议对这次会战进行了部署。彼得亲自担任第一师的指挥,其余各师由各将领指挥。骑兵部队交由缅希科夫指挥,炮兵部队的指挥,彼得交给了布吕斯中将,还给他提供了臼炮和榴弹炮的配置计划。在《北方战争史》中记载说:“元帅和将军们请求沙皇陛下不要御驾亲征,他婉言拒绝,请他们打消此意。”

    彼得繁忙地度过了6月26日这一天。就在这一天他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谢苗诺沃团的一个军士叛逃投敌。沙皇明白,叛逃者将向国王报告俄军防线上的薄弱环节,还会建议国王把攻击的矛头对准没有射击兵器的、由新兵补充满额的那个团。彼得下令调来诺夫哥罗德团久经战火锻炼的老兵充实这个团。

    在大战前夕,即6月26日这天,克林接到沙皇装在球形炮弹中投掷进城的新手谕:“今再责成您,必须坚守到7月半前后,因为到那时,上帝保佑,我们就有希望把您解救出来,我们重申前令:望您尽力坚守,让我们看着您大显身手吧!”

    进行着战役的最后准备工作。彼得穿着骑兵军官深绿色的呢制服,那制服有红色翻袖口和迎风飘动的肩带,一会儿出现在龙骑兵团,一会儿来到构筑多面堡的步兵中,一会儿又跑到炮兵们中间。他对近卫军各团的军官们发表演说:

    “你们都知道,他们那个傲慢的、有远见的国王已经在莫斯科给他的军队指定了住处;委派了他的施帕尔将军当莫斯科的总督,并且把我们可爱的祖国分割成许多小公国,他还要把信仰不同的人统统杀掉。我们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和轻蔑而不报仇雪恨吗?”他阐述了临阵脱逃是可耻的行为。

    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戈利津中将代表众将领和军官致答词。他回顾了林村一役的情况,说:

    “当我们冒着枪林弹雨,保持严整阵形,寸土不让地与敌人整天厮杀的时候,你是看见我们的劳绩和忠诚的;我们四次把枪都打得滚烫,四次补充弹药,再接再厉,打击敌人;现在依旧是那些部队,我们,你的部下,也还是原来的那些人。现在我们也要像林村那次一样,建立战功。”

    6月26日对查理也是一个难忘的日子。这一天他作出了对他不吉利的决定:攻打俄军营地。几天以前他接到两个不好的消息。一个来自斯坦尼斯瓦夫·莱欣斯基和瑞典将军克拉桑,说是他们不能从波兰开到波尔塔瓦来,因为他们自己必须对付俄国将军戈尔茨的骑兵的不断袭击。另一个消息来自君士坦丁堡:土耳其政府正式通知,它无意卷入瑞俄冲突之中。这样一来,就再也无援军可盼了。查理知道,拖长时间于他不利,因为叛逃者向他报告:沙皇正在等待4万名非正规骑兵的来临,到了那时,俄军的优势将大大增加,俄国人“就能将国王陛下的全部军队打个落花流水”。基于这些考虑,查理决定破坏交战双方——舍烈麦捷夫元帅和伦斯彻耳德的君子协定:决战应当在6月29日进行,“在这个限期以前,双方军队都不得越过对方防线进行任何搜索,亦不得进行突然袭击”。

    6月26日,国王也发表了讲话。人们抬着靠在担架上的国王,缓缓地行走在列队的士兵面前。几天以前,他领着一群骑马出游的人,碰到几个坐在篝火旁的哥萨克人,他忍不住下得马来,开枪打死了其中的一个哥萨克。回敬的子弹打中了他的腿部。国王因为他那稚气的虚荣心不得不付出代价:动了手术。

    查理的演说和彼得的演说大异其趣。彼得号召官兵保卫祖国,履行爱国义务。查理用吃喝引诱虏掠成性的军队:他邀请军官们到莫斯科沙皇的帐篷里去大吃一顿。

    “他给我们准备了许多食品。荣誉把你们引到哪里,你们就到那里去吃早饭吧。”

    瑞典人向俄军营地进发的行动开始于6月27日凌晨二时许,那时天还很黑。在深夜的寂静中,但听见成千的士兵的脚步声和马蹄的得得声,瑞军倾巢出犯了。

    敌军步兵接近多面堡时,发起了突然进攻。这突然的进攻对俄军来说并不突然,因为缅希科夫早就在注视着瑞典人出击的时刻,并准备好迎接敌骑,阻其行动,给俄军步兵创造痛击敌人的战机。瑞典军队成功地占领了两个尚未竣工的多面堡,插入了俄军营地。瑞典骑兵占领了俄军步兵纵队之间的空隙地带。但瑞典人想扩大战果,却未获成功。他们在俄军炮兵的猛烈轰击下,不得不退却了。伦斯彻耳德(受伤的查理把全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他)派左翼骑兵队包抄俄军,但这一招也注定失败了——瑞典骑兵敌不过缅希科夫战斗力非常旺盛的骑兵和布吕斯将军的炮兵。俄军炮兵占压倒优势:瑞军有大炮39门,俄军却有大炮102门。

    陶醉在胜利中的缅希科夫觉得,只要再努一把力,敌人就会土崩瓦解。他三次请求沙皇给他派来加强部队,以便一举粉碎瑞典军队。

    但是,彼得认为应当坚持原定作战计划,于是下令缅希科夫将骑兵调离战场。瑞军误将俄军骑兵的调离当做了败退,立即跟踪追逐,重新来到俄军多面堡群地带,处于霰弹的射程之内。为了躲避霰弹的轰击,他们逃进树林里去,在那里,瑞军仍被歼灭了一部分。

    上午8时许,彼得决定将俄军撤出多面堡。以步兵为作战队列的中心,在步兵的战斗序列之间,配置了炮兵。骑兵则部署在两翼。

    沙皇命令舍烈麦捷夫从直接与敌军对垒的前沿战线上抽出6个龙骑兵团,调到斯科罗帕茨基的部队附近待命,以后视会战进展情况再定行止,如果敌人进攻这位乌克兰统领的军队,就去支援他。彼得在结束他的命令时写道:“待命投入会战。”

    削弱前沿战线的做法遭到舍烈麦捷夫的反对,列普宁公爵支持他。他们说:“优势兵力比兵力相等更有把握打胜仗。”彼得回答他们:“理智和艺术比人多势众更能打胜仗。”

    沙皇对步兵发表了一篇著名的演说,这篇演说词后来被称作彼得的敕令而为大家所熟悉:

    “俄罗斯军人应当知道,整个祖国的命运掌握在他们手中的时刻已经到来:俄国不是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就是得到前程似锦的新生。他们不应当以为当兵打仗、承担各种义务是为了彼得,而应当想到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付托给彼得的国家,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全俄罗斯的人民。”

    沙皇用下面一番话结束他的演说:

    “你们要了解彼得,只要俄国能生存下去,只要俄国能得到繁荣、昌盛和幸福,他对他自己的生命是可以置之度外的。”

    查理试图集中兵力突破俄军作战队列的中心力量,它是由诺夫哥罗德团担任的。瑞军成功地击败了该团第一线的部队。彼得闻讯后,立即亲自率领该团第二营官兵举行反攻,恢复了原来的局势。在此同时,部署在侧翼的骑兵部队向瑞军骑兵发起进攻,压住了它。炮兵的轰击给进攻的瑞军部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同时代人留下的史料这样记载着炮兵的战果:“沙皇陛下的军队第一次发射的排炮,火力之强,使敌军中被击毙者的倒地尸体和丢下武器发出的巨大的响声,仿佛是大厦崩塌一般。”

    彼得发出总攻的信号。瑞典人吓得浑身发抖。查理由人们搀扶着,在那里拼命阻止士兵溃逃,但是说什么也无法制止混乱。经过两小时半的会战,瑞典军队全军覆没。俄军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还没有清点战利品,还不清楚自己和敌人的损失各有多大,还不知道国王的下落怎样,他在哪里,“是和我们还是和我们的父辈在一起”,而被这场会战弄得兴奋异常的彼得,却并未因为几天几夜没有合眼而感到疲倦,他拿起笔来报道这场“极其伟大而且全然出乎意料的胜利”。

    不久,会战的全部过程弄清楚了,许多细节弄明白了。缅希科夫说,在交战的时间里,他换过3次战马。彼得让大家看他那顶被子弹打穿了的毡帽。

    会战结束后,瑞典国王手下被俘的将军和大臣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押解到沙皇的帐篷里来;抬来了查理专用的被炮弹炸坏了的担架。彼得老在问人:“难道我今天看不见我的查理兄弟了吗?”

    无论是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还是后来,彼得都未能见到被打倒的瑞典国王。人们在战场上搜寻活着的或死掉的国王,都没找到。原来他跟被击溃的残兵败将、马泽帕和马泽帕分子一起全速向第聂伯河逃逸而去。俄国骑兵队跟踪追击,一直追到马困人乏为止。当晚,彼得派出近卫军团和龙骑兵团去追赶向西方逸去的亡命者。

    当天下午二时许,彼得设午宴犒劳参加此役的将领和高级军官们。被邀参加午宴的还有被俘的瑞典将军和大臣们。有人报告彼得:瑞典国王曾经夸下海口,说他要在俄国沙皇的帐篷里设宴招待他的军官。彼得听了,用反唇相讥的口吻说了一席话:

    “昨天我的兄弟查理国王请你们到我的帐篷里来吃饭,现在你们遵照他的诺言来到了我的帐篷,可是我的查理兄弟不肯赏光,跟你们一起到我的帐篷里来,他说话不算数。我殷切地等着他,衷心地希望他在我的帐篷吃饭,可是他阁下不肯赏光到我这里来吃饭,我只好请你们在我的帐篷里吃饭了。”

    就是在这次午餐会上,沙皇风趣地为教会俄国人打仗的瑞典老师们的健康干杯。瑞典首席远征大臣皮佩尔伯爵脱口而出地答道:

    “陛下也应当好好地感谢自己的老师啊!”

    彼得邀请瑞典将军和大臣们吃饭,表现了他对战败者的骑士风度,对敌人的尊重——这是他的“查理兄弟”所没有的品德。沙皇对伦斯彻耳德元帅也表现了自己的恢弘气度,解下自己的佩剑赠送给他,借以表达对元师的勇敢的敬佩之情。

    6月27日这天所剩下的时间和整整一夜,部队都在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救护伤员。此役俄军官兵阵亡1345人,瑞军死亡在8000人以上。6月28日晨6时,彼得亲自出席为俄国阵亡将士举行的庄严的葬礼。两个公墓坑被撒上的泥土堆成一座高高的山丘,山丘顶端安置了一个木十字架。

    同日,彼得举行凯旋入城式,莅临解放了的波尔塔瓦。经查明,波尔塔瓦城英雄的守军总共只剩下1.5桶火药和8箱子弹,炮弹早已打光,装进炮膛里的是石头和用铁片切制的砂弹。

    查理十二世进军俄国的远征于6月30日宣告完结。查理的全部狂妄的幻想被埋葬在波尔塔瓦城下。波尔塔瓦惨败后,瑞军弃甲丢盔,仓皇向西急窜而去。同日,瑞军窜至第聂伯河畔的彼列沃洛奇那。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了——俄国骑兵队紧紧咬住溃逃的瑞典败军,穷追不舍。瑞典人已不可能到达对岸,因为俄国人在此之前很久就砸毁了渡江的工具。费了很大的劲,才为国王和他的扈从找来几只小船。查理把军队交给莱文豪普特将军指挥,自己坐上小船疾速向对岸划去。敢于泅水渡河的瑞军士兵们纷纷在国王面前淹死在江中。扈从们终于给查理弄到一辆马车,这位倒运的征服者坐上马车向南方,即向土耳其境内疾驰而去,一路上不时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追兵。马泽帕和他的追随者早已逃到土耳其去了。

    在格里戈里·沃尔贡斯基公爵所部跟踪追击查理十二世和马泽帕之际,缅希科夫奉彼得谕旨,给莫斯科发回这样一道命令:“请于收到此令后立即铸造一枚10俄磅重的大银币,大银币上雕一个吊在白杨树上的犹大像,像下有30枚小银币,小银币旁有一个钱袋。在大银币的另一面刻上题词:‘万恶的该死的犹大之子已因贪财被绞死。’再给大银币配一条两俄磅重的项链,立即交专邮给我们送来。”

    这是专门为卖国贼马泽帕特制的一枚犹大奖章。彼得一直希望在这个叛国者逃往土耳其的途中将他擒获,或者由土耳其人手中引渡过来。

    马泽帕未能得到这个约重5公斤的“奖章”及其项链。7月末,他顺利地逃到了宾德雷城,到那里之后不久他就死了,一说,是寿终正寝;另一说,他是服毒自杀。

    终于给“犹大奖章”找到了一个得主,就是沙皇的侍从丑角尤里·费多罗维奇·萨霍夫斯科伊公爵。他常常把那个“大钱”和又粗又重的项链挂在脖子上,参加沙皇的社交活动,由于份量太重,看起来与其说是一个奖章,倒不如说像一把大铁锁。

    在国王离开他的军队3小时之后,缅希科夫的部队开到了彼列沃洛奇那。彼得所以把粉碎瑞军的任务交给缅希科夫,是因为难以找到比他更好的、能完成沙皇的计划的人。这位特级公爵能随着客观形势的不同要求,或者拿出舍身忘我的果敢,迎险而上,或者相反,运筹帷幄,审慎行事,克敌制胜。这一次虽然俄军兵力总共不过9000人,而瑞军却有16000多人,但缅希科夫知道,在他面前的是一支被空前的失败所震惊、为3昼夜的逃跑拖得疲惫不堪的饥饿之群,因此,他向莱文豪普特提出了立即无条件投降的建议。否则他将彻底消灭瑞典军队。

    7月1日,缅希科夫到达彼列沃洛奇那后,立即禀报彼得,有16295名瑞典官兵做了降俘。沙皇随即下令舍烈麦捷夫:“望你立即给我们送来500匹马和大车,以便将缴获的敌军武器和装具运往我辎重队。”

    瑞典军队怎么啦?为什么在它的行动中失去了从前的那种自信心呢?为什么这支由著名将领统率、打过近60次胜仗的军队的残余部分竟落得临阵脱逃而不以为耻的地步呢?难道查理和他的军队已经失去了果敢精神吗?

    不应当从瑞军阵营而应当从俄军阵营中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瑞典军队和它的统帅还是像从前那个样子:士兵们仍然相信他们的国王是救星,国王本人更是连想也不曾想过会有什么军队能战胜瑞典军队。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发生了变化的是俄国军队。以前,主动权操在瑞典人手里,现在,它已转移到俄国人手里。以前,查理十二世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手,现在,是按彼得一世的意志行事。参加波尔塔瓦战役的弗拉季米尔、特维尔、梁赞、尼热哥罗德、沃罗涅什、沃洛戈德等省的农民,长年累月肩负着沉重的劳动,他们通过了由纳尔瓦到波尔塔瓦的道路。保卫家乡,抗击外来侵略者的思想激发着俄罗斯军人建立功勋和自我牺牲的精神。

    瑞军残部在彼列沃洛奇那的被俘使彼得得以宣布:“誉满全球”的瑞典军队,已不复存在,“除随国王越过第聂伯河逃命的数百人外,无一人逃出俄军手掌”。

    沙皇称波尔塔瓦的胜利为世界上空前的大捷,它给他带来了许多愉快的忙碌。在那短促的一夜里,他只休息了很少一会儿,剩下的时间,他审阅报告,编制“战报”,发布诏谕。被俘和伤亡的敌军人数统计出来了,自己一方的损失核实了,敌军的战旗和军旗、大炮和炮车、马匹和枪支等胜利品清点完毕了。根据战利品判断,瑞典军队无论在战旗和军旗方面,还是在冷兵器和轻火器方面都不短缺。瑞典人短缺的只是大炮炮弹和火药。在波尔塔瓦一役中,俄军动用的大炮为102门,瑞典人却只有39门。战争时期投产的新兴企业为俄军炮兵取得优势地位提供了可靠的保证:臼炮、榴弹炮和火炮的炮筒上铸有奥洛涅茨、乌拉尔、图拉等地的工厂的商标。

    彼得急于扩大战果,给敌人以新的打击。这一次打击的目标是波罗的海沿岸各城堡的瑞典守军。他想以此迫使顽固的瑞典国王接受和谈。沙皇已经准备了一份新的进军计划,他的整个心思都放在未来的工作上。还没有给波尔塔瓦战役参加者发奖;缅希科夫也还不知道升任他为元帅的消息,外务部门的领导人加夫里尔·伊凡诺维奇·戈洛夫金还没有就任外务院。院长,如何纪念这一辉煌胜利的措施还没有确定下来,彼得就着手在筹划新的远征了。7月8日,他通知奥古斯特二世说:“为了实现我们的共同利益,我们将率领我们全军人马于本月中开往波兰,我们的骑兵队伍将于7月9日先期开往该地。”他把进军计划告诉海军上将阿普拉克辛时说:“上天开恩”,能拿下维堡就好了,但沙皇又判断,边境的荒凉和“其他种种不便”会迫使俄军把此役推迟到冬季里去。不过对雷维尔城,应将它“包围起来,然后,靠上帝保佑,进而取之”。

    彼得论功行赏,大奖诸将领,有的晋级升官,有的赐封领地,有的颁发奖章,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忽略参战的官兵,分别给他们增发一至六个月的薪饷。为了嘉奖波尔塔瓦会战参加者,彼得采取一个新的措施:每人发给一枚纪念章。士兵得的是银质纪念章,军官得的是金质纪念章。纪念章的正面刻有彼得的半身像,反面则是步兵在波尔塔瓦作战的情景,刻有“波尔塔瓦战役纪念章”等字样。

    最后,沙皇还打算建造一些纪念性的建筑物来纪念这次胜利。会战后两个星期,他下令寺院管理政厅在会战现场建立一座男修道院,一座石砌的教堂和一座纪念碑,“以资永久纪念这一辉煌胜利”。纪念碑要修成这个样儿:“在教堂前建一石料锥体形纪念碑,碑面用黄铜铸造一尊骑在马上的成年英雄,人像的下方是用最好的艺术手法描绘的战斗场面。锥体形纪念碑的其他各平面,均镶上铜板,板上镌刻瑞典国王入侵乌克兰后的全部活动的说明词,以及关于此役的收获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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