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理精粹-要坚持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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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拳击手在练习场上遭到教练的训斥,

    生气地一个人走夜路回家,

    半路遇到一个蒙面抢劫的人。

    面对对方的拳头,拳击手奋力逃跑。

    那个抢劫者拿下面罩,原来却是拳击手的教练。

    难解决的问题

    ——[中国]许地山

    梅说要等他十年,

    白说要等他到结婚的那一天,而区却要终身等他。

    面对三个痴情女子,他的选择竟是拈阄。

    我叫同伴到钓鱼矶去赏荷,他们都不愿意去,剩我自己走着。我走到清佳堂附近,就坐在山前一块石头上歇息。在瞻顾之间,小山后面一阵唧咕的声音夹着蝉声送到我耳边。

    谁愿意在优游的天日中故意要找出人家的秘密呢?然而宇宙间底秘密都从无意中得来。所以在那时候,我不离开那里,也不把两耳掩住,任凭那些声浪在耳边荡来荡去。

    辟头一声,我便听得,“这实是一个难解决的问题。”

    既说是难解决,自然要把怎样难的理由说出来。这理由无论是局内、局外人都爱听的。以前的话能否钻入我耳里,且不用说,单是这一句,使我不能不注意。

    山后底人接下去说:“在这三位中,你说要哪一位才合适?……梅说要等我十年;白说要等到我和别人结婚那一天;区说非嫁我不可,——她要终身等我。”

    “那么,你就要区罢。”

    “但是梅的景况,我很了解。她的苦衷,我应当原谅。她能为了我牺牲十年底光阴,从她的境遇看来,无论如何,是很可敬的。设使梅居区的地位,她也能说,要终身等我。”

    “那么,梅、区都不要,要白如何?”

    “白么?也不过是她的环境使她这样达观。设使她处着梅的景况,她也只能等我十年。”

    会话到这里就停了。我的注意只能移到池上,静观那被轻风摇摆的芰荷。呀,叶的那对小鸳鸯正在那里歇午哪!不晓得它们从前也曾解决过方才的问题没有?不上一分钟,后面底声音又来了。

    “那么,三个都要如何?”

    “笑话,就是没有理性的兽类也不这样办。”

    又停了许久。

    “不经过那些无用的礼节,各人快活地同过这一辈子不成吗?”

    “唔……唔……唔……,这是后来的话,且不必提,我们先解决目前的困难罢。我实不肯故意辜负了三位中的一位。我想用拈阄的方法瞎挑一个就得了。”

    “这不更是笑话么?人间哪有这么新奇的事!她们三人中谁愿意遵你的命令,这样办呢?”

    他们大笑起来。

    “我们私下先拈一拈,如何?你权当做白,我自己权当做梅,剩下是区的份。”

    他们由严重的密语化为滑稽的谈笑了。我怕他们要闹下坡来,不敢逗留在那里,只得先走。钓鱼矶也没去成。

    胖子和瘦子

    ——[中国]冯骥才

    胖子和瘦子是好朋友。

    当胖子走红时,人们都想方设法变胖,而瘦子却不动心。

    一年后,社会上又开始流行瘦了,

    这时胖子很苦恼,可瘦子告诉他,

    说不定哪天又会流行胖了。

    这城里,胖子和瘦子是一对朋友。一个胖得出奇,一个瘦得惊人。这胖子等于瘦子四个左右。

    那时,胖子走红运。当官儿必须是胖子,画家专画胖子,女人也要挑胖男人做丈夫。人说胖子块头足,身壮力不亏,能显出真正男人气。于是就出现愈胖愈好的趋势。这位本城最胖的胖子就受到格外重视,人们都向他讨教胖身术。他的照片、言论、轶事,到处被争抢刊载。其中他的两句发胖经验:“多吃多睡,动不如静。”被全城人当做口头禅与座右铭。照这两句话去做,果真见效!本城的胖子就愈来愈多,但一时胖不起来而鼓腮挺肚、假装胖子的也不乏其人。一次,胖子被一群记者纠缠住,非请他说一说发胖的秘诀不可。他信口说一句:“要衣松带宽!”当日全城加肥衣服就被抢购一空。各种腰带又滞销了。此刻,任何有能耐的大导演、演员、球星、发明家、魔术大师、特异功能者,都压不过胖子的名气。

    某日,胖子兴致勃勃地去找老朋友瘦子。他见瘦子依旧细骨伶仃,便伸出肉磙儿一般的食指直对瘦子的肋巴骨说:

    “现在城里人人都学我,你是我的好朋友,为什么反不学我?天下还有比你更瘦的人吗?”

    瘦子淡淡一笑,颇为自负地说:

    “别看你一时走红,等你过了劲儿,就该轮到我了。不信,走着瞧吧!”

    过一年,真有变化。不知哪来一种说法:人胖,发喘,出汗,行动不便,脂肪囤积多,容易患血管病,有百害而无一利。当人们对一种东西的好奇与兴致渐渐淡了,相反的东西就现出魅力。这说法即刻像一阵风吹遍全城,跟着,有人在报纸上发表整版一篇文章,曰《瘦子好!》,文章扬瘦抑胖,议论周密,又十分有理。它说,瘦子灵便,体轻,占用空间小,不易患血管病。据统计,长寿的人中,百分之九十八是瘦子,百分之一是不胖不瘦的,只有一个胖子,看来胖子长命纯属偶然。

    自此,人们又开始关心瘦身法了,那个一直被世人遗忘的瘦子,终于被人们当做一件稀世的宝贝发现了。瘦子的经验刚好与胖子的相反。他要人们:节食、素食,少吃糖,不喝啤酒,早起打拳,饭后散步,生命在于运动……于是,原先写文章称颂胖子的那些人,又笔锋一转,纷纷撰文,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证实瘦子的经验如何宝贵、可靠和正确,并赞美瘦子是“当代人最佳体重”,“最符合时代要求的体重”,“典型形象’等等。报刊上有关胖子的报道一下子不见了。瘦子像片羽毛,一阵风,上了天。他的照片、轶事、经验、趣闻、言论、访问记、报告文学,像漫天飞花,风靡一时。

    这天,瘦子在街上遇见胖子。胖子被冷落了,灰头灰脑,无精打采,他感慨地对瘦子说:

    “当初你的话还真说对了,早知听你的话,提早设法变瘦,如今一下子很难瘦下去!”

    瘦子听了,摇了摇他干树枝般的手指说:

    “不!你应该保持这样,说不定哪天又时兴胖子了!”

    男人的境界

    ——[中国台湾]陈幸蕙

    当总公司派来的稽查考核人员看到房间中的少女时,

    立刻明白了一切。

    此时,他对男人的境界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水汽蒸腾的温泉浴池正殷殷等他进入。

    准备解衣的那个女孩也是?

    但他阻止了她。

    “礁溪的大饭店啊,那温泉浴是别处享受不到的……”他想起晚餐桌上杨科长的话——“你们远道而来,我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招待啦,包君满意的!”

    ——但究竟是尽地主之谊,还是谄媚讨好他这位从总公司来稽查的考核人员?走进房间,发现那女孩也在时,他立刻明白了一切,同时微微不悦地想:杨科长未免把所有男人的境界都看得太低了吧?

    女孩其实非常清秀,身材——忍不住瞥了一眼——也相当不坏!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是谁很不入流地对他说过不吃白不吃……当某些意识开始松动起来,需要外力解救时,他狼狈地从心猿意马的困境中逃出,仓皇问起女孩为何从事这行业的话题。

    女孩则轻松自在地从“十三岁被人用两万元开苞”说起——

    “有时一天接客五六次,生意好时十几次……”

    平静得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他则仿佛看见不同的枪管,射出相同的液体子弹,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就在眼前这女体里爆开。一匹完好的女性尊严与天真,在被炸得千疮百孔之后,终被夷为麻木的平地——一个被男人生物性或兽性当活靶射击的女孩!——人道思维撞击之下,溅出几星哀哀叹息的火花。方才突然断电的理性接通线路,他终又重新恢复了对自己的把握。

    当今晚不必工作的女孩离去时,微笑的眼神非常美丽。

    至于杨科长承办业务的考核,技术部分之外的评价,他也大致有了底。

    而人生中的情欲选择题呢?

    沐浴完毕,独自躺上那张波动晃漾、柔软怪异的圆形水床时,他想,回避作答即是满分吧!

    因为就男人的境界言——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圈选错误或倒扣计分的危险性实在太高了!

    咖啡馆里的世界公民

    ——[美国]欧·亨利

    在一家咖啡馆里,我遇到一位世界公民,

    他粗俗无礼地向我畅谈他纵横世界的宏论。

    后来,他因看见朋友而与我辞别。

    可不久,我的世界公民却因出生地的问题而与陌生人打了起来。

    午夜时分,咖啡馆里仍人满为患。我随意地挤了进来,在一张恰好不为人们所注目的小桌旁坐下。这张桌旁已有一位顾客,剩下的两把空椅以诱人的殷勤,伸开双臂欢迎新拥进的顾客。

    当时,与我同桌的是一位世界公民。我真高兴,因为我持这种理论,自亚当以来,还没有过一位真正的居民属于整个世界。我们听说过世界公民,也在许多包裹上见过异国标签,但那是旅游者,不是世界公民。

    我想,下面的情景也许会引起你的思考——大理石桌面的桌子,一排排靠墙的皮革椅座,愉快的侣伴,稍加打扮的女士们正以微妙而又明显可见的情趣争相谈论着经济、繁盛和艺术,小心周到而又喜欢慷慨的侍者,满足一切人口味的音乐以及因此而慌忙不迭的作曲家,还有杂七杂八的谈话声、欢笑声——假如你乐意的话,高高的玻璃锥体里的维尔茨堡酒将躬身送到你的唇边,就像枝头上的熟樱桃被强盗鸟摇晃进嘴里一样。一位来自英国名叫奇·丘恩克的雕塑家告诉我,这景象与巴黎的相差无几。

    现在我来介绍这位世界公民,他叫E.拉什莫尔·科格兰。他对我说,明年夏天他将去科尼岛,在那儿建立一种新的“诱惑力”,并提供国王式的消遣。过后,他的谈话便随同经纬度的平行线而展开,把巨大的圆圆的世界握在手里。这么说吧,他对世界极为了解,又极为瞧不起,世界似乎只是客饭中黑葡萄酒里的樱桃核那般大小。他粗俗无礼地谈及赤道,匆匆由这块大陆转到那块大陆,他在嘲笑某些地区的同时,用餐巾抹掉因高谈阔论而产生的狂涛巨浪。他把手一挥,谈起了海德拉巴帮的某个东方集市。他的手尚未落下,他又已带你去拉普兰滑雪。接着,你在基莱卡希基同夏威夷的土着一起驰骋在浪尖波顶。一转眼,他拖着你穿过阿肯色州长满星毛栎的沼泽,让你在艾达荷州的碱性平原的牧场上炙烤一阵子,然后才旋风似地带你去维也纳大公们的上流社会。之后,他会告诉你,有一次他在芝加哥湖因吹了凉风感冒了,而在布宜诺斯艾丽斯一位年长的埃斯卡米拉人竟然用丘丘拉草药热浸剂把他治好。假如你想写信并寄给他,你该致函“宇宙、太阳系、地球的E.拉什莫尔·科格兰先生”。

    我仔细倾听他纵横整个世界的宏论,但生怕从中发现他仅仅是个环球旅行者的口音。他的见解决非飘浮不定或令人沮丧,他对不同的城市、国家和各大洲都是不偏不依,有如吹风和万有引力一样自然。我确信自己终于发现了自亚当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的世界公民。

    正当E.拉什莫尔·科格兰对这小小的星球高谈阔论之际,我高兴地想起了一位差不多算是伟大的世界公民来,他把自己献给了印度,并且为整个世界而写作。在一首诗中,他不得不说,地球上的城市之间不免有些妄自尊大,互相竞争,“靠这城市抚育着人们,让他们来来往往,但仅仅依附于城市的折缝之中,有如孩子依附于母亲的睡袍一样”。当他们走在“陌生的繁华街道上”,便会记起对故乡城镇是“多么忠诚、多么愚笨、多么令人喜爱”,他们使自己的名字与故乡的名字生死与共,紧紧相连。我突然记起了吉卜林的疏忽大意,于是也激起了我无穷的兴趣。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不是由尘埃造就的人,他不是狭隘地吹捧自己的出生地或自己的国家,如果说句褒扬的话,他不仅是在赞美整个圆圆的地球,而且是在与火星人和月球的居民相抗衡。

    关于这类问题的见解,也是这位世界公民突然抛掷出来的。当科格兰正在给我描绘西伯利亚铁路的地形时,乐队转成了集成曲。结束的曲调是“迪克西”,振奋人心的乐曲加快时,几乎被咖啡馆里拥挤不通的人们的鼓掌声所淹没。

    在纽约市内有众多的咖啡馆,而且这种引人入胜的场面每天晚上都在各处上演。成吨的饮料挥霍于阐释各种理论。有人轻率地猜测,城里所有的南方人在夜幕降临之际全都在咖啡馆。在北方的一座城市里如此赞许这种“反叛”气氛真有点叫人迷惑不解,但并非不可解答。对西班牙的战争,多年来薄荷和西瓜等农作物的丰收,新奥尔良的跑道上爆出冷门的获胜者,由印地安纳和堪萨斯的居民所组成的“北卡罗来纳社团”举办盛大的宴会已经使南方成了曼哈顿的“时尚”。

    当“迪克西”演奏到高潮的时候,一位黑发年轻小伙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一声莫斯比游击队队员的吼声之后,疯狂地挥舞着软边帽,迂回地穿过烟雾,在我们桌旁的空椅子上坐下了,然后抽出一只烟来。

    该是打破这夜晚缄默的时候了。我们当中有人向侍者要了三杯维尔茨堡酒,黑发小伙子便笑了笑,点了点头,因为显然这酒包括他的一杯。我赶忙问他一个问题,因为我要证实我的一种理论。

    “你不介意告诉我,你是哪儿的人……”

    我的话尚未说完,便打住了,因为E.拉什莫尔·科格兰的拳头粗鲁地砸在了小桌子上。

    “原谅我,”他说,“但我决不喜欢听到这种问话。是哪里人又有什么相干呢?从通讯地址来判断一个人公正吗?唉,我见过肯塔基人厌恶威士忌,弗吉尼亚人不是从波卡洪塔丝传下来的,印地安纳人没写过一本小说,墨西哥人不穿缝口上钉银币的丝绒裤,有趣的英国人,挥霍的北方佬,冷酷的南方人,气量狭小的西方人。纽约人总是忙忙碌碌,从未花上一小时在街上瞧瞧杂货店里的独臂售货员是怎么把越橘装进纸袋的。让人真正像人,不要用任何地域的标签给他设置障碍。”

    “请原谅,”我说,“但是我的好奇心不是毫无根据的。我喜欢观察,而且我了解南方。当乐队奏起‘迪克西’时,我相信那位为这支乐曲喝彩特别卖劲、假装对南方最为忠诚的人一定来自新泽西州的塞考卡,或者在本市默里·希尔·吕克昂和哈莱姆河之间。我正要寻问这位绅士来证实我的看法,恰好被打断。当然,我必须承认,你的理论才是更大的理论。”

    现在,黑发小伙子对我说:“我倒喜欢成为一枝长春花,长在峡谷之巅,高唱嘟——啦卢——拉卢。”

    很显然,他也是按自己的一套习惯思考的,但这太过于朦胧了,因此,我又转向科格兰。

    “我已经围绕地球走了十二遍,”他说,“我了解到厄珀纳维克的一位爱斯基摩人寄钱到辛辛那提去买领带,我看到乌拉圭的牧羊人在一次‘战斗小湾’早餐食品谜语竞赛中获了奖。我在开罗、希腊各为一间房付了房租,在横滨为另一间付了全年租金。上海的一家茶馆专门为我准备了一双拖鞋,在里约热内卢的贾尼罗或者西雅图,我不必告诉他们怎样给我煮蛋。这个世界又旧又小。吹嘘自己是北方人、南方人有什么用呢?吹嘘山谷中的旧庄园的房舍、克里夫兰市的欧几里德大街、派克峰、弗吉尼亚的费尔法克斯县或阿飞公寓或者其他任何地方又有什么用呢?只有当我们摒弃这些糊涂观念之时,即哪怕我们碰巧出生在某个发霉的城市或者十公顷沼泽地也沾沾自喜的时候,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美好。”

    “你这位世界公民似乎货真价实,”我羡慕地说,“不过,你似乎也抵毁了爱国主义。”

    “那是石器时代的残余,”科格兰激烈地宣称,“无论是中国人、英国人、祖鲁人,还是巴塔哥尼亚人以及住在海湾的人,我们都是兄弟。将来总有这么一天,一切为自己出生的城市、州、地区或国家的自豪感将一扫而光,正如我们理所应当成为的那样——世界公民。”

    “可是,当你身处陌生的地方时,”我仍坚持道,“你的思想是否会回复到某个地点——某些亲近的和……”

    “我永远不企望这样一个地点,”E.拉什莫尔·科格兰毫不在意地打断我,“这一大块陆地的世界是行星的东西,只稍微把两极弄平一点,称之为地球,这就是我的寓所。当然,我在国外碰到类似的事情许多。我见过芝加哥人在威尼斯的月夜,坐在凤尾船上,吹嘘他们的排水沟。我见过一位被介绍给英格兰国王的南方人,他连眼皮子也不眨一下,便把消息通给了那位独裁者——他母亲方面的一位姑婆,通过婚姻关系,同查尔斯顿的珀金斯家的人搭上了关系。我知道一位纽约人被几个阿富汗的匪徒绑架索取赎金,等他的人送钱去,才同代理人一道回到喀布尔。我不是固定在直经不足八千英里的任何地方。请记下我,E.拉什莫尔·科格兰,是世界公民,属于整个地球。”

    我的世界公民作了个夸张的辞别动作,而后离开了我。因为他在闲谈之间透过烟雾看见了某个熟悉的人。因此,只留下黑发小伙子和我坐在小桌旁。想当长春花的人屈尊于维尔茨堡酒,再也没有能力去声言他在谷顶上唱歌的抱负了。

    我坐在那儿,回味着我那明白无误的世界公民的一言一行,弄不准怎么那位诗人没有注意到他。他是我的新发现,我信赖他。那是怎么回事呢?“靠这些城市抚育着人们,让他们来来往往,但仅仅依附于城市的折缝之中,有如孩子依附于母亲的睡袍一样。”

    然而,E.拉什莫尔·科格兰与那位诗人截然不同,他把整个世界作为他的……

    突然,从咖啡馆另一边传来高声叫喊和争执,我也因此从沉思默想中惊醒。从坐着的顾客头顶上望过去,我看见E.拉什莫尔·科格兰和另一个陌生人正在激烈搏斗。他俩在桌子之间打来打去,玻璃杯砸碎了,附近的人抓起帽子还来不及躲开便被打翻在地,一位微黑女郎尖声叫喊,另一位金发女郎却开始唱《取笑》。

    科格兰,我的世界公民,仍保持着地球的骄傲和名声。就在这时,侍者们利用着名的飞速楔形结构插入两个格斗者之间,尽管他们仍在全力抵抗,但最终还是被推出了咖啡馆。

    我叫住一位法国侍者麦卡锡,问他争执的缘由。

    “打红领带的那个人给惹火了,因为另一个谈起了他出生的那个地方,并说那里的人行道和供水都非常差劲。”

    “哦,”我难为情地说,“那人是个世界公民——属于整个地球,他……”

    “原籍是缅因州的马托瓦姆基格,”麦卡锡继续道,“他说他不愿再忍受那个鬼地方,想把它彻底敲掉。”

    中彩之夜

    ——[美国]约·格立克斯

    父亲的彩票中彩了,奖品是一辆别克汽车,

    可那张彩票是父亲为他的老板代买的,

    彩票的一角上写有铅字“K”。

    汽车被人开走了,

    多年后,我为父亲的做法而骄傲。

    二战前,我家很穷,算得上是纽约城唯一没有汽车的人家。当时,我十多岁,已经懂事了。在那幼小的心灵里,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就证明我家是穷人中的穷人,是最穷的人。

    我们出门办事情所用的唯一交通工具,是一辆简陋的两轮柳条车,拉车的马老得快要死了。我母亲像《大卫·科波菲尔》里的人物那样,管它叫做巴尔克斯。我们的巴尔克斯与电影中的那个形象差异很大,它长的很滑稽,四条罗圈腿,马蹄踏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好像在向路人说我家很穷。

    父亲是个工薪族,成天忙里忙外却拿不到多少钱。假如我父亲不把一半工资用于医药费以及接济给比我们还穷的亲戚,那我们也不必吃现在的苦。实际上,我们生活得非常艰苦。房子已完全抵押出去。一到冬天,我们家就成了欠债户。

    母亲总是鼓励我们说:“一个人有骨气,就等于有了一大笔财富。这种精神财富不是物质财富所能比的。”

    我挖苦地反驳说:“买汽车不是用骨气和希望付款的。”母亲在生活上力求简朴,在母亲的经营下,我们的生活可说是丰富多彩。母亲知道如何用几码透明印花棉布和一点油漆派正当用场的诀窍。可是,我们的交通工具却仍然只能是巴尔克斯。

    一件意外的事情把我们那实实在在的羞涩之情一扫而光,我们都没有想到财神竟然一夜之间降临我家。

    一个轰动的消息被公布出来,有一辆崭新的别克汽车将以抽彩方式赠出,而那车真是漂亮极了。

    那晚我站在远处的阴影里,一边观看焰火,一边猜想那辆车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用彩旗装饰一新的别克牌汽车停放在一个专门的台子上,在十几只聚光灯的照耀下,真是漂亮极了。所有的人都在期盼幸运之星会降落在自己的头上。

    尽管我时常想入非非,可也从没想过幸运的人会是自己家人。但是,扩声器里确实在大声叫着我父亲的名字!我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地想到前面去,到父亲身边。市长把汽车钥匙交给我父亲,我们终于有汽车了。

    回家的路虽然很短,可是我却不停地加速加速,好像别克牌汽车载着我的女友去参加舞会似的。家里除起居室有灯光外,别处一片漆黑,这使黑亮的别克汽车在那里格外显眼。看来巴尔克斯该退休了。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汽车前,有些胆怯又有些不相信地抚摸着它,开了门,坐进去。真气派,车内散发出新汽车的奇异气味。我端详了一下闪闪发光的仪器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我转过头去,观望窗外的景致,这时,我看见了父亲,他正在人行道上散步。我兴奋地跑过去,想去拥抱幸运的父亲。

    父亲看见我,却没有亲切地叫我过去,而是向我大吼道:“滚开,别呆在这儿!我想一个人呆着!”

    我伤心极了,真的,从未这样伤心过。父亲的骤变使我一下子从惊喜中清醒过来,我闷闷地进了家门。

    母亲见到我悲伤的样子说:“不要紧,你父亲只是在想一个问题。而这个答案对大家都很重要。”

    “难道我们中彩了,有汽车了,还不能让他开心吗?”我迷惑不解地问。

    “那辆车是别人的。”母亲说。

    我歇斯底里地大叫:“难道是我的耳朵聋了吗?汽车中彩明明是广播宣布的。”

    “你看,看看这个,孩子。”母亲轻声说。

    桌上台灯下放着两张彩票存根,上面号码是348和349。

    中彩号码是348。“你能找出这两张的区别吗?”母亲问。

    我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只好说:“我只看到中彩的号码是348。”

    “你再仔细看看。”母亲耐心地说我又拿起彩票,仔仔细细地看,终于看到彩票角上有个用铅笔写的淡淡的K字。

    母亲又问:“你看到K字了吗?”

    “看见了,只有一点点。”

    “知道这‘K’代表什么吗?它代表凯特立克。”

    “吉米·凯特立克吗?是父亲的老板?”

    “对!”

    母亲把经过详细地告诉了我。当时父亲说,他买彩券的时候可以给吉米代买一张,吉米说:“为什么不可以呢?”过后,吉米就忘了这件事,再没提起。父亲就用自己的钱以自己的名义买了两张彩票,而中彩的那一张却不属于我们。现在可以看得出来那K字曾用大拇指轻轻擦过,但仍然可以认得出来。

    对于我来说,这事再清楚不过了,爸爸的老板吉米·凯特立克是个亿万富翁,汽车、仆人、金钱、权势他样样不缺。那辆汽车对于他来说,简直没有任何用处,至多给他的财富增添点色彩。我激动地说:“他根本不需要汽车。”

    母亲平静地说:“让爸爸自己决定该如何去做吧!”

    几分钟后,父亲推门进了屋,我静静地等待着结局。父亲还是给他的老板打了电话,凯特立克的仆人接了电话,说老板在睡觉,但父亲坚持要与老板通话。最后凯特立克被叫醒了,他口气十分不好,显然是不高兴被人吵了睡觉。我父亲把整个事情对他说了。第二天中午,凯特立克的两个司机来到我们这儿,把别克牌汽车开走了。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后来,我们有了一辆汽车,那时我已成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母亲的那句格言“一个人有骨气,就等于有了一大笔财富”具有了新的含义。现在回想当年,我已明白父亲的想法,并且一直认为,我爱我的父亲,因为他使我感到骄傲。

    你哪能“非美”?

    ——[美国]阿·布奇沃德

    我用支票买打字机时,

    他们看到我没有驾照气愤极了。

    这时,商店经理与我相识,替我解了围。

    当他知道我不喝咖啡时,他将我推出了门。

    事关重大,我想我必须尽快申明一件事,也许这早就应该公布了吧!这件事就是:我不开汽车。

    美国人民的心胸宽广。哪怕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酒鬼、吸毒成瘾的鸦片鬼、妻子情夫的牵线人,以至品质恶劣的新闻记者,都不会被美国人民打进十八层地狱;可是,对于一个不开汽车的人,他们的宽宏大量就改变了。

    过了这么多年,我认为还是保持沉默为好,即使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也一直不能接受我不开汽车这个事实。

    不过,我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是当我走进一家商店想用支票购买物品的时候。

    那是上个月的事了,当时我去马里兰一座庞大的商业中心,想要买一架手提式打字机,推销员热情地为我作商品介绍。

    我决定买下最中意的一款,然后问他:“你们这里接受私人支票吗?”

    “当然可以。”他好意地说,“请出示一下您的证件。”

    “好的。”我说。

    我向他出示了一连串的卡片,哪里的都有,此外,还有我的一张白宫通行证。

    推销员翻了翻这些卡片,说:“您的驾驶执照呢?”

    “驾驶执照?哦,我没有那个。”我回答说。

    “你丢了吗?”推销员锲而不舍地问。

    “不,我不会开汽车。”我很坦然地道。

    他按了一下现金登记账下面的按钮,他的领导在5秒后出现了。

    推销员露出了真实面目,他气愤地对经理说:“这家伙想用支票兑现,可他连驾驶执照也没有,能相信他吗?叫商场侦探吗?”

    “这样吧,让我们谈一下这件事。”经理转头对我说,“你是不是出了交通事故,被扣了驾驶执照?”

    “我没学过开车,我也不喜欢开车。”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竟然有人不喜欢开车?”经理叫嚷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你既然没有驾驶执照,你为什么又试图用支票兑现呢?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难道别的证件就不行吗?我这张白宫通行证是经过联邦情报局查明后才发的。”我坚定地反驳。

    经理看都不看那些卡片,只是盯着我,说:“任何人都可以由联邦情报局查明。嘿,等一等,要是你没有开车的话,你是怎么来我们这里的呢?你会飞吗?啊?”

    “我是坐出租汽车来的。”

    “啊,是啊,你是坐出租车来的。”他说,话中有些嘲讽的意味。

    就在这时,我们周围已挤了一群的人,他们听了我和经理的交谈,纷纷议论。

    “发生了什么事?”有个刚挤进来的人问。

    “这家伙没有驾驶执照。”

    “还说他不开车,甚至不喜欢车。”

    “拷问他!”

    “把他送到警察局,审讯他!”

    “你简直在背叛美国!”人们指着我的鼻子喊。

    这实在让我难以忍受,因此,我决定放弃买打字机。

    “那么算了。”我说,“我到别处买去。”

    就在此时,商场的总经理来到现场。很凑巧,他认识我,而且愿意接受我的支票。他对我所受的非礼深表歉意,他说:“来吧,也许您愿意坐下来同我喝杯咖啡。”

    “我忘了告诉你,”我说,“我不喝咖啡。”

    这一次,我彻底地完了,这更是非美的习惯,特别是对他来说——总经理把我推出门外。

    “像你这样的混蛋,还是到外面呆着吧!”他说,“没有驾驶执照、不喝咖啡的家伙,这里不欢迎你。”

    上帝保佑美国

    ——[美国]基伦斯

    黑人乔所在的军队就要开赴朝鲜了,

    他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妻子了。

    该他们上船了,

    《上帝保佑美国》的乐曲声一下变成了《黑人城高视阔步者的舞会》,

    他感到种族歧视仍在继续。

    一队黑人士兵沿着长长的大街走着,乔边走边不停地在人群中搜索着克莱奥,但搜索的结果令他很失望。妇女们由人群中跑向行进的队伍,喊着、笑着,与男人们亲吻告别。

    乔的身旁是卢克·鲁滨逊——一个又肥又壮的男人,他正全心全意地吸吮着大大的草莓棒棒糖。但乔并没有搭理他,仍是不住地在人群中搜索着。克莱奥一定在离这不远的地方,说不定一会就会看见她。乔又想起他和克莱奥昨晚在一起时的情景。当他离去的时候,加利福尼亚夜晚清新凉爽的空气将他重重包围,他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这个体态纤巧的女人站在门口微笑着,对他恋恋不舍。

    他和她拥有一间小得可怜的小天地。他们在这里住了整整三个月。屋子非常小,因为他听说他们将在受训后开往朝鲜,于是就租了它,并把克莱奥也接来了。他们在这儿过着放纵的生活。昨天晚上,他们坐在那只大铁床旁边交谈着,半听不听地开着手提式收音机,就像以往任何一个晚上做的那样,也像爱情电影中演的那样。

    一阵沉默过后,他问她:“小乔最近怎么样了?”她幸福地笑了。“噢,我的伙伴小乔越来越胖了。”她微笑着,拿起乔的一只手,把它放在她的肚子上。他感觉到了这个小生命,感到了他的生命力。这个活动正变得越来越强烈!可惜他看不到他长大的样子了,因为他就要去朝鲜了,或许这一次分离是永久的……

    克莱奥说:“他想要向你告别呢,亲爱的。”说完她也沉默了,动也不动,那种神情来得那么突然。后来,她一下子哭了起来。

    她轻轻地吻着他,肩膀抽动着。“上帝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派你们去?为什么不派那些年轻人去呢?太不公平了!”

    他紧紧地搂着她,他无法用语言来使她平静。

    “好了,别哭了,亲爱的,别伤心了,好吗?我会回来的,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在小乔出世前。”

    “噢,不,你不会回来了。我知道,那根本就是一个地狱。乔呀,乔,难道战争就不能够停止吗?”

    他嘶哑地说:“好了,好了,我会保重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只要把小乔和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乔,不要去做任何冒险的事,要保重自己。”

    乔在忧伤的脸上很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把她搂得更紧了。“我会牢牢记往这句话的。我会回来的,平安回来。”

    她停了停,问道:“可是我不明白,乔,我不明白黑人士兵为什么要去打仗,为什么要去和别的种族战斗?”

    “亲爱的,”乔轻声地说,“我们无法选择,我们只有去打,这不是由我们能决定的。”

    可是看起来,她并没有明白什么。

    “好吧,不说这些了,”他说,“等我回来后,我的愿望是要当一名律师。”

    克莱奥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说:“我不明白,乔,或许是我们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吧,母亲早就守寡,在白人的厨房里干了一辈子,我能读到中学已很不容易了。而你的命运却要比大多数黑人孩子好得多。”她走过去,从盒里取出一张皱纹纸,擤了擤鼻子。

    “可我不明白什么事情跟这有关联?”

    他凝视着她,为她如此固执己见而有些生气。难道她就根本看不到任何进步吗?看看卢克·鲁滨逊,看看拉尔夫·木奇。对!他们不是都已经熬过来了?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站了起来,俯身对他说:“你不会理解的,是的,你永远不会理解,我要你呆在这儿,乔。你就该是在这儿的,是属于我和小乔的。不要离开我,乔!请不要……”她哭起来了,“乔,乔,我们该怎么办呢?也许,没有小乔会不会好点呢……”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她圆睁着棕色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噢,对不起,乔,不,我的意思是……亲爱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太紧张了,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似乎不堪重负地倒在他身旁,弯着身子,泪水仍不住地往下流。看到她这副样子,他的心里也非常难受。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回想起从密西西比州哈蒂斯堡来的那个白人指挥官所说的话:“兄弟们,我们有件事要干。我们这支队伍,同全美其他的军队是一样重要的,我们正在为彻底消灭种族歧视而努力,这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事业。在我这里,我将不分彼此,一视同仁,请记住,我们是在为个人的尊严而战斗。”卢克·鲁滨逊看着这个瘦高个儿指挥官,轻蔑地一笑。

    乔面对着克莱奥,坚定地说:“喂,亲爱的,情况改变了许多。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呢?大家都在改变,我们的待遇正在提高。不管怎样,抱怨又能解决什么呢?什么也解决不了。我必须去,别无选择。”

    他又在她身旁坐下来。他极力要让她相信,事情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变。假若他们俩都相信,参加朝鲜战争关系到黑人士兵的利害前途,那对他来说,心里就会舒坦些,而对他和克莱奥来说,则会更加舒坦些。克莱奥擦擦眼睛,擤了擤鼻子。他们换了个话题,那就是小乔:比如他的性别与姓名。午夜刚过,他不得不离开回兵营去了。

    队伍在前进着。他们背上背着背包,肩上扛着行李袋、卡宾枪、步枪。当走近巨大的白色船只时,他们有说有笑,似乎危险并不存在。他们是黑人队伍的前导,紧跟在白人队伍的后面。头顶着当午的骄阳,他们从长着棕榈树和灌木丛、两侧站满人群的夹道中穿过,队伍仍没有一丝散乱,即使便步行走时,他们脚踏着柏油路所发出的声响,也是一种轻快的节拍。可是,乔却更加着急了,因为他仍没有找到克莱奥。“她应该是安全的!”他想。

    卢克·鲁滨逊走在他旁边,说着、笑着,满不在乎地说:“小伙子,我告诉你,那些可不是什么良好妇女。嗨,‘威利掌柜’,你猜,昨晚我在你们哈莱姆报纸上看到了什么?”“威利掌柜”是乔在军队中拥有的绰号。也许是乔的大学学历与工作经验而造成的吧!“我看到你们的一些黑人领袖去拜会总统,请求他准许黑人士兵到前线去战斗,说你们不愿在后防线搞后勤工作。

    乔暂时放弃了对克莱奥的寻找,转过头看了看卢克,可随即又转过头继续搜索他的目标。

    “帕西·约翰逊可以在这星期里的任何一天穿上我的军服,”卢克说,“他对战斗热衷过了头。我真搞不懂这一切的一切关我什么事!干嘛非让我们去?”

    卢克·鲁滨逊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他对种族问题过于敏感。乔总是劝他要收敛一下脾气,做到心平气和。但是现在他无暇理会卢克。当他清楚地看到那条船,看到白人士兵登上船时,他的担心更甚了。他担心克莱奥正在向她挥手,但他却看不见。他更害怕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也许病了,病得不能动弹,可又无法告诉他。此时,与克莱奥的点点滴滴浮上乔的心头。也许……

    终于,克莱奥出现了。她在前头微笑着向他招手。她的笑是最开朗、最美丽的,不带有丝毫的忧郁与难过。他太高兴了,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脸上只是木木的表情。

    她跑到他的跟前:“嘿,我的大兵,你是最棒的!”

    “啊!”他尽力用平静的音调说,“我方才还想,还以为你不来了,忘了要和我告别了呢。”

    “哦,看你那傻样儿?”看到他脸上一副滑稽的表情,她笑了起来。她告诉他,他戴上这副墨镜,背着这个背包,又没刮脸,这个样子显得很酷。她看起来是那样地神情愉快,愉快的令他有些怀疑昨晚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她。

    她若无其事开心地陪着他一直向下走过了最后一个街区,妇女们不准再前进了。在他看着她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她的微笑比哭还使他难过。可是她根本没有哭。她走上来,很快地吻了吻他。“再见,亲爱的,我会等你。小乔和我每天都会给你写信的,一会就给你写。”说完,她没有回一下头就走了。

    最后一批白人士兵正在登上那艘豪华的白色海船,这时船上传来《上帝保佑美国》的乐曲声。乔打了一个寒战,像是有一股电流通过他那瘦削的双肩。他有些迷惑,这究竟是因为《上帝保佑美国》的乐声,还是因为正在离去的克莱奥。他想让她听听音乐,想她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战斗。

    他们在街区中央停下来,站在那里等着,直到白人士兵全都上了船。他刚要回头再看一眼克莱奥,乐队一下中断了演奏,开始奏起《黑人城高视阔步者的舞会》。

    他不相信这首为黑人而奏的乐曲竟在这时响起。他向大船望去,看到一些白人士兵站在甲板上在向黑人士兵招手微笑。他们高声喊叫:“来吧,伙计们!”并且竖起了大拇指。看到这一切,他感到心里一阵莫名的苦涩,心里非常难受。

    “妙极了!”他听见卢克说,“这就是我喜欢的那种音乐。”卢克说着还轻巧地走了一个小舞步,“我猜查利先生是要我们跳着吉特巴舞登上他那豪华的白色大船。一视同仁地对待……哼!士兵?我们只算是些小丑。”

    但乔却不会那样说,他非常希望那些女人能听到这曲子,尤其是克莱奥。

    卢克对他咧咧嘴:“小伙子,怎么啦?你到底在生气什么?他妈的,这就是我憎恨你们这号黑人的地方。做人脾气不要太冲,只是为了让你们舒服些。难道你不觉这是我们的‘国歌’吗?”

    乔仍旧沉默,只是他的怒气越来越大。他很想离开部队,让一切该死的战争见鬼去吧!可是,随着《黑人城高视阔步者的舞会》在他的耳边回响,他昂起头,挺着胸,随着部队一步步向大船走去。

    相似的人

    ——[美国]昆泰尼拉

    比尔·马丁与歌星让·卢弗长得很像,

    于是歌迷们常认错人,把比尔当做让。

    一次去餐厅吃饭,比尔想尽快摆脱女孩的纠缠就为她签了名,

    但是借钢笔给他的先生却把他当做了让,还用手枪对准他。

    比尔·马丁与让·卢弗长得就像双胞胎,非常相似。当让·卢弗越来越走红时,许多朋友都告诉比尔:“你与让·卢弗太像了,简直可以替他登台演出!”

    开始比尔感到很高兴,很有趣。可不久,他就听厌了。他需要不停地向人们解释:“对不起,恐怕您弄错人了,我不是让·卢弗,我们只是相像,您真的认错了,我不是……”

    尽管如此,有的人还是不信,坚持自己见到的比尔就是卢弗。在一些时候,根本是躲都躲不开。有些人坚持要和他握手,还把比尔介绍给朋友们;有人争着要和他合影,甚至开始撕剥他的衣服。迄今为止,他已经丢掉了两顶帽子、一条围巾,这一切都让比尔很愤怒。最近,报上还报道让·卢弗在和一些不三不四的黑帮厮混,因此比尔也更加担心起来。

    现在,比尔正在美美地享用他的午餐。但在许多眼睛的注视下,他根本无法专心进食。他不想多作解释,可当他刚要吃一片牛肉时,一个女孩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对不起,您是让·卢弗先生吗?在这里遇见您真太幸运了,您可以给我在这里签个名吗?”女孩羞怯地递来了她的签名单,“我的朋友说你不是卢弗,但我认为他们看走了眼。”

    比尔显然已经不耐烦:“他们是对的,我不是,您认错人了!”

    说完比尔又切下一小块牛排,希望女孩能自觉地走开。他内心在感叹:或许自己应该换一个形象,身边的好多朋友都劝过他,现在,他真的打算去改变一下造型了。

    “求求您了,让·卢弗先生,我买过您的全部专辑,我是您忠实的歌迷。”

    比尔开始注意这个姑娘:她大约有十四岁,佩戴一枚“让是我们的爱”的徽章。这让比尔觉得很有趣,也很滑稽。那女孩艳羡地望着他,很明显把他当成了让·卢弗本人。那么来个逢场作戏又有何妨呢?她长得很漂亮,而且这样做可以让她赶紧走开,因为他没有让那么有钱,他还得上班养活自己。

    比尔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同意签你那张签名单了,给我支笔。”

    女孩高兴极了:“噢,上帝啊,我没有笔,我竟给忘记了,这……”

    有个男人在一边说:“用这支吧,让·卢弗先生,用我的笔吧。”

    比尔接过男人从邻桌倾身递过的一枝钢笔,餐厅里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幕,而且窃窃私语。比尔尴尬极了,他赶快签了名,这种签名他在家曾模仿过,所以以假乱真倒也不成问题。

    “可以了吧!现在让我安安静静地吃饭好吗?”比尔把签名单还给女孩时说,“希望你和你朋友这顿饭吃得满意。”他觉得自己很笨,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歌星们对于自己的歌迷都说些什么。

    比尔看着女孩回到她朋友那里,她们看着签名单发出尖声的欢叫。当他起身打算把笔还给那男子时,发现他已不见了。又一个让人不理解的人。

    比尔现在已经没有吃东西的胃口,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着他、谈论着他,等一会儿还会有人来请他签名,也许会络绎不绝。比尔决定赶快离开此地,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结清账并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女服务员突然嚷道:“再见,让!”

    “啊,再见!”比尔向她挥了挥手。除了今天,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模仿这位大名星。

    外面的停车场很冷,比尔不得不扣上衣领,赶紧朝他的车走去。

    这时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卢弗先生,您还没有还我的那支笔呢。”站在比尔身后的正是借给他钢笔的男人。

    “很抱歉,”比尔说,“我刚才没看见您,不知道您已经出来了。”比尔伸手去摸那枝钢笔。而那男人却掏出一把手枪,枪口直对着他。

    “这,您这是干吗?我想我没有……”比尔忙说。

    “有人总是喜欢欠债不还,是吗,让·卢弗先生?您欠下我头头大约五万美元,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呀!”

    “您弄错啦!”比尔辩解说,“我不是让·卢弗,只是看上去相像而已。我叫比尔·马丁,这是真的。”

    “哦,是吗?”那男人说,“那为什么要给别人签名,而且还付了丰厚的小费给侍者,你不是让·卢弗?哼!你肯定是让·卢弗,没错!”他用枪口戳戳比尔的肋骨,“上车!别再啰嗦了,卢弗先生,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艺术与晚餐

    ——[美国]布赫瓦尔德

    我无意中把晚餐食品落在了展览馆,

    没想到这些食品竟获得了大奖,

    我本人也被尊为艺术天才。

    当我第二次把精心准备的食品摆在展览馆时,

    却被视为垃圾。

    我把那天的经历告诉给我的朋友时,他们都说我交了好运,我不清楚那天是否真是幸运之神选中了我,但想起来我不禁一个人偷着乐。

    几天前,我到一家超级市场买了一些晚餐食品,一看时间还早,就提着食品袋走进刚举行完一个通俗艺术展览开幕式的展览馆。由于食品袋很沉,我便把它放在展厅的角落里。后来,因为所见到的展览作品使我心醉神迷,就忘记了这个食品袋而回到家里。

    “你买的东西呢?”妻子问。

    “糟了!我把它忘记在展览馆了!”

    我急忙返回展览馆。结果令我大吃一惊,我的那包东西竟获得了展览作品大奖!

    “我们找了您很长时间,您怎么才来?”展览馆负责人对我说,“您怎么不在这件艺术作品上标明自己的名字呢?”

    “可是……它并不是什么艺术品,而是我为家里准备的晚餐食品……”我很委屈地回答。

    展览厅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瞧!他不仅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而且还是一位幽默大师!”一位评委这样说。

    “他的作品就体现了他这一点。”另一位评委补充道,“瞧,这装猪肉和扁豆的玻璃罐托住酸奶瓶子的方式,多么匠心独运,多么富有艺术感……”

    “他简直就是一位天才!”一位太太对身边的先生说,“你看看那装水蜜桃的玻璃罐微微侧向一边的造型,我看瓦瑟也没有达到这个艺术层次。”

    “我认为,获得大奖是因为面包圈放在底部托住整个作品的缘故。”太太身边的先生说,“我真想知道,毕加索看到这样非凡的构思将作何感想……”

    “诸位,”我说,“我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评价。但是,现在我得把这包东西拿回家去了。”

    “把它拿回家?”展览馆馆长惊讶地说,“可我已经把它以一千五百美元给拍卖出去了。”

    “可是,我买它们的时候只花了十八美元。”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但那只是您购物的价钱,您创作出了一件真正的艺术品。通过这件作品,您所表达的思想,在我看来比罗丹的《思想者》所表达的的内容深得多!”

    我听了这话,脸腾地一下红了,毕竟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收下了那张支票。至于晚餐,我只得同妻子一道去饭馆吃。吃过饭后,我又去了一趟超级市场,并且买了很多东西,比第一次买的多得多,然后鬼使神差地又去了一次展览馆,可这次我的“作品”被冷落一旁。

    “他是个经不起胜利冲击的艺术家!”一位颇有名气的批评家说,“如果说,开始他还能够用只配做猫食的低档货,加上黄油、花生酱一类的东西创造出令人震颤、内容深刻、独具匠心的艺术作品,那么这次他向我们展示的却只是令人倒胃口的蘑菇和烂鱼汤,只能说明他的艺术才能只有那么一点点,现在他就是一个俗之又俗的俗人!”

    要坚持相信自己

    ——[前苏联]卡沙耶夫

    拳击手在练习场上遭到教练的训斥,

    生气地一个人走夜路回家,

    半路遇到一个蒙面抢劫的人。

    面对对方的拳头,拳击手奋力逃跑。

    那个抢劫者拿下面罩,原来却是拳击手的教练。

    “你攻击技术很好。”教练在看了拳击手的几轮练习后高兴地说,“不过,应该再勇猛些,这样,你就能挡住对手的拳头。不过我记得已经给你讲过不只一次了,打拳时腿脚要来回移动!这三个回合中,你的双腿只是微微地移动了一下,像你才二十几岁的年龄,不至于老的动不了了吧!要注意脚下的功夫,否则会吃大亏的。要知道你的出拳若不能打倒对手,那你就会被对手打倒。”

    “对,你说得对,”拳击手叹了一口气,“但我没能耐指挥我的双腿。”

    “是这样的吗?可我认为是你没有发挥它们,让它们动起来吧!”

    “我不明白,”拳击手含含糊糊地说,“我想我可以训练一下,哦,我不懂……”

    教练的话给了年轻人很大的感触。他的情绪很不好,不等电车来,就自己沿着荒野走去。

    在郊外,一个丑陋、带着口罩的男人忽然拦住了他。“把你的手表拿过来!快!”男人冷冷地说。

    “这是干什么?您到底在说什么呢?”拳击手向后退了一步,“你是在抢劫?”

    “我现在非常需要你的手表,”丑陋的男人向他交了底,“快点,别浪费时间!”

    “您,不是当真的吧?”拳击手谄媚似地笑了笑。

    “那好吧,我就让你知道我是不是当真的。”男人用威胁的口吻说道,随即挽起了衣袖。

    “哦,不会吧?您别动我,我……我是拳击手……”

    “哈哈,拳击手?我打的就是拳击手。”模样丑陋的男人冷冷一笑,首先发起了攻击。

    “我没有什么值得你抢的,”拳击手气坏了,鼻子呼嗤呼嗤地响起来,“我要喊人啦。”

    “你叫吧,喊吧!你这个懦夫。”男人阴森地说道,并又挥出了拳头。

    拳击手看着挥舞过来的拳头,害怕得瞪大了眼睛,然后拔腿就跑,他可能从未跑得这样快过。

    强盗摘下口罩,呆呆地望着这个人。

    “跑得还真快,功夫不错,”他低声赞叹,“可他自己还总说没有能耐哩!唉,终于可以放心了。他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拳击手!只是需要多加些勇气,他会给对手强有力的反击的。”

    男人扔掉口罩,转身走了。

    冒充者

    ——[前苏联]H.伊萨耶夫

    将军夫人用顺势疗法为人民治病已十多年了。

    这天,她的邻居在赞扬了她的医术如何高明之后便向她提出了各种要求,

    夫人都应允了。

    可他走后,夫人却看到了没吃下的药丸,

    人性的虚伪让夫人非常难过。

    美丽的佩琼金娜是将军的妻子,她用独特的顺势治疗法为人民治病已有十多年的时间了。

    那是春天里的一个星期日,她正在自己的书房里为病人做治疗。房间里堆满了东西,与她工作有关的和没关的都有,这里有一副非常昂贵的水晶镜框,镜框里镶着的是彼得堡一位顺势疗法医师的亲笔信。在佩琼金娜看来,没有什么比这张亲笔信更重要了。墙上还挂着阿里斯塔尔希神甫的画像,将军夫人之所以放弃极端有害的对抗疗法,与这画像有很大的关系。

    患者多是农夫,都在前厅等候着。这里有规定,进来治疗的人一定不能穿鞋。因为将军夫人无法忍受自己的书房里充满皮鞋的臭气。

    佩琼金娜已经连续忙了整整一个早晨,下一个:

    “加夫里拉·格鲁兹齐!”

    应声进来的却不是加夫里拉·格鲁兹齐,而是将军夫人的邻居、破落地主扎姆赫里申。他是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儿,一副没有精神的面孔,腋下夹着一顶表明贵族身份的制帽。他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一转身跪在将军夫人面前。

    “哦,这,这是干什么?您没事吧?扎姆赫里申!”大惊失色的将军夫人说道,她满脸涨得通红,“请您有话好好说,但不要这样了。”

    “只要我没死,我宁愿跪着,跪在您面前。”扎姆赫里申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挨靠着椅子扶手说,“让大家都来看吧!夫人,您是我们的保护天使,您的功劳胜过天神!您应受到称颂!您这位乐善好施的神医赐予了我重生,让我看到了前面的路途依然光明,打消了我那对一切都抱怀疑态度的自作聪明,我发自内心对您佩服,而且我愿意为您付出一切!是您救了我,是您使我恢复了健康!是您使我得到了复活!是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您这么说,我很高兴,哦……”将军夫人咕哝着说,她有些哽咽了,“听您说这些话,真让人感到高兴……请坐吧!我记得上星期二您还病得很重呢。”

    “对,没错!病得很厉害!那真是不堪回首!”扎姆赫里申一边坐下,一边说,“我浑身上下,各个部位,都患了风湿病。8年,整整8年,我痛苦极了……白天黑夜都在折磨着我,我的救命恩人呀!我找医生看过,拜访过许多知名教授,采用各种泥浴疗法医治,饮用过各种各样的矿泉水,我用尽了各种办法,但都毫无成效。是您,美丽的夫人,使我脱离了病魔,而那些庸医什么也没为我做。他们随意糟蹋我。他们加重了我的病情,只有这一种结果,他们那种治法一点也不管用……但他们要钱时竟一点儿也不脸红,至于如何给人类带来好处,他们丝毫也不关心。开一张随随便便的破药方便把你打发了,总而言之,他们只是些庸医。如果不是您,我的上帝啊,我恐怕早已进坟墓了!我太太拿回了三粒您的药丸,我一看您给我的那几粒药丸,心里便想:嘿,这能有多大用处?会不会与以前一样呢?我开始对这次治疗也失去了信心。我这个信念不坚定的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冷笑着。可是吃下一粒以后,我感觉我就好了!浑身舒服极了,所有的痛苦都一下子消失了。我老伴瞪大眼睛看着我,也有点不敢相信。她说:‘这是真的吗?’我说:‘是,是真的!上帝啊!’于是我们俩便跪在圣像前祷告起来,让我们为我们的救命恩人祷告吧:感谢您让我们遇到了这么好的天使!”

    扎姆赫里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再次下跪,可是将军夫人托住他,坚决不让他这么做了。

    “该谢的不是我!”将军夫人激动得涨红了脸说,一边欣喜万状地望着阿里斯塔尔希神甫的画像,“不要感谢我!应感谢的是他……这的确是一种奇迹!仅用了3颗小小的药丸,居然可以把你的8年的风湿病给治好。”

    “那三颗神奇的药丸,其中一粒是在午饭时吃下去的,吃下去以后马上就将疼痛消除了!晚上又吃了一粒,第二天又吃了一粒——我似乎就全好了!让人难受的感觉也消失了!要知道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我已经给住在莫斯科的儿子写了信,让他赶快回来!如果不是您的帮助,如果我没有遇到您,我现在也许走进了天堂……上星期二,我在您这里,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现在我已经可以跑步了……我很有信心继续活下去。只有一件事很糟糕——我们缺衣少穿。身体健康固然好,但是我已经连半个钱也没有了,这健康与不健康又有什么不同呢?贫困给人带来的烦恼胜过疾病——比如说吧,现在是播种燕麦的季节,可是我们连燕麦种子都没有,我能怎么办呢?要准备的一切东西都少不了钱……可是我缺少的正是钱……”

    “放心吧,我可以给您,扎姆赫里申……请坐,请坐!这点钱我可以给您出,您今天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惊奇,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太感激您了!上帝赋予您一种多么善良的品格啊!我真替您高兴啊,亲爱的,全世界只有您有这种权力!我们这些有罪的人却做不出什么令人感到高兴的事……与您相比我们一无是处,极其渺小……我们虽然享有贵族称号,但是却徒有虚名,甚至拥有的财富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我们住的虽是石头房子,但只是有一个好看的外形而已,因为——屋顶漏水……我们又没有钱去修理。”

    “这你也可以放心,这钱我替您出。”

    扎姆赫里申还恳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如为女儿恳求一封推荐信,这是进贵族女子学校的金钥匙……将军夫人都一一答应了。扎姆赫里申感动得咧开大嘴哭泣起来,伸手从口袋里去掏手帕……将军夫人看见他从口袋里往外掏手帕时,一个红色的纸包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你是我们全家人的大恩人……”他咕哝着说,“我要让孩子们和子孙后代永远铭记住您的恩德……我要这么说,瞧,孩子们,这就是那位美丽的天使,她……”

    扎姆赫里申走后,有那么一分钟的工夫,将军夫人俯身的心里是如翻云覆雨一般,接着她又用她那充满崇敬之情的亲热目光打量一下放在桌子上的药箱、医书、账本以及被她从死亡中拯救出来的那个人刚碰过的椅子,后来她的目光开始打量那个红色的纸包。将军夫人捡起那个纸包,发现里面有3个药丸,看起来与她第一次送给扎姆赫里申的药丸很相似。

    “噢,没错,是上星期二给他的药丸……”她感到困惑不解,“就连包药丸的纸也是原来的……而且一点也没有弄坏!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根本没服用呀,奇怪……他一切都是在演戏!”

    疑团袭上将军夫人的心头,她的心情变得非常沉重。她把剩下的几个病人叫进来,在询问他们的病情时,她听到的话几乎跟刚刚从她耳旁滑过去的那些话完全一样。所有的都是先称赞她的医术如何高,对她的医学智慧推崇备至,接着便咒骂那些对抗疗法派的医生们,等到时机成熟,他们便开始要求帮助。病人们的要求有很多,但都是为了满足他们各方面的欲望。她开始有些明白了,她望了望阿里斯塔尔希神甫的画像难过极了,从未这么难过过。

    人性的虚伪,无处不在。

    在桥头

    ——[德国]伯尔

    我在桥头数过桥的人数,时常为一个我暗恋的姑娘而忘记本职工作,

    即使这样也还是得到了科长认可,

    换成数马车的轻巧活。

    以后我就有时间去陪我的心上人了。

    那些人治好了我的双腿,并给了我一份能坐着干的差使:数一数有多少人走过这座新桥。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用数字拼凑起一些毫无意义的玩意儿。我整日不停地数数,不停地累计,希望晚上的工作结果令他们满意。每当我报上每班的统计结果时,他们都非常高兴。数字越大,他们笑得越可爱。他们完全有理由高兴,因为每天走过新桥的有好几千人……

    但是,他们并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数字。尽管我从外表上看,容易留下一个忠诚老实的印象,可我还是骗了他们。

    有的时候,我故意漏掉几个人;但有时,出于对他们的同情,我会加上几个数字。对此,我很是自豪,因为他们的心情完全由我操纵,要是我不顺心,或是不舒服了,我就只给他们报个平均数,甚至小于平均数;遇上我高兴时,我就用一个五位数来抒发我的慷慨之情,那他们就幸福多了。每天,他们从我手中郑重其事地把记录结果一把夺去,满意地对我大加称赞,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其中搞了鬼。然后,他们开始乘乘、除除、算算百分比,如此等等。他们计算出今天每分钟过桥的有多少人,再推算几年后的情况会是什么样子,他们酷爱“第二将来时”。“第二将来时”是他们的拿手把戏——但遗憾的是,这些都会因为我而变得不准确……

    当我心爱的人过桥时——白天两次,我那跳动着的心就猛然收缩。在她拐进林荫大道,身影消失之前,我的心一直都在狂跳。这段时间往来的人我统统不计,我一概不上报,这两分钟归我所有,归我一个人所有,我绝不允许有别人与我分享。傍晚,当她再次出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路过我这里,我却在不断数数字,无法与她攀谈上一两句的时候,我的心再次狂跳起来,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倩影,我才重新开始工作。一切有幸在我这几分钟之内,在这双视而不见的眼睛面前过桥的人,都会逃脱那复杂的统计数字。那些无足轻重的人们,那些影子男人和影子女人,他们都不会被纳入到统计数字的“第二将来时”里去……

    我很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但她却对此一无所知,这情形也未必就不好,她的魅力致使我背弃了自己的工作职责。她披着一头褐色长发,长着一双纤细的脚。她应当天真无邪地、清白无辜地迈进冷饮店,她应享有许多优惠。我爱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最近,他们又来监督我的工作,看我有没有偷懒。这件事,只要我瞟一眼停在那边的汽车便再清楚不过了,于是,我加倍小心,我像发了疯似地数啊、数啊,使出我全身的力气,即使是一台专门计数器,也无法与那时的我相比。统计科长亲自站在我对面的人行道上,把他一小时统计的结果同我的相比较,哦,谢天谢地,我只比他少数了一个人。我那娇小的心上人,刚巧在这段抽查的时间里过了桥,我故意没有把她算在里面,我的心上人绝不能被他们拿去乘乘、除除,化成虚无缥缈的百分比。我一想到自己刚才没有目送她过桥就痛心,但这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科长满意地拍拍我的肩膀,夸奖我这个人很好、很可靠、很忠诚,“一小时内,只误差一个人,”他说,“这种误差很正常,不要在意,我将提议让您去数马车。”

    这可是件美差,空前绝后的美差。白天,最多只有二十五辆马车过桥,而且总是在固定的时间来往,那数起来有什么难的。

    如果真是这样,估计四点到八点之间,根本没有马车过桥,我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散散步,光顾一下冷饮店,那我就会有充分的时间去陪我思念已久的心上人了。

    旅游纪念品

    ——[日本]星新一

    店老板向游客出售商品未成,

    便建议游客去森林散步。

    当游客没命似地跑回旅馆后,

    店老板终于做成了生意。

    在山腰上,有一座了望台,在这儿放眼远眺,可以看到很远很远,既能看到连绵起伏、郁郁葱葱的森林,又能看到那些弯弯曲曲的河流和繁荣的小村庄,还有那辽阔的碧绿的平原。

    在了望台的附近有一家小小的旅馆。有一天,店老板又不失时机地向游客推销当地的商品:“看这些,你不买点纪念品吗?明信片或是木雕的人像……”

    “哦,谢谢,我想我不需要,我从来就不买什么土特产或纪念品之类的东西。这些小玩艺儿在街上到处都能买到。有名的东西也可以用钱随时买到。”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你真的不想买些什么?”

    “不,我只想好好享受这些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那会使心灵得到美的享受。”客人固执地说。

    “也是,这样也对。那么,请到森林里去散散步如何?像这样枝叶繁茂的森林并不多见。”

    “是吗?谢谢您的指点。”

    游客真的去了那个森林。确实,这儿幽静得很,景色也很美。可是,不久他的好心情就消失得无形无踪了。因为突然蹿出一头十足的野兽——熊!

    他很想马上逃跑,但由于过分惊慌和恐怖,他已不能走半步了。直到黑熊气势汹汹地扑上来时,他才手忙脚乱地抵抗起来。他拼命地反抗,不顾一切地奋勇和黑熊搏斗着。不管怎么样,他没有成为野兽的美餐。

    游客没命似地跑回旅馆,喘着粗气说:“我遇上了可怕的事情,我刚才遇上了一头黑熊……”

    可是,店老板的回答却出人意料之外:“哦,这没什么了不起。我把您刚才那激动人心的浴血奋战的场面摄入了八毫米的电影胶卷。你愿意购买吗?不知道你愿意出多少钱来买呢?”

    “什么?啊,原来这是圈套呀!那只熊是人扮的……”

    游客非常气愤,但转念一想:把这电影胶卷放映给邻居的孩子们和相识的姑娘看的话,也许确实是个不错的念头。刚才的场景非常逼真,别人应该看不出破绽吧。

    所以,他重新作了一个决定:“好吧,也许有些贵,但是我还是决定买下它。你真是个会做生意的家伙!”

    鼠害

    ——[意大利]布扎蒂

    乔万尼家的老鼠一年比一年猖狂。

    开始只有几只,后来竟多得让人无法入睡,

    占据他的房屋,吃掉他家的猫。

    直至后来,我听说他们全家竟成了老鼠的奴仆,

    人们都不敢靠近他家。

    多年来,每年夏季乔万尼·高利奥都请我去他家度假。可今年不知怎的,他却没有邀请我。他只说是由于家里有些无法解决的事情而无法邀请我了。不过他并未说明是什么事,所以我有些担心。

    对他的邀请我从不拒绝。他家住在乡下一片森林里。以前倒没感觉怎么样,可一旦去不成了,反而怀念起那里的幸福时光了。

    似乎是二战前很久的时候,在我第二次去他家休假时发生了一桩事……

    每次去,我都往在二楼向着院子的一间屋子。就在那次,我回到房间准备睡觉时,突然从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打开门,一只小老鼠钻进来,钻进了桌子与柜子的缝隙里。当时抓住它是不费多大力气的,可它长得十分可爱、娇小,我有些下不了手……

    第二天,我将此事告诉了乔万尼,他心不在焉地说:

    “老鼠?啊,是,有几只,偶尔会有。”

    “它长得十分可爱,我有些下不了手……”

    “我理解,没关系……”

    然后,他就谈起了别的话题,似乎他不怎么乐意谈这件事。

    第三次去他家,我们打牌至深夜。突然,隔壁客厅里传来了弹簧样的金属响声。人都在这里,这声音会是谁弄出来的呢?我不安地问:

    “这响声是怎么回事?”

    乔万尼吞吞吐吐地回答:

    “没有啊,你在说什么呢?埃尔娜,你听到响声了吗?”

    他妻子脸一红,否认说:

    “没有呀,哪里有什么声音!”

    我说:

    “我确实听见客厅有声音,要不……”

    我发现他俩很尴尬。这时,乔万尼说:

    “轮到我了吧?”

    十分钟后,这声音又响了一下。这次是在走廊里,接着是一声尖叫。

    “乔万尼,你们支了老鼠夹子吧?”

    “我不知道。埃尔娜,你支了吗?”

    她回答:

    “又没几只老鼠,没必要!”

    第四个年头,我一进他家的门,就看见有两只猫异常威武,肌肉丰满,一见便知道是两员捕鼠的猛将。我说:

    “你们总算下了决心!用猫来消灭老鼠,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乔万尼回答:

    “唉,要是真像你说的就好了!可惜呀……”

    “这猫真是漂亮极了!”

    “喂养得好。它们的伙食简直可以与人相比了。”

    第二年夏天,我再次看见了那两只猫。但与以前不同,那两只猫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也瘦了很多,一年前的威风一扫而光,走路都走不稳,整天瑟缩在主人腿下,死气沉沉的,一声也不吭。我问:

    “是什么使它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乔万尼马上接口说:

    “是这样的,这是一对良种猫。由于几个月都没有老鼠可以捕,它们就没有精神了。它们一定难过极了!”

    说到这儿,他大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的大儿子乔乔奥悄悄把我拉开,对我说:

    “不是爸爸说的那样,你知道吗?它们害怕!”

    “谁害怕?”

    “猫呗!这事我爸禁止外露,他心里烦,但这是事实。”

    “猫怕什么呀?”

    “猫怕老鼠。原本这里只有十来只老鼠,而且只是小老鼠,可现在变成了上百只大老鼠,厉害极了,跟鼹鼠一样大,全身黑毛,又密又亮,根本不把猫放在眼里。”

    “难道没有治鼠的办法吗?”

    “怎么没有!只是爸爸总下不了决心,我真不知他在想什么。还有啊,今天的事儿就当我没说……”

    又是一年,我来后第一夜就听见楼上乱哄哄的,那声响吵得我睡不着觉,我知道楼上根本不可能住人,更别说是一群人了,里面放着旧家具、破柜子、废纸等。那这乱哄哄的动静是谁弄的呢?后来,我明白了,这是老鼠在作怪,从这声音判断,这些老鼠的个头该有多大!那一夜,我被吵得无法入睡。

    第二天吃饭时,我说:

    “你们也不想想办法治治它们,它们太猖狂了!昨天夜里,它们在库房里简直要把那里拆了!”

    乔万尼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老鼠?什么老鼠?你怎么可以肯定那是老鼠呢?”

    爷爷和奶奶也高声对我说:

    “你是不是在做梦啊,孩子?!”

    我很固执地答道:

    “不,是真的。它们闹得很凶,吵得我一夜都无法入睡!”

    乔万尼思索了一下,然后说:

    “好吧,我想应该让你知道了。我从来没有对你讲过,因为怕吓到你。但既然躲不过了,那我就告诉你:我们家常闹鬼,我也常听见,在夜里时会更加严重!”

    我笑了。

    “不要骗我了,我才不信你的鬼呀、魂的!这明显是老鼠在作怪,肯定是大老鼠或田鼠……你们那对猫呢?你的猫是不是由于害怕而逃走了?”

    “它们……它们……跑了……你不要再谈这个了,都把我说糊涂了!不能谈点别的吗?……我们这儿是农村,免不了……”

    他的举止极其反常,他一向温和热情,但现在却显然非常生气。

    事后,又是乔乔奥告诉了我这个秘密。

    他说:

    “爸爸说的不对,那确实是老鼠,我们也常被吵得不能入睡。老鼠长得越来越吓人了,跟煤一样黑,跟树枝一样硬……猫已经进了它的肚子……那是一天夜里,突然,猫的叫声把我们吵醒了,客厅里闹得空前激烈!当我们赶到时,那里只有几只大老鼠在舔血,猫已经没了。”

    “总有解决的方法,买几个鼠夹子、毒饵什么的?我不明白,你父亲怎么能让它们猖狂到如此地步?”

    “当然要想办法了!爸爸为此很伤脑筋。他怕惹急了那群怪物。他说,最好别碰它们,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夹子、毒饵有什么用,它们是那么多……他说只有烧掉房子才有用……他还说……听起来滑稽可笑,父亲打算向它们妥协……”

    “妥协?我没有听错吧?”

    “是向老鼠求饶。他说,它们太多了,多到可以和人公开作对……我有时以为爸爸得了神经病。信不信由你,有一天我看见他用香肠喂老鼠,他似乎屈服了。他讨厌它们,又怕它们,只好用这种方式维持关系。”

    几年我都没去他家了。去年我到他家后,发现整幢房子非常安静。除花园的蟋蟀声音外,家里是一片寂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我在楼梯上对乔乔奥说:

    “太好了,老鼠总算被清干净了。这真是个奇迹。”

    乔乔奥神色怪怪地冲我一笑,说:

    “不,你来看这个……”

    他把我领到地下室,那儿有个滑窗,上面盖着一块厚木板。

    他小声对我说:

    “看那里,它们全都在那儿呢。好几个月前,它们集体移居那里了……”

    我愣住了,随即一些刺耳的声音钻进我耳朵里。像磨擦声,像低沉的喧哗,又像水在沸腾,中间夹有吱叫声。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有多少只?”

    “谁知道?也许一百万只……你自己看看吧,但不能超过四秒钟。”

    他揭开木板,用手电很快地照了一下。我借着灯光一瞧,洞里黑压压一片,它们互相压挤在一起,乱哄哄的。我还看见了它们的小眼睛,成千上万双眼睛都在瞅着我。木板很快被关上了。

    今年,乔万尼没有请我去,我真不知会出什么事!

    我很想去看看他们究竟怎样了。但说实话,我有点胆怯。后来,我从别人那儿听了很多有关他家的事,听起来真吓人。

    据说祖父母均已去世。他们家的人很少出门,由一位邻居给他们送食品。这个家与其说是他们的,还不如说是老鼠的更为恰当。

    十几只恶狠狠的看门鼠将靠近这家的人全部吓走。人们远远望见了乔万尼温和善良的妻子。她穿着仆人的服装,正在厨房做饭,那口大锅正冒着热气,旁边一大群老鼠催着她快做。她似乎很累,疲惫地向人们招了招手,好像在说:

    “别碰它们!完了,一切都完了!”

    虔诚的猫

    ——[波兰]裴莱兹

    虔诚的猫在第一次吞鸟时弄得羽毛和血液横飞,

    还挨了主人的打。

    第二次它采取囫囵吞枣的方法,依然挨了打。

    这次它知道了屠杀不能改变世界的罪恶,应用爱心去感化罪恶。

    于是,第三次它将金丝雀闷死了。

    这里曾有过三只鸣禽,但是,它们的生命都已结束,这都是因为那只猫……

    与普通的猫相比,这只猫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有虔诚的灵魂,她有的是真正的犹太的美丽,长着反映出天空的眼睛……这是一只非常懂礼貌的虔诚的猫!她一有空就清理毛皮……她在屋角悄悄地吃着……她整天喝着牛奶什么的,每晚的正餐便是精美的老鼠肉……

    她吃东西时总是细嚼慢咽,姿态优雅……让小老鼠再活一会儿……让它再跳舞、发抖、忏悔一会儿……它从不改变自己的虔诚……

    当第一只鸣禽来到房间里时,虔诚的猫立刻被它打动了,并同情它……“那么美,”她柔声道,“那么小,那么好,不用在‘第二世界’享福!”

    “它也去不了那里,”这只猫断定说,“第一,因为它用的是全身都浸在水盆里的先进洗澡法……

    “第二,它不能做一只野鸟,虽然它很年轻、可爱、善良,然而小鸟是不爱礼节,爱炸药的!

    “况且,还有那歌声!哼!竟然那么无耻,令人难以忍受!而且胆大妄为地向天空仰视!不知好歹地想逃脱这笼子——向着罪恶的世界、自由的空气,向着打开了的窗户……”

    “你见过猫在笼子里关过吗?见过虔诚的猫曾经这样无法无天吗?——真可惜,”虔诚的猫很难过,“小鸟正是生物,贵重的灵魂,高天的星火!”

    猫悲伤地哭了:这都要归罪于那美丽的肉身。“这世界”也因此而那么可爱,诱惑天使也因此而那么动人……

    这样的小鸟那么脆弱、可爱,一定抵挡不了可怕的诱惑天使的,它活得愈久,它的罪行就越不可饶恕,而应得到的惩罚也就愈大……真是可怜啊!

    帮助小鸟解脱的神圣感在猫的内心不断膨胀……她突然跳上搁着鸟笼的桌子,鸟叫猫叫混成一团。

    这只猫最终被主人抽了两棍……她心里没有什么可委曲的……这只猫虔诚地咪呜着恐怖的忏悔……小鸟终于解脱了……猫聪明地知道自己挨打的原因。她会为此而接受教训的……

    房间被她弄得乱七八糟,安静的下午被她破坏了,我们应该适当地、虔诚地、安静地执行那样的判决,不要让羽毛飞着,也不要让血滴下……所以,到了第二只鸟时,猫没有像上次那样粗鲁,她采用了囫囵吞枣的方式。

    主人打猫……到这时候,这只猫才明白,她的挨打并非因为羽毛,也并非因为桌布上的血迹……主要是不准杀!大家应该相爱,应该宽容……屠杀并不能改变这世界的罪恶。

    应该用关怀,用爱心来感化罪恶。

    一只悔过自新的金丝雀能够达到最虔诚的猫所不能达到的境界!这只猫很快乐!苦难过去了,再也不会有流血伤亡了……

    现在她来到了第三只金丝雀的笼子旁边。

    “不要怕,”这只猫咪呜地叫着,用了最温柔的声音说,“虽然你的罪恶很多,可是我一点不会损害你的,我会一直守护着你,我绝不会碰一下你的身体!

    “你应该感谢主人,他没有给你有力的双手,不然你会砸坏笼子的。你不唱歌了?好极了!与其无耻地歌唱,倒不如保持沉默。安静点,纯洁点,你摇着吧……我也帮你吧!我要呼吸着,用我的虔诚的灵魂使你安静、可爱和虔诚……你可以相信我,我的守护将一直持续下去。”

    猫并不是说说而已,它确实是那样做了……最虔诚的猫的最虔诚的心因为快乐而生长着,但那金丝雀却再也虔诚、快乐不起来了。它早已被猫闷死了。

    召募军队

    ——[奥地利]卡夫卡

    召募军队上前线打仗,

    有人逃避,有人却不远万里前来应征,

    目的各有不同,但能达到愿望者却寥寥无几。

    召募军队常常是必要的,尤其是在边境从未断过战事的情况下。召募是以下面的方式进行的:

    在任务下达的某一天,城区内的所有居民,不分男女长幼,都必须呆在自己家里。天刚露亮,会有一小队士兵——步兵和骑兵——在此城区的入口守候。大多要到中午,才会有一个受命召募的年轻贵族出现在这里。他是个年轻的男子,个头不高,身材很瘦,体质虚弱,眼神疲倦,穿着邋遢。他到后谁也不看,只用他身上唯一的装备——鞭子示意一下,立即就会有几个士兵跑到他身边。他走进第一栋房子,首先会有一个熟悉此城区所有居民的士兵宣读这所房子住户的名单。通常情况下,所有的人都已在屋里站成了一排,眼睛紧紧盯着那位贵族,仿佛他们已经成了士兵。不过也会出现偶尔缺一个的情况,而且缺的总是男人。这时没有人敢说出理由,更不敢撒谎了。人们一言不发,垂下头。房子里的气氛几乎让人难以忍受,如果不是那位贵族默默地站在那里,所有的人恐怕都要跑了。贵族示意了一下,这示意绝不是点一下头,它只能从眼神中看出来。两个士兵开始搜寻那个未到场的人。这种搜寻并没有延续太长的时间,他压根儿就没出这所房子,他并不是存心逃避兵役,仅仅由于害怕他才藏了起来,也就是说对他造成障碍的并不是对兵役的恐惧,而是对抛头露面的羞怯。所以他才没有逃掉,只是躲了起来。当他听到贵族进了这栋房子时,也许想看看这位贵族,便从藏身之处溜到了那间屋子的门边,刚出来就被士兵抓住了。他被带到贵族面前,贵族用两只手握住鞭子——他太虚弱了,一只手是做不成什么事的——抽打那个男人。即使这样,打上去也没有多疼。后来一半出于厌恶,一半由于精疲力尽,他扔掉了鞭子。此时那个挨打的人只有将它拾起来递给他,然后才能站到队列中去。这样做的后果有一点几乎是肯定的,他将不会被接受入伍。

    有时会出现多于名单上的人,而且这种情形也常发生。例如有个外地人,也许是外省来的姑娘,也会站在那里望着那位贵族,是这次召募把她吸引来了。她属于那些喜欢尝试在外地参加召募的许多妇女之一,因为这与家乡的召募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然而难以让人理解的是,这些妇女所做的事情绝不会被看作是丢脸的事,恰恰相反,按照有些人的观点,这是某种妇女们必须经历的事,也是她们应尽的义务。

    类似的事情总会发生。例如一个姑娘或媳妇听说在什么地方正在召募军队,也许离家很远很远,但那里有亲戚朋友,她请求家人允许她去,家人同意了,这是不能拒绝的。她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同时也像平时那样和善、镇静、冷淡,正如一心一意回家的陌生人,其他的事什么也不想。在那即将进行召募的家庭里,她会受到完全不同于一般客人的款待,所有的人都围着她,奉承她,她得转遍房子里的所有房间,得从所有的窗户探出头看一看。倘若她将手放在谁的头上,那就比天父的赐福还重要。在召募时,这家人会给予她一个最好的位置,即门边的位置,在那里她被贵族看得最清楚,而她也能够将他看得最清楚。不过对她的看重也就仅仅限于贵族进来的那一瞬,随后她便被冷落了。

    他看她和看其他人一样少,即使他的目光对准某个人,此人也不会有受尊重的感觉。这也许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或者是意料之中,因为不可能是别的样子,驱使她来到这里的期望却使现在的她倍感羞愧。她有一种感觉,就是自己硬挤进了别处的召募。当士兵宣读名单而并未念到她的名字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不自觉地战栗着,忍受那士兵打在她背上的一拳之后便逃出了门。

    假如多了一个男人,也许他是想一起被征召入伍,不过这毫无希望,像这种多出来的人从未被召募进军队,而且这类事情也从未发生过。

    生活点滴

    ——[罗马尼亚]伯耶舒

    公共服务托拉斯的负责人在海滨浴场游泳时遇到危险,

    而救生员却不去救他。

    他竭尽全力摆脱危险后才知道,

    那个救生员根本不会游泳,

    是他与夜总会老板礼尚往来的受益者。

    我将要讲的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不真实,但我可以用名誉来担保,确有其事。我这样讲,绝不是故弄玄虚。我只是说一些已经发生过或正在发生的事。我喜欢把日常的生活点滴用笔和纸记录下来,这已经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了。我很尊重事实,好吧,就让我开始说吧。

    这一天,玛玛亚海滨浴场来了位西装革履的大胖子。他刚刚理完头发,看他的气势应该是服务部门的一位大干部。他衣着考究,还佩带着一条领带。他换好衣服,直接跳下水中,畅快地游起泳来。尽管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天气却仍然十分闷热,这使得这位胖先生在海中游得尽兴。他舒展双臂,击起水花,蹬开两腿,那游泳的姿势倒真不错。就这样,他独自游着,不知不觉到了离岸边二十来米远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他太胖,平时又不运动,此时,他有些体力不支,他想站起来,可水很深触不到底。“这太可怕了,我会被淹死的!”他明白自己没有劲儿游回岸边了,于是高声呼救。岸上,有一位青年男人,长着结实的肌肉,似乎再没有别人了。他是这儿的救生员,听到呼救声,他抬了抬眼皮,看了看胖先生,又看着表,但随即又回到了引人的小说中去了。这位肥胖的先生正面临着灭顶之灾,已经接连喝了几口海水了,难受得要命。他的脑海中闪出这样的念头:他要灌足几十公升这种无情的液体而一命呜呼了,所以他拼命地呼救。

    “小伙子,你还等什么呀!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可是个大好人呀!”

    年轻人很不情愿地把目光从书面移向胖先生,生气地说:

    “先生,你没看见我已经下班了吗?别喊了!”

    “救命!我要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那你干吗不早说?好吧!我就来帮你,别急!注意啦,双手划水,蹬腿,憋气,游!”

    “那种方法已经不管用了,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少啰嗦,不行也得行!我可没法下去救你。快点!对了,就这样!划水!蹬腿!再用点劲!用劲!好极了!”

    这位胖先生使出最后的力气,好不容易脱离了险境,这时,他的脚够着了水底,站起来了。当他走上岸时,已支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好久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他慢慢恢复了平静,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

    “先生,”他问道,“你真的是救生队员吗?”

    “当然!”年轻人回答,“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哦,你是救生队的,那为什么刚才你不去救我?”

    “我不可能亲自跳进水里救人。”

    “为什么?”

    “哎,我要是跳进水里,淹死的保证是我!”

    “怎么,你不会游泳吗?”

    “对啊,我本来就不会游泳呀!”

    胖先生吃惊极了,怎么会这样?太难以相信了,在救生队工作竟然不会游泳!

    “先生,”胖先生说道,“这太不像话了!简直是拿客人的性命当儿戏。救生员竟然不会游泳,真是荒唐!”

    “这有什么荒唐不荒唐的。你知道吗?我虽然不会游泳,可我干得很棒呢!只要我手边有条小船和一个救生圈,就没有我应付不了的情况。我的工作成绩是非常令人满意的。年年都会受表扬。”

    “你是怎么干上这份差使的?是谁给你安排的?”

    “公共服务托拉斯的一位负责人。比起我那有名的叔叔为他做的,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因为我叔叔让他的外甥女做了夜总会的报幕员,虽说她是个结巴。这是礼尚往来嘛,很正常的事嘛,对吧?”

    “年轻人,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那位公共服务托拉斯的负责人,见到你很高兴!”胖先生说。

    乐园里的不速之客

    ——[印度]泰戈尔

    天国信使错将一个懒人带入了劳动者的乐园,

    致使乐园中的人学会了偷闲,

    最先学会偷闲的女孩还要跟他一起离开。

    面对这一切,长老们无言以对。

    这个人对美的追求永无止境。

    他从不踏踏实实地做事,却整日想入非非。他捏了几件小玩艺儿——有男人、女人、动物,那都是些上面点缀着花纹的泥制品。他也画画,虽然靠这些赚不了钱,但他仍乐此不疲。人们嘲笑他,有时他也发誓要抛弃那些奇想,可是每次都没有成功。

    就像一些小男孩很少用功却能顺利通过考试一样,他虽然一生都无所作为,可死后却依然进了天堂。

    正当天国里的判官挥毫之际,掌管人们的天国信使却阴差阳错地把那人发配进了劳动者的乐园。

    在这个乐园里,应有尽有,但是你必须要不停地劳动。

    这儿的男人说:“天啊,我们没有片刻闲暇。”女人们也在说:“加把劲呀,时间正在飞逝。”他们见人必言:“时间珍贵无比,我们有干不完的活儿,我们得再加把劲!”如此这般,他们才拥有满足。

    可这个新来乍到者,属于在人世间没做一丁点儿有用的事儿就度完了一生的人,完全不适应这乐园里的生活。他漫不经心地徘徊在大街小巷,不时撞在那些忙碌的人们身上,即使躺在绿茸茸的草坪上,或湍急的小溪旁,也总让人感到碍手碍脚,被指责几句也是常有的事。

    有个少女每天都要匆匆忙忙地去一个“无声”的急流旁提水(在乐园里连急流也不会浪费它放声歌唱的精力)。她迈着急促的小步,好似娴熟的手指在吉他琴弦上自如地翻飞着;她的乌发也未曾梳理,那缕缕青丝总是好奇地从她前额上飘垂下来;她的眼睛美极了。

    那游手好闲之人站在小溪旁,目睹此情此景,心中陡然升起无限怜悯和同情,一腔热血在胸中膨胀。

    “啊——嘿!”少女关切地喊道,“您无活可干,是吗?”

    这人叹道:“干活?我从不干活!”

    少女糊涂了,又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想我可以给您一些活干。”

    “‘无声’小溪的少女呀,我一直在等您这句话呢。”

    “那您喜欢什么样的活儿呢?”

    “就把您的水罐给我一个吧,那个空的。”

    “水罐?您想从小溪里提水吗?”

    “不,我只是想在它上面画画。”

    少女愕然:“画画,哼!我忙得很,而你却如此清闲!我走了!”她说着就离开了。

    可是一个忙忙碌碌的人又怎能对付得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呢?他们每天都见面,每天他都对她说:“‘无声’小溪的少女呀,给我一个水罐吧,我要在上面画画。”

    最后,少女妥协了。她给了他一个水罐,他便画了起来,画了一条又一条的线,涂了一层又一层的颜色。画完后,少女举起水罐,细细地瞅着,她的眼光渐渐迷惑了,皱着眉头问:“你画的这些能干什么?”

    这人大笑起来:“什么也不能干。这只是一幅画,并没有什么意义。”

    少女提起水罐走了。回到家里,她把水罐拿在灯下,用审视的目光,从各个角度翻来覆去地品味那些图案。深夜,她又起床点燃了灯,再静静地细看那水罐。她看到些东西,但又无法用言语将那东西表达出来。

    第二天,她又去小溪边提水,但感觉不同了。一种新的感觉从她心底萌发出来——一种什么也不是、也不为什么的感觉。

    她一眼瞥见了画家,心里一紧:“您要我干什么?”

    “只想给您干更多的事儿。”

    “那您喜欢干什么?”

    “给您的乌发扎条彩带。”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发带扎好了,确实非常漂亮。劳动乐园里忙碌的少女现在也开始每天花很多时间用彩带来扎头发了。时光在流逝,许多工作不了了之。

    乐园里的土地开始荒芜,勤快的人也学会了偷闲,他们把宝贵的时光耗在了诸如画画、雕塑之类的事上。长老们大为愕然,召开了一次会议,大家一致认为这种从未有过的问题现在非常严重。

    天国信使也匆匆而至,向长老们鞠着躬,道着歉:“我错带一人进了乐园,真是非常抱歉。”

    那人被叫来了。他一进来,长老们即刻就注意到了他的奇装异服,及其精致的画笔、画板,立刻明白他确实不属于乐园。

    酋长正言道:“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赶快离开!”

    这位画家没有多说一句话,拾掇好他的画笔及画板。就在他即将离去之际,那少女飞奔而来:“等等我,不要将我一个人留下!”

    “这算什么,难道这一切都要归罪于这个懒人吗?”长老们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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