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不承欢-第050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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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俯身,在澈儿耳畔轻轻说道。

    澈儿点点头,低语道:“我方才在殿外看到了她的模样,她……。”

    澈儿不及说完,便听得琴音忽然转盛,那女子足尖一点,轻盈地飘到了众舞女的手掌上。纤纤玉足灵巧地在众女的手掌上跳跃,脚踝上的银色铃铛随之发出请脆的声响,殿内早已是一片寂静。

    琴音一点一点地消退,低缓柔和几乎不可闻,寂静的室内,只有那白衣女子脚踝上的铃铛轻灵地响着,眼前,皆是她优美的舞姿,肆虐飞扬的水袖,还有舞动的玉足……

    能在众女的手掌上翩舞,这个女子,轻功应当也是不弱的。

    瑟瑟忆起自己曾在夜无烟的手掌上翩舞,彼时,她以为找到了能托着她舞蹈的那双手掌,却不料,她的痴念最终化为一片云烟。望着眼前翩舞的女子,瑟瑟心头,忽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侧眸望向夜无烟,只见他坐在座位上,乌发高束,玉簪箍发,一袭深绛色交领大袖常服,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眸光定定地望着眼前翩舞的女子,很显然,他已被她的曼舞所迷。只是,他的眉峰微凝,眸光虽专注,但薄唇紧抿的模样有几分恍惚。似乎,他正透过这个女子,在思念着谁?

    他修长的手指从宽袖中伸出,把玩着手中盛满了琼浆玉液的酒杯,杯子是玉白的质地,玲珑剔透,隐约可见,美酒在杯中徐徐荡漾,犹若水纹涟漪。

    琴音骤盛,众女围成一圈,一只只纤柔的玉手连成一片圆形,那白衫女子在众女的手掌上翩然旋转,裙摆荡起,长发飘起,就连脸上的白纱都随着她的旋转飞舞,隐隐约约露出她绝美的容颜,偏又看不甚清,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想。众人恨不得自己的手指便是那轻拂的风,将那半遮半掩,飘飘扬扬的白纱拂落。

    随着那女子的曼舞,夜无烟的眼前,走马灯一般,全是瑟瑟的舞姿。

    花林中,风凄凄,雨绵绵,红红白白的落花满地,绊着雨声风声,她踩着朵朵落花,疯狂肆虐地舞着。舞姿曼妙魅惑,似乎要舞出心中的悲心中的伤心中的痛。她整整舞了两个时辰,最后,她如同一只耗尽了精力的蝶,扑倒在泥地上。彼时,他便想,那是怎样的痛,让她如此疯狂地以舞来发泄。

    恍惚间。

    新月湖畔,她一袭白衣,素手执着磁碟,皓腕轻摇,叮当振出清脆冷澈的乐音,她在那泠泠的乐音里,如一朵绽开的白莲,临风摇曳。

    绯城的大街上,她逆着夕阳,她仿若化身为蝶,时而振翅高飞,时而花丛翩舞,舞姿蛊惑而绝美,令观者神魂颠倒。他不曾想到,她竟然会在街上卖艺,他震撼于她的洒脱和自在。

    春水楼后的花海中,她随着他的箫声,在绚烂的花海中舞着,纤足踏在花瓣上,翩然而舞。他忍不住向她跃去,原以为会温玉软香抱满怀,不想,她却跃到了他的手掌上,翩然旋转。

    那一瞬,他望着她飞扬的裙角,心中浮起天荒地老的感觉。他愿意,伸出手掌,让她那双纤纤玉足在他的大掌上,舞一辈子。

    可,那一瞬的幸福是如此短暂,是他的错,他的一错再错,将她推入到无底的悬崖之下。

    夜无烟浓黑的睫毛一敛,掩住了眸间的悲恸。

    一阵喝彩声忽而响起,夜无烟抬眸,只见那女子已经从众女子的手掌上跃下,琴音也已经停歇。

    她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来,素衫曳地翻卷,衣裙的前襟处,绣描着青色的莲,莲瓣与叶子交错缠绕着素罗裙,一直蔓延到白裙的裙角。云髻低抚,余下墨发一直披垂至腰间,那身姿,竟然是日日梦里的身姿。

    而那女子轻轻施礼之时,面上白纱悄然滑落,露出一张清丽绝色的容颜,娥眉纤长黛黑,清眸顾盼神飞,红唇轻点丹砂。

    夜无烟的心骤然便似被猫爪子给揪紧了,揪的一颗心儿生生疼了起来。

    这个女子,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身段,赫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夜无烟的手微微一颤,杯中酒液洒了一桌。可他,犹自没有发觉,只静静凝视着那个女子。

    是她吗?

    真的是她吗?

    那女子袅袅婷婷莲步上前,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轻盈婉转的声音低低说道:“民女叩见太子殿下,叩见璿王,叩见逸王,叩见各位大人!”

    就连那声音,竟也是她的声音。

    夜无烟放下手中酒杯,依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味来。

    真的是她,难道是老天厚爱,终于给了他补偿的机会吗?

    他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上前扶她起来了。却听得太子夜无尘的朗笑声:“平身,这是哪里来的美女,如此绝色,不知芳名为何?”

    那女子袅袅站起身来,婉转回答道:“民女乃胭脂楼的舞姬,花名墨染。民女是叶大人召来为璿王庆祝生辰的。”

    “哦?墨染,这名字甚好。不知你的本名叫什么?”夜无尘继续微笑着问道。

    墨染轻笑道:“小女子四年前不知为何失去了记忆,是以到如今,都忆不起自己的本名为何?所以,殿下就称小女子为墨染吧。”

    夜无烟闻言,心头一震。失去了记忆?他大手一颤,手中的杯子无声碎裂。

    瑟瑟在看到那女子面纱滑落的一瞬,心中的惊讶绝不亚于夜无烟。

    她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竟有和她如此相像的女子。不,应当说不是相像,而是,就如同她的另一个分身。不仅面容一样,而且,她的舞也同样的轻灵飘逸。

    怎么,会这样?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怪不得,澈儿看到了这女子,竟然执意要留下来。

    当那女子说出四年前失忆的话语来,瑟瑟心中顿时一沉,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冷笑。

    这似乎是一个阴谋啊!

    只是,瑟瑟搞不懂,那些人弄出一个和她相像的女子做什么?打击夜无烟?

    瑟瑟回首看了看夜无烟,只见他脸上神色变幻,深邃的眸间洋溢着深深的震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墨染,眸中神情复杂。

    夜无烟,对自己还有情吗?竟然对着这个酷似自己的女子如此在意。

    “墨染,本殿下很喜欢你的舞,不知你还有何技艺!”夜无尘懒懒问道。

    “抚琴!”墨染低低答道。

    夜无尘微笑着望向夜无烟。

    夜无烟淡淡吩咐道:“来人!赐琴!”

    侍女捧了瑶琴,轻轻放在大殿内。

    墨染端坐在琴案前,伸出纤纤玉手,那皓白的玉腕上,因着胳膊的轻抬,露出数道狰狞的伤疤。在大殿的灼灼灯光之下,刺痛了夜无烟的黑眸。

    墨染怡然气定地拨弄着琴弦,一曲古曲《幽兰》悠然回荡在清心殿内,琴音清灵而不失大气。

    蝶恋花 006章

    白衣女子墨染怡然气定地拨弄着琴弦,一首古曲《幽兰》悠然回荡在清心殿内,琴音清灵而不失大气。

    所有人都专注于琴音,只有夜无烟紧紧盯着墨染皓腕上那一道道伤疤。

    那道道伤疤在雪白玉润的皓腕上,极是狰狞。乍见之下,夜无烟心头如被雷轰,向来深沉的心思陡地呈现一片空白,只有那雪白的皓腕和狰狞的伤疤在眼前交错闪现。

    他不是没想过,从那么高的悬崖坠下,纵然死里逃生,亦会遭受怎样的苦难。他不敢去想,因为他无法忍受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遭受着难以承受的不堪,可是,当看到墨染腕上的伤疤时,他的心还是锥心般地揪痛。

    当年,她该有多痛啊!

    瑟瑟看到墨染雪白手腕上的疤痕,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惊讶至极。这个女子究竟是谁派来的,竟连疤痕都伪装了?

    当年,她从崖上掉落而下,身子从崖壁上蹭过,或者被凸出的坚石所划,身上处处都是伤痕。有些比较浅的伤口,都已经痊愈,并未留有痕迹,只有后背处,因为伤势较重,留下了几道疤痕。其实瑟瑟腕上并未有伤痕,而这个女子,为了让夜无烟看到那疤痕,竟然将手腕弄得如此狰狞。

    瑟瑟清眸眯了眯,眸中划过一丝冷然,她不动声色地聆听着墨染的琴音。能演奏出这样的弦音,这墨染很显然也算有些造诣,不过,相较于她弹奏的古曲,这气魄还是差了一截。不过,她已经算不错了,只是,不知她敢不敢弹奏《国风》?

    而夜无烟被墨染腕上的疤痕整的魂不守舍,根本就没有专心去聆听琴音。

    一曲而终,墨染缓缓起身,眼波盈水,神色温柔恬静,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冷清。整个人看上去气质优雅,清冷淡定。只是,瑟瑟却注意到她从袖中探出的玉指,正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将袖口处的一朵幽莲生生拧的变了形。

    瑟瑟勾唇冷笑,她可没有这样的小动作。很显然,这个墨染,心中也是极其紧张的。她大约也是怕,被夜无烟看出她的冒牌的吧。

    整个清心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夜无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缓步向墨染走去。

    瑟瑟定定地看着夜无烟从她身侧走过,径直走到了那女子身前,伫立!

    夜无烟并未说话,一双深邃的凤眸在女子玉脸上逡巡一圈,便伸手执起了她的玉手,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就好似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容易碎裂的珍宝。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温柔呵护。原本淡漠清冷的俊脸,此时布满了不可思议的温柔,温柔的似乎可以将人溺死。黑眸如墨,眸底水光氤氲,令人几乎怀疑,这个男人随时会哭出来。

    墨染眼睁睁看着这个贵雅冷峻的男子在她面前站定,看着他俊美的脸为她卸下了那层寒霜,她的心忽然一滞。而当他那深邃犀利的眸光,散发着溺死人心的温柔,望着她玉白的手腕时。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她扮的又是谁?

    “璿王,您……这是做什么?”良久,她似乎才从惊愣中回神,喃喃低语道。

    “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他执着她的手,低首,温柔地看她。他说话的语气极温柔,似乎怕自己声音大了,他就如同梦里一般,随时会消失。

    “我……我们以前认识吗?”墨染抬眸,睫毛颤动着,水眸之中布满了迷惑。

    “嘘……”夜无烟将手指轻放在唇边,轻轻嘘道,“让本王好好看看你。”

    他伸出手指,从她脸上温柔地滑过,从轩眉到清眸,从琼鼻到薄唇。恩,不是易容术,是真真实实的容颜。

    “璿王,请自重!”墨染默默地推开他,重新坐到琴案前,冷冷说道,“璿王,请问,您还要听什么曲子?”

    夜无烟唇角一勾,俊脸上漾起一抹笑意。

    “不要弹琴了,起来吧。我有话要向大家宣布!”夜无烟轻声说道,高大峻拔的身子在她面前俯身,黑眸中笑意深浓,带着魅惑,看得她心头一滞。

    “宣布什么?”她抬眸问道,水眸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看到他一双墨黑的瞳仁内,深不可测,却又清澈闪亮。

    他被她看到玉脸一红,几欲忘记了自己要做出清冷淡漠的神情。

    大殿上的人们都眼睁睁地望着夜无烟和那女子温柔缱绻地注视,一些文武百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璿王竟然对一个女子如此在意,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是真的吗?

    夜无烟转身,一张冷啃的俊脸,就好似寒去春来,绽放着春风般动人的笑意。

    “各位见笑了,她便是本王……”

    “哎呀,我好喜欢这个姐姐啊,姐姐你好漂亮啊,能不能让我抱一抱哦。”夜无烟的话还不曾说完,一道小小的人影已经从席案上起身,快步奔到了墨染面前,一头扎在墨染的怀里。

    “姐姐,我好喜欢你的舞哦,好喜欢你的曲子哦!”澈儿抬起小脸,欣喜地说道。

    夜无烟的话被澈儿打断,他眉头微凝,淡淡瞧着澈儿在墨染怀里撤娇。

    “墨染姐姐,你喜欢我吗?”澈儿睁着一双晶亮的黑眸,一对墨黑的睫毛扑扇如墨蝶的翅,玉白的脸上带着万分期待的神色。

    “额,我……”墨染有些犹豫地开口。

    澈儿的黑眸中顿时荧光流转,好似含着一汪泪泡,似乎只要对方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立马哭出来。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墨染温柔地笑了笑,伸指轻轻摸上澈儿的头顶。

    “那你答应嫁给我好不好?我保证只娶你一个夫人,就算有别的姑娘哭着喊着求我,我也不娶她们。”澈儿从墨染怀里抬起头来,一脸凝重地说道。

    此语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这孩子才多大,就要娶亲?太子夜无尘颇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今夜,他还真有些后悔冒充这小子的爹爹了。

    墨染失笑地对着澈儿说道:“你今年才多大?等你娶我时,我就已经成了老太婆了。”

    “老太婆我也要你!”澈儿嘟起了唇,“我不嫌你老。”

    “可是我嫌你小啊!”墨染颦眉说道,这个小孩子,还真没完没了了,不过,望着他一脸无邪的样子,还真是无法生他的气。

    “你嫌我小啊,那你嫁给他好不好,”澈儿伸手向后一指,说道,“那样就能做我的姨娘了,做姨娘也不错。”

    众人循着澈儿的手指看去,只见他指的人赫然是太子夜无尘。

    墨染一见,慌忙跪下,向夜无尘施礼道:“太子殿下,民女绝无高攀殿下之心,请殿下恕罪。”

    夜无尘哈哈笑道:“墨染,你不必紧张,本宫确实也喜欢你。不过既然你和璿王一见倾心,本宫自当成全你们。”

    夜无烟再次执起墨染的玉手,淡笑着说道:“本王方才要宣布的事便是,这个女子是本王失而复得的妻。”

    他没说侧妃,没说王妃,也没说侍妾,他说的是妻。

    一个“妻”字,让瑟瑟心头剧震。

    看着他对着另一个女子说“妻”是不是很可笑,而那女子偏偏生就了和她一样的皮囊。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亲手将她拍下了悬崖,却还当她是他的妻吗?还有,他难道没有看出这个女子是假扮的吗?

    夜无烟的话,让大殿内一片哗然,都在猪测这这个女子的身份。闺中女子的容颜,很少在男人面前展露,是以,纵然那些大臣曾在宴会上遥遥见过瑟瑟,也极少认出她来。

    “璿王,不知…王妃是什么身份?”一个大臣站起身来问道,毕竟夜无烟四年不曾娶妻纳妾,他们还以为他会孤独终老,乍然冒出一个妻来,没人不惊讶的。

    夜无烟笑了笑,侧首看了一眼墨染,淡淡说道:“既然,她已经失去了记忆,本王暂时不能将她的身份见告。”

    众人自然是十分遗憾,但是,席间还是一片道贺声不断。

    “民女真的是王爷的……妻?”墨染迟疑着问道,眸间全是迷惑。

    夜无烟笑了笑,道:“自然是了,纵然是失忆,你依然是。”夜无烟轻声说道,脸庞藏在光线的阴影里,完美的薄唇边,勾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中隐隐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峭。

    就在此时,一道玄衣人影缓步走了过去。

    瑟瑟抬眸,竟是逸王夜无涯。

    夜无涯今晚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品酒,他是这喧闹之中唯一的一抹静态。只有白衣女子墨染出现时,他眸间现出了一丝波动,后来便归为平静。

    此时,他缓步而出,走到夜无烟身畔,温润的眸光从墨染身上,转移到夜无烟身上,定定说道:“恭贺六弟,沧海遗珠终归时,五哥还有事,先行告辞一步了。”

    夜无涯缓步离去,金总管慌忙前去相送。

    夜已深,宴会渐近尾声,随着夜无涯的先行告退,一殿宾客也开始告辞离去。

    夜无尘也淡笑着起身,招呼了澈儿,要带他离去。

    瑟瑟向澈儿使了一个眼色,方才她已经悄悄告诉澈儿了,万万不能随夜无尘一同离去。原本,她想在宴会中途带着澈儿离去,却不想拖到了现在,若是再与夜无尘一同离去,她和澈儿的行踪肯定会被夜无尘查到。

    澈儿赖在椅子上,无辜地说道:“我不走!我要跟着墨染姐姐,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似乎是在为方才夜无尘将墨染让给了夜无烟而生气。

    夜无尘眉头一皱,冷声道:“不行!你一个小孩子家的,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就是不走嘛!我要住在这里,我要跟着墨染姐姐!”澈儿从椅子上起身,奔到夜无烟身后,小手拽着夜无烟的衣襟,哀声道:“王爷,你让我留在这里吧!我要跟着墨染姐姐,我还要和良公子一起玩儿!”

    夜无烟回身看着澈儿,蹲下身子,微笑道:“我这王府,可没有太子府好。你确定要留下来吗?”

    不知为何,对于这个小孩,夜无烟就是莫名的喜欢。可是,他是夜无尘的孩子,留在他府中,若是出了任何意外,他却是担待不起的。

    澈儿看出夜无烟的犹豫,凤眸中顿时渐有水雾氤氲,不一会水雾凝成泪珠,啪嗒啪嗒从眸中坠落。没有哭声,却哭得那叫一个可怜,令人怜惜。

    夜无烟心中顿时软了,只是,这孩子却无论如何不能留在他的王府。他起身微笑道:“皇兄,邪儿真是可爱,只是,怕在本王府府会委屈了他。”

    夜无尘望着澈儿掉泪的小脸,脸上阴晴不定。思索良久,他忽然笑道:“无碍,既然他愿意,那今晚就要叨扰皇弟了,”言罢,俯身摸了摸澈儿的头,“可不要淘气哦。”

    “好哦!”澈儿欢喜地绽开笑脸。

    “你,还有张有,就留在璿王府照看着小公子,”夜无尘瞥了一眼瑟瑟,和另一个侍卫张有,冷声吩咐道,“至于其他的奶妈丫鬟婆子,本殿下想,皇弟府内应当不缺的。”

    夜无烟眉头微凝,这才发觉澈儿的留下,简直就是一个大麻烦。

    夜无尘淡笑着告辞,被侍卫们簇拥着离去了。

    夜无烟送走了所有宾客,看了看澈儿还有瑟瑟和另一个侍卫张有,凝眉道:“金总管,将邪公子安排到我的居所。”

    虽然,璿王府戒备森严,但是,他依旧不放心,只有将这个小麻烦安排到他的居所,他才有可能睡的安稳。

    “王爷,那墨染姑娘……不,王妃,安排到哪里?是不是安排到以前的桃夭院?”金总管躬身问道。

    “不必,也安排到我的倾夜居。”夜无烟淡笑着说道,深邃的眸内,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

    墨染是一个人造美女。我们的瑟瑟当然是独一无二的O(∩_∩)O

    蝶恋花 007章

    倾夜居是夜无烟的居所,瑟瑟还是夜无烟的侧妃时,曾来过这里三次。

    初次来这里,是在伊盈香的生辰宴上,她被伊盈香推落水中,夜无烟从湖中将她救上来,抱着她来到了这里,两个湿淋淋的人儿,当时把倾夜居的侍女吓得不轻。第二次来这里,是她求夜无烟放她出府,彼时他正在画雪莲。结果两人打了一个赌,便是闯竹林阵。最后一次,也是在这里呆得最长的一次,便是闯竹林阵败了后,被夜无烟抱了进来,在这里养伤。

    三次,被他抱进来便有两次。

    回忆起那些事,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瑟瑟至今都有些不懂,彼时,夜无烟何以要从水中,从竹林阵中将她解救出来。她记得,那时,他明明是很讨厌她的。此刻,随着侍女们来到倾夜居,心中颇有些感慨。她从未料到,有生之日,她还能到再到这里来居住。

    倾夜居算是王府最大的一处居所了,正殿处,是夜无烟的寝居,相连的有他沐浴的那处居室,以及夜无烟的书房,沐浴的居室,书房,还有寝居,瑟瑟都很荣幸地造访过。夜无烟寝居的一侧,是一间较大的闲置厢房,夜无烟便将澈儿安置到了这间厢房内。

    而那和她生的极是相像的墨染,顺理成章被夜无烟安置到了他的寝居。夜无烟,不会和那个冒牌的她……瑟瑟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她不相信,以夜无烟的精明,会认不出来那女子是假的。怎么说,他们也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日,彼此应当还算是熟悉的吧!虽然她很愚钝,没有认出明春水便是夜无烟,只因他太会伪装,连声音和体香都能改变。而这个墨染,虽然很像她,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还是和她有些微不同的。

    瑟瑟和张有随着澈儿一起来到了这间厢房。

    这间厢房很大,门前一道琉璃屏风,屏风后便是华丽的床榻。屋内的摆设,桌几拒橱都极是雅致。

    “这间屋子,还不错!”澈儿乌眸流转,打量了一下室内,淡淡说道。奶声奶气的童音,偏偏语调里透着严肃,端着架子像个小大人的感觉。

    那些尾随而来的夜无烟吩咐前来伺候澈儿的侍女们都面带笑意,眸光讶异地打量着澈儿。当然,看到澈儿的可爱模样,每个人都在心中遗憾,这般可爱的孩子,怎地是太子的孩子呢,若是王爷的孩子该多好啊!

    “多可爱的孩子,不过,王妃回府,说不定我们王府不久也会添一位小公子呢。”一位绿衣侍女笑嘻嘻地说道。

    “是啊!”一众侍女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小声交谈。当然,她们是把澈儿当成了一般的小孩子,是以才会毫不避讳地谈到了这个问题。

    “王妃回府,就会添小公子吗?”澈儿闻言,双眸一眯,奇怪地问道。

    “是啊,王爷和王妃住在一起当然就会有小公子了!”侍女们微笑着答道。

    “哦……”澈儿轻轻哦了一声,尾音拉的很长。明明是一点也不懂,但是却一副了然的表情,好似自己十分懂一般。长睫毛眨巴着,眯着眼睛,不知在寻思什么。

    室内打扫好后,众侍女纷纷退了出去,夜无烟的侍女娉婷走了进来。

    瑟瑟未料到,夜无烟竟派了娉婷过来伺候,娉婷可是夜无烟的贴身侍女,而且,她也是有武艺的。夜无烟,对于澈儿,倒是相当的重视啊。

    瑟瑟心中有一丝忐忑,娉婷毕竟是认识她的。不过,娉婷的眸光似乎全部被澈儿吸引住了,根本就没看她一眼,纵然看了,如今她这样子,恐怕娉婷也很难认出。

    “邪公子,天色已晚,该歇息了。”娉婷端着洗漱盆,温婉地笑着道。

    澈儿抬眸望了望娉婷,很难得地极听话地洗漱完毕。娉婷微笑着说道:“邪公子,你歇息吧,奴婢就在门外,若有事情,随时可以召唤。”

    澈儿眨了眨眼睛,笑着道:“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夜已经深了,邪公子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了。”娉婷淡淡说道。

    “我只是在走廊上走一走,不会走远。不然,你跟着我好了。”小脸上荡着甜甜的笑意,说道。话未说完,他已经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缓步向门外走去。

    娉婷也不好拦着澈儿,只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眼下,作为澈儿贴身侍卫的瑟瑟,自然也是不好阻拦“主子”的任何行动,只好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夜无尘派来的侍卫张有,见状也跟了过去。

    夜色之中,几人各怀着心事,在倾夜居的走廊上走过。

    晚开的夜花,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被夜风悠悠吹到鼻尖。澈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惬意。

    澈儿负着小手,在走廊上绕来绕去,始终在夜无烟寝居门前打转。

    瑟瑟心头一跳,忽然就明白了这小家伙在打着什么鬼主意。该不会是……还不及深想,就听得夜无烟的屋内有人不高不低地呼叫了一声。

    听声音,是那个假扮她的墨染的声音。

    澈儿眸光一亮,忽然转身就向夜无烟寝居的门冲了过去。门竟然没锁,只是虚掩着,小小的身子推开门,就那样冲了进去。

    娉婷站在门口,脸色尴尬,不知是不是该随着澈儿进去。瑟瑟只愣了一瞬,便冲了进去。不管如何,她先将澈儿带出来再说。

    瑟瑟疾步冲了进去,绕过屏风,奔到了内室,眼前一亮,她看到了一副很香艳很刺激的画面。

    瑟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了。四年前,在北鲁国,她被云轻狂骗到夜无烟的帐篷内,便曾看到一副这样的画面。不过,当初的,比之今日的香艳程度,那是差的远了。

    室内只有一点黯淡的夜烛,晕染着泛着红彤彤的柔光。

    地面上,放着一只大浴桶,浴桶中水光曳荡,水面上漂浮着一瓣瓣艳红的花瓣。浴桶中并没有人,人在床榻上。

    床榻上的帐幔还没有垂下,墨染姑娘似乎是刚刚出浴,只披着一件纯白的纱裙,酥肩半露,云髻散乱,脸上红晕一片,有些娇嗔带着薄怒望着压在她身上的夜无烟。夜无烟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衫不整,胸前的衣衫敞着,露出一片精健的前胸。凤眸眯起,淡然的表情看不出是何种情绪,似乎已经深陷在眼前这诱惑之中。他的长指沿着墨染玲珑的身段描摹着,犹似不舍一般。

    看到这样一幅画面,瑟瑟胸口一滞,脸色有些黯淡,心中情绪更是复杂。

    有点怪异,仿若看见夜无烟和另一个自己在缠绵,这种感觉不怪异才怪?

    有点酸涩,因为那毕竟不是自己,而夜无烟,很显然没有认出来。曾经,他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现在看来,喜欢的或许只是自己这副皮囊。如若他真的喜欢她的人,怎么会连真假都辨不出?

    澈儿站在门口,睁大了一双乌眸,愣愣地瞧着眼前这一幕,小嘴微张,似乎极是惊讶。

    瑟瑟垂眸,伸手去捂澈儿的眼,不想还不曾捂住,就听得澈儿冷冷说道:“你们俩个在打架吗?璿王,你欺负墨染姐姐?墨染姐姐,我来救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小拳头冲了过去。

    夜无烟看到澈儿冲了过来,深沉幽黑的眸中划过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他松开墨染,伸手将衣领拢好,慢腾腾地起身。

    澈儿的小拳头恰好砸在他的腰腹上,夜无烟皱了皱眉头。他半蹲下身子,凝眉道:“邪儿,你要保护她?”

    “我不叫邪儿,我叫无邪公子!”澈儿似乎对于夜无烟这么亲切的称呼没有好感,可以说,对眼前这个人没好感。虽然方才,他在和墨染打架,但是,他心里感觉很不愉快,就是不愉快。

    “无邪?”夜无烟凤眸一眯,似乎在品味着澈儿的名字,“不是邪公子,而是无邪?无邪公子?”

    “我要陪着墨染姐姐睡!”澈儿高声说道,小小年纪的他,根本就没有听出夜无烟话里的意味。

    夜无烟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慵懒的笑意,“好啊!既然邪公子愿意,那本王也不阻拦。”

    澈儿得意地笑了笑,道:“那好,你到我房里去睡!我在这里睡!”他就是不愿意让夜无烟和这个女子在一起住,因为那些侍女说,会有小小公子的。

    夜无烟依旧淡笑道:“好!”他转首对着床榻上的墨染笑道:“瑟瑟,既然你忘记了我,暂时不能接受我,那也好。既然你喜欢这个小孩,而这个孩子又这么喜欢你,就让他陪着你吧!”

    瑟瑟听到夜无烟对着墨染温柔地叫瑟瑟,心中顿觉可笑。

    夜无烟言罢,微笑着从内室走了出来。

    瑟瑟看到他漫步走来,淡淡垂首,轻轻敛下睫毛。

    夜无烟在和她擦肩而过之时,脚步似乎是顿了一下,瑟瑟的心弦立刻硼紧了。不过,夜无烟的眸光只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便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苍穹似墨,点点星子闪着稀薄的微光。镂空雕花的窗门紧闭,屋内,夜无烟负手凝立在桌案前,峻拔的身影在烛火映照下,在墙上投下高大的影子。

    “查出来了吗?”夜无烟冷声问道。

    一个暗影跃到室内,低声禀告道:“禀王爷,墨染姑娘确实是四年前出现在胭脂楼的,不过据说她当时一直病着,都是在后院里养伤,是以,楼里大多数姑娘都没见过她。直到一年前,她才开始在胭脂楼里献艺,不过,她一直是蒙着面纱的。因为舞跳的好,所以,在胭脂楼也是楼里的一个比较红的。如若不是这次意外掉落面纱,或许,还是无人知晓她的真容的。叶大人请胭脂楼里的女子来王府献舞,或许也并不知晓她的模样。”

    “或许吧,不过,必定也是经过有心人的点拨。你悄悄去查一查,看叶大人何以会想起请胭脂楼的舞姬献艺为本王贺生辰。”夜无烟冷冷说道,叶大人的为人,夜无烟还是清楚的,十分耿直,他不会是夜无尘的人。

    “关于太子那个孩子,属下探查了一番,太子确实在外面养着一名歌姬,也确实育有一子,岁数也就是邪公子这般年龄。”影探一字一句禀告道。

    夜无烟闻言,微微挑了挑眉,飘然转身,黑眸间划过一丝锐利。

    “你可打探到那孩子生得如何模样?”夜无烟定定问道。

    “这个属下不曾查到,据说,那孩子在一月前就已经被接到太子府里了。”

    夜无烟眉头皱了皱,眼前浮现出那个无邪公子的玉白的脸蛋。或许夜无尘真的在外面有一个孩子,但是不一定就是这个无邪公子。

    他说他不叫邪公子,他叫无邪公子。若果是夜无尘的孩子,他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孩子的名讳中带着一个“无”字?就算是平头老百姓也是有这样的忌讳的,何况是太子。所以,他怀疑无邪小公子不是夜无尘的孩子。可是,既然不是,何以他会认下这个孩子?

    如若,无邪真的不是他的孩子,那么他在百官面前意味不明地承认了这个孩子是他的孩子,最后又将他留在了璿王府。难道说,他想要……

    夜无烟眸光一冷,道:“派人盯紧了无邪小公子,别让他出什么意外!”

    “王爷,如若无邪小公子真的不是太子的孩子,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呢?

    夜无烟眉头一凝,眼前顿时浮现出无邪的那张可爱的小脸,或许是因为那孩子生的和他有几分相像吧。那孩子的一言一行不知为何,总是牵动着他的心魂。

    “万万不可!”他冷声道,他决不能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可是,王爷,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影探颇为失望地说道。

    夜无烟站起身来,在室内踱了一圈,淡淡说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那孩子。”

    蝶恋花 008章

    澈儿睡了,毕竟是小孩子,又自小体弱,折腾了一个晚上,终于累趴了。

    瑟瑟今夜是肯定睡不了了,她单手抱着宝剑,倚在床榻一侧的床柱旁边。

    她垂首凝视着澈儿酣睡的小脸,看他浓密如扇般的睫毛低垂着,润泽粉色的小嘴微微嘟起,均匀的呼吸自他小小的鼻端传出。澈儿静静地睡着,小小的身子安详而恬静,只有此刻,他才比较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瑟瑟望着澈儿,清眸中不自觉地荡漾着温柔的神色,心底深处,变得飘忽而柔腻起来。

    这个世间,只余澈儿是她的唯一,谁也不能伤害他!

    今夜的事情,瑟瑟前思后想,终于理清了一些头绪。夜无尘摆明了就是要利用她和澈儿,他在宴会上,当着众宾客的面,语义含蓄地承认了澈儿是他的孩子。最后,临走时,又将澈儿留在了璿王府。可以想象,若是澈儿在璿王府出了意外,谋害太子皇嗣这一罪名,对夜无烟而言,实实是一记沉重的打击。何况,眼下,皇室龙嗣单薄,就夜无烟有一位名义上的良公子,且是一位病公子。

    夜无尘留下的侍卫张有,到底要做什么,她不清楚。但是,可以猜想,绝对是会对她和澈儿不利的。夜无尘离去时,也未曾向她索要解药,很显然,已经不再受她的毒药控制。她的毒药,终究不是极厉害的,比不上风蔷儿自己研制的独门毒药。

    瑟瑟未料到,只不过是盗药,竟将澈儿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处。眼下,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澈儿。

    屋内的小轩窗半敞着,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将室内的火烛吹得摇摇曳曳。

    墨染姑娘缓步走到瑟瑟面前,柔和的烛光映照在她脸上,朦胧似镀了一层轻薄的雾气,使她看上去美丽柔和。瑟瑟看着她那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眉眼,心头升腾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这个女子,容貌莫非是天生如此的吗?

    “你,到门外去守着吧!”墨染淡淡地对瑟瑟命令道,她弯身坐到床榻上,伸指去抚摸澈儿滑腻的小脸。

    瑟瑟伸手,阻住了她的动作,冷冷说道:“王妃,很抱歉,太子殿下吩咐属下和邪公子寸步不离,也吩咐不允许任何人动邪公子。是以,属下只能在此守候。”

    “可是,我也要歇息了,你怎么可以守在这里?”墨染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她水眸流转,对瑟瑟上下打量了一番。

    瑟瑟这才想起,眼下自己是一个男侍卫,总不好和女子共处一室。

    “即是如此,属下还是抱邪公子到别处居室去歇息吧。”瑟瑟弯腰,便去抱澈儿,无论如何,她是决不能和澈儿分开的。

    墨染见了,眸中闪过一丝锐光,她一手抓住了瑟瑟的胳膊,另一只手将自己肩头上的衣衫一扯,顿时,衣衫滑下,露出了大半个香肩,她高呼道:“哎呀,你要做什么?快来人啊!”

    夜无烟的倾夜居本来就布有很多侍卫,她这么一声疾呼,房门被推开,娉婷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进来。大伙看到眼前状况,都是一愣。

    瑟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照这状况推断,墨染应当是夜无尘的人,所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夜无尘的侍卫。是以,才这般陷害自己,好将自己和澈儿分开。果然,墨染伸手将衣衫拉上,揪紧了领口处,脸上带着薄怒的红晕,踌躇着说道:“哦,其实也没什么,你们……你们将这个侍卫带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娉婷脸上闪过一丝错愣,她快步走到墨染面前,凝眉问道:“王妃,你没事吧。”

    墨染扯开唇,僵硬地笑了笑,道:“没事……只不过是扯了一下衣服,你们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她这样说比之直接指控瑟瑟效果还要好,娉婷果然已经信了几分,“王妃,你好生歇着,我这就把此人带出去。”

    话方落,夜无烟从门外缓步而入。

    他显然已经得了通报,知悉发生了何事,俊美的脸上好似笼着寒霜,凤眸中亦是冷光点点。他一进门,便疾步走向墨染,伸臂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问道:“你怎么样?”

    墨染欲迎还拒地挣扎了两下,凝眉道:“王爷,你说我之前是有武功的,可是我却一点也没有印象。虽然跳舞时感到身子很轻,可是一点武功招数也不会。如若我还有武功该多好,那样,就不会给王爷惹麻烦了!”

    夜无烟伸掌拍了拍墨染的肩头,温言道:“别怕,有本王在,就算你没有武功,本王也会保护你的,不会令任何人欺负你。来人……”他忽而一扬轩眉,眸光从瑟瑟身上飘过,冷声命令道:“将非礼王妃的人押下去。”

    随夜无烟一起进来的金总管一愣,沉声道:“王爷,他可是太子的人。”

    “不管是谁的人,只要伤害了本王的王妃,本王都不会饶他。”夜无烟狠狠地下着命令,同时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墨染。

    “是!属下遵命!”金总管躬身说道。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拘禁着瑟瑟就要离去。

    瑟瑟淡淡瞥了一眼夜无烟,为了那个假冒的她,他竟连太子也要得罪?还是,他已经看穿了阴谋,是以将计就计?记忆中,只有她是他的侧妃之时,他在她面前自称本王。后来,他都是在她面前称“我”。方才他对墨染说的那句话,语气虽温柔,瑟瑟听着却极是别扭。

    一番折腾,澈儿早醒了,他坐在床榻上,托着腮,看着这些大人们说话。此时,见他们要将瑟瑟拘走,小家伙打了一个哈欠,问道:“你们要将她关到哪里去?”

    夜无烟眸光一凝,视线从澈儿脸上掠过,转首对金总管道:“先押到柴房去。”

    “好吧!”澈儿从床榻上起身,利索地穿好鞋子,走到夜无烟面前,道:“柴房在哪里?我也去那里住!”

    瑟瑟望着澈儿,会心地笑了笑。

    夜无烟眉头一凝,微笑道:“柴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在这里住着比较舒服。”

    澈儿歪着头,回望了一眼瑟瑟,小脸上浮起为难的情绪。他不想和娘亲分开,但是,又不想夜无烟和墨染住在一起。

    “既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干嘛把我的侍卫关到柴房,她可没做什么错事!”澈儿抬眼望着夜无烟,问道。

    夜无烟想起方才澈儿说他和墨染打架,这小孩子自然是什么也不懂得的。当下,淡淡笑道:“不行,你若喜欢跟着你的侍卫,不如一起住到柴房去。来人,往柴房搬一张软榻过去。”

    侍卫张有适时地从门外出现,躬身走到澈儿面前,温言道:“小公子,柴房又脏又潮,还是在这里住着吧。属下会保护小公子的。”

    澈儿冷冷瞧了一眼张有,他还真当他是小孩子,就算他会保护他,难道还能比的上他的娘亲?

    “不了,我愿意住柴房。”澈儿思索良久,还是选择了和瑟瑟一起到柴房去,他可不想娘亲一个人受苦。

    墨染似乎未曾料到澈儿也会去柴房,轻声说道:“王爷,这个小公子并没有得罪我,怎么能让他住柴房。我很喜欢他,可以留下来吗?”

    “你都听见了,是他自己要去的,我也没办法。”夜无烟勾唇淡淡笑道。

    夜无烟府内的柴房倒是没有干柴,堆积着一些废弃的桌椅。只是这地方终究是很少有人来,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屋内充斥着潮湿的霉味。夜无烟果然派人送来了一张软榻,摆在了墙边。几个侍卫将瑟瑟和澈儿送到了柴房,便关上房门,一阵窸窣声,显然是落了锁。屋内黑压压的,只有头顶上一方小窗,透进来一抹朦胧的月色。

    “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澈儿小声问道。

    瑟瑟抚着澈儿的头顶,笑道:“澈儿,这王府里是很危险的,无论如何,你要乖乖地随着娘亲。别人给的东西也不要随意吃,知道了么?”

    澈儿点了点头,爬到了软榻上,继续方才被打断的酣眠。

    瑟瑟寻了一张比较完整的桌椅,坐在那里,靠着墙假寐。

    春日的夜,还极是悠长,遥遥的有更漏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入耳带着一丝苍凉和悠远。更漏敲击了四下,已经是四更了。

    门外似乎看守的侍卫不多,听声音超不过五名,或许根本没料到瑟瑟的武艺很高。其实以瑟瑟的武功,带着澈儿,从柴房出去,不是难事。只是,从璿王府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瑟瑟未曾料到,不过是盗药,竟生出这么多事端来。外面似乎是起了风,将柴房的窗子吹得哗啦哗啦直响。于风声中,瑟瑟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起身点了澈儿的睡穴,然后靠在墙上屏息假寐。

    头顶的天窗被打开了,一个黑影直直跃了下来。身影未落地,黑暗中,寒光乍起,向着瑟瑟头顶劈落下来。瑟瑟一个鱼跃,从地上纵身而起,手中宝剑一瞬间出鞘,招式狠辣地向来人刺去。

    黑暗之中,剑光闪闪。

    瑟瑟将澈儿酣眠的软榻护在身后,不让来人有任何机会伤害澈儿。来人似乎知晓不击败瑟瑟,是无法伤害澈儿的。是以,招式迅疾毒辣,招招都旨在致命。面对如此狠辣的敌人,瑟瑟自然也不会手软。

    两人在黑暗中斗了几招,瑟瑟忽然感觉到手脚有些酸软,内力有些使不上,手中的剑嘡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瑟瑟心中大惊,她明明是屏息的,怎么还会中毒。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毒了呢,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她抵着后面的软榻,护着身后的澈儿。此时倒是后悔方才点了澈儿的睡穴了,因为她不愿意澈儿看到血腥的厮杀。不想,这样反而害了澈儿。

    黑暗中,那人冷笑着,一把推开瑟瑟,挥剑向澈儿刺去。瑟瑟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澈儿扯开。剑偏了偏,却仍然刺到了澈儿身上。瑟瑟感觉到了有血溅到了她脸上,热乎乎的,那是澈儿的血。这一刻,她的心彻底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攥紧了她的心。

    房门忽然大开,金总管带着数十名侍卫出现在门外。前面几名侍卫手中提着宫灯,将柴房内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

    一道人影纵身跃了进来,剑闪着寒光,将那柄再次刺向澈儿的剑挡开。

    瑟瑟急的眼睛都红了,可惜的是,她一点也不能动。澈儿,她的澈儿不会有事吧,她的澈儿。她这个娘亲到底是怎么做的,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是保护不了澈儿。

    不一会儿,一个老御医被侍女引领着走了进来,是璿王府里的严御医。他赶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侍卫们提着灯,老御医看了看澈儿的伤口,皱眉道:“无大碍,没伤到要害,只是小孩子本来就体弱,又是自小身有寒毒,所以,还是很危险的。”

    “寒毒,你是说,他身有寒毒?”夜无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不自觉地拔高了。

    严御医奇怪地看了夜无烟一眼,沉声道:“这个,不是良公子一直有寒毒吗?”御医奇怪的是,璿王似乎才知道一般。府里人不是人人都知道吗?

    夜无烟这才发现,严御医是误会这个孩子是伊良了。伊良的寒毒一直是云轻狂医治的,这个严御医没见过伊良。

    夜无烟压住心惊,其实小孩有寒毒也不奇怪。伊冷雪怀孕前,中过毒,后来在悬崖上冰上又冻了一天,得了寒症,是以遗留到了孩子身上,并发了寒毒。

    夜无烟回首指了指瑟瑟,对严御医道:“为他也治治吧。”

    原以为,瑟瑟也是夜无尘的属下,方才看到他拼死护着这个孩子,显然不是的。

    严御医走到瑟瑟近前,为瑟瑟诊了诊脉,掳了掳胡须,道:“无大碍,虽然毒霸道,但是因为不是从伤口涌渗入的,只是抹到了肌肤上,所以,无大碍。”

    严御医言罢,从药囊中拿出一粒药。一侧的侍女慌忙接到手中,喂到了瑟瑟口中。药效发挥的很快,不一会儿,瑟瑟便感觉到手脚能够动弹了。

    她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来,艰难地挪到了澈儿面前。

    宫灯照亮了昏暗的柴房,软榻上,澈儿静静躺在那里,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因为方才点了睡穴,是以还没有醒。但是,似乎是在梦里,他也感觉到了伤口的疼痛,眉头紧拧着,小身子不时地轻轻颤抖着。

    瑟瑟欲哭无泪,心绞痛的似乎要碎掉。

    她弯腰,将澈儿抱了起来,一言不发,缓步向外走了出去。

    “你要做什么?”金总管上前拦住了瑟瑟。

    瑟瑟抬眸,冷然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利用完毕,总该放我们走了吧。”

    瑟瑟挹眸扫了一下眼前的乱局,看到刺杀澈儿的人果然是张有,此刻已经被生擒。想必,明日一早,绯城就会传开,太子为了陷害璿王,派人刺杀自己的假公子。

    夜无烟之所以将她和澈儿关到柴房,且守卫如此松懈,大约也是为了引张有冒险,来个瓮中捉鳖。可叹,这个张有竟然如此没有心机,如此急于成事。

    而她的澈儿,便成了这次局的鱼饵。

    金总管神色一僵,微笑道:“对不住,我们知道,这个邪公子并非太子的公子,你们现在若是出去,面对的将是更危险的劫杀。眼下,恐怕只有璿王府是安全的。而且小公子又受了伤。”

    瑟瑟挑了挑眉,一丝冷笑在唇边漫开,她淡淡说道:“有没有危险,我自会处理的,不劳总管费心。”

    今夜,她誓要离开璿王府,如若谁敢拦她,她的剑是不认人的。

    金总管被瑟瑟眸中的寒意惊到,但,还是没有闪开。

    瑟瑟一手抱着澈儿,一手已经伸到了剑柄,一点一点开始向外拔剑。

    “金总管,让他们离开吧。”身后,夜无烟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冷澈中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颤意。

    瑟瑟闻言,刷地一声,将剑推入剑鞘。她抱着澈儿,缓步离开。

    天色已快到五更了,街上行人甚少,可以雇用的马车也极少。瑟瑟抱着澈儿,警觉地从走过一道街。

    “主子,你怎么才出来!”一辆马车停在她们身畔,素芷从车中焦急地探出了头。她在这里等了一晚上了,却不见瑟瑟出来,早已急的团团转了。

    瑟瑟抱着澈儿,上了马车,淡淡说道:“小心点,甩掉跟踪的人。”

    素芷点了点头,吩咐车夫驾车。

    一路行来,换了四五辆马车,最后又弃了马车,瑟瑟又妆扮了一番,抱着澈儿,施展轻功,在小巷内绕来绕去。她的轻功甚好,甩掉了不少跟踪者。

    最后到了“兰坊”,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热闹了一晚上的“兰坊”,已经归于寂静。瑟瑟站在大门口,向街头眺望了一番,看到四处无人,才闪身进了“兰坊”。

    五更的更漏声悠长的传来,在空旷的街上悠悠回荡。

    夜无烟从街角拐了出来,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凝视着兰坊朱红的大门。

    “蹑云步!”他低低说道,全身竟是遏制不住地颤抖,只有扶住身侧的墙壁,才能稳住身形。

    蝶恋花 009章

    日光透过扉窗,映照在瑟瑟身上,点点如碎金子一般在她身上跳跃着。日光是暖的,可是,却不能化去她身上的寒意,不能化去她心底那一片冰冷。

    从回到兰坊,她便一直坐在窗畔,视线一直凝注在澈儿身上。昨日的易容还没来得及褪去,依旧是那张平凡至极到令人过目便忘的男子容颜,代表着憔悴和疲倦的淡淡青色透过易容的粉在眼睑下隐隐透了出来。

    她望着澈儿小小的身子在疼痛的折磨下,那几近扭曲的模样,让她感觉到了深层的刺骨冰冷,内心的恐惧和焦虑不可抑制的倾泻。心口闷热疼痛,似乎要窒息一般。

    眼前总是晃过长剑向澈儿小身子上刺去的那一瞬,她感觉到了深深的后怕。

    这个世间似乎就是这样,你若是弱,便逃脱不了被人利用,被人欺负的命运,唯有强大,才可以保住身边人的平安。

    门悄悄推开了,素芷和墨兰缓步走了进来,将正在燃烧的残烛熄灭。

    “主子,小公子怎么样了?郎中请来了,让他进来为小公子瞧瞧病吧。”墨兰走到瑟瑟身畔,轻声说道。

    瑟瑟轻轻地温柔地为澈儿盖了盖身上的薄被,抬指将澈儿覆在澈儿额前的一缕发丝拢起,露出了澈儿苍白瘦小的玉脸。看着澈儿紧皱的眉头,她伸指在澈儿眉间轻轻地揉着。

    澈儿是不能轻易受伤的,因为他本来就体弱,兼有无法控制的寒毒。一旦受伤引发了寒毒的频繁发作,她真的怕……瑟瑟不敢再想下去。

    “让郎中进来瞧瞧吧!”瑟瑟轻轻说道。

    “是!”墨兰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年老的郎中背上背着一个药囊被两个小厮扯了进来。老郎中比较迂腐,到青楼给妓子瞧病,他很不甘愿,谁知道妓子们都得的什么病啊。

    待到瞧见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子,老郎中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要他为妓女瞧那些花柳病,就好。为澈儿诊断了一番,又看了看澈儿的伤口,轻轻叹息了一声。

    “小孩子既然身有寒毒,怎么还让他轻易受伤?你们这些做父母的,究竟是怎么保护孩子的!”那老郎中语带责备地说道,他大约是把瑟瑟当作了澈儿的爹,把素芷或者墨兰当作了澈儿的娘亲。

    “李郎中,您老啊,别生气。赶快给孩子瞧瞧,脱离危险了没有?”墨兰抱怨地说道。

    瑟瑟听了郎中的话却觉得头脑一昏,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全身好似被当众浇了一盆凉水。昨夜,璿王府的严御医也说了,虽没伤到要害,但是因为身有寒毒,所以还是很危险的。

    老郎中道:“伤口所敷的伤药,是上好的金疮药,所以,如若近几日寒毒不发作,应该是无碍的。”

    瑟瑟心中顿时一滞,澈儿的寒毒似乎近几日就要发作了。

    “郎中,请问您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不让寒毒在近几日发作?”瑟瑟急急问道。

    老郎中叹息一声,道:“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墨兰是一个急性子,闻言,上前一把抓住郎中的衣襟,冷声道:“李郎中,人都说绯城你的医术最高,怎地连这小小的寒毒也治不了?”

    老郎中被墨兰身上的香气熏得迷迷糊糊,他惶惶地说道:“姑娘,请放开老朽,要论医术高明,老朽怎比得上宫里的御医,又怎及得上江湖上的狂医。你们不如去请……”

    “哼,要是请得到御医和狂医,还用得着请你吗?”墨兰气恨地一把将老御医甩开。

    瑟瑟伸手从衣襟中将从王府盗来的药丸掏了出来,递到了老郎中面前,道:“据说这是医治寒毒的药丸,请您老瞧瞧,要如何服用?是否能让寒毒近几日不发作。”

    老郎中伸手接过药丸,仔细瞧了瞧,又闻了闻气味,双眸一亮,道:“不错,这果然是医治寒毒的解药,只因药物中的几味药草只有海外才有,所以,老朽还以为中原没有这样的药。既然你们有这个丸药,孩子的病就无碍了。把这个药每日一丸,接连服用五日,服药期间,药物会抑制寒毒的毒性,寒毒是不会发作的。服用五日后,再用内功将体内寒毒逼出来。不过,令公子身上的寒毒极深,祛一次是不够的,至少需要祛毒三次,既需要这样的丸药十五粒。”

    瑟瑟闻言,心中一片悲凉。

    十五粒丸药。

    昨夜在璿王府,她盗药之时,那瓷瓶中有十粒药,伊良说他已经驱过一次寒毒,用过了五粒。这么说,伊良也是需要十五粒药丸的。

    她从中取走了五粒药,现在她手中有五粒药,伊冷雪手中有五粒药。对于两个孩子而言,药都不够用了。

    伊良那边,自然犯不着她去担心,夜无烟总会想办法的。可是,她的澈儿,该怎么办?只有五粒,到哪里再去寻找十粒药丸去?难道说,真的要她去求夜无烟?可是,想起昨夜他利用了澈儿,瑟瑟心中便一片寒凉。

    老郎中瞧完了病,背上药囊去了。

    瑟瑟点开澈儿的睡穴,喂了他一粒丸药,看着澈儿即便点开了睡穴,依旧陷入到了昏迷之中。瑟瑟的心中,一片抽痛。

    她换了一身衣衫,重新易了容,嘱咐素芷道:“好生照看着小公子,我出去一趟。”

    街上,丽日普照,云淡风轻,倒是一个大好的晴天,只是,却驱不走瑟瑟心中的隐晦。隐约间,听得前面两个行人小声的议论声,起初,瑟瑟根本没有注意,直到璿王两个字传入耳畔,她才心中一凝。侧耳倾听,只听得那意思大约是,今晨,璿王偕王妃到香渺山还愿去了。然后,便是那璿王如何如何的宠爱王妃。

    瑟瑟闻言,玉手一颤,他倒是春风得意了,利用完澈儿,自己去香渺山还愿了。在瑟瑟看来,夜无烟应当是已经认出墨染是假冒的了,可是,他这样子不点破,难道说,是真的喜欢墨染。说起来倒也有可能,那墨染比之自己可是温柔婉转多了。不过,不是还有伊冷雪吗?他倒是左拥右抱很开怀啊,

    香渺山。

    寒梅庵坐落在光明峰半山腰,四周苍山为抱,绿树环绕,景色宜人,这里不仅是京城百姓上香之地,且,历来也是皇家拜佛的地方,即使不是什么重要节日,平日里也是香火鼎盛。

    夜无烟本不是张扬之人,此时来上香,倒是声势不小。带了百余人的侍卫,浩浩荡荡犹如游龙般蜿蜒在山中。由于璿王和王妃来上香,平素里的一些香客都被拒之门外,山间倒是愈发的清幽宁静。

    山路难行,夜无烟嘱咐马车停在山下,自己骑了马,让墨染换乘了一顶小轿,在侍卫的随从下,一路上山。

    瑟瑟依旧妆扮成年轻公子的模样,施展轻功,避开夜无烟的侍卫,自另一条山路蜿蜒上山,半个时辰,便到了寒梅庵的中院。

    院里栽种的那几株寒梅,开的极是旺盛。大片大片的梅花停在树梢,粉白绛红,令人目不暇接。瑟瑟隐在树后,在疏梅暗香中,屏息等待着,一般来上香的女眷,都会随着主持到中院禅房去参禅。那位墨染姑娘,想必也不会例外。

    果然,等了小半个时辰,就听得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透过横斜的梅枝,瑟瑟隐隐看到墨染婀娜走来。她身着一袭青裙,袖口裙摆间绣着朵朵花纹。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烟色纺纱外衫,墨发随意挽了一个随云髻,头上珠翠未戴,只是插着一支绿宝石的玉簪,青裳衬得一张玉脸愈发白皙娇美。

    这女子到底是谁?或者说她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竟然连衣裳和发髻都扮的极像。

    只是假的就是假的,这墨染虽然和她相貌相似,气质也是清冷的,乍看之下,确实像极了她。只是,却没有她那股子孤高清傲和倔强。

    瑟瑟忍不住勾唇冷笑,想要和她江瑟瑟一样,她还差得远。

    墨染身后只有两个侍女相伴,庵堂中院,偶有女眷借宿,是不允许男子出入的。在前面引路的,正是庵堂里的主持月缘。

    眼看着几人沿着青石小径,向这边越走越近。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瑟瑟冷冷一笑,轻轻折了一朵开的正艳的梅枝,嗅着清冽的梅香,身形忽然飘起,衣袂当风,猎猎作响。

    瑟瑟这次出手,可谓凌厉决绝,速度奇快。如若是不会武功之人,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那因失忆是以忘记了武功的墨染,显然是会武功的。她玉脸上闪过一丝惊惶,身影不自觉地向后飘飞,想要躲开向她疾飞而来的梅枝。她的身手也算是不错的,那梅枝擦着她的脸颊堪堪划过。她长舒了一口气,这张脸终是保住了,否则四年来的罪就白受了。可是她似乎高兴的太早了,躲过了梅枝,却没躲过梅枝上的梅花。那平日看上去娇嫩轻柔的梅瓣竟然犀利如刀,在她脸上旋转着,划过一道道伤痕。

    “啊!啊!……”墨染捂着脸,连连尖呼,倒不是疼的,而是因为破相难过的。这么一张美丽的脸,难道说,真的不会属于她吗?

    瑟瑟望着墨染脸上渗出的点点血痕,心中一沉,这张脸竟然不是易容的。她本来是要划开她脸上的易容或者面具的。不过,如果是真的脸,夜无烟有云轻狂在,应该很快便会为她修补好脸上的伤痕吧。可是,她的澈儿因她所受的伤害却命在旦夕。

    思及昨晚她伸手去摸澈儿的脸,她及时阻拦了。若非如此,真不知,她要对澈儿下什么毒药。瑟瑟想想都后怕。她被拒后,便动手去抓自己,就是那时候对自己下的毒吧。她不敢对自己下立即发作的毒药,只是下了让自己事后浑身无力的毒。就是那毒,让她连澈儿都保护不了。

    瑟瑟眸中寒意凌然,她手中长剑忽然出鞘,向着墨染刺去。

    墨染这次再没有躲,大概是意识到了方才自己躲得太及时了。只是捂着流血的脸怔愣着,她身侧的两个侍女早已迎了上来,伸剑阻住了瑟瑟的进攻。

    瑟瑟和两个侍女交手,不到十招,便将二人踢开,瑟瑟手中的剑,已经稳稳当当地架在了墨染细腻的脖颈上。清澈的剑光,映着瑟瑟亮丽的黑眸,格外的清冷。

    墨染想要挣扎,瑟瑟勾唇笑道:“别动,不然,我这手一抖,你这美丽的头可就掉了,我可不喜欢杀人的。”

    墨染闻言,果然不再动了。

    瑟瑟只是用剑指着她,但是,身子和手却没有沾到她的一片衣角。谁知道,这女子身上有没有毒。

    “放开她!”一道温雅冷澈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瑟瑟眯眼瞧去,只见前方游廊上,夜无烟带着几个侍卫,缓步走了过来。看到被劫持的墨染,他似乎吃了一惊,轩眉紧紧皱了起来。看样子倒是真的紧张啊!

    瑟瑟冷冷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道:“璿王,你凭什么让我放开她!”

    夜无烟望着瑟瑟的脸,眸光一凝,负手冷然说道:“你……又凭什么要杀她?”

    “自然是凭我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了!”瑟瑟淡笑着说道,只是,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里却全是冷意。

    “说吧,怎样才肯放开她?”夜无烟眉头皱了皱,负手站在她面前十步开外,问道。

    瑟瑟挑了挑眉毛,悠悠说道:“我听说璿王府有医治寒毒的解药,很简单,我只要十粒。”

    “十粒?”夜无烟闻言,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墨霭深深的黑眸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昨夜,便是阁下从府中盗药了吧,既是医治寒毒,十五粒足够,你既已盗了十粒,何以还要十粒?”夜无烟淡淡说道,沉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浅浅的痛。

    她明明盗了五粒,可是他却说她盗了十粒,难道说昨夜还有别的人去盗药了,抑或是伊冷雪将她剩下的那五粒药藏起来了?

    瑟瑟感觉到胃里乍然疼了起来。这些年为了练武,她常常废寝忘食,是以,落下了胃疼的毛病。只是,眼下,她根本无暇去顾及这疼痛,她的心,被失落和气恨充满了。

    夜无烟看着瑟瑟似乎因痛闭上了眼睛,他的心乍然一痛,不知不觉,就要向她走了过去。

    “你不要过来。”瑟瑟手中的剑忽然一紧,贴紧了墨染的肌肤,冷冷喝道。

    “十粒药丸,到底有没有?”她沉沉说道,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嘶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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