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不承欢-第050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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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沉鱼发出一声尖叫,伸手去接。

    一道青影如轻烟般掠过,伸臂接住了坠落而下的白影。瑟瑟刚从海上归来,走到这里,恰巧接住了他。

    江澈抬睫看了看瑟瑟,唇边勾起一抹甜笑,道:“我就知道娘会接住我的。”

    一句话未曾说完,小脸已经褪尽了血色,嘴唇紧抿,拳头紧握,额角渗出了一滴滴的冷汗,小小的身子更是打着颤,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破。

    可见,是痛到了极点,冷到了极致。可是,小家伙自始至终都没有哭闹和喊叫。

    这份疼痛,连大人怕都是难以承受吧。

    “澈儿,痛得厉害,就哭出来!娘不会笑话你的!”瑟瑟抱着江澈,施展轻功,飞速跃向了二楼,快步走到了室内。

    “我是男子汉,我不怕痛。”江澈扯开唇角,挤出一抹笑容。他知道,其实他痛时,娘亲比他更痛,所以,他不会哭,他不想让娘看着伤心。

    瑟瑟何尝不知澈儿的心思,看着他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她的心,就好似猫爪般难受。她让澈儿躺在她怀中,将手掌放到他后背,向他输送内力,希望澈儿能好受一些。

    床榻上,瑟瑟抱着澈儿,一个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一个忍受着心痛的折磨。半个时辰过后,疼痛渐消,澈儿躺在瑟瑟怀里,痛的累了,睡着了。

    紫迷递过来温热的湿毛巾,瑟瑟柔柔地将澈儿脸上的冷汗拭去。

    她凝视着怀里这张童颜,刚刚发作了寒毒,全身还是冰冷的,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低垂,纤密如黑翎羽。只是,睫毛上,挂着一滴泪花。清醒时,他没哭,睡着了,终忍不住淌出了泪。

    或许是因为知晓自己的身子状况,澈儿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早熟,他懂事,他珍惜着每一日的时光。他从不抱怨,从不哭泣,他每过一天,就要给她们带来许多欢笑。只是,老天何其不公……

    瑟瑟伸指,抚过澈儿的眉眼,将他睫毛上的泪珠拭去。

    当年,从崖上坠落之时,她本已万念俱灰,如若不是知晓腹中还有他,或许她们母子早已粉身碎骨了。因为他,她才能在这世间活了下来,也因为他,她带着满怀的母爱和歉疚。

    她未曾料到,孩子继承了她的血脉,却也继承了她身上的瘴毒和寒症,并发成寒毒。

    瘴毒和寒症在她的身上,根本不足挂怀,可是,到了孩子身上,因为是从胎里带来的,且并发成了寒毒,是以很难根除。四年了,她也寻了不少药草,只是却只能延缓毒发减缓发作时的疼痛,并不能根除。之前,都是一月发作一次,而现在,澈儿发作的是越来越频繁了。再不根治,她真的害怕失去澈儿。

    听闻马跃说,他通过探子打探,知悉欧阳丐从海外带回来的药草,其中有一味是能根除寒毒的。海战时,她不打算让马跃强抢,因为那样会连累许多无辜的兄弟死伤,还不一定能抢到手中。但不代表她就是放弃了药草。

    她起身,替澈儿将锦被盖好,匆匆走了出去。

    “紫迷,青梅,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去绯城。”瑟瑟淡淡吩咐道。

    “小姐,带上小公子一起儿去吗?”紫迷问道。

    瑟瑟颔首,这一次不知在绯城呆多久,若是留澈儿在岛上,她是绝不会放心的。寒毒发作时,她若不在身边,澈儿有个意外,她情何以堪。

    帝都绯城。

    兰坊。

    “兰坊”是绯城近几年崛起的青楼,名冠京师,里面的女子都是以兰的品种为名。当红的妓子有雨蝶,墨兰,素芷……

    “兰坊”与胭脂楼等其他妓院不同,女子不卖身,但是,却个个才艺极佳。当年素芷一曲《清商》冠绝天下,雨蝶一舞魅众生,使“兰坊”成为文人骚客,江湖侠士无一不神往的去处。

    兰,色清,韵清。来到“兰坊”,令人气清,神清。王孙公子,文人骚客,去惯了“胭脂楼”那样令人醉生梦死的青楼,对于“兰坊”,极是眷恋。

    不过,无人知晓,这“兰坊”其实是东海海盗的消息收集点。

    暮色降临,天地间顿时黯淡下来,白玉似的月华渐渐升至半空中,为夜色笼上一层清冷而朦胧的雾气。

    清兰阁,“兰坊”的最高处,镂空的朱红窗子打开一道缝隙,江瑟瑟凭栏而望,底下的一景一物尽收眼底。

    “今晚倒是挺热闹啊。”江瑟瑟一袭男装,倚在窗边,眺望着楼下的人流,似笑非笑地摇着折扇,刻意粗着的嗓音说道,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磁力。自从四年前坠崖后,瑟瑟只要到绯城现身,都是以男子身份而来,且脸上带着新作的面具。

    素芷浅浅笑了笑,她生的极美,朱唇不点自红,肌肤胜如初雪,是一个纯似幽兰,娇美胜牡丹的女子。

    “主子,你派我打探的消息,素芷已经打探请楚了。”素芷清声说道。

    “说吧!”瑟瑟眯起眼睛,慵懒地拢起耳畔下垂的发丝。

    素芷瞥了瑟瑟一眼,垂首禀告途,“欧阳丐的药草一到绯城,便全部高价出售了,卖到了城里的各家药坊,素芷派人打探了,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主子所说的医治寒毒的药草。”

    瑟瑟心底一沉,马跃明明说打探到欧阳丐的药草里是有医治寒毒的,何以?莫非马跃的消息有误?

    “主子,我听说璿王府有一个孩子,也得的是寒症,据说也是胎里带的。不过,素芷没打探到璿王是否从欧阳丐那里购买药草。”素芷道。

    听到璿王这两个字,瑟瑟心头一颤,宽袍中的玉手已经紧紧握在一起,握得指尖发白。四年来,她刻意回避着这个人的消息,这次,是四年以来,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主子,您没听过璿王的大名?”素芷看到瑟瑟良久不说话,轻声问道。

    瑟瑟冷冷笑了笑,没有听闻,怎会没有听闻?

    当她生下澈儿,那小小的人儿,黑蓝色的肌肤,带着毒的孩子,哭声是那样的细微,那一刻,她咬牙吐出的便是这个人的名字。

    当澈儿一天一天的毒发,她抱着他,一颗心揪痛,她咬牙吐出的还是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如魔咒一般的名字。

    这个曾经令她爱,令她恨,而如今,只是让她怅然的名字。

    “璿王府中那个中寒毒的孩子,是谁的孩子?”瑟瑟沉下心,定定问道。

    “听说是他的妃子的,据说是在边关娶得。四年前,璿王遣散了府内所有的姬妾,独留她一个,按理说应该是很宠爱她吧,可是不知为何,在两年前,又休了那个妃子。虽然休了,他却没有赶她走,仍许她住在府里,素芷认为,应当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留她的吧。”

    瑟瑟淡淡笑了笑,他会休了伊冷雪?倒是奇闻!既然伊冷雪那个孩子也有寒症,那么,夜无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素芷没有查到璿王府买药,那是因为根本就不用买,欧阳丐只需暗中送过去即可。

    如今,只有他的府里有药草,这可如何是好?

    “璿王此刻可在绯城?”瑟瑟低声问道。

    素芷点了点头,道:“五月初八是圣上的生辰,璿王五日前便从边关赶回来了。据说,后天他府中有一场宴会,宴请的是太子和逸王。”

    “逸王?”瑟瑟挑眉,夜无涯也封了王,在忘忧岛居住这几年,真是和世事隔绝了。

    如若她去求夜无涯,不知能不能从夜无烟那里讨到解药。只是,上次他帮她到牢里探望爹爹,已经麻烦过他一次了。她不能再连累他了。

    她要夜探璿王府。

    暗夜深沉。

    瑟瑟一袭黑衣,黑巾蒙面,从璿王府后院翻墙而入。对于璿王府,她不止一次暗夜外出,道路还是熟悉的。她如同一片叶子般轻飘飘落地,眼前,还是那片竹林。

    再闯竹林,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按理说,应当是轻车熟路,然,没料到,这个竹林再不是她上次闯过时,那般简单了。

    没走几步,就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如簧般的暗器袭来。她躲过一波波的暗器,却蓦然发现,这竹林不仅有机关,还摆了阵法。是依照上古五行阴阳阵所创的江湖上最厉害的“九宫阵”,如若不是她这四年在忘忧岛演习过阵法,今夜,她不是死在这竹林中,便会被夜无烟活捉。

    瑟瑟躲过一拨暗器,定睛看了看,发现和“九宫阵”略有不同,显然是经过了改创,夜无烟手下,果然是有能人。精通五行遁甲的,应当是那个璇玑公子凤眠。

    肩头上暮然中了一箭,瑟瑟眉头一皱,细细观察着阵法,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终于从阵中走了出来。但是,机关启动的声音早就惊动了府里的侍卫,竹林外,等待瑟瑟的,是一场厮杀。

    金堂金总管站在侍卫最前方,望着那抹俊逸的人影从幽林中步出,他笑眯眯道:“阁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璿王府尔也敢闯!”

    瑟瑟冷冷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想因为用新月弯刀泄漏了身份,是以,今夜,她带的是一柄宝剑。瑟瑟知晓,金堂能做夜无烟的总管,武艺自当不弱,不敢小觑,抽剑在手,和金总管斗在一起。

    金总管没料到这个黑衣人这么不好对付,斗了十几招,他已隐隐处了下风,要说,他可是身经百战的擒虎手啊!

    瑟瑟不敢恋战,卖了一个破绽,引金总管来袭,然后长剑一挥,迫退包围上来的侍卫,纤腰一拧,纵身跃到了高墙上。

    “金堂,来者何人?”暗夜中,一道冷澈低沉的声音传来。

    曾经牵动她心魂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只是,似乎比之以前,更加冷然了。

    瑟瑟垂首,淡淡瞥了一眼那正疾步而来的高大俊逸的人影,不想来人正看向她,两人目光相触,看到他深邃的眸底那点点寒意,瑟瑟心底一凌,纵身向外跃去。

    夜无烟听到机关触动的消息,知晓有人夜闯璿王府。金堂带着人去抓人,他坐在书房内,不知为何,一颗心心烦意乱,坐卧不宁。

    璿王府的竹林,自从建立,也不知困住了多少心怀不测之人。只有一次,困住的是她。想起当日情景,夜无烟心底忽然一滞。他披上衣衫,快步向竹林走去。

    夜无烟没料到,来人武功如此之高,连金堂也不是他的对手,竟然让来人逃了。

    他想起黑衣人临去的一瞥,他的心忽然抽紧,一种窒息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好似死去了一般。

    那黑衣人是谁?

    他没看清她的眼,只感受到了她的眸光,那样淡,那样冷,那样飘缈!

    何以淡淡的一瞥,他便如此失魂?

    而那目光,那目光竟然是生生刻入到心尖,深深印入到脑海的眸光,那目光是夜夜在梦中出现的目光。

    是她吗?

    夜无烟纵身跃上高墙,向着远处那抹如烟似雾的身影追去。

    天上冷月不知何时移到了阴云之后,天地间忽然黯淡下来,前方的人影渐渐隐入到黑暗之中,继而不见。

    夜无烟施展轻功,狂奔而去,然,屋檐茫茫,哪里还有那袭黑影。然,他却不肯放弃,只因为那一瞥的目光,和她的目光是何曾相像。

    他狂奔着,带领着金总管和侍卫在暗夜里寻找着。可,最终是一无所获。

    金总管望着暗夜里静立的男子,这种境况太熟悉了,因为不是第一次发生。

    每一次,当王爷看到一个和王妃熟悉的背影,或者仅仅是一袭青衫,他都会狂奔而去,可是,希望总是会落空。那个如兰似莲的女子,终究是杳无音信。

    四年了,他们都知晓希望已经渺茫,从那么高的山崖上坠下,就算被人救走,怕也是活不成了吧。可是,王爷却坚信她是活着的。

    他封她为王妃,遣散了府内那些侍妾。

    虽然府内还留着那个伊冷雪,但是,早在两年前,北鲁国可汗退位,赫连傲天登基的那一年,便取消了伊冷雪的名分。

    “金堂,方才那黑衣人,用的是什么兵刃?”夜无烟忽然想起了什么,冷声问道。

    “是宝剑!”金总管如实回答。

    夜无烟的眸光一瞬间黯淡下来,他苦涩地笑了笑,缓步向府内走去。

    希望再次落空了,那个黑衣人或许只是有一点像她罢了。

    他寻了她四年,只要战事一停,他便派人去寻找,可是人海茫茫,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东海,他去过不止一次,不仅寻不到她,也打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就连她的两个侍女青梅和紫迷也销声匿迹了,据说在一次海战后,那两个侍女受伤而亡。他原本还打算抓了那两个侍女,细细询问呢,可是这个线索也断了。

    他也曾想过,是否她和那两个侍女一起躲起来了呢?是以,他在岛上安插了两个探子,可惜的是,四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查到。如若她活着,不会一点消息也查不到,除非她瞒住了岛上的所有海盗,也或者,她真的不在这个人世了。

    难道说,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他的胸口一阵又一阵闷闷地抽痛着,心里突然有一股绝望蓦然翻了起来,带着血腥味。难道,这心,已经真的痛的裂出血来了么。

    他静静伫立在后院的新月湖畔。

    天不知何时阴了,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这是今年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雨丝蒙蒙,越来越大。湖面被纷飞的雨滴溅起一圈因的涟漪,就连刚盛开的睡莲也被雨滴砸的脱落了花瓣,嫣红的花瓣随水飘荡,好似觅不到归宿一般,在水中幽幽打着转,一如他空虚飘零的心。

    在雨中,他肆无忌惮地哭着,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瞬,都在脑海中翻腾,对她的思念,就像勾践的宝剑,深深刺入到心中,流出苦涩的胆汁。

    他永远失去了她,他此时,终于知晓什么是物换星移,什么是沧海桑田。这一世,没有她的日子,他就是行尸走肉。

    “等我啊,瑟瑟。”他低低说道,“当肩头的重任卸下,我便随你而去,快了,你要等着我啊!”

    金总管带着侍卫,站在雨里,遥遥看着夜无烟,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看着他在雨中静立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雨淅淅沥沥变得小了,王爷才转身,浑身湿淋淋地走来。

    金堂递了帕子给夜无烟,他接过,抹去玉脸的湿润,俊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只有黑眸中还残留着一丝痛楚,那是隔不断抹不去的痛和思念,这一世,恐怕永远也从他的眼底除不去了。

    潋滟河。

    水光潋滟,月影朦胧。

    一入夜,潋滟河边,便有一只只的游船在水中游荡。绯城虽然有无数的秦楼楚馆,妓子们也都风情万种,可是潋滟河的船娘别有另一种风情。

    据说,她们生的标致水灵,不仅温柔体贴,琴棋书画也无一不精。是以,到潋滟河寻芳的王孙公子也不少,最重要的是,意境好,携着美人驾一叶小舟荡漾在河水碧波之上,从文人墨客到大老粗无不趋之若鹜。

    “兰坊”在潋滟河也有小船,今夜,瑟瑟携着紫迷坐在一只小舟上。

    她特意让素芷派人将小船装扮成了白色,在花红柳绿中,这抹月白色,极是醒目。

    瑟瑟依旧是一袭青衫,他坐在船头慢慢地划着船。抬眸望着岸边,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岸上络绎不绝的车队中脱颖而出,撞入了瑟瑟的视线之中。

    宝马雕车,朱轮银饰,锦帘罗幕,一对朱红的车轮在夜色迷蒙中显得格外艳丽。

    马车在十多个奴仆前呼后拥下,停在了河畔。两个奴仆慌忙弯腰趋前,掀开了锦帘。一个锦服公子从车中缓步踱了出来。

    江瑟瑟目光一凝,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那锦服公子正是太子夜无尘,他衣着光鲜,腰间丝绦配着碧玉琅环,身形挺拔,面容清俊,剑眉朗目,只是眉宇间,隐有一股戾气。他身畔的老奴,乍一看竟让人有些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待得仔细观察,瑟瑟不禁盈然而笑,那无疑是宫里的老太监。

    瑟瑟弯腰钻到了船舱内,玉手搭在琴上,开始演奏。

    琴曲乍然在河面上响起,那样轻灵,那样缠绵,那样优美,如同人间仙乐。

    所有的人都将眸光凝注在那传出琴音的白篷小船上,这是一只从未见过的小船,听琴曲,不知那抚琴的女子生的如何绝色。

    太子夜无尘微微一笑,便向那白篷小船走去。

    他身侧的老奴,自小便保护他安全的老太监管宁道:“殿下,那条小船上不知是哪位姑娘,据说是新来的,殿下不如换别的船吧。”

    太子眉头一凝,负手冷声道:“管宁,你管的太多了。若是不放心,随我一起上去吧。”

    早有侍卫向瑟瑟的小船招了招手,瑟瑟长篙一点,小船便靠了岸。

    太子带着管宁缓步登上了船。

    舱内布置的极素雅,里面也是白布贴壁,墙上悬着一副仕女扑蝶的工笔仕女图。摆着一张小红木桌子,桌上摆了四样酥点,一壶酒。

    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桌子一侧,静静地挑着弦,一个青衫男子在船头划船。

    “公子,请坐。”紫迷起身,笑意盈盈地招呼着夜无尘。紫迷打扮一番,也是花容月貌,姿色不俗。

    “方才的曲子可是你弹得?”夜无尘傲然问道。

    紫迷笑了笑,方才那曲子自然不是她弹得,是瑟瑟弹奏的。不过她还是颔首笑道:“是奴家所弹。”

    紫迷素手执起酒壶,将自己面前的酒盏斟满,又微笑着将那面前的酒盏斟满。

    盏是高脚琉璃盏,深红色琼浆入盏,将通透的琉璃盏也映红了。

    “紫儿多谢公子棒场,这一杯敬公子。”紫迷软语道,声音温柔的似乎能掐出水来。

    夜无尘微笑着执起酒杯,刚要饮下,却听他的老奴管宁道:“爷!”

    那老奴的声音虽尖细柔和,却带着一股子压力。

    夜无尘在老奴的注目下,神色颇无奈地将手中酒盏倾斜,倒到另一个空杯中少许,凝眉道:“来人!”

    小船还不曾离岸,在岸上侍立的侍卫,跃到船上,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执起酒杯,将他倒出来的酒液饮了下去。

    紫迷撅嘴慎道:“公子,您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怕奴家下毒吗?”言罢,执起琉璃盏,将杯中酒液悉数饮下。

    夜无尘挑了挑眉,淡淡笑道:“家父定的规矩,我也无奈。”

    紫迷娇嗔道:“那这些糕点,是否也要他们事先尝过,公子才肯动筷呢?””

    夜无尘颔首浅笑。

    紫迷掩唇吃吃笑道:“这么说,公子您每餐都是吃这些下人剩下的了?”

    夜无尘颇无奈地摊了摊手,模样极是无辜。

    紫迷道:“公子,您瞧,我和您的侍卫都喝过了,这次确定没毒了吧。”抬手又给他斟了一杯,夜无尘端起,一饮而尽。这次,他那老奴倒是没再阻拦。

    “姑娘,再奏一首曲子吧,本公子爱听。”夜无尘笑道。

    紫迷眼见得他将酒液饮下,浅笑盈盈的玉脸蓦然凝重起来:“公子,其实方才那首曲子并非奴家所奏,而是奴家的公子所奏。”

    “哦?”夜无尘将酒盏轻轻放下,斜倚在座椅上,剑眉微微凝了起来,“你还有公子?他在何处?”

    夜无尘身畔的老奴管宁早已警觉地趋步走到夜无尘身侧。

    “就在船头!”

    “撑船的?那就请你家公子前来相见。”夜无尘饶有兴味地微笑道。

    船舱的帘子被一只白皙的玉手掀开,一个青衣公子缓步而入,步伐优雅,气质脱俗,只是模样却生的极是普通。正是女扮男装带了人皮面具的江瑟瑟。

    她一进来,夜无尘便讶然抬起头,黑眸闪烁,似是怔了怔。

    “阁下是……”

    瑟瑟微笑着一撩长衫下撂,姿势优雅地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悠然淡笑道:“我只是一无名小辈,区区名字不敢在殿下面前说出。”

    瑟瑟话音未落,便看到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剑带着凌厉的劲风袭向瑟瑟,是那个老奴出手了。

    瑟瑟闪身避过,冷笑着道:“阁下且慢出手,不知可曾听说过璇玑老人的两色斛?”

    夜无尘呆了呆,他倒不是因为瑟瑟说的两色斛,而是因为瑟瑟唇边那冷然的笑意。

    护着太子的老奴听到两色斛,却是脸色突变。

    瑟瑟看去,知道这老奴自是听说过两色斛了。

    “传说百年前,璇玑府里的璇玑老人,他精于机关术,制造出许多精巧的器玩。有一件就叫做两色斛。据说壶的内部是分为两半的,可以储存不同的酒液,互相隔离,绝不混淆。虽然都是由同一个壶嘴里倒出,但是,你按住壶把上不同的孔,倒出的酒液也不同。第一杯可以是美酒,第二杯就可以是致人死命的毒药。”

    瑟瑟淡若轻烟地说罢,那老奴和夜无尘的目光却早已齐聚在桌案上方才紫迷给太子斟酒的酒壶上。

    白瓷底子,上面绘着浅浅的花纹。

    很素淡,很普通。

    那壶把上,可不就有两个极小的孔吗?比针眼大一些,不细心去看是很难发现的。

    “这壶你哪里得来的?你,给太子下毒了?”老奴仰起脸望向瑟瑟,白净的脸庞更加惨白,利目中有冲天杀气袭来。

    这把普通的酒壶竟然就是两色斛,方才侍卫试的酒没毒,并不说明第二杯酒就没毒。他保护了太子二十多年,还从未出过差错,却不想马有失蹄,他竟栽在这小小的两色斛上。

    “殿下,可有何不适?”那老奴俯身在太子身前问道。

    “起初胸臆间有一点点疼痛,现在……似乎开始向全身蔓延了。”太子夜无尘脸色惨白地说道,一双黑眸狠狠瞪着瑟瑟,狂怒的眼神好似两簇火焰冷冷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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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药拿来!否则让你求死不能求活不得。”管宁趋步走到瑟瑟面前,冷声道。

    “公公,何必动怒呢。我无意要太子殿下的命,之所以如此做,只是有一件事情要求太子殿下罢了。”瑟瑟言罢,从袖中摸出一粒赤红色丹药,道:“这便是解药,但是,却只能解得太子此次毒性发作。”

    管宁手中接过药丸,有人试了试药,确认是解药后,便给太子服了下去。夜无尘用了解药,蔓延全身的疼痛才缓缓退去。

    他拂了拂额前乱发,那发丝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贵为太子,他何曾受过这般折磨,方才那毒药发作时的疼痛,简直如同万蚁钻心,凌迟割肉。

    他怒不可遏走到瑟瑟面前,只觉得胸臆间的火气腾腾燃烧着,压都压不住。伸腿冲着瑟瑟腿弯上就是一脚,口中骂道:“说,是谁派你来行毒害本太子的!”

    “公子!”紫迷心疼地喊道。

    瑟瑟早知夜无尘武艺不咋地,但是被他踢了一脚,还是疼得难受。

    她不是躲不开,而是不想躲。

    不管如何,那毒药已经让他吃了下去,她也算是有求于他的,不能一味来硬的。

    “殿下,若是想要刺杀你,方才何必给你解药呢?我只是有一事要求殿下帮忙。”瑟瑟颦眉说道。

    夜无尘气得脸色发黑,思及方才那疼痛的折磨,冷笑道:“什么事!”

    “明晚璿王府里有宴会,我希望太子殿下能带我前去!”瑟瑟淡淡说道。无论如何,璿王府她是一点要进去的。

    夜无尘挑眉,看到瑟瑟提到璿王时,清眸间的冷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可以,本殿下很乐意带你去,只是,你不会是去刺杀璿王的吧?”

    瑟瑟摇头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放心好了,只是去见识一番宴会的盛况罢了。”

    夜无尘黑眸一眯,“那解药你什么时候给。”

    “出府后,即刻给你。”瑟瑟淡笑着说道。

    原本她是想让夜无涯带她去的,只是她不想再连累无涯,所以才想到了随太子前去。所幸她上次在璇玑府盗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这个两色斛,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蝶恋花 003章

    夜。

    黑绒般的天幕中,冷月高挂,幽幽泛着清冷的光芒。

    瑟瑟妆扮成夜无尘的侍卫,静静伫立在街头,只待夜无尘一出现,她便随他进璿王府。她已经听素芷打探清楚,伊冷雪和那个孩子就住在之前伊盈香所住的云粹院,药应该也在云粹院。待会儿,进了府中,趁众人不备时,她便潜到那里去盗药。凭她的轻功,以及对璿王府的熟悉,这件事情还不算难办的。

    街上不时有华丽的马车掠过,疾风荡起了她的衣摆,低头看看,这身侍卫服还是蛮合身的。摸了摸脸,今夜瑟瑟没戴人皮面具,因为戴上面具,神色僵硬,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所幸“兰坊”有易容高手,给她精心易容。肤色涂深了些,尖尖的下巴看上去比原来宽了,脸容轮廓分明,看上去倒真像一个面貌平凡的男子。也不知那易容的姑娘用什么东西黏住了她的眼角,原本如秋水般灵透的眼睛看上去小了些。这个样子,夜无烟应当不会认出她吧。

    原以为,这一世,她是不会再看到他了。未曾想到,还是要去见他,而且,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但是,为了澈儿,她什么都愿意做。

    一辆马车在她身侧停了下来,极是普通,就是街上那种可以雇佣的马车。瑟瑟心底纳闷,夜无尘不会坐这样的马车吧?而且,车前车后也没有侍卫随侍。正在疑惑,车帘被一只小手掀开,江澈从车里钻了出来,笑眯眯地说道:“纤纤公子,你在这里等谁啊?”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一昏人畜无害的笑容,眉眼间透着一副懒洋洋万事无所谓的样子。

    瑟瑟顿感头疼,她明明将江澈留在了“兰坊”,嘱托素芷派人好生看着他,怎地竟然到了这里?一辆马车在后面跟着自己,她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这令她不可置信,她的警惕性何时降到这么低了?

    “你跟踪我过来的?”瑟瑟冷嗔道。

    “我可不是跟你来的,你那诡异的身法,谁能跟得上你。我是偷听了素芷和雨墨的对话,知道你来璿王府,所以,不放心你,就直接来璿王府了。我也要去参加宴会!”江澈白瓷般的脸上,笑容渐敛,神情凝重。

    每当澈儿脸上出现了这样的表情,往往是主意已定,九头牛也拉不回去的。

    瑟瑟摇摇头,蹲下身,拍了拍澈儿的头,笑眯眯地引诱道:“无邪公子,回去好不好?娘是有真的有正事要办,不能带你。下次,娘带你参加大宴会好不好?”

    “拜托你不要笑了好不好,你瞧瞧你这张脸,丑的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你。还笑,再笑,鬼都会被你吓死的。你不用哄我,我知道你所谓的正事是做什么,是为我求药嘛,所以……我更应该去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猜,无人会注意我这个小孩的,我行动肯定更自由!”澈儿悠悠说道,一勇男子汉对于女子的那种保护的语气。

    澈儿有着超乎一般孩子的成熟和聪慧,如若他跟过去,或许真的能帮上她的忙!只是,对方是夜无烟,瑟瑟私心里不想让夜无烟看到澈儿。

    “我知道你能干,不过这件事,我有把握做好,你真的不用去。乖乖回去!”瑟瑟不顾江澈的软磨硬泡,定定说道。

    “我听说那璿王是南越的英雄,应该不会滥杀无辜的,就让我去吧。”江澈开始软语哀求,一昏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过,这次他的装可怜没起到效用,瑟瑟听到澈儿提到了璿王,脸上顿时一冷,一把揪住他,冷言道:“乖乖回去!”声音很低,却冷的似冰,话里的严厉再明显不过了。

    江澈还从未看到娘亲如此冷厉的样子,睫毛眨了眨,眸中闪过一丝洞彻。

    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车前车后,簇拥着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那马车“噶”地在瑟瑟身畔停下,车帘挑开,露出锦衣华服的夜无尘。

    他看了看瑟瑟身上的侍卫服,再看了看瑟瑟的模样,笑语道:“原来你长的这个样子啊?”眸光一转,溜到澈儿身上,眉毛一挑,颇惊讶地问道,“这个小娃是何许人?”

    澈儿最恨别人当他是小娃,看到夜无尘笑的狡猾如狐狸,尤其是那副张扬跋扈的气质,他极不喜欢,冷眼瞥了他一眼,淡淡答道:“我不是什么小娃,我是无邪公子!”

    夜无尘明显被澈儿眸中的寒意惊到,眸中划过一丝讶色,随即笑道:“邪公子,你是要去璿王府吗?来,本殿下带你去!”

    “我叫无邪。”澈儿凝眉道。

    夜无尘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娃,你最好把那个“无”字去掉。”

    瑟瑟心中了然,太子名无尘,这个“无”字,和他的名字相冲,犯了忌讳。

    “澈儿,今夜,你就叫邪公子。”瑟瑟垂首对澈儿说道。

    澈儿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他退了一步,牵住瑟瑟的衣角,轻声问道:“他是谁?”

    “殿下就是当朝太子了。”瑟瑟低声说道,捏了捏澈儿的小手,示意他收敛一点。

    透过街上微蒙的光芒,凝视着车里的夜无尘。这个太子被自己设计,竟然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一瞬间,她感觉这个太子,心机很是深沉。他会不会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呢?

    当年,她从悬崖下跌下来,那个救她的人,四年来一直没有出现。瑟瑟自然知晓,不出现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人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却也是那场阴谋的设计者。

    事后,瑟瑟知晓,夜无烟派出了很多精兵良将,却都没有寻到她。可见,那个将她带走,且能逃脱夜无烟投捕的,绝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势力。

    夜无尘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眼下,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以这种方式到夜无烟的府邸。此次事情一了,便回无忧岛,再不在绯城逗留。

    “走吧,上马车吧。”夜无尘拧眉催促道。

    瑟瑟牵着澈儿,上了夜无尘的马车。她心湘起伏,说起来,澈儿的容貌,大部分像她,只是那一双丹凤眼,像极了夜无烟。此番进府,若是被夜无烟认出来可如何是好。

    “殿下,我有一事相求!”瑟瑟思索片刻,微笑着说道。

    “何事?说吧!”夜无尘靠到软榻上,眯眼笑道。

    “这个孩子,烦请殿下说是您带过来的,可以说他是殿下亲戚家的孩子。”瑟瑟清声说道。只有说是夜无尘的亲戚,夜无烟才不会怀疑澈儿的身世。

    “好!”夜无尘的眸光在澈儿脸上流转了一瞬,干脆利索地答应了。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璿王府的门前。

    马车一停,澈儿率先跳下了马车,夜无尘在众侍卫的簇拥下,也下了马车。瑟瑟杂在侍卫中间,静静跟在夜无尘身后。

    还是那座庄严尊贵的府邸,门前的石狮,张牙舞爪,踏球而立。大红的宫灯高高挑着,将门前照的亮如白昼。大门前冠盖云集,停满了香车宝马,极是热闹。看样子这宴会不止是宴请的太子和逸王夜无涯,京中的文武百官大多都到了。

    十几个侍卫站在大门口,排成两派,金总管在大门口侯着,夜无尘的马车一停下来,他便微笑着前来迎接。

    夜无尘下了马车,便牵住了澈儿的手,唇角勾着笑意,缓步上了台阶。

    “恭迎太子殿下!”金总管施礼道。

    “免礼!今日倒是很热闹啊!”夜无尘微笑着说道。

    金总管一怔,笑道:“璿王的原意是清清静静的过,是以只邀了殿下和逸王,不知大家从哪里得了消息,都赶来祝贺。”

    夜无尘点了点头,眸中精光闪烁。

    “殿下请!”金总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忽而看到了夜无尘身侧的澈儿。

    “殿下,这是……”金总管望着澈儿白玉般的小脸,愣然问道。

    夜无尘挑眉,淡笑道:“金总管,你看这小娃,和本殿下生的像不像?”

    金总管一愣,夜无尘和这个孩子都是一双丹凤眼,竟有三分相像,莫非……这个孩子是夜无尘的?可是,夜无尘的孩子明明是一个女孩,已经六七岁了,怎会是这三四岁的小男娃。难道是……

    夜无尘俯身到金总管耳畔,笑语道:“金总管,这事可千万别让圣上知晓,到了适合的时机,本殿下会亲自禀明圣上的。”

    夜无尘的话再明显不过了,那意思是说这小娃是他的孩子了,不过,大约不知是在外面和哪个女子生的,是以一直没有禀明圣上。

    金总管了然地点了点头,温然笑道:“殿下请!”

    瑟瑟杂在侍卫中间,夜无尘的话自然隐约听到了耳中,忍不住在心底将夜无尘咒了数遍。不过,不得不说,这个解释是目前最可信的了。

    宴会是在清心殿举行的。到了府内瑟瑟才知道,这宴会竟然是夜无烟的生辰宴,是皇帝特地让他举行的宴会。似乎原本没请这么多人,金总管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宾客,筹备的不周全,是以看上去都很忙碌。

    以夜无烟现下在朝中的人气,文武百官来庆贺不足为怪。人越多越好,越乱越好,更便于她行动。

    夜无尘一到,那些先到的大臣都起身向太子施礼。夜无尘大声道:“都起身吧,今日是臣弟生辰,本宫只是来凑个热闹,大家不必拍礼,若是太拘束,就不好玩了。”言罢,朗声一笑,牵着澈儿的小手,大步前行,坐到了首位。

    瑟瑟和另三名侍卫尾随其后,瑟瑟尽量目不斜视,防止自己的目光和哪个熟悉的人相撞。

    夜无涯已经到了,着一袭玄色锦袍,长发用银冠扣住,整个人温润如风。他坐在席间,也不多话,神色极是宁静。

    “寿星如何还没到?”夜无尘淡淡瞥了一眼金总管,定定问道。

    金总管躬身道:“禀殿下,良公子突发寒毒,殿下在为良公子医治。”

    “哦!”夜无尘挑了挑眉,一个“哦”字说的意味深长,“那我们等等无妨。”

    原来,他在为伊冷雪的孩子驱毒!

    瑟瑟听到这句话,心底是什么滋味,连她自己都品不清了。

    澈儿坐在夜无尘身畔,倒是极其乖巧。白瓷般的小脸上,一双凤眸微微眯着,将席间的人打量了个遍。

    众人对于太子带着一个小娃还是极其好奇的,一开始无人敢询问,到后来终究有人忍不住,坐的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微笑着问道:“殿下,这小娃如何称呼?他是……”

    夜无尘唇角一勾,笑道,“陈尚书,你觉得呢?”

    陈尚书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笑道:“原来,怪不得呢,这小娃粉妆玉砌,聪慧伶俐,又满身的贵气。殿下真是好福气啊……啊哈……”

    澈儿在一旁,其实他早从话里听出了夜无尘的意思,只是在马车上,娘亲曾说要夜无尘说他是他的亲戚的,他知道那是娘亲为了隐藏自己和她的身份。所以,现在虽然恼怒,但是,也没有发作。只是拿一双凤眸,冷冷瞧着陈尚书。

    陈尚书一愣,笑声便好似被扼住了一般,登时停止了。

    这个粉妆玉砌的小娃,白玉般的脸蛋可爱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捏一下,只是,这浑身的寒意和凌厉,倒是令他吓了一跳。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势,他真是太子的孩子吗?

    正在僵持之间,就听的侍卫唱诺:“璿王到!”

    除了太子和逸王,其余臣子都起身施礼。

    “大家不必多礼!平身吧。”一道声音悠悠传来,低沉而动听。只是,还是那样清冽深冷。

    这是夜无烟的声音,瑟瑟至今都还没弄明白,夜无烟和明春水的声音何以会不同,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嗓音。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颇有些遗憾,要是早点弄明白了,她若是扮成男子,也可以改变声音了。

    瑟瑟面无表情地站在夜无尘身后,没有转首看向来人。她很讶异,自己此刻的心情竟然如此平静,还有工夫胡思乱想。

    夜无烟缓步走到太子夜无尘身畔,施礼道:“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夜无尘眯眼笑道:“平身吧,听说你方才在为良公子驱毒,不知可曾好转。”

    夜无烟淡淡笑道:“劳殿下挂念了,现下已经无事了。”

    “你就是璿王?”一道清澈的童音忽然插了进来。

    夜无烟抬眸,只见夜无尘身侧,坐着一个小男孩,三四岁的模样,白皙如瓷般的脸蛋,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孱弱。那小男孩生的极是俊美,尤其是斜飞入鬓的眉和那双波光潋滟的丹凤眼,还有一笑的邪气,好似能勾人魂魄。

    事实上,这一瞬间,夜无烟的魂魄真的被勾走了,心头如遭雷击,头脑如遭雷轰。他不知,这种震撼的感觉来自何处。直到他静下心来,他发现,眼前这个孩子,那凤眸,那修眉,和他极像,而那黑眸冷冷淡淡瞧着他的神情,却又和他梦里的人的神情那般相似。

    他忍不住颤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向深邃冷漠比海深的黑眸,此时翻卷着汹涌的情绪。

    澈儿瞧着夜无烟,今夜,他之所以要来璿王府,不仅仅是为了帮娘亲,主要是还想看看这个男人。

    虽然,娘亲一直说他的爹爹不在人世了,他也曾经相信过一段时间。但是,有一次,他偷偷看到青梅在娘亲面前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娘亲便大发雷霆,说是再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个男人了。

    他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璿王夜无烟。

    娘亲从未发过那么大的火,为了一个男子,竟然如此激动。

    澈儿不禁很是惊讶,他经过冥思苦想,得了两个结论,那个男人如果不是娘的仇人,就一定是曾经和娘最亲近的人,后来却又弃了娘。

    今日,当澈儿看到这个男人站在他面前,声音温柔地问他叫什么名字时,他终于知晓,他是谁了。他也终于知道,何以,娘亲来参见宴会,妆扮成男人罢了,还易容成那般丑样子。

    这男人高大俊美,轩眉飞扬,深邃的丹凤眼如寒星般凌厉,鼻子高挺,唇形完美。他穿着一袭深绛色华服,袍角和袖口用金线绣着朵朵云纹,这衣衫看上去很华贵。他除了神色有些冷,语气有些冰,和娘亲还是蛮配的。

    澈儿盯着这个人的丹凤眼,虽然夜无尘这个家伙一直在暗示别人,他和他长的像。但是,澈儿却看得清楚,夜无尘的眼睛比他的更长更细。而眼前这个人,他的一双凤眸,和他更像,也更好看。

    外表倒是不错,气势也不错,只是,这个人不配做他的爹。

    他和娘亲在外面受苦,他家里倒是有妻有儿的,方才竟然还为了那个孩子驱毒而姗姗来迟。

    他心里很不爽。

    澈儿定定望着夜无烟,勾唇笑道:“我是邪公子。”

    “邪公子,这应该不是你的名字吧。”夜无烟微微笑了笑,对这个孩子,他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爱怜。和这个孩子说话,夜无烟的声音也不知不觉放柔和了。

    “很抱歉,我娘说了,我的真名不能告诉不相干的人,你就叫我邪吧。”

    “你娘是谁?”夜无烟颤声问道。

    澈儿笑了笑道:“我娘的名字当孩儿怎么能随便说呢,你问我爹吧。”澈儿甜笑着瞥了一眼夜无尘,暂时让夜无尘这个家伙占便宜了。

    夜无烟闻言,“心头一震,抬眸看向夜无尘,微笑道:“皇兄,这孩子,是你的……”

    夜无尘倒是未料到江澈会直接唤他,脸色一呆,当着众位宾客的面,他有些尴尬。不过,在他们三个皇子中,他若有了嫡子,将来夺位也是一个胜算。

    夜无尘干笑两声道:“别听孩子的。皇弟快些入座吧,今晚可是你的生辰宴。”

    夜无烟听了澈儿向夜无尘喊得那句“爹”,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一直沉下去,继续沉到了寒冰凛冽的湖底。

    他坐在座位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光,不时地向澈儿望一眼。

    澈儿感受到他的眸光,抬眸冲着他甜甜地冷笑,唇角勾着一丝嘲弄。

    瑟瑟一直静静地伫立在夜无尘身后,看到夜无烟看到澈儿后,那惊愣震惊的样子,心底也是波涛汹涌。她未料到澈儿会唤夜无尘爹,这一瞬,她明白,澈儿是知晓了什么了。

    早就应该猜到的,他不会无缘无故赖着自己来王府的。

    “璿王爷,我能去看看您的良公子吗?我听说他中了寒毒,一定很痛苦吧,我能去看看他吗?”澈儿把玩着手中的竹筷,笑眯眯地问道。

    夜无烟微笑道:“可以啊,来人,带邪公子到云粹院去。”

    一个侍卫答应了一声,起身领着澈儿去了。

    夜无尘瞥了一眼瑟瑟,沉声道:“你去看着小公子。”

    瑟瑟点了点头,随着那侍卫和澈儿一道出去了。

    夜无烟的眸光一直锁在江澈的身上,不曾发现,后面那个侍卫的背影,是那样的熟悉。

    蝶恋花 004章

    前院的清心殿一片热闹,后院却极是静谧。

    一弯孤月挂在林梢,清光泻地,一片清冷。晚风拂过,抖动不胜凉风的叶子,青碧的新月湖划开一圈因的柔波,倒影在湖中的弯月儿随波曳荡。

    前面的侍卫捉着灯笼,瑟瑟牵着澈儿的小手,在其后慢悠悠地跟着。

    澈儿从忘忧岛来到绯城,一直在“兰坊”闷着,初次出门,就到了璿王府。璿王府的景致,纵然是在夜里,也是美不胜收,琼楼殿宇,玉树花木,都独具匠心,颇具巧思。三步一景,五步一亭,处处香花,看的小家伙眼花缭乱。

    新月湖栽种着一大片的睡莲,田田莲叶在水中飘着,花还未绽放,半开的花苞娇羞而雅致,淡淡的幽香在空气里缭绕。

    “这就是睡莲吧?”澈儿好奇地问道。

    瑟瑟点点头,道:“这是睡莲,莲分很多种,这是其中之一。”

    “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澈儿点点头,拽了一句诗。

    瑟瑟笑了笑,心底却涌上来一股悲哀,澈儿,他原本是应当无忧无虑生活在这府里的,可是,此时,却在为这里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而艳羡不已。

    他们穿过了白玉石桥,走了没几步,便到了云粹院。院里,依旧栽种着一架的蔷薇,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趁着侍卫向里面禀告的工夫,瑟瑟在澈儿耳畔低语道:“澈儿,一会儿,你见了那个孩子,向他打探那药放在何处,娘亲动手也方便些。”

    澈儿点了点头,眨了眨眼道:“澈儿知道了,娘放心好了。”

    瑟瑟刚刚交代完,那侍卫便出来道:“请邪公子进去。”

    澈儿点了点头,昂首走了进去。瑟瑟紧随在澈儿身后,门口有侍女打起了帘子,大约是方才那个侍卫向她们说了澈儿的身份,这些侍女倒极是恭敬。

    室内有些凌乱,红木桌子上铺了一块淡紫色镶着黄色丝线的桌布,一个青铜的鼎炉翻了身,洒了一地的香灰。有几本线装书散落在地,其上也洒满了香灰。瑟瑟一进门,便看到这昏凌乱不堪的样子,微微愣了愣。

    一个侍女正弯腰打扫着,旁边的凳子上,坐着一个小男孩。

    四岁的孩子,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看到瑟瑟和澈儿进来了,起身站了起来。

    那孩子看上去比澈儿还稍微高一点,只是很瘦弱,大约是因为身有寒毒的缘故。瘦长的脸看上去也很苍白,待瑟瑟看清了那孩子的模样,如遭雷击,头脑一片眩晕,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五官竟然和赫连霸天很相像。伊冷雪的孩子,怎么会和赫连霸天这么相像?

    夜无烟虽然和她说过,伊冷雪的孩子不是他的,自从伊冷雪那次故意滚下山坡,她也知晓伊冷雪不想要腹中那个孩儿,并且,想借机陷害自己。孩子是为人母者的心肝,伊冷雪既然狠心舍了孩子来陷害自己,瑟瑟猜测,她一定是不喜欢那孩子的爹爹。

    可是,她从未料到,伊冷雪的孩子会和赫连霸天有关系,难道说,这个孩子是赫连霸天的?

    瑟瑟心头一颤,她想起夜无烟说过,伊冷雪受过极大的刺激,是以忘记了前事。说这话时,她还不知莲心便是伊冷雪,是以根本没料到那极大的刺激是什么事。

    此时想来,伊冷雪必是被赫连霸天那个色狼玷污了。瑟瑟想起赫连霸天那双淫荡的狼眼,心底依旧有些恶寒。赫连霸天竟然将北鲁国的祭司玷污了,这么说,当年,这件事一定在北鲁国掀起了惊涛巨浪,因为北鲁国的子民对于神佛是那样信仰。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伊冷雪和赫连霸天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夜无烟应该就是因为伊冷雪出了这样的事,祭司做不成,是以才救了她回来的吧。

    瑟瑟怔怔站在那里,心潮起伏。这几年,她一直竭力回避着当年的事情,也没让马跃打探北鲁国的事情,只知道赫连傲天在两年前登基为可汗了。

    她怎么也没料到,伊冷雪身上,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你就是他们说的良公子?”澈儿已经走到那孩子面前,笑眯眯地问道。

    那孩子抬眸好奇地打量着澈儿,轻声问道:“你是谁?”

    其实赫连霸天的模样并不算多么丑陋,只因为他为人凶狠,是以令人看了极是厌恶。这个小孩,生的像赫连霸天,但是,那双狼目中却没有凶光,而是神色极是淡漠。这副清冷的样子,倒是和做祭司时的伊冷雪有些像。

    “我是无邪,我们一起出去玩,怎么样?”此刻没有别的人,澈儿又把“无邪”的“无”字加上了。

    那良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澈儿一番,神色颇戒备。待看到澈儿脸上灿烂的笑容,他顿了顿,黑眸中升起一股期待。点点头,唇边也绽开一抹笑意,道:“好吧,我们一起去玩。”

    两个孩子正要出去,就听得一道清冽如寒风冷雪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

    “不准出去!”

    两个孩子闻言顿住了脚步,瑟瑟抬眸望去,只见从屏风后转出一个女子。

    一袭华贵的衫裙裹着曼妙玲珑的身躯,乌黑秀丽的长发挽着高髻,玉脸白皙,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如同寒星般的清眸,极是漂亮。只可惜她黛眉轻颦,眸光冷厉,多少折损了她的花容月貌。

    她正是伊冷雪。

    “良儿!过来。”伊冷雪冷冷说道,语气里有着不容忽略的狠意。

    那良公子挪动脚步,垂首站在伊冷雪面前,轻声道,“娘,我想出去玩儿。”

    “我让你背的诗背会了吗?”伊冷雪唇角一勾,冷笑道。

    “毛……没……”良儿垂下头,怯生生地说道。

    “那好,你是继续在这里背诗,还是要出去玩儿?”伊冷雪杏眸直直盯着良儿,眸底翻涌着怒意。

    “我想……出去玩儿,良儿这次一定听话,玩一会儿回来再背诗,好吗?”良儿可怜兮兮地抬眸说道。

    “好啊,你不背诗,却要出去玩,也好……”伊冷雪的面容冷若晨霜,她咬着牙,伸手从侍女的手中接过戒尺,厉声道:“要出去玩可以,把手伸出来。”

    “娘,娘,不要!”良公子颤巍巍地伸出手,闭上眼睛,小脸皱着。

    只听得一声“啪”的声音,白皙的小手上便被抽了一道红红的伤痕。

    “娘,良儿不出去玩了,良儿背诗。”良公子带着哭腔喊道。

    “好,好……这才是好孩子。”伊冷雪的眸光变得平静了些,“记住,伊良,知道为何王爷私下不让你喊他爹吗?知道王爷为何私下不让你姓他的姓吗?那是因为你太不争气了,什么都学不会,背诗背不会,下棋学不会,弹琴也弹不出来曲调来,所以他才不喜欢你。知道了吗?从今日起,你要多看书,勤练武,学弹琴,听清楚了吗?”

    “良儿知道了。”伊良不断地点头,黑眸中泪花点点。

    “这位夫人,为什么要打他,我娘就从没有打过我。他要是喜欢学,自己会去学的。”澈儿缓步走上前,仰头说道。

    伊冷雪的眸光不经意地从澈儿脸上掠过,一瞬间,花容失色。

    “你就是……就是邪公子,太子殿下的……小公子?”伊冷雪转身,杏眸圆睁,声音嘶哑地问道。

    她一弯腰,玉手抓住了澈儿的肩头,眸光在澈儿脸上来回逡巡。

    澈儿极是厌恶地扫开她的手,皱眉道:“这位夫人,你抓痛我了。”

    伊冷雪闻言,一把松开了澈儿的肩头,尴尬地笑了两声:“哦,良儿,你去和这位邪公子玩去吧,今晚不用背诗了!”

    “真的吗?”伊良闻言,小脸上立刻绽出了灿烂的笑容,好似生怕伊冷雪反悔一般,一把抓住澈儿的手,便飞奔了出去。

    瑟瑟见状,向伊冷雪施了一礼,转身跟随而去。

    伊冷雪坐在软榻上,杏眸凝视着跳跃的烛火,唇角微勾。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软榻上的七色琉璃锦,那鲜艳灵动的颜色被她的手指探捏着一团,看上去混乱而破碎。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从云粹院奔了出去。

    瑟瑟从云粹院缓步走了出来,想起伊冷雪方才的冷厉,眉头皱了皱。方才,她从伊冷雪的神色间,已经感觉到她对自己孩子的厌恶。如若当年真的是赫连霸天玷污了她,可是孩子毕竟是她的骨肉,且,孩子无辜的,对孩子动辄打骂,实在是不对。

    又思及她看到澈儿时的失态,瑟瑟叹了一口气,如若今日澈儿不是冒充了太子夜无尘的孩子,恐怕早已经暴露了身份。此间事了,还是及早离开的好。

    前面,澈儿已经开始打探消息了。

    “良公子,听说你自小便身中寒毒,是吗?”澈儿问道。

    伊良脸色一暗,道:“是啊,我生下来就中了寒毒。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发作起来好痛苦的,又疼又冷。”

    “好可怜啊!”澈儿一脸的同情神色。

    “我不可怜的,我才不可怜呢。王爷,也就是我爹爹,他平日里虽然都不来看我,但是,我知道他是关心我的。他比娘还要关心我呢,他派人给我治病,派人寻药,不过那些药物只能让我发作是不再那么疼,可是依然治不了我的病。不过,这次可好了,他寻到了能够治好我的病的药了。”伊良笑眯眯地说道,小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

    澈儿眸光暗了暗,甜甜笑着问道:“有这样的好药?我听说,寒毒根本就治不好的。”

    伊良得意洋洋地笑了笑,悄声说道:“要是别的小孩得了这个病,肯定是治不好的,那就必死无疑了。可是我有个王爷爹,他好厉害的。这次他给我的药很神奇的,据说特别珍贵的。服用这个药物后,就能用内功将毒逼出来了。听说,好像是这样连续驱毒三次,我体内的寒毒就能驱尽了。”

    澈儿望着月色下伊良那得意洋洋的神色,黑眸中的光芒暗了暗,缓缓垂下了头。

    澈儿虽然自小中寒毒,可是他性子活泼,就算忍受着寒毒的折磨,也从来没有沮丧过。可是,此刻,他站在月色之下,垂着头,一副极是落寞伤心的样子。

    瑟瑟从未见澈儿这般样子,母子连心,瑟瑟心底忽然一闷,好似被什么东西绞住了一般。治疗寒毒的药,无论如何,她也要为澈儿寻到,就算,就算要她去求夜无烟也无妨。

    “良公子,我不相信有那么神奇的药,你能让我看看吗?”澈儿忽然抬眸问道,小脸上的黯淡之色已经褪去。

    “那么珍贵的药,怎么能给你看呢!要是弄丢了,你可赔不起的。何况,那药都是我娘收着呢,她才不会让别人看。”伊良得意地说道。

    “好了,那么珍贵,那我不看了。不过,我听说这个世上有好多人中寒毒的,你那药可要藏好了啊。”澈儿笑眯眯地说道。

    “那是自然,我娘锁到床榻上的柜子里了,睡觉都守着呢。”伊良笑道,“我们去哪儿玩啊?去前院看看宴会好不好,听说很热闹的。”

    “好啊,那我们去吧!”澈儿拉起伊良的手,说道。

    “良公子,王爷不准你到前院里玩,你忘了吗?”方才引着瑟瑟他们过来的侍卫,低声说道。

    伊良收住了脚步,道:“我只是悄悄去看看,这样行吗?”

    “是啊,不然你跟着我们去,好好看着我们,我们就在殿外看看,这样应该行吧。”澈儿高声说道。

    那侍卫看到澈儿发了话,眉头拧了拧,道:“好吧。”

    “对了,你,留下了为我采几朵睡莲,我好喜欢的,回去我要插到瓶子里。”澈儿指着瑟瑟,大声地命令道。

    瑟瑟闻言,躬身答道:“是,邪公子!”

    澈儿和伊良并肩向前院走去,夜无烟派来的侍卫不放心地跟在后面。瑟瑟眼见的他们走的远了,飘身又向云粹院而去。

    因为上次曾扮作采花贼来吓唬伊盈香,是以,瑟瑟对云粹院极是熟悉。三转两转,便躲过了侍卫,到了内室的后窗。她趴在窗畔,听了听室内无人,伊冷雪似乎还坐在前堂。

    瑟瑟推开扉窗,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室内。借着微蒙的月色,瑟瑟走到床畔,掀开被椎,看到床侧一角,果然有一个暗匣,被一把小小的锁子锁着。

    瑟瑟单手握住小锁,一用力,便将小锁拽开,她伸手拉开匣子,果然看到里面有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借着月色,隐约看到里面有几颗珠圆玉润的黑色药丸。

    瑟瑟拿出来,倒到手心里,一看大约有十粒,瑟瑟也不知多少便够用了,犹豫着要不要给伊冷雪的孩子留一些。忽听到有脚步声向这边走了过来,瑟瑟来不及多想,从瓷瓶中倒出来一半丸药,遂将瓷瓶放回到匣子里,将小锁快速锁好,飞身从窗子里跃了出去。

    她施展轻功,从云粹院跃了出去,走到新月湖中的白玉石桥上,飞身跃到湖中,足尖踏在莲叶上,弯腰采了几朵睡莲花苞。

    前院的清心殿,此时,正是酒宴正酣之时。

    瑟瑟来到前院,原本要寻到澈儿,先行带他离去,可是院外根本没有澈儿的身影。

    以澈儿的聪明,既然知晓自己已经去盗药,应当会在外面乖乖等着自己,不会再到殿内去的。可是,瑟瑟寻了一大因,依然寻不到他的身影。

    “请问,可看到邪公子了?”瑟瑟低声问守在清心殿门口的侍卫。

    “哦,方才邪公子和良公子本在外面玩的,后来,看到有歌舞助兴,邪公子就到殿内去看舞了。”侍卫沉声说道。

    瑟瑟神色一凝,向侍卫点了点头,便缓步到殿内。这个澈儿,这几日在“兰坊”住了几日,没少看歌舞,怎么会对舞感兴趣,毕竟是小孩子啊。

    瑟瑟实在不想在璿王府再待下去了,万一,一会儿伊冷雪发现药物被窃,事情就麻烦了。只好硬着头皮到殿内去寻澈儿。

    一进殿,瑟瑟便看到澈儿坐在太子夜无尘的身侧,他也没有用膳,小脸上神色极是凝重,定定地望着正在酣舞的舞姬们。

    瑟瑟拿着那几朵睡莲,不动声色地走到澈儿身后,悄然而立。

    “邪公子,花采来了,给你!”瑟瑟将花举到澈儿面前,笑语道。

    澈儿回首看到瑟瑟,睫毛眨了眨,笑道:“你拿着吧,我在看舞呢!”

    瑟瑟笑了笑,道:“邪公子,天不早了,你和殿下说一声,先行离开吧。”

    不知为何,澈儿这次却没有听瑟瑟话,他回首道:“我要看舞,那些舞姬中,有一个生的可美呢,我要看她。”

    瑟瑟一怔,几乎就要发怒了。

    一侧的官员听到了澈儿的话,都暗暗发笑,心中不乏在想,看来是太子的孩子无疑,小小年纪,就如此好色了。

    蝶恋花 005章

    对于澈儿的反常,瑟瑟很是讶异。澈儿虽说淘气,却很懂事,且在她面前,一向是比较乖的。难道,那个舞姬有什么特别之处?瑟瑟虽说心中焦急,只想拽起澈儿就走。可是,如若那样做,势必会引起众人怀疑。只得耐住性子,静静立在澈儿身后,心中期盼澈儿看了那个舞姬的舞后,能够及时随她离开。

    夜无尘坐在澈儿身侧,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时不时用宠溺的眸光看一眼澈儿,似乎对于澈儿的任何行为都听之任之。不过,瑟瑟看到他那宠溺的神色,心中忍不住直发毛。

    瑟瑟没有看向夜无烟,她尽量避免自己的眸光和他有任何交集。只是,纵然是目不斜视立在澈儿身侧,眼角的余光还是可以感知到他。他定定坐在那里,眸光不知何时从澈儿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先是在她手上那几朵半开的睡莲上凝注,继而挪到了她的脸上。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眸光犀利,深沉。

    刹那间,瑟瑟感觉到自己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这样子应当不会被他认出来吧。瑟瑟正如是想,却明显感觉到夜无烟眸光一顿,那双凤眸毫无征兆地眯了起来。

    瑟瑟心中一滞,袖中的玉手忍不住捏了起来,如若这样都能被他认出,这易容术也太不济了。原本她还要学易容术的,那就不用学了。

    正在此时,忽听前方舞场上的乐音一转,清澈悠远如流水般的琴音在大殿内响起。夜无烟和瑟瑟均被那清澈的琴音所吸引,转首望向舞场。

    瑟瑟舒了一口气,真不知夜无烟再对她注视下去,是否会认出她来,

    舞台上,一个白衣女子脸上蒙着面纱,从众舞女中惊艳现身。

    因脸上蒙着面纱,看不请她的模样,但是,她的身姿极曼妙妖娆,轻盈地翩舞着。舞随着舒缓的琴音,极是轻柔,好似生怕惊扰了人们的好梦。

    座上众人,皆敛住了呼吸,犹若做梦般看着这仙女下凡般的翩舞。

    澈儿一脸凝重地观看着这个女子的舞。

    “这就是你要看的女子?”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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