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说道景,类似道景这样的人物,我们只要仔细观察,在城里和乡下都可以发现他们的身影,这些人在旧中国的命运都十分悲惨。人们不知道他们表现异常是因为生理和心理原因所致,而把其一律斥之为下贱,视之为故意,借封建道德的力量给予他们残酷的迫害。可他们也是人,也是生命,人们应该给他们一份宽容和爱心。我对道景这个人充满了同情,他是社会上那些具有非常态心理需求的人的代表。再说碧兰,碧兰当然是受害者,漂亮的她本应该获得幸福,结果却长期置身于那样一个可恶的环境,她后来愤而反抗,大胆寻找自己的幸福,但最终消失在社会的重压之下。我想借碧兰之口发出勇敢反抗的呼喊,也想借碧兰的遭遇来展现旧中国女性命运的曲线。少恒是一个最值得同情的人物,他纯洁无瑕,仅仅因为他追求一份幸福,就活活被害死。我想通过他的死,让人们看清我们追求幸福的某些阻力藏在何处。
我已经看过电影。电影较好地表达了原著的思情寓意,我很满意。我的小说就是想呼唤以人为本,把为人们创造幸福生活作为我们全部社会活动的目的,尤其要给那些具有非常态心理需求的人以关注,把宽容和爱撒向人间的每个角落。电影把我的这些想法都表现出来了,这很不容易。电影把故事的发生地由河南南阳搬到四川,人物活动的外景是四川的街道,但这并未给故事和人物关系造成影响,这没有什么。
这部小说是十二年前发表的,写的时候完全不知道银饰品会在2005年变得时髦起来。我当时所以想到用“银”这个符号,原因很多,首先是因为我小时候按我们豫西南乡下农家的传统,戴过银质的长命锁,戴那锁的目的是保证自己生命的安全,那个银闪闪的东西给我留下了深刻记忆;其次是我们南阳城里过去有不少银饰铺子,南阳的银饰曾非常出名,而且至今还有做银器的人;再就是我喜欢银白这种颜色,银白这种颜色不晃眼,柔和而美丽。
在我的眼中,银这种金属首先很贵重,在我的故事发生时,它还是作为货币使用的。其次,它的延展性也好,可被塑造。再者,它的颜色很柔和,给人一种洁净的美感。我让它在我的小说中不停出现,是想提醒人们,世上还有比银子贵重的东西——人的感情和生命;是想告诉人们,碧兰、少恒和道景所追求的,是银白色的十分洁净的东西;是想向人们呼喊,书中那些年轻人的生活,原本也可以塑造成像银质饰物那样美的模样。
在20世纪90年代初,我的一批作品都在追寻苦难的由来,《银饰》这个故事是它们中的一个,它在我心里酝酿已久,它的直接起因是关于银饰的记忆,间接的起因是看到过同性恋者悲苦的命运。这部小说发表后,美国出版的《世界日报》很快进行了转载,很快译成了英、法、德几种文字。它的题材内容、故事情节、叙述角度、语言风格和任何人的小说都不相同。
我第一次是为老银匠流泪,他抱着儿子的尸体绝望地哭泣,儿子是他的全部希望,现在没有了,一想到他的伤痛,就知道那是无底的。第二次是当小银匠到吕府打首饰时,道景交代碧兰别让爹娘知道她和少恒的私情,一想到道景此时还在想着别人,心里就为他的善良一颤。第三次是当碧兰被老银匠勒死时,一想到这个消息传到她娘家的情景,心中就不由得酸了起来。
这部小说恰恰是反封建的,只要读一遍小说或是看一遍电影,就会知道,作品抨击的,恰恰是封建主义的伦理道德和人自身的愚昧无知。这部电影在今天能够公映,是科学精神的胜利,是人道主义精神的胜利。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没有科学精神的普及,没有人道主义精神的深入人心,没有我们政府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这部电影就不可能投拍和上映。
《香魂女》的导演是谢飞先生,那部片子获得了四十三届柏林电影节金熊奖。我的作品有四部被改成电影,我自己觉得都很偶然,我不太清楚导演选小说的标准。
我不愿读掺水的小说,当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小说去掺水。《银饰》现在的长度我认为已经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再拉长没有多少意义。
我最满意的是《香魂女》和《银饰》这两部,它们的成色差不多,不同的是一个是胶片电影,一个是数字电影。
我的新作正在写作之中,目前还不知道能写成啥模样,还是先不说吧,一待写完,我一定先向你报告。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