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队伍本来就有人类。”爱德华提醒他,我马上想到下面那位漂亮的接待员。
凯厄斯的脸换了一副表情,他是要笑吗?
“不错,”他承认道,“但是如果他们对我们不再有用,我们就会吸干他们的血。对于她你没有这样的打算吧。如果她泄露了我们的秘密,你会毁了她吗?我想不会。”他轻蔑道。
“我不会的——”还是很小声的。凯厄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闭嘴。
“你也不打算把她变成我们的一员,”凯厄斯接着说,“所以,她是潜在的隐患。因此她必须死,你们想离开的话请便。”
爱德华露出他的牙齿。
“我是这么认为的。”凯厄斯说,似乎很开心。费力克斯等不及地向前倾。
“除非……”阿罗打断他的话,他好像对谈话的进展不太满意,“除非你愿意让她成为不死的吸血鬼?”
爱德华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我真这么做呢?”
阿罗又开心地笑了:“那你们就可以离开了,然后代我向我的朋友卡莱尔问好。”他的表情变得犹豫,“但是恐怕你不是说真的。”
阿罗把手伸到他面前。
凯厄斯本来是怒目而视的,现在也舒开眉头。
爱德华的嘴抿成一条线,他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的双眼。
“就这么决定吧,”我轻声说,“拜托了。”
变成吸血鬼真的有这么糟糕吗?他真的宁可死也不这么做?我心口阵阵疼痛。
爱德华带着痛苦的表情看着我。
然后爱丽丝向阿罗走去。我转过头看她,她的双手和阿罗一样举了起来。
她什么也没说,阿罗示意紧张的护卫让开。阿罗迎上前去,急切地抓住她的手,眼中闪烁着贪婪。
他低下头看着他们的手,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爱丽丝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我听到爱德华牙齿咯咯的响声。
没有一个人动一下,阿罗似乎被爱丽丝的手冻结在那里。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越来越紧张。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到头,事情还会变得多糟糕。
又过了难耐的一会儿,阿罗打破沉默。
“哈,哈,哈,”他大笑着,头还是低着。他突然抬起头,眼中异常兴奋,“太神奇了!”
爱丽丝冷冷地笑了笑:“很高兴你喜欢。”
“看到你见过的事物——特别是那些还未发生的!”阿罗惊奇地摇着头。
“会发生的。”她平静地提醒他。
“是的,是的,这是注定的,毫无疑问。”
凯厄斯看起来非常失望——费力克斯和简看上去也一样。
“阿罗。”凯厄斯抱怨道。
“亲爱的凯厄斯,”阿罗笑道,“不要心急。想想潜在的可能性!他们现在不愿意加入我们,我们可以等啊。只要想想要是小爱丽丝愿意加入我们,这个家庭就会更加快乐……另外,我很好奇贝拉今后会怎样!”
阿罗似乎很有把握,难道他没有意识到爱丽丝的决定很主观吗?今天她可以这么想着改变我,明天又可以换个想法,许许多多小的决定,她自己的,还有别人的——爱德华的——会改变她的人生,随之也会改变未来。
真的只要爱丽丝愿意就可以吗?如果我不顾爱德华的反对,真的变成吸血鬼,事情会有什么不同吗?对他来说,我整天围绕在他身边,永远地烦他比真的让他死还糟糕?我充满恐惧,陷入压抑之中,几乎窒息……
“那么我们可以走了?”爱德华平静地问。
“是的,是的,”阿罗愉快地回答,“但是请下次再来,这真的很令人开心!”
“我们也会拜访你们的,”凯厄斯说,他的双眼向厚眼睑的蜥蜴那样半开着,“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如果我是你们,我不会再耽搁了,我们可不会给两次机会。”
爱德华牙咬得更紧了,但是他还是点了一下头。
凯厄斯假笑了一声,然后回到马库斯坐的地方。马库斯一直坐着,漠不关心。
费力克斯叹了口气。
“啊,费力克斯,”阿罗笑着说,“海蒂随时会到,耐心点!”
“嗯。”爱德华更加认真地说,“那样的话,我们还是走得越快越好。”
“是啊,”阿罗赞同地说,“不错,难保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是,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在下面等到天黑再走吧。”
“没问题,”爱德华回答,尽管我不希望在离开之前还要再等一天。
“还有,”阿罗补充说,用一只手指示意费力克斯。费力克斯立刻走上前来,阿罗解开高大吸血鬼披的灰斗篷,脱下来扔给爱德华。“拿着,你有点儿显眼。”
爱德华穿上斗篷,没把兜帽戴上。
阿罗叹了一口气:“很适合你啊。”
爱德华笑了一声,看看身后,突然说:“谢谢你,阿罗,我们是在地下等着吧。”
“再见了,年轻的朋友们。”阿罗说,他朝着爱德华看的方向望去,眼前一亮。
“我们走吧。”爱德华催促着说。
德米特里示意我们跟他走,原路返回,好像那是唯一的一条出路。
爱德华快速地拉着我走,爱丽丝走在我的另一边,表情显得很僵硬。
“再走快点。”她说。
我惊恐地盯着她,但她好像只是随口说的。这时我听到阵阵声音——很响、很粗犷——从接待室那边传来。
“真不寻常。”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传来。
“好像中古世纪似的。”一个女人尖尖的声音,不太高兴地回答。
一大群人从小门挤进小房间,德米特里示意我们让开,我们紧靠着墙给他们让路。
那对夫妻走在前头,从口音上听出是美国人,他们的眼睛不停地四处观赏。
“欢迎,各位!欢迎来到沃特拉!”我听见阿罗在塔楼里招呼他们的声音。
还有大概四十多人跟着那对夫妻走进房间,有些人像游客一样欣赏室内的摆设,有一些人开始拍照,还有一些人很是迷惑,好像把他们吸引到这里的故事不符合事实。我特别注意到一个矮小、黝黑的女人。她脖子上套了一圈玫瑰念珠,一手紧紧抓着十字架。她比别人走得慢,时不时地逮到个人问问,我听不懂她的语言。没人听得懂,她越来越恐慌。
爱德华把我的脸埋到他胸膛前,但是晚了一步,我已经明白一切了。
那个小缝隙一出现,爱德华就把我快速地推过门去。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惊恐表情,眼泪忍不住地往外涌。
那金碧辉煌的走廊很安静,只有一个衣着华丽的美丽女人。她好奇地看着我们,尤其是我。
“欢迎回来,海蒂。”德米特里在我们后面和这个女人打招呼。
海蒂不在意地笑了笑。她使我想起了罗莎莉,虽然她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只是她们的美貌是那么出众,难以忘记。我无法将目光移开。
她的衣着更加衬托出她的美貌。她修长的美腿,穿着黑色的裤袜,在超短的迷你裙下展露无遗。上身穿一件长袖、高领的,但是紧身的,红色衣服。她红褐色的头发很有光泽。她的眼睛周围是紫罗兰色——可能是在红色眼膜上戴蓝色隐形眼镜的效果。
“德米特里。”她的声音像丝绸那般柔和,她的双眼在我的脸和爱德华灰色的斗篷间移动。
“钓鱼收获不小啊。”德米特里赞扬道,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那引人注目的外套……她不仅是钓鱼的,她还是诱饵。
“谢谢。”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你不一起来吗?”
“马上,给我留几条。”
海蒂点点头,穿过门去之前又看了我一眼。
我必须小跑才能跟上爱德华的速度,但是我们还是没能在尖叫声之前穿过那扇门。
逃亡
德米特里把我们带到宽敞、明亮的服务台前,那个叫吉安娜的女人还在那个柜台上,轻快、祥和的音乐从隐藏的扩音器中传来。
“天黑之前不要离开。”他提醒我们。
爱德华点头,德米特里匆忙离开。
吉安娜对于我们的对话一点也不惊奇,但是她狡黠地打量了爱德华借来的那件斗篷。
“你还好吧?”爱德华压低声音问我,以免那个女人听到。他的声音因为焦虑而有点儿粗糙——如果天鹅绒有时也会粗糙的话,我想他对我们的境况依然担忧。
“你最好在她倒下之前找个地方给她坐下,”爱丽丝说,“她都快崩溃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在不停地颤抖,我的整个身体猛烈地抖动直到牙齿都咯咯作响,眼前一片模糊,周围的房间都摇晃着。当时有一瞬间,我感觉和雅各布蜕变成狼人那样痛苦。
我听到一个莫名的声音,一个奇怪的、尖锐的声音,和轻快的背景音乐极不协调。由于颤抖得厉害,我搞不清楚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嘘,贝拉,嘘……”爱德华把我拉到离桌边那个好奇的女人很远的沙发旁边。
“我怀疑她正歇斯底里呢,你最好扇她一巴掌。”爱丽丝建议说。
爱德华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那个声音是我发出来的。从我胸腔中爆发出来的呐喊,它使我浑身颤抖。
“没事了,安全了,没事了。”他不停地重复着。他把我抱到他的腿上,用厚羊毛斗篷垫着,把我和他冰冷的身体隔开。
我知道这个样子看起来很蠢。但是谁又能知道我还能看着他的脸多久?他没事了,我也获救了,我们出去之后他就会离开我。让自己的眼睛含满泪水而看不清他的脸——我真是疯了。
但是,我的泪水无法洗去我双眼背后的一个形象,那个戴着玫瑰念珠的小女人的惶恐的脸始终在我眼前晃荡。
“那些人。”我抽搐着说。
“我知道。”他轻声说。
“太可怕了。”
“是啊,我多希望你没有看到那一幕。”
我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上,用那厚厚的斗篷擦眼睛。我深吸了几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需要点什么吗?”一个声音有礼貌地问道。是吉安娜,她从爱德华肩上低头看着我,眼神中流露着关心,同时又有着职业惯性的漠然。她并不害怕自己离一个敌方的吸血鬼仅仅几厘米的距离,她对工作态度一般,不是很认真但也还算过得去。
“不需要。”爱德华冷冷地回答。
她点了点头,对我微笑了一下,离开了。
我等她走远了,问道:“她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吗?”我的声音很低沉。我已经平静下来了,呼吸也顺畅了。
“是的,她什么都知道。”爱德华告诉我。
“她知道有一天他们会把她杀了吗?”
“她明白有这样的可能。”他说。
我很惊奇。
爱德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希望他们能让她活下去。”
我突然觉得脸上毫无血色:“她想成为一名吸血鬼?”
他点了点头,眼睛注视着我,想看我的反应。
我打了一个冷战,“她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低声对自己说,而不想得到一个回答,“她怎么可以看着这些人走进那间恐怖的房间,还想着成为他们的一员呢?”
爱德华没有回答,当他听到我的话时,脸上抽搐了一下。
我盯着他那俊美的脸,想猜出他脸色变化的意味,但是我突然意识到,现在我躺在爱德华的臂弯里,尽管很短暂,至少我们不会死——在那一刻。
“哦,爱德华。”我哭出声来,然后开始抽泣,多么愚蠢的行为。泪水使得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不能原谅自己。我只有等着太阳落下,就像童话故事等待魔法结束的时刻。
“怎么了?”他焦急地问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
我双手钩住他的脖子——他会怎么做?把我推开吗——我更加紧紧地抱住他。“我现在觉得很高兴,是不是不正常?”我问他,声音断断续续。
他没有推开我,他把我抱得更紧,紧得我都不能呼吸,虽然我现在呼吸已经顺畅过来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轻声说,“但是我们有好多值得庆幸的理由。比如说,我们还活着。”
“是的,”我回答,“很好的理由。”
“还有我们还在一起。”他说。他的呼吸很甜蜜,我几乎开始神游了。
我只是点点头,心里明白他在这一点上和我的看法不完全一致。
“而且,明天我们也一定会活着。”
“但愿如此。”我不安地回答。
“未来很乐观的。”爱丽丝安慰我。她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等着,我几乎忘了她的存在,“不到一天我就可以见到贾斯帕了。”她满意地说。
爱丽丝真幸运,她对未来还满怀信心。
我眼睛久久无法从爱德华的脸上移开,我注视着他,希望未来永远不要降临,希望这一刻可以永恒。如果不能,在未来到达的那一刻我宁愿结束生命。
爱德华也看着我,他的目光那么温和,你可以很轻易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是这么做的,这样就可以使这一刻变得更加甜蜜。
他的指尖顺着我的黑眼圈滑过:“你看起来很累。”
“你看起来很渴。”我轻声回答,看着他黑眼睛下方紫色的淤青。
他耸耸肩:“没关系。”
“你确信?我可以和爱丽丝坐在这等。”我不情愿地提议,我宁可他杀了我,也不想从现在这个位置移开。
“不要开玩笑了。”他叹了口气,他清新的呼吸拂过我的面颊,“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能控制住我的那个天性了。”
我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他,有一个已经到了舌尖了,但我还是没问。我不想破坏这样美好的时刻,虽然此时,在这个让我不舒服的房间里,面对一个随时会爆发的吸血鬼,这样的时刻并不十全十美。
躺在他的臂弯里,很容易使我相信他需要我。我不愿去想他这么做的原因——他这样做是不是只为了让我平静下来,还是他对我们的处境感到内疚,在我幸存下来后他感到如释重负?再或者我们分开的日子足够久,他不介意现在的枯燥?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即使是自欺欺人,我也觉得很幸福。
我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记住他的脸,自我陶醉着……
他看着我的脸好像他也在陶醉,但是同时他和爱丽丝讨论怎么回去。他们的声音很快、很低,我知道吉安娜是听不到的。我也只能听到一部分,听起来还要偷一些东西,不知道那辆黄色的保时捷是不是已经物归原主了。
“讨论那些歌手干什么?”爱丽丝问道。
“我们的歌唱家。”爱德华说,他说这些词的时候是用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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