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遥远的声音:“财富。”
大海问:“人的最大价值是什么?”
一个浑厚的声音:“创造财富。”
大海问:“石狮人的性格是什么?”
海浪声、惊涛拍岸声伴随一个坚毅的声音:“敢于创造财富……”
从滔滔波涛中(夸张音响)推出片名……
这尊孔武威猛吼唱欢啸的石狮,没有开罗狮身人面的久远,没有巴黎埃菲尔铁塔的雄奇,也没有中国万里长城的辉煌……然而,它却是一座新文明的标志。
春风秋雨,展露夕阳。
每天每天,车如流人如潮。始自深圳、拱北、汕头、广州、厦门、漳州、龙岩、福州、温州、沈阳、哈尔滨等地的6500多班次的大中型客车,载着6万多名客商急匆匆扑向石狮市,又如鱼一般乱纷纷游人这个“有街无处不经商,铺天盖地万式装”的小商品集散市场。
于是,这颗东临台湾海峡、北靠泉州湾、南涉深沪湾,三面环水,地处泉州、漳州、厦门金三角黄金海岸中段的“闽南明珠”,变得流光溢彩、神秘诱人,人们议论、猜疑、忧虑。困惑、争辩、理解……毁誉参半,沸沸扬扬,给20世纪末叶的中国,乃至世界都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
一个地域的人文环境,必然孕育出一个地域独特的经济现象。
倘若我们沿着历史的长河去寻根探源,就会惊讶地发现:远在公元10世纪至14世纪的宋、元时期,石狮人就已领略过“舟行居浪若游龙”的壮观景象。被伟大旅行家马可。波罗赞誉为堪与埃及亚历山大港并驾齐驱的东方第一大港——泉州刺桐港,延揽八面来风,商贾云集贸易鼎盛;其时,石狮村顺理成章地成为以泉州府为起点的“海上丝绸之路”的通商要道。
石狮人恋土,石狮人更恋海。
朝朝相国代代沿袭,石狮人不避艰险不辞辛劳背井离乡远涉重洋去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
一组耐人寻味的数字:面积仅100平方公里、人口仅27万人的石狮市,旅居东南亚、日本、欧美的华人、华侨及港澳台同胞多达50多万人。
拓海贸易意识和商品经济意识犹如生命基因注入了石狮人的血脉之中。
社会学家称之为“海港文化”和“华侨文化”共同浇铸了石狮经济大厦的栋梁。
文学家则把“石狮现象”比喻为一种生命源的律动。
历史是一位幽默大师。
在那个狂躁迷乱的年代,“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被奉为时髦。
石狮人却敢于玩一场“政治游戏”:在纪念章风靡全国炙手可热之际,三十多家纪念章加工厂在石狮镇应运而生。石狮人凭借极原始极简单的手工操作作坊自制出一批又一批极粗糙却极抢手的纪念章。举国上下正忙于唱“语录歌”、跳“忠字舞”,石狮人却狠狠地发了一笔财。
厄运临头是必然的。
那位头裹白毛巾身穿对襟袄、因垒砌“大寨田”而名躁一时的副总理,在风闻小小的石狮镇居然摆满近千家私商摊贩。经营总资产达60多万元时,以他“越穷越革命”的思维定势,愤愤然得出这样的结论:“石狮只差没有挂上一面台湾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了!”
颇具嘲讽意味的是:一部《铁证如山》的纪录影片,恰巧给我们留下了那个荒唐岁月的历史见证。
惟有一股酸楚涌上我们的心头……
20世纪70年代末期,在中国编年史上,无疑预示着一个旧时代的退隐与一个新时代的崛起。
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以其政治家的睿智目光和思想洞察力,率先指出:“看来单靠计划经济不行,也要有点市场经济。”
江河开冻坚冰打破……
海禁解启国门洞开……
蓄势待发锐不可当……
显然,石狮人在等待一个历史契机。
我们无须探究是哪一位石狮人第一个将海外时装、鞋帽。药品、家用电器等舶来品摆在地摊上出售。
犹如雨后森林里疯长的野蘑菇。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歼陌街巷门前店后,都摆满了折叠伞、电子表、打火机、录音机、录像机、录像带、照相机、电动剃须刀,更多的则是色彩缤纷款式新颖的各式服饰,组成奇异独特喧闹繁华的石狮街市景观。
海外亲友组织货源……
石狮人不分男女老幼当街叫卖……
资本和财富在迅猛增值……
从贩卖洋装、洋货到仿制洋装、洋货,再进一步发展到自制洋装、洋货,最后创立自己的名优新特产品,石狮的“地摊市场”长盛不衰。
时至今日,弹丸之地的石狮市区,已崛起4座商业城,16个小商品专业市场和18条商业街纵横交错密如蛛网,平均每4个石狮居民中即拥有1间商店或1处摊点。
我们不妨将它称之为“地摊经济”。
“地摊经济”萌生在石狮这个地少人多(人均不足三分地)、资源匮乏(除了石头、沙子和海水,其它一无所有)、贫穷落后又缺乏国家投资的农村集镇,从它的诞生之日起就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它从非农业方面闯出了一条发展民营经济的新模式:资金自筹、经营自主、供销自找、盈亏自负,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不依附于任何国家和政府部门,完全进入市场并于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寻求发展。
它的企业结构体现出鲜明的东方式家族色彩:父子夫妻。兄弟姐妹、亲朋故友集资合股、兴衰与共,既实行按劳分配又实行按资分配;前店后厂,投资和经营一体化,运作灵活,应变能力和竞争能力极强,在一个时期内产生很高的经济效益。
据统计数字表明:石狮企业家资产在百万元以上者多达200人,其中资产在千万元以上者有16人,五千万元以上者有5人。1992年石狮市社会总产值达到30亿元。可以预言,石狮出现亿万富翁已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显而易见,民营经济闯出了一条“自我积累、自我发展。自我完善、自我提高”的艰辛之路,以民间资本驱动了地域经济车轮的飞速运转。
一个长期困扰我国农村经济发展,同时被经济学家们、理论家们喋喋不休争辩的关于“市场原始积累”的难题,在南中国的一个临海小镇,就这样悄悄地异常迅猛地穿越了“历史性隧道”!
历史每推进一步都伴随着阵痛。
石狮人创建的民营经济模式,无疑对传统的“官营”经济模式(即产品经济模式)是一次勇敢的挑衅与反叛。
传统习惯势力的惰性在于固步自封。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有人指责:“石狮是小台湾、小香港。”
有人评说:“石狮是福建省的一国两制。”
有人惊呼:“石狮资本主义泛滥成灾了……”
中国改革之艰难,往往表现在旧意识形态法庭对新经济秩序的审判上。
改革开放是一场充满风险、充满挑战、充满竞争、充满机遇的社会运动。
石狮人敢为天下先,顶住了一次又一次风浪的袭击,走自己的路。
石狮经济在经历了“七落八起”的曲折历程之后,以雄狮腾跃之势奋进。
全民开放,全民改革,全民经商,全民置业——石狮这个孕育于隋朝、雏形于明清、发轫于20世纪80年代的农村小镇,迅速崛起于中国东海之滨,当之无愧地成为一个举世瞩目的“民办特区”。
社会变革运动一旦为民众所理解所接受并参与其中得到实惠,必将汇涌成一股浩浩荡荡不可阻遏的时代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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