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处女海-堕落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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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大年最怕夜幕的降临。南方的海奇特,南方的夜生活,更是狂荡、迷眩、醉人。他自从经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磨难,清醒了许多,也深沉了许多。白天,他去打捞队上班,把全部的精力和爱恋都倾注在打捞“黑女丸”上面。他与雷长海成为忘年之交,他似乎从老人身上看到北方硬汉的神力。他跟随他学了好多知识,他没忘记故乡渤海湾也有好多沉船还没有打捞上来。他将来还要回到渤海湾,去海底魔宫探宝。他忘记了疲倦,只感到整个身躯、乃至整个灵魂都在为发现了一颗伟大的心灵在颤栗着、亢奋着。明天,他就要下海了,他和雷长海都在等待这神圣的时刻。他独自在宿舍里喝了几杯酒。酒过三巡之后,他心中忽然涌出一种异样的情感,脸上被酒精涨红的皮肉僵住不动,皮下的筋肉在痛苦地痉挛着。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对着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古怪地哭了。陪伴他的,除了哭声,还有天幕的裂缝和天地之间无边无际的孤独。他的一颗心在狂喊:

    “天呐,我……我……怎么混到这步天地?”

    他想起了丁香香。

    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有爱恋的男人,而且曾经是一个心性迷乱而又理智的男人。他此刻多么需要爱,需要女人。

    门铃响了。

    罗大年擦去脸上的泪痕,打开门。门口站着白蝴蝶。她的精神气质很好,没有再烫发,溢散着香波湿润的长发直直地,瀑布似地流泻到柔婉的肩头。黑宝石般的眼睛,楚楚动人。她有半个多月没再见罗大年,昨夜又做了一个美妙温馨的梦。梦里,罗大年答应了她,与她结婚了。早晨起来,她心头还不时涌动着一股抑制不住的狂喜。梦境,给了她征服男人的勇气的智慧。她要用女人的情怀,抚平他心灵上的创伤,用炽热的亲吻和拥抱,催出一片爱的绿叶……她揣着美妙的梦境和希望来敲门的。

    罗大年眼睛也一亮:“你来了,快到屋里坐吧!”

    白蝴蝶进了屋。罗大年又把门关上,当他转身时,白蝴蝶冉也抑制不住,一跃而起,展开双臂,抱住了他)她那红艳的嘴唇,在他的脸上不住地亲吻着。他觉得被她热烘烘、香嘟嘟的女人气息包围了,在她热腾腾的拥抱中晕眩了,失重了、溶化了。

    过了一会儿,罗大年一把推开了白蝴蝶。他脸上恢复平静,淡淡地责怨地说:

    “白大姐,我们不是说好的吆!你不再来找我!”

    白蝴蝶发出一声呻吟似地低语:“大年,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大年,你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求求你,想开些吧,为了我们过去,也为了孩子,你就回去吧!我不是糊涂女人,你和香香好,我没拦过,现在她离开了你,我才……”

    她眼里闪着渴求、焦虑的目光。

    罗大年心里空落落,久久不语。

    白蝴蝶坐下来,说:“大年,我不是坏女人,你应该相信我,你有什么心里话也该倒出来,不然,你会被这沉重的感情拖垮的!”

    “我没有什么说的,我生活得很好!”罗大年冷冷地说。

    白蝴蝶急切地说:“我知道你内心的痛苦!你站在女人的十字路口上,爱也不能,罢也不能!我真不忍心看你……嗯嗯嗯……”她嘤嘤地哭了。

    罗大年说:“我理解你!你真心待我好!可我一见你就头疼,就想起昨天的悲剧!罪孽也罢,痛苦也罢,总算过去啦!我们何必再讨苦吃?那是血的梦境血的记忆呀……你尽早成个家吧!把我忘掉吧!我将来的归宿不在这里,我还要回北方,我还要带香香回北方的……”

    白蝴蝶愕然地瞪大双眼:“香香背叛了你,你过去对她那么好,她却勾引别的男人!她不是一个好女人!我恨她!”

    罗大年内疚地说:“不,这不能全怪她!这个花花世界容不得纯洁的女人!我……我悔不该带她来!”

    白蝴蝶泪眼盈盈,不满地申辩道:

    “大年,你对她给予那么多宽容、理解,可对我没有!没有!这也太不公正啦!你想过我吗?一个真诚爱着一个男人的女人,永远得不到男人的爱,那将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罗大年眼睛潮了,心里浮着一片困惑和酸愁,他深情地望着白蝴蝶,注视着她那盈盈欲语的双眸,注视着她痛苦、焦灼的面颊,注视着她眉端的轻愁,心中在流泪滴血。她是一个好女人,他是多么想张开双臂拥抱她,亲吻她,轻轻抚干挂在她脸颊上亮晶晶的泪水。然而,他的勇气总是姗姗来迟,心里一种潜在的声音在向他发出警告。他讷讷地说:

    “这也许是不公平的!你,原谅我吧?”

    白蝴蝶的心中一颤。

    罗大年伤感地说:“说实话,现在我对女人的爱感到麻木啦!我觉得爱很痛苦、沉重。只有在工作中才是一种解脱!我猛然发现,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男人,仿佛都不仅仅属于自己属于爱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罗大年哀惋地苦笑一下,说:“我以前也是糊里糊涂的。可是,无情的生活,逼我去思考这些问题。你在南海市有家,有丈夫留下来的事业。可香香她,她只有我一个亲人在这里。可在新婚的夜里,我没有原谅她!我在她滴血的心上又洒下一把盐!她在这个花花世界里失去贞洁,是我的痛苦!可是,她的失身完全出自意志以外的原因,不,不是失身,是受伤害,受蹂躏。而且她受蹂躏的原因,又完全由我引起的!我救了姜曼琳,黑龙会的色狼知道了香香与我的关系,才在祭海崖下奸污了她!她怕我出狱之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才屡次推迟婚期,她没有告诉我这一切。可我却那么粗暴地赶走了她!把她向深渊里推了一把!天呐,难道这是报应吗?我在南海市可以失去童贞,难道她失去贞洁就该受到那样的非难?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压根儿就没有高低之分!我没有理由抛弃她,对于她来说,我是一个罪人哪!”他被泪水糊住了双眼。

    白蝴蝶凛然正坐,心被揪紧了。

    罗大年顿了一顿,又接着说:“一种新的罪孽感时时折磨着我!使我无法摆脱,无力自拔。这些天,我告诫自己,要重新去爱她,使她从堕落的泥沼中走出来,获得新生!也使我的破碎内疚的心灵得到暂时的病态的平衡!尽管我知道,我再爱她的时候,我的男人的尊严、人格和社会压力会重压过来!但是,我……”

    “她还会成为天使吗?”白蝴蝶说。

    “不管她怎样,我必须这样做!”

    白蝴蝶娇弱无力地抬起头,清晰而幽柔地说:“香香,她真幸福!”

    他望着她。两双眼睛对峙着。

    白蝴蝶离开罗大年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了。罗大年望着白蝴蝶驾驶轿车溶进暗夜时,他胸中涌出一种失落、空寂和苦涩的情感。他悒怔怔地呆愣一会儿,没有上楼,而是径直朝南海市繁华的中华大街走去。

    南海市是一个著名的旅游胜地。原本就美丽宜人的自然风光,加上亭台楼阁、园林花圃的人工修饰,再有美妙悠久的历史风物传说,人物逸谈……附丽在它身上,就使小城市更加增色生辉了。传说,两百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的海滩,渐渐地出现了渔寮,形成了小村,后来又有了店铺,成了小镇。辛亥革命前,一批官僚绅商人物,在这里合资建成了一个“商埠”。这里从此繁华、兴盛了。随之出现了赌场和妓馆。南海市的先人将妓馆叫“花舫”。据古籍记载,清代广州的珠江花舫,环南海自成一家,分为数处:谷埠、迎珠街,合昌、水鬼凼等。妓寨、妓艇二百有余,私娼也千人之多。在这些花舫中,历代官吏豪绅、富商大贾、骚人墨客寻欢作乐,流氓醉汉滋事斗殴。无数妓女过着极不正常的、畸形生活,她们被社会抛弃,受家庭诅咒。新中国成立后,妓女从南海市消失。可是,随着改革开放,在南海市经济飞快发展的同时,也出现弊端,一时成了杂色人物积聚繁衍之地。

    罗大年走到了棕榈依依、海风扑面的海边长堤。他要寻找丁香香。海滨之夜,迷乱而诱人。一幢一幢拔地而起的现代化建筑,沿着长堤一字排开。显得俊逸矫健的大浪湾宾馆,把从格窗里抛射出来的多情诱人的缕缕灯光,倾泻到街道、海堤和人流里。

    罗大年走了很长一段儿路,也没看见丁香香的影子。他扭转身走向了热闹温馨的大街。大街上变幻着五颜六色的光,可罗大年眼前似乎抹上了一层暗晦的阴影。他走近美人舞厅时,才蓦地想起自己走了一段冤枉路。凭香香的花容月貌,她不会成为那下等卖淫女,她至少也是一个交际花,周旋于舞厅、酒吧、宾馆、茶座等地方。

    果然不出罗大年所料,夜里11点,舞会散场的时候,罗大年在美人舞厅门前发现了丁香香。她简直判若两人。罗大年从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渔家姑娘的影子。她穿一件血色红舞裙,舞裙很瘦,将她圆鼓鼓的臀部轮廓暴露无遗。脸上化了妆,白脸红唇,妖艳媚人。她那白嫩光亮的头颈在夜灯下特别显露,而且让高挺的胸脯随着高跟皮鞋诱人的响声,而有节奏地颤动。她晃动着戴着镂丝金戒指的手,几分娇媚,几分做作地依偎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朝一辆超豪华的皇冠轿车走去。边走还不时地打情骂俏。

    罗大年看着她,头一阵晕眩。他竭力抑制自己的情感,急头横脑地奔过去,叫道:

    “香香,你……你跟我回去!”

    丁香香站定,扭回头,不由猛吸一口冷气,脸色也骤然变得惨白,嘴里讷讷道:

    “先生,你……你认错人了吧?”

    罗大年一口咬定:“不,你是香香,你是香香!难道你连我也不认识了吗?我是罗大年啊!”

    丁香香象喝了烈酒似地一颤,咬住嘴唇,半晌才发出一个严厉可怖的声音来:“你,你给我走开!你赎我的钱,我不是如数还你了吗?你也说过,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啦!鱼走水,鸟飞天,两清啦!我不贞洁,白蝴蝶贞洁,你去找她吧!”

    罗大年内疚地叹道:

    “香香,是我对不住你,你是无辜的!你能原谅我吗?我向天发誓!在南海市,除了你,我没有一个亲人,我不能没有你呀!”

    丁香香眼里露出哀苦、颓唐的冷光,牙齿把下唇咬出了血:

    “天呐,一切都晚啦!”

    “不,不晚,香香……跟我回家吧!”罗大年扑过去抓住丁香香的手。

    丁香香身边的男人满脸怒容,刚欲发怒,丁香香忽然狠狠打了罗大年一个耳光。罗大年呆了,傻了,象根木桩一般戳在那里。

    丁香香猛然仰脸哈哈一阵狂笑。踉踉跄跄地走到轿车旁。男人殷勤地打开门,一把将她推进去,自己也上了车,“砰”一声关上车门。

    罗大年狂喊:

    “香香,香香——”

    丁香香趴在车座上,“哇”地一声哭了。她的心碎了,几多爱恋,几多柔情,几多怨恨,迷乱地折磨着她。恰似有一扇石磨盘,猛然砸在她的胸窝儿上,将她心、肠、肝、肺砸得血肉横飞。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头,朝车后看,舞厅前的街灯下,还立着一个孤单单的身影,象根被雷电烧焦的冬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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