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阁
九鼎玉炉,袅袅幽香,薄纱轻翼,随风摆动。
盘龙灯座上,颗颗雨花石般大小的夜明珠,晶莹剔透,渲染出朦胧柔和的亮光,夺人耳目,把整个忘川阁都照的亮堂起来。
顶级檀木制作的躺椅上,有着一道修长英俊的身影,锦袍加身,乌黑的头发在微风中飘逸着,不扎不束,任意的撒在躺椅上,这世间无论何人见到这样的场景,必是会感叹着造物主的神奇,更甚的就是深深的敬仰和钦佩了。如此魅惑妖娆的身姿,加上晋王景安熠过人的手腕,这样的人,通常情况下没有人想与他为敌。
“王爷!”来人步伐轻盈,似是如魂魄一般难以让人察觉,而这种无声无息,足以验证此人的内功有多么的深厚。
“嗯?”
低沉游离的嗓音,仿佛此刻还睡意朦胧,给人一种半是迷醉半是清明的感觉。
景安熠慵懒无力地翻了一个身,并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浑身由于夜明珠光晕的映衬,看上去是那么的风华绝代。
虽然,这个词并不适合用在一个男人身上,更不适合用在晋王如此阴冷狠绝的人身上,可是这一刻,楚风还真的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了。
“楚风,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此刻景安熠薄唇轻启,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
“王爷,宫里的影子说皇上龙体欠安,恐怕是时日无多了。以沈贵妃为首沈家势力竭力的想要遮盖这个事实,如此看来,消息断不会假。”
闻言,景安熠深黑的眸子微微一闪,不过却也没有预料中的兴奋,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可是真正的要到来的这一刻却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人真的是有着自己的劣根性,一生狂热的追逐,为名,为利,为权,可是这一切,在真正的要得到的这一瞬却觉得太过容易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景安熠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其实并不想如此早的结束和慕容景的争斗,慕容景的确是一个不俗的人,身患重症却还能做如此大的赌注,换做是他也未必会把一辈子都埋葬在这本就无望的皇权中。
一个残破的身体,加上一个被人驱使的灵魂,其实早在战斗之初慕容景就败了,而这短暂的王座的尊荣只不过是上天和他开的一场玩笑罢了。
不得不承认,慕容景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而能够和这样早就把上帝遗忘的人相争夺,实则是一件快事,因为,他可以在对方身上看到人的潜能,看到人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到底能做多大的牺牲,做多少的取舍。
在这方面,慕容景可以说是给他上了很好的一课,简直是言传身教。
而结果是,他必不会步他的后尘,必不会留下任何的疏漏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傀儡术的禁锢,他虽未经受过,可是却也能够了解那种痛楚,他们都是出生皇族的人,因此也更容易理解这种被人驱使被人操纵的屈辱和不甘。
看着晋王眼中的那股深沉,还有那股难以察觉的怜悯,楚风真的很是纳闷。
王爷这是怎么了?这一天不是盼了好久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如此的神情呢?
“王爷!”楚风低唤一声,不解的看着景安熠。
楚风眼中的诧异当然没有逃过景安熠的眼睛,他微微一笑:“那个位子我的确是窥视了很久,可是如今慕容景一死那么眼前的这种权利的制衡就会失去以往的平衡,皇上膝下并无任何的子嗣,而唯一能够当此大任的就属恪王慕容恪了。漓王生性散淡,并不留恋这皇权,不过却也不能否认有不怀好意的人想要让这漓王当一个傀儡皇帝,就如当初的慕容景一般。而本王我虽说手握重兵,但毕竟是一个异性王爷,即使能够继承王位也总归有些不那么的名正言顺。”
“你说,这种权力的失衡对本王是利大于弊呢?还是弊大于利?”
晋王能够如此没有丝毫隐瞒的把自己所思所想都说出来,楚风真的不是不感动,其实,他之所以如此的对晋王出生入死,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奴仆,一个外人,他之于他,其实早就已经是朋友了,只是谁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王爷,属下愚钝,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厉害。”
“呵呵,楚风,你知道本王最欣赏你的地方是什么吗?那就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有些事情即使听到了也能如此的置若罔闻,这种定力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的。”
“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流言蜚语,有你这样不肆意而行的手下,实则是本王的幸运。”
“王爷过奖!属下只知道遵循老王爷的遗嘱,誓死追随着主子。我只知道,去办主子交代的事情,而其他的,和我没有丝毫的干系。”
“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今日原非情应该也进宫了吧,本王倒真的很是诧异,他会做怎么样的抉择呢?不知道,慕容景的生命和尊严,他更看重哪一个?”
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的手上的扳指,景安熠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期待的笑容,其实好戏还未开始呢,他只需静观其变就好,太过操之过急只会让自己失去主控权。
“听闻宫中的影子说,贵妃娘娘还因为原非情的无能而起了争执,想来皇上这次真的是难逃一劫了。”
“沈贵妃?哈哈哈,这个女人还真是愚蠢,依仗着自己专宠而横行后宫,如果有一天她知道枕边的良人实则只是利用她转移体内的禁术,不知道会做如何的设想。”
话才出口,只见楚风惊诧的征在了原地。
这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这傀儡禁术据说无人能解,谁又能料到皇上会做如此的尝试呢?
“没错,这世间傀儡术本就是不解之术,不过这慕容景也真是聪明,暗自修炼绝世武功,再借助阴阳结合来提高自己的修为,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大胆的尝试。沈贵妃早在多年前就暗地里礼佛求子,孰不知,这夜夜的枕边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让她失去的是一个女人生儿育女的权力,最终更会让她失去引以为傲的容颜,直至生命。”
良久之后,景安熠挥了挥衣袖,淡然开口:“楚风,你下去吧。本王也有点累了。”
“属下告退!”
慵懒的闭着眼睛的景安熠,此刻真的想要知道这左相萧晓在面对这即将失衡的格局,是不是和他一样既期待又有一丁点的抗拒呢?
走上这条道路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权的争夺注定要以鲜血来祭奠,这一点,任何的王朝,任何的时代都是必经的过程。
他从未怀疑自己走完这条道路的决心,却对于把萧晓拉入这样的困境而有着隐隐的怜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和她只不过是利益的结合,可是为什么他心中会那么的不安呢?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女人,早在晋王府相遇之时就已经潜移默化中住进了他的内心。
回到左相府的萧晓还没来得及走进大堂,远远就听到一个鬼哭狼嚎般的哀叫之声,尖而细的女声,虽然有了很大的失真,可是萧晓还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此人正是小钰。
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萧晓快步的跑进了内院中,嘭的一声踢门,只见小钰乱窜乱跳,泛青的肤色,一眼看去甚是恐怖。
“小钰,你这是怎么了?”话才出口,萧晓陡然间想起了什么,暮然回首把质问的视线移到了无杀的身上。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这一刻,萧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声的质问着。
良久无杀都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主仆。
终于,就在萧晓快要失去耐心的那一瞬间,他淡淡的开口了:“主子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无杀绝对不会做违背主子心意的事情。今日我让小钰研制一些最基础的毒粉,熟料,她会把自己整成这幅样子。”
“无杀,小钰只是一个十几岁芳龄的女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
“主子想必是忘记了,提议让小钰研习这些用毒之术的人正是你,况且,用毒之人如若不以身试毒,终究不会成大器的。主子怜惜小钰的时候,不妨想一想主子当初的诺言吧,从那天开始,小钰的一切都掌控在我的手中。哪怕是无杀今日杀了她,也是她的命!”
萧晓正想反驳,可是无杀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主子,小钰的确年幼,这我从未否认过,同样是芳龄之际的主子既然可以女扮男装游弋在这官场的险恶中,为什么小钰就不可以做一点牺牲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果没有一些防身之术,最终也只会害了她自己,更甚会害了主子的。”
“对不起,方才是我太过急切了。不过,当下你先把她的毒解了吧。”
萧晓如何会不知道无杀的用心良苦,或许她真的是掺杂自己太多的私人情感了,成大事者,又如何能够连这种决心都下不了呢?
他说的对,这样做,对她,对小钰,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刻,她只希望小钰能够一如既往的保持这种天性,萧晓几乎可以预料到,如果有朝一日小钰背叛了,那么裁决她的肯定不会是她,而是无杀。
而背叛,是无杀生命中的禁忌,落在他手中的小钰,定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听了萧晓的命令,无杀也没有做过多的犹豫,衣袖一挥,阵阵淡香袭来,片刻之后小钰就恢复了常态。
“小姐,都怪小钰无能,小姐你就不要责怪无杀了。”方才小钰虽然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可是神智还没有全部消散。
萧晓和无杀的争执她都听到了,她一直都知道小姐对她真的很好,此刻犹甚。
“好了,不要再沮丧着脸了,小姐我今日可是饿极了,你赶快给小姐准备几样小菜去。”
小钰离开之后,萧晓看着无杀良久终于还是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无杀,救你之时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平凡的人,这至高的皇权,我不知道以你的身份会做如何的选择,可是我今日还是要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与你为敌。如今你为我所用,那么我就希望这一点永远都不要变。更不要因为仇恨而变得让自己都不认识了。”
“公子知道些什么吗?”这一瞬,无杀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其实他真的不确定,千年古树的秘密公子知道多少,可是他可以确信的是,如果她威胁到他复仇的进程,他会饶恕她,但四影就说不定了。
他们是母亲最后留给他的死士,可虽说是死士,手中却有母亲的弑杀令,如果胆敢有人危害到他的生命,有人胆敢与他为敌,那么唯一的结果就只能是杀无赦。
他知道自己不能忤逆母亲,可是却也不想伤害萧晓一丝一毫。这一刻,他最大的期盼就是冥玄阁千万不要卷入这皇族的纷争,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有些事情就脱离他的掌控了。
当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的更强,只有执掌这冥玄阁,有足够让他人臣服的资本,才能够震慑群雄,才能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些什么?”萧晓双眉一挑,却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有,她也有,她今日如此出言相告并不是害怕无杀的背叛伤害到她,其实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有朝一日的兵戎相见。
她知道,以景安熠的阴冷和狠戾,对待敌人必不会有着一丝的留情,他会因为她而放过无杀吗?她无法预知未来,可是当前来看她在景安熠心中的位置并没有那么的重要,重要到让他留下一个极具威胁的对手。
“公子,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不好,我不管公子探听到些什么,或者是亲眼见到些什么,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来自保的话,那么还是选择沉默比较好。”
“无杀这样说并不是威胁公子,相反是为了保护公子。无杀虽然一身绝学,可是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些时候一些偶然的疏漏带来的就很可能是一生都难以追悔的后果。不过,公子要相信总有一天无杀不会让任何人危害到公子一丝一毫。”
说完,没等萧晓开口,无杀就一步步的走向了门口,相比往常此刻的他步伐要迟缓很多。
萧晓就这样看着他慢慢的推门,离开之际,她终于开口:“无杀,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你非杀不可吗?有时候一个人太累了,公子也可以给你分担一些的。毕竟以公子我今日的权势和尊荣,办事要方便很多。江湖之事再复杂,却也不得不忌惮这朝廷的威严。这个道理,我希望无杀能够明白。”
明显的萧晓看到无杀的身子一顿,良久之后,就在她以为无杀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一声低缓的声音缓缓传来:“公子切莫参与这些事情,个人恩怨无杀自会解决。如果公子真的体谅无杀的话,那么就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
“公子先说答不答应无杀?”
“好!不过烧杀抢掠,违背道义的事情除外,其他的只要无杀说出来我必定不会反悔!”
“无杀只要求公子不要把自己纠葛在朝堂和江湖的恩怨中,公子才来凌城不久,不知道江湖险恶,更不知道其中的微妙。如果公子真的是为无杀好的话,就不要让无杀做两难的抉择了。晋王,我知道公子最终选择扶持的对象是他,假若晋王执掌这天下,那么朝廷和江湖是否还能够相安这真的是一个未知数。无杀虽然袒护公子,可是有些事情也身不由己。不过如果真的到那一日的话,我希望公子选择置身事外,这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仅此而已。”
说完,无杀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就消失在了夜色中,看着门外空无人影,萧晓久久都没有晃过神来。
她知道,今日无杀之所以说这些话,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他对她的好,她懂,而她,是否真的能够如他所言远离这江湖的纠纷呢?
这一刻,她也不知道答案。有时候,开口的承诺很是容易,可是真正的执行起来,真正的面临时就是另一回事了。
其实在无杀要她答应她一件事情的那一瞬,她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牵涉慎重,否则无杀的背影不会那么的凝重,凝重到让人窒息。
那一瞬间,她做过无数种设想却唯独没有料到他想让她置身事外,这件事情说来容易,可是以她如今的身份,尤其是步入晋王的麾下,她也有着她的身不由己的。
或许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他们三人要经受这种劫难了。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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