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排长,一排的排长,另两个排长是王振国和宋黑子,连长不说我也得考虑:一排长嘛像兄弟间的长子,常言说,有父从父,无父从兄。连长不在我就得负责,遇事自然得多画几个问号,别看人少,矛盾不少,尽管都是男人,关系也挺复杂。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军军,我安排战士四下里寻找。我告诉大家,要仔细寻听孩子的哭声,听到哭声就能找到线索,估计狼群不会走太远,孩子不死肯定会哭号,他饿了哭,困了哭,哪儿不舒服也会哭,思念妈妈他更是得哭,除非母狼叼着他进深山,否则我们肯定能听到。
再有是把周彩霞看住,她精神不好,常失去理智,时常就在荒原上狂奔,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不管不顾。我们人多,白天还好说,关键是夜晚,连长不在,工地上再没有其他的女性,我们不能进帐篷做伴,还得看住,不让她乱跑。另外就是宋黑子,危险性最大,我多次留心,尽管这样,他仍然打着周彩霞的主意。那天竟然当我面说道:“你我都是堂堂的军官,国家干部,却安排转业到了这么个破地方,一天到晚,女人毛都没有,你愿干你干吧,我他妈的一天都不想待了!”后来我分析,这仅仅是牢骚吗?是动摇、是居心叵测,是有别的动机,他是排长,有权力,有资格,还有几个不错的死党。万一他把周彩霞干了,或者强奸或者轮奸,然后走人越境到了那边,这儿是边境又是特殊时期,越境到那边问题就大了。相对来说周彩霞就更惨,儿子丢了至今没有找到,精神和肉体上再遭到蹂躏和摧残,那她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我是一排长,我有责任保护好周大姐,况且平时周大姐对我又信赖,甚至那天她无意识地说道:“春木兄弟,就让军军认你做干舅呗!”认不认干舅我倒没有想法,但这份情义我不能不领,远离家乡,远离亲人,除了丈夫王大奎,周大姐已经视我为兄弟,无话不说的她娘家兄弟。大姐视我为亲兄弟般的感情,我当然得为大姐两肋插刀了,这也是王连长放心的原因。这次王大奎不辞而别,不打招呼,他心里明白,有我这个一排长兜着底呢!妻子在家他一百个放心。于是我白天安排了专人,夜晚在门口设了两个岗哨,持枪上岗,同时我也命令:“听着,周大姐的帐篷,除了连长,其他男人一律不许进去!”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再不能有意外发生。
周大姐病倒了,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因为上火满嘴起火泡,嘴角都烂了。在加上蚊子小咬这些天的叮咬,她不防范,脸、脖子、胳膊、脚面子、小腿多处都咬烂了,让人同情也让人心酸。仅仅才几天,鬓角和额头就出现了白发。这些天她不吃不喝,走路都没有了力气,但仍然往外跑,找她的军军。我们带来了足够的药品,同时还有卫生员小冯。但喂她啥药她一概都拒绝,正有气无力一个劲呼喊:“军军哪!军军哪!咱们回家!妈妈带你回家!妈妈带你回家……”听她呼喊,我们在旁边都陪着垂泪。可是,两三天啦,失踪的小军军到哪儿去找啊!
作为排长和她感情上的弟弟,我除了惦挂小军军的下落,小军军的健康,同时也更揪心小军军的妈妈我们的周大姐,她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啊!唯一的依赖,就是希望连长能尽快地回来。
就在我们期盼着的时候,王连长终于回来了,几天不见,他眼里也布满厚厚的血丝。进屋就给我们下达了命令,他黑着脸,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道:“李春木、宋西枕、王振国,你们三个排长听着,我命令你们,全体出动,掏狼崽子!其它工作暂时先停止,这也是团场部的命令和团首长的命令!”
掏狼崽子,竟然用命令?这也是我有生第一次遇到。当然也说明,掏狼崽子已变成了军事上的行动,不得违抗,无条件执行。由此也上升到了政治的层面,用军事上的力量对付大自然的狼群,狼群真就是成了死敌了。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算过分,刺刀、炸药、手榴弹、冲锋枪,不怕它们赖着,就怕它们逃走,只要不走,就得彻底歼灭。就像对付美国佬一样,让北大荒狼群也彻底地明白,三十八军出来的大兵不是好惹的。
掏狼崽子也再清楚不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其人之道还其人身嘛!狼群劫持了小军军做人质,我们也去掏你们的狼崽,不是一窝,是北大荒地面上所有的狼崽。掏来狼崽也就变成了人质,不,是狼质。就像战场上交换其俘虏,也像土匪拿票子赎人,你不拿钱我就给你撕票。于是乎,出门后,我就对树上的乌鸦群喊道:“噢!通知狼王,还我们的孩子!不然,我们就不客气啦!灭狼群九族啊!子孙后代斩草除根啊!快去吧!这是给狼王最后的机会!”我这样反复冲着乌鸦群大声喊叫着。
乌鸦飞了,真的都飞了,哇哇叫着冲望江峰飞去,不知道它们是否听懂了人类的语言?可是我知道,乌鸦也是极聪明的动物,昨天在河滩上下了一阵粪雨,叼来了鞋子,除了传递双方的信息,乌鸦的立场也在狼王一边。我父亲对乌鸦也从来就偏爱,听父亲说,爷爷在猎场上受了伤,带去的猎狗也让孤猪挑了,当天晚上,乌鸦群在我家门前盘旋着鸣叫。奶奶出门,捡到了一只带血的手套,告诉我父亲,赶紧去找爷爷。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翻两个山头才找到我爷爷。一路上都靠着乌鸦声引路。说起来,是乌鸦群救了我爷爷的老命。可是今天,我喊话的意思,乌鸦群能及时传达给狼王吗?它们能通知老狼把所有的狼崽子转移吗?
我同情周大姐,惦挂着军军,可是也不满意王连长的过分,掏狼崽子干吗用命令?北大荒的狼群能有那么强大?双方对阵才能使用命令,况且还是团场长的命令。可是再一想,我又理解和释然了,夺子之恨,作为父亲当然不会手软,就命令而言,我们全连充其量不过才二十多人。群山逶迤,荒原广袤,眼下又是夏天,野狼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一人一窝又有多少狼崽?但事实上是:二十多人,连续两天,一窝狼崽也没有掏到。
挖掘狼崽我积极性不大,总觉着这么干有点残忍,入伍以前,我们合家都指望着狩猎,靠狩猎为生,依靠狩猎,一辈一辈人活着,这也许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吧。靠狩猎吃饭,猎捕时就得讲究,规矩是:发情期不打、哺育期不打、小崽子不打、杀公不杀母、杀病不杀强。动用猎枪也都有说法,子弹分三种,鸡砂、炮豆子、独弹。打梅花鹿和狍子如果用了独弹,回家邻居看猎物的伤口,发现用独弹肯定会骂你做绝了,养个孩子也没屁眼。独弹是给大牲口备的,像野狼、野猪、大黑熊、豹子什么的,所有长角的都不用独弹,因为长角的几乎都是弱者。掏崽杀崽更不能容忍,上帝惩罚,打雷会劈你。对这次掏狼崽的行动我积极性不大,战士们就受到影响,况且我还是权威性的内行,二排和三排也在看着我们一排。
第三天终于掏来了一窝,说起来还是二排长宋黑子的功劳。他兴高采烈,简直像功臣,站在帐篷前绘声绘色,说他们在望江峰下面发现了狼窝,石砬子缝中三个洞口,他们在两个洞口点着烟熏,留一个洞口准备逮狼崽。果真,有一只两米长的大公狼跑了,不一会儿,七只狼崽就攀爬了出来。公狼太大,毛驴子一样,如果空手,二排长他们肯定会吃亏,但他们有枪,可是不等枪响大公狼就逃了,他们始终没有见到母狼,很可能母狼早已经遇难,是这只公狼带着这群小崽。听宋黑子叙说我也就明白了,母狼之间协作性很强,其中的一只发生了意外,遗留的崽子其他的母狼也会帮着奶大。
见掏着狼崽王连长乐了,多少天了,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笑容,不过这笑容里带着苦涩和诡密。只见他掏出来一条子大中华香烟,扔给黑子,高兴地说道:“二排长这次立了大功!”宋黑子抽烟笑得极不自然,我当然明白,掏狼崽积极,宋黑子这是在将功补过。
七个狼崽像七只大耗子,刚睁眼不久,一个月大点,灰白色的,托在手上热乎乎的又非常柔软,低头细看分明能看到,黑硬的是狼毫,乳白的是绒毛,狼毫虽稀可是它较长,因此看上去狼崽就变成了灰色,可以肯定它们是一只白色狼王的后代。狼王不一定比别的狼凶猛,只是它智慧,有些狼王可能是瞎子,也可能是瘸子,先天不足,也可能很小,但不管是瘸子瞎子还是它小个,像人类中的元帅或者是将军,都不影响它的才能和魄力。我父亲就说过,有一只狼王老得都没牙了,最后病死,上百只野狼哀嚎了三天,后来也模仿人类扒坑把狼王深埋了。野狼历来有吃同类的习惯,漫长冬天寻不着食吃,残狼和病狼都让同类吞了,唯独狼王有特殊待遇,病死老死一律刨坑埋掉。但毕竟是爪子,刨得不会太深,隔了一天,父亲就拿铁锹挖出了狼王,一看还没有普通的狗大呢!第二天再看乌鸦就给撕了,撕开狼皮直把个狼肉啄得精光,留下一堆白骨一直到霉绿。狼王的王位有可能是世袭,也可能是争夺,但不管争夺还是世袭,狼王必须有超群的智慧,只有靠智慧才能调遣,才能指挥,才能统治住庞大的狼群。
有了狼崽,自然就有了本钱,就可以用狼崽引诱老狼把小军军送还,王大奎肯定有一套办法,前些天他去场部,肯定得到了高人指点。于是他亲自指挥小田和于老二:“你们把狼崽子给我挂到树上去,狼崽一叫母狼就来啦!有这些狼崽,等着瞧吧,不愁母狼不把我儿子送回!”连长王大奎非常自信,他两手卡腰,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看到于老二把装有狼崽的水果筐在树上吊稳,他竟然得意地哼哼了起来,听不清他到底哼哼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信心十足,充满了期待,儿子小军军不仅能找到,开荒的工作马上也会继续,他肯定能成为河西岸的主宰,拥有实权、呼风唤雨。老婆孩子也会跟着他荣华富贵,吃香的喝辣的,统霸一方,鸭蛋河西岸,他是真正的皇帝。
连长开心我们也轻松,一扫往日多少天的忧愁,只是周大姐,她仍然病着,有气无力一声声呻吟:“军军哪!军军哪!你在哪儿呀?你在哪儿呀!快回来吧!跟妈妈回家!跟妈妈回家!”毫无疑问,对树上的狼崽子她不感兴趣,也不会相信狼崽子能成为交换的条件。她只是渴望能找到儿子,跟儿子回家,其他的一切都不放心上,对北大荒她已经彻底地绝望,即便有座金山,她也不想再要了。
门前留了几棵粗大的桦树没有被伐倒,目的是休息时好有个阴凉处。北大荒的夏天中午也真热啊!没有风,三十多度,白桦树下面就特别凉爽。战士们在树下面甩扑克、下象棋、拉二胡、吹笛子、谈天说地抒发着感想,树下面无疑是最理想的地方。此时此刻,那棵最粗壮的树上就悬着狼崽,竹编的水果筐,也许是不饿,也许是恐惧,狼崽子在高处始终没有叫唤。
夏末初秋,北大荒的白天就特别漫长,打过了的地场子上一览无余。傍晚时分,天上的星星还没有露面,但不远的河面上雾气在向上升腾,像一块薄纱,在一点点地变厚,同时在蔓延,向着两岸覆盖,没有鸟叫,没有兽鸣,只有黄昏在缓慢中渐渐地退去。此时此刻我本能意识到,狼群肯定在不远处盯着,居高临下观察着我们,逃走了的公狼也绝对不会罢休,它当时逃走那是万般无奈,现在肯定正在恨得我们切齿呢。
起风了,远处的树叶哗啦啦地响着,天空消退掉最后的一线亮光,夜色渐浓。我们躲在暗处观察着狼崽,忽然我见到有个黑影端了只盆子,匆忙奔到那棵挂有狼崽的大树下面,放下盆子,又一声不响地急返了回去。看那人轮廓像是王连长,他端盆子到底是干啥?三排长和我相隔得最近,他也在张望,也看到了黑影,也觉着疑惑就轻声问我:“哎哎!李排长,你瞅你瞅!咱们王连长端盆子干啥呢?”
“不清楚他要干啥?可能是粥呗!引诱母狼,准备点吃的!”我也在琢磨,王连长从场部回来后这些天就反常,好像是握住了重大的机密,这场决战他肯定是赢家。
“王连长好贪啊!孤注一掷了,即便是以后建成了分场,他就能坐上一把手的交椅?再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上面没人,干了也是白干。让老婆孩子都跟着遭罪,担惊受怕的,还不如换个地方享点清福呢!再说了,就那么自信,狼群能乖乖把孩子送回来?我看未必,军军死活还两说着呢!”三排长王振国议论着、感慨着、牢骚着也期待着。他也是部队上多少年的老兵,赶上机会,终于成了干部,家也在农村,订婚也两年了,也盼着能把这个地方建好,像王大奎,给家属也创造当工人的机会。
“算了,别想那么多啦!想多了也没用。这些天掏狼崽也不轻松,翻山越岭,腿都跑细了。”我有些困了。可是,王连长的盆子里到底装着啥呢?真的是粥吗?为什么不在天亮时摆放?难道怕见人?有什么阴谋?他是连长,又放不下架子?……想着想着上下眼皮就开始了打架,迷迷糊糊真的就睡了。但不等睡实,狼崽子就叫了:”吱吱吱!吱吱吱!开始一只后来就一群同时叫唤,比着赛一样,且越叫声越大。“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在头顶上悬着,哀叫声尖亮,我们大伙儿谁也别想睡了。
夜幕深沉,雾气浓重,所有狼崽子尖利的叫声似乎把夜幕一点点地划破。但远处始终没有听到回音,寂静得出奇,似乎是老狼都远离了这个世界。只有狼崽子在顽强地继续吱吱的叫声,听着让人心烦,好像在谴责和诅咒着父母,狠心地扔下它们不管了?
很快,一刻钟的工夫,远处就传来了老狼的回应声:“欧——欧——欧——”好像在说:“听见了,听见了!孩子,我们听见了!”仿佛是感染,从南边、东边、西边不同的方向一齐有嚎叫传来,高一声低一声,叫声有的尖锐,有的就沉闷,有的急切,有的就迟缓。远处的山谷被狼嗥声震颤,这也是我们没有听到过的。听到狼嗥,这么多的狼嗥,内心自然就紧张起来,狼群肯定要来解救崽子。王连长的谋略已经在生效。也许是担心,王振国问我:“李排长,你步枪里压着子弹吗?”我点头:“放心吧,没问题!”
老狼的嗥叫,让狼崽子的叫声倏忽间终止了。小家伙,鬼精鬼精,肯定它们在想:爸爸妈妈很快就来了,着什么急呢?有父母搭救,很快就可以回到狼窝了。狼崽不叫,老狼的嚎叫声断断续续也没了。失去噪音,恢复了宁静,我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迷迷糊糊,懵懵懂懂,似睡非睡难受着的光景,外面的狼崽子又开始了尖叫——真正的尖叫,与刚才的叫不是一个档次,给人的感受差距也很大。第一次尖叫像娃娃要东西没有得到而委屈的哭泣,而这一次尖叫就充满了怨恨,怨恨父母疏远了他的感情,吱吱的叫声在撕裂着夜幕,给人一种特焦躁的感觉。又像金属在碎石上划过:“吱——哇!吱——哇!吱——哇!”
狼崽子又叫,但远近的群狼却再没有回应,仅一只老狼在拼命般嗥叫:“欧,欧,欧!”声音粗短,沉闷又迫切,其它老狼则默默无语。寂静的气氛仿佛在说:谁家的孩子谁管,处理不好别连累了我们。
北大荒的昼夜温差悬殊,像大西北的戈壁滩,早穿皮袄午穿纱,午夜过后,凉爽中就有了寒冷的感觉。听狼崽子尖叫我们就猜测:很可能是冷了,高处悬着肯定没有洞穴内舒服;也可能是饿了,二排长他们掏回来以后,一小天了,狼崽子至今没见一滴米汤。这么小的崽子不能断了奶水,得不到奶水自然就会嚎啕。刚嚎啕了几声我们就听到:老狼的嗥声迅速发生了变化,由远而近,躲躲闪闪,开始还犹豫,不一会儿就破釜沉舟直冲了过来。速度之快风驰电掣,眨眼之时就奔扑到了树下,毫不顾忌地往白桦树上猛扑,一头一头,爪子抓树皮哧啦哧啦响着,像战场上的勇士,为救崽子,不惜一切地豁出去了生命,边扑边嗥:“欧!欧!欧!”
我们在帐篷内都紧张得不行,抓着武器防备着不测。要知道,漆黑的夜晚没有篝火啊!如果狼群真的潮水般涌来,胜利的一边不一定是我们。有人突然用手电光刺去,见到电光,老狼也扭头,我们看到,老狼的眼睛好凶好凶啊!像阴森的剑锋直刺了过来,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寒颤。但王连长在那边立刻就吼道:“谁啊!赶紧给我关了!”是啊!如果用手电筒光破坏了计划,拿手电者就是全连队的罪人。
恢复了宁静,老狼又开始了一轮接一轮冲扑,“欧欧”的嗥叫声在河西岸回荡。它头上的儿女们也竭力地配合,吱吱吱叫声仿佛在喊道:“加油呀!加油呀!爸爸你再加把劲呀!咱们马上就团聚了,爸爸你咋不使劲呀!”
狼崽子呼唤,下面的老狼就越发地卖力,拼命般地狂扑,狼虽有锋利的爪子,但不是豹子,生来就没有爬树的功能。可是它顽强,达不到目的是誓不罢休的。趴在铺上当时我就想到:都说老狼狡猾又聪明,可是它也有犯晕的时候。爬不上去还在那儿较劲,跟自己较劲,跟儿女较劲,这不是犯晕?纯粹是糊涂,纯粹是傻帽。但再一想,我又感到同情,悲哀和怜悯,所有动物都是有感情的,感情冲动就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理智不是就叫傻吗?别的老狼为什么理智?是他们的孩子没在这儿挂着,如果我们多掏几窝狼崽,犯傻的老狼就不是它这一只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傻子,只有病患。所谓的傻子都是太痴情,为了爱情,为了感情,为了亲情甚至是友情,往往他们才失去了理智。此刻这只老狼它不惜一切是在救孩子,为救孩子当然要拼命!我清楚地听到,老狼在喝水。“呱唧!呱唧!呱唧!”听它喝水我就有些欣慰。王连长行啊!慈悲为怀,还能这么讲究,知道老狼肯定会干渴,提前为老狼准备了一盆净水。此刻的老狼肯定会感激,感激人类,孩子丢了还有这么大的善心。即便是今天救不下孩子,老狼心里也不会埋怨,回去也得动员它们同类,务必把小军军尽快地送回。
可是我错了,我犯错的原因是老狼在咳嗽,“咳!咳!咳!”咳嗽完了继续再爬树,嗥叫的声音突然也嘶哑,好像它的喉咙塞着一块破布,“欧,欧,欧”,特别地吃力。仍然还在狂爬,边爬边咳嗽,边咳嗽边拼命。止不住地咳嗽:“咳!咳!咳!……”它头顶上的孩子们继续还在叫呢,“吱吱吱!吱吱吱!”既冷又饿,叫声远没有刚才那么响亮。
狼崽子催促,狼爸爸拼命,拼了命爬树,咳嗽难受,继续又喝水。“呱唧、呱唧!”再喝了水后,那粗犷的嗥叫声就彻底地没了,只剩下了咳嗽,但救孩子的决心仍然没有动摇,本性使它继续那么顽强,爪子还在抓着树皮,嗥叫的声音断断续续在沉闷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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