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木匠与小尼姑-哑谜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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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秋葵同室而居的尼姑本清,虽然也对秋葵疑惑重重,有点瞧不起,但她还是看重秋葵,可怜秋葵的。在她看来,象这么俊俏的姑娘,又有那么好的学问,原本就不该来出家,即使家里出了啥过不去的事,自己拍拍屁股嫁一个好男人,安安乐乐过日子去,又该咋着?来到这里吃这份“眼角食”,真是可惜。莫不是就为了肚子里的“糊涂种”,受了磨难,才来这里暂避风波的?岂知佛门圣地,更是不能容纳这种丑事的哟!反正她不是寺里常宿的鸟、扎根儿的树,何必与她结下恶缘?师父常训诫说:佛门慈悲为怀,要“扫地莫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对灾难中人,即使不能相助,也不可相逼,逼出什么好歹,可是两条人命啊,那才叫天大的罪过呢!另外,当听说秋葵与当家大师沾着什么亲戚,本清更觉不该慢怠秋葵。她是得过本法师父救命之恩的,大师不在,她应该照顾他的侄女。

    这本清尼姑生性温顺善良,也有学识,对什么事,想得很细很深,所以她不怎么薄待秋葵,一日三餐给姑娘捎回斋饭,提茶掂水,闲下来,给秋葵说说宽心话儿,还三天两头地给秋葵捎回来野木匠送上山的书籍、吃食、用品。

    原来任雨竹下山之后,就在山脚下的村民小学里做课桌,隔三两天,就抽空到镇店上去买些书籍杂志,再买些水果、罐头、点心、麦乳精之类的补品,夜晚悄悄送到寺里,通过烧火的哑巴和尚转给本清尼姑,再由本清带给秋葵。有意思的,是他竟还买了好多玩具来——披着长长白毛的波斯狗,绒球儿一般圆胖滑稽的花熊猫,上了发条会转圈儿跑的小汽车,吹足气显得娇憨可爱的长颈鹿……本清尼姑接到这些东西,又可气又可笑又无可奈何。她不得不在心里赞叹,这个木匠施主,还真是个当孩子爹的料呢!修善老尼与其它尼僧则嗤之以鼻,心里不知念了多少句“罪过呀,罪过!”只有秋葵最能意会任雨竹的心情,她把这些小玩意儿紧紧抱在怀里,低声祈祷:“愿菩萨赐福给你,你才是世上最好最慈悲的人……”

    有一天晚上,二当家的修善老尼忽然领来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儿,说是个中医郎中,要他给秋葵看“病”。秋葵並不推拒,大大方方让老郎中把了脉。本想问问自己的病情,因修善阴沉着脸站在一边,便不敢开口。胖老头儿将脉左品右品,末了一声不吭,站起身走出西院。

    这老郎中原本是修善的堂弟,今晚受堂姐的邀请,特来诊断秋葵肚子里的“毛病”。走出西挎院后,他便一言断定,“这是喜脉。将来若有假,把我门口挂的招牌砸烂当柴禾烧!”

    老尼姑这下子吃了定心丸,心里话:“哼哼,但等当家师兄回来,我要亮宝揭短,赶走这个亵渎寺规的小贱人,出出胸口这股恶气!”

    在一个暑气蒸腾的傍晚,香山寺的住持老僧本法禅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方丈。哑巴和尚给当家师父打了水,送了茶,便悄悄溜出后寺门,下山去了。

    本法大师擦洗过身子,拿把大芭蕉扇,坐在当院皂角树下品茶纳凉。修善老尼来到东挎院门首,叫声:“阿弥陀佛,大师兄一路辛苦了!”

    大师将修善让到院中坐下,客气地说:“老僧两月不在寺中,诸事多亏师弟操劳,多谢了。”继而又问:“不知连日来寺中可有什么大事?”

    修善支支吾吾,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末了还是把秋葵“怀了孕”的事,一一禀明,並不添枝加叶,说罢,正襟危坐,静等师兄“开导”。

    本法大师自是吃惊不小。他垂首拈须,沉吟良久,方才发话道:“烦劳师弟去把那小丫头叫来,我有话问。”

    修善站起,走了两步,又迟疑地回过头来说:“那丫头说,她是你的侄女儿,已过继给你了……”把话打住,有意察颜观色。岂知大师偏偏不露声色,只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弄得老尼姑测不出深浅,只好去将秋葵召来,自己转身退出了东院。

    秋葵听说当家师父归来,说不出是喜是悲,走进院门,只叫了声:“师父……”千言万语,哽塞咽喉,上牙咬住下唇,眼中滚滚珠泪奔泻而下,月光下,象银线崩断,玉珠散落,闪闪灼灼,晶晶莹莹滑落在胸前。

    本法大师拿一双看透山看穿海的慧眼,仔细审视姑娘的腰身前胸,心里连连叫苦,却不形于色,示意姑娘坐下,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唉……”低头不语。

    秋葵深深理解大师这一声长叹的内涵,心中纵有万般委屈,却又羞于开口,憋闷了多时,终于鼓足勇气诉了一句:“师父,我敢给你发誓,我至今还是个处女身子……”

    月光下,老和尚死死盯视着姑娘的一双眸子,秋葵也用纯真的眼光正视着当家大师的二目,两个人四目相对,足足对望了七八分钟,大师终于点点头,心里踏实了大半,温言道:“伸出手来。”秋葵乖乖地将手伸出,放在大师的膝头。大师伸出右手中间三指,把定姑娘腕根脉搏,闭目屏气,细细忖度,把了右腕,又换左腕,总有少半个时辰,方才舒了一口气,说:“苦命的孩子,真乃多灾多难哪!亏得遇到老伯,若在别处,就活活折损死你了。好好回屋休养,不可伤神伤气,纵有什么祸患,自有老伯替你排解……”

    秋葵一下子扑到当家僧怀中叫了声“伯父——”哀哭不止。大师亦不劝阻,拍着她的脊背道:“哭吧,哭吧,孩子,把悲怨屈辱都哭出来,免得伤了身子……”

    正在这时,哑巴和尚轻步走进门来,后边跟定一人。本法大师拉住秋葵一同站起,嗬嗬笑道:“哟哈,木匠朋友,久违了!老僧游方归来,感慨万千,正想找你倾吐肺腑啊!”

    秋葵深深注视了雨竹一眼,默默走出了院门。

    老僧与野木匠携手並肩,谈笑着走进方丈。当夜雨竹就歇在当家师父房中,二人深谈细论。桌案上的香、烛,换了多次,香灰把香炉都填满了……

    秋葵躺在自己床上,虽然心境稍为宽舒些,但终不明白,自己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脸上的蝴蝶斑也渐趋明显,神胎也罢,鬼胎也罢,病胎也罢,反正是个祸害。老石伯说他能为我排解,他又不是神仙,又不会什么法术,可该怎样排解呢?……想来想去,去了悲愤愁苦,倒又恐惧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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