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上述种种仅仅是猜测,虽有根据但并不确切。徐、孙过往之密,原因在于他们之间相互有求,相互有益……
那一天,孙传芳和徐树铮从南通回到上海,二人畅谈一般国情之后,便转入秘事。孙传芳心直口快,开门见山地问:“又铮,你这次欧洲之行,俺知道,绝非只是观光。”“还有考察。”徐树铮说。
“不,还有。”孙传芳笑了,“俺不能说,只能听你说。你把俺当外人,你就不说;你若觉得今后还有用俺处,你就说说。”
孙传芳说这话,并非凭空猜想。五省联军总司令部成立之后,他树大荫大,身边的高人也渐渐多起来。中国历来如此,不怕你是草莽,只怕你没有兵,没有权。这两样有一样,就会有许多谋士投入到你怀里,为你出谋订计,为你应酬各种场面,甚至为你肉麻地树碑立传。孙传芳据有五省兵权,自然具备了这种自身以外的条件。谋士们在徐树铮周游将返时,就为他打探到种种消息。其中竟有一条消息说徐树铮在法国订购了一大批军火,将来准备为段祺瑞重拉队伍之用。谋士们告诉孙传芳:“总司令有五省兵员,若能得到徐树铮的兵器,那是如虎添翼,会立于永远不败之地!”孙传芳担心徐树铮不会和他合作。谋士们说:“段合肥已是光杆司令了。总司令只需表示‘愿随他调遣’,一切都好说。”所以徐树铮一跨进国门,孙传芳便匆匆来访。只是,听了谋士们的建议,孙传芳态度从容地含而不露。
徐树铮想过这件事,他在法国订军火是事实,但一时并未决定运回国内,想找好重整队伍的万全之策后再说。“合肥”执政之后,中国军情急剧变化。到他从国外归来时,孙传芳已据有五省,显然是举足轻重的人,他有心抓这支队伍。今天,孙传芳首先似露不露地提出此事,他不能不明白表示了。
“馨远将军雄踞中国之半,自然是国家兴亡之砥柱。又铮也想能够得到将军合作和支持。若将军有意,自然也是‘合肥’所求。至于说欧洲之行,正如将军所说,我是办了件有关军事上的事。”徐树铮把在法国订军火一事简单而恳切地告诉孙传芳之后,便说:“现在就看将军去从了。”
孙传芳挺胸站起,又惊又喜,说:“俺就知道你不会只去观光。果然不出所料!只要‘合肥’厚爱于俺,俺孙馨远绝不会背于他,生死都归他了!”
徐树铮得到孙传芳的应诺,心中平静了些。他感到必须立即赶到北京,同段祺瑞磋商恢复军力之大计。就在徐树铮准备动身北上的时候,妻子夏红筠病倒了。前天,还只是感到通身酸痛,双眸难睁,今天,已经有些神志昏迷了。佣妇为她调理的、她平时最喜欢吃的糯米红枣稀粥,送到口中,她却吐了出来。沈淑佩时刻不离床前,为她做着最细致的护理。
沈淑佩和夏红筠的关系甚为亲密。红筠从不曾小看于她,她也处处十分尊重红筠。无论在上海、在天津,还是欧洲旅游的途中,二人都能商商量量作好丈夫的内助,不使他为眷属分心分力。沈淑佩是个细心人,她窥视夏红筠这场病不轻,她偷个空儿走到徐树铮身边,对他说:“又铮,这几天你无论如何别北上了,筠姐的病不轻……”
“事情这么不凑巧,”徐树铮叹息着说,“百事萦怀,千头万绪,上海又无法处理,不北上怎么办呢?”
沈淑佩见他去志甚坚,索性也壮着胆子多说几句:“又铮,不是我责怪你,你在我们身上,就是不愿放点心思。我就罢了,年轻,体质好,我得处处为你想着做点什么;我乐意那样做。可是,筠姐呢?她不行。毕竟是快到五十岁的人,长期随你东奔西走。劳累、劳神不说,两个孩子失去了,她的创伤有多么大?现在,大孩子又久居海外,只有老三在她身边,她还不够孤独的?又铮,你得在精神上给筠姐安慰呀!她脆弱得很,经不住折腾了。”
徐树铮思索着,说:“我也觉得很有愧于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丢下许许多多的大事去卿卿我我地陷入柔情吧。原先我想能有个舒松的日子,和红筠、和你们一道,咱们找一个僻静处,过几天世外桃源的生活。谁知何时才有这样的机会?”
“筠姐也并不是这个意思。”沈淑佩说,“早几天在旅途中她还对我说,说你太累了,她要我们一定照顾好你。她说:‘又铮生不逢时,心比天高,却总过着颠沛的日子,险风恶雨,坎坎坷坷,何时是个了?’昨天筠姐还说,她最近常做噩梦,尽梦见一些凄惨、悲伤的事情。醒来,总是泪水湿透了枕巾。”
徐树铮近来也常做噩梦,总是惊恐不宁。有一次,他梦见段祺瑞杀了他。头颅落地了,他还跟段祺瑞争辩。可是,段祺瑞却拂袖而去。他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是段祺瑞,而是袁世凯,是黎元洪,是孙传芳……徐树铮对沈淑佩摇摇头,说:“你也相信梦?梦总是梦,不可相信。什么噩梦美梦?中国人总以逆反心理对待梦,就是‘噩梦醒来是早晨’那个话!”
谈话之间,人报“夏夫人请”。徐树铮和沈淑佩匆匆赶到病房。夏红筠精神还清楚。见他们进来,便想欠身,却欠不动。沈淑佩匆忙过去按住她,说:“筠姐,你别动。你好好躺下。”夏红筠叹息着,示意他们坐下。
徐树铮坐在病床边,低声问:“昨天取的药全服了?”一个侍候在身边的女佣代答:“全服了,徐先生。”“精神好些了?”
“好些了。”佣人说,“夫人听说先生又要北去,心情有些不安……”
“没有不安。”夏红筠低声对丈夫说,“我只是想,还有些事得对你说说。”“是不是等精神好些再说?”徐树铮问。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夏红筠说,“心里总觉得闷,又不知什么原因。闭起眼来,常常被乱七八糟的事惊恐得不知怎么好;好像有许多恐怖的事。”
“那是你心情不安的缘故。”徐树铮说,“病了许多天,身体弱了,神志是会恍惚的,别怕。有什么可怕的呢?”
夏红筠伸出手来,拉着徐树铮的手握得紧紧的。仿佛有许多话要说,但又说不出,不由地两颗泪珠滚下来。
沈淑佩拿出手绢为她拭泪,一边劝说:“筠姐,你在病中,是不能过于伤感的。怎么又流起泪了?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有什么事,你只管交代,我们是会按你交代的去办的。”
“没有什么事!”夏红筠说,“又铮太累了!我担心他。瞧我这个样子,我又不能照顾他的生活,还总得牵扯他。我真对不起又铮。”说着又流泪。
“怎么想这些事呢?”徐树铮焦急地说,“你在病中,我不能很好地照顾你,已经十分不安了。怎么会再去怪你呢!”
沈淑佩也说:“筠姐,要说没有照顾好又铮,首先应该怪我。我在他身边时间多,我的身体又比你好,是我的责任。筠姐要觉得该批评,你只管批评我好了。”
“淑佩,”夏红筠又去拉淑佩的手,“你别误解我。我谁也不怪。有什么可怪的呢?夫妻之间还不都得以心换心,怎么能分分内分外事呢?我觉着又铮近来忙,心情不好,该为他分心,又不能。其实,你在他身边,我最放心。我感激你还怕感激不过来,怎么会怪你。”“别说这些了,”徐树铮说,“自家人,怎么一时竟客套起来了?听起来,令人不舒服。不必再谈这些了,该干什么都会自己去干。你只管好好养病。”
夏红筠点点头:“你们走吧,我想休息。”
徐树铮他们没有走,好像还等待她说些什么。夏红筠对他说:“又铮,我劝你别北上了。北京的事不好办,老总(段祺瑞)现在有名无实,只能应付。你那个倔强的性子,去了也无法适应,怕是更得罪人。”
“等我想想再说吧。”徐树铮起身,又交代佣人些注意的事,然后退出来。
夏红筠拉住沈淑佩的手,说:“淑佩,你慢走一步。”徐树铮走后,夏红筠握着沈淑佩的手,却又说不出话来……
自从沈淑佩遵照姐姐沈定兰的遗言嫁给徐树铮之后,她同夏红筠的关系一直十分融洽,像亲姐妹一般。怎奈徐树铮是个风流情种,娇妻美妾仍不满足,在纳淑佩的同时,又纳了名妓平芳春,再纳王慧珵。如今,虽然平芳春已被遣走,王慧珵却在室,并且生了两个女儿。淑佩也是两个女儿的妈妈了。孩子多事也多,总不免有些家事不和。作为妻子的夏红筠,因同淑佩关系好,自然偏袒她。所以,她想把一些事只想同淑佩谈谈一些事,但又怕徐树铮不乐意。现在,室内只有她们二人了,夏红筠才吞吐着对沈淑佩说:“淑佩,近些时来,我的心情总是不平静。咱们这个家,怕是有事要出来。能是什么事呢?果真应到我身上,该我归去了?那倒好,也免得别人有灾有难的。”
“筠姐,你怎么能说这些话?咱们家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出事呢?”
“我明白。能不出事更好,万一出了事,又出到我身上,我希望你能把这个家管好,把孩子管好……”
“筠姐,不许你这么说。”沈淑佩流泪了,她紧紧握着夏红筠的手。
“不出事更好。”夏红筠说,“其实,我也不过想想罢了,不一定是真的。只是,有一件事你得做到。”
“什么事我全能做到。你说吧,筠姐。”
“又铮的性子你我都明白,凡他想做的事,他一定做成。我看,他是一定要北上的。他有急事要向老总说。去就让他去吧,阻拦是拦不住的。只是,你务必随他去,时刻不要离开他。一旦事办完了,赶快回来。”
“好,我一定随他去。”
徐树铮没有被家事缠住,他终于于1925年12月19日只带几个随员便乘顺天轮匆匆北上。23日到达天津之后才电话告知段祺瑞。段祺瑞闻讯之后,万分着急。他在自己的卧室里急促地转着圈子,眉锁着,鼻子歪到一旁去了——
冯玉祥与段祺瑞的关系,随着徐树铮的返国,日益恶化了。冯控制着北京,有意排挤皖系,但段已是执政,排除又不可能,他还借故逮捕了皖系骨干曾毓隽等人。当冯玉祥得悉徐树铮一回到上海就扬言要恢复旧国会、拥护段为总统等等,更为不满。以致后来知道徐树铮伙同孙传芳去了南通并且有了密谋,虽尚不知密谋内容,但却明白于己不利,便在北京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反皖之风。此时此刻,徐树铮要来北京,显然是凶多吉少,所以,段祺瑞立即让吴光新作为自己的代表,阻徐北上。
这位舅氏吴光新虽然与公子段宏业矛盾重重。但对皖系、对段祺瑞、徐树铮还是忠心耿耿的。他接到姐夫的电告,匆匆去见徐树铮。
这是一个很别致的会见,徐树铮在内室单独同他会面,连灯光都昏暗得有些儿阴森。室内的空气有点凝固,香茶散发出淡淡的雾气。置身此中,显得神奇莫测:似乎有一个魔影在盘旋、飘忽。
“又公,你到天津为止吧。”吴光新说,“老总的意思,无论有多大的事情,只需在电话上说说就行了。”
“北京能怎么样?”徐树铮很自信,“老总总还执着政,难道有人胆敢对一个特使下什么毒手?!”
“这倒不至于。吴光新说,“不测的事情不一定是暗杀……”吴光新是个性情极为粗暴的人。1918年段祺瑞借口防御川黔两省靖国军北进而设立长江上游总司令部时,凭着裙带关系委吴为总司令。可是,这个吴光新却又是一个驭下无方的庸人,不仅毫无建树,而且段祺瑞交给他的两个师、两个混成旅兵力,几乎全叫他丢到长江里去了。最后,他的对手两湖巡阅使王占元只用了一张请帖便把他诱来关押入牢。若不是他的同乡、同学、两湖巡阅使公署少将参议刘文明相救,怕他永无出头之日了。一场教训之后,吴光新待人处事都有些谨慎了。段祺瑞作了执政之后,委他为陆军部总长。可是,冯玉祥不答应,他不得不暂避天津。此次吴光新是奉段祺瑞差遣。他虽然说不出多少缘由,他还是说:“又铮,老总不让你去,你就暂缓去吧,他总会有原因才这样安排的。”
“不,事情等不得。”徐树铮说,“形势逼人呀!我们不动别人也动。与其等待别人就绪我们再动,倒不如我们动了之后以防不测。”停了片刻,他又说:“请将军转告老总,不必担心我个人的安危,国事要紧。我明早即到京。还请告诉老总,到京后,我将以专使身份要郑重其事地向执政进行公开觐见仪式。”“这……”
“很有必要!”徐树铮说,“这样,我就可以向各国进行政治、经济活动。”
吴光新知道徐树铮甚是刚愎,觉得无法说服他,只好屈从,并及时电话告诉段祺瑞。
徐树铮虽然没有听从吴光新的劝阻,但警惕性还是特别高的。他从天津动身去北京时,随员几乎全部乘火车,他自己却经过皖系将军宋子扬从英国领事馆借出汽车一部秘密北上。车子到北京开进无量大人胡同一个秘密的私宅。然后,他才秘密地去会见段祺瑞。
这是一次十分忧伤、悲惨的会见:没有随从,没有侍卫,连小客厅的招待也不用。段祺瑞呆呆地立在门外,徐树铮匆匆地走过来。相见时,二人只对视一下便并肩走入室内。
段祺瑞呆立着,徐树铮沉默着。好一段时间,他们才双双张开双臂,但不是握手,不是拥抱,而是抱头、跪倒,双双痛哭失声……
二十五年了,段徐相依为命,同甘共苦,早已结成生死之交:段祺瑞身边少了徐树铮,就像丢失了灵魂一般,遇到大小事情,都优柔寡断,进退维谷。临时执政的宝座给他了,他从在逃的落荒生活瞬间成为人王,他竟昏了,到哪里去执政?他作不了主。放着总统府不住,他却搬进铁狮子胡同原来的陆军总部。真是不伦不类,不知是军府还是政府?堂堂的国家元首、执政府的执政,冯玉祥竟敢逮捕他的部下曾毓隽,赶走他的郎舅吴光新,他却不采取丝毫报复办法!那些日子,做梦他都在嘀咕:“又铮呀,你在哪里呢?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何时才能回来呀?”现在,徐树铮回来了,段祺瑞“魂”附体了,他悬着的心终于复归原位。他激动,他舒畅,他轻松,他以哭代笑,抒发了心中的积郁。徐树铮流离颠沛,秘密归来,自然想起了济南的知遇,想起赶清廷、反洪宪、驱黎元洪的风流往事;同时想起直皖战争的惨败、柳箱中的遁逃、香港的离乡背井;尤其想到了在他将要远去欧美避难之际段祺瑞给他的一顶“特使”桂冠。然而,海外归来,一连串扫兴的消息、执政面临的种种困境、皖系人士的狼狈遭遇,都使他悲愤交集,怨恨不已!他怨皇天,怨命运,怨冯玉祥,怨这个纷乱的世界。
两人抱头痛哭一阵,段祺瑞才揉揉眼爬起来。“又铮,你也起来吧。事情这么难,哭也无用。还得从长计议,想个办法。”
徐树铮站起身,用手绢擦着泪眼,还是愤愤地说:“我不相信,从此天就塌了?有朝一日,我要效法黄巢。大开杀戒!人,太老诚了不可取,姑息养奸,到头来害了自己。”
“国情乱呀!”段祺瑞说,“一切都得思虑周到,从长计议。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务必不要声张,改天再谈事情。”
“不必顾虑。”徐树铮说,“觐见仪式还是要隆重举行的。绝不让那些小子看我们软弱。我们——依然是沉浮的主宰者!”
隔日,按照徐树铮的要求,段祺瑞在执政府大厅里举行了一次隆重的觐见式。
这一天,执政府所在地铁狮子胡同,岗哨森严,行人绝迹,执政府中更是布置得密不通风。从大厅到正门,以仪仗队形式,布满了实弹荷枪的大兵;四周廊厢,军警齐列,整个院落似有临战之态。被通知来的政军要人,除持特制与会证件之外,还要查验身份。九时,觐见仪式开始,段祺瑞以国家元首之尊立于正堂,被请来的各部总长两侧排列,乐队奏军乐,奏国乐。
徐树铮西装革履,手捧“国书”缓缓而入。到正厅,立正,双手将国书奉上,而后朝段祺瑞恭恭敬敬行鞠躬礼!
段祺瑞迎上去,双手紧握徐树铮的手,然后说了一通编好的欢迎词,诸如“旅途劳累”“为国奔波”以及“功高劳苦、为民谋福”之类的话。徐树铮也答了一通“愿国家和平、百姓安乐”之类的话。然后,同各位同僚见面、握手、问候。仪式完了,各自落座,段祺瑞这才松弛了精神,说了一通话:
“咱们中国,长时期被外国人欺侮,吃了许多苦,遭了许多灾难,我们恨外国人呀!不过,外国人所以敢欺侮中国人,还不是因为中国落后不富强?中国人为什么落后?就是因为中国太乱了,只会打仗,争地盘。本人执政以来,痛下决心,争取有个和平建国的形势。怎么建国?建个什么样的国?这就得向先进国家学习。为此,我派了徐树铮为特使,到欧美各国考察一番。现在,徐特使回来了,带回许许多多宝贵经验,对中国,对中国老百姓,必有大大的益处……”
徐树铮也即席讲了一些考察情况,并且表明“改日将考察问题分门别类与各部、各位具体磋商”。
空洞而隆重的觐见仪式完了,段祺瑞猛然感到十分不安,他把徐树铮领到密室,二人又长谈起来。
段祺瑞对徐树铮总是怀有一种极其矛盾的心情:徐树铮为他出过许许多多非常正确的计谋,办成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器重徐树铮的才智,相信徐树铮对他的忠心,他视徐树铮为股肱,时刻不能离开他。然而,他又认为徐树铮太傲慢,树敌过多,总想统治所有的人,压倒所有的人,一不称心,便不择手段处置别人,甚至大开杀戒,弄得亲痛仇快,众叛亲离。最近,他常常获得消息,说某某人预谋杀害徐树铮,某某人要同徐树铮誓不两立。徐树铮刚回到上海,北京城就起谣言,说“只要徐待使进京,必有一场大的流血事件”。段祺瑞请吴光新劝止,徐树铮又拒不听劝。来京后又如此声张,这岂不是告诉他的政敌自己的行迹么?
徐树铮到北京的第二天,北京警备总司令部就接到警察厅的报告,说:“在西直门车站发现形迹可疑者数十人,身穿便服,暗携武器,由张家口来京。”段祺瑞对这个情况十分惊慌,张家口是冯玉祥的大本营,冯玉祥是皖系当前的最大对手,而徐树铮又是冯玉祥的头号政敌。过去,徐树铮与冯玉祥不仅因为军饷、编调积怨过深,徐树铮还杀了冯玉祥的得力将领——老舅陆建章。“会不会是冯玉祥派来暗杀徐树铮的人?”
“又铮,”段祺瑞心事重重地说,“你这次来京,我总不放心。”“我想,还不至于有人敢在执政面前杀了他的特使吧!”徐树铮说。
“明着是不敢。”段祺瑞没有把西直门车站发现“可疑者”事情直说,只暗示其意:“就怕有人采取非君子之举。”
“既是非君子,又何必当成君子对待呢!”徐树铮说,“老总的警戒布置得如此严密,我已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要知道,暗箭难防呀!”
“既是暗箭,就不必防!历史总会公正的,我不信,会有人以堂堂身份做出落得万代唾骂之事!”
“你太自信了。”段祺瑞说,“我看这样吧:你既来了,就暂别回上海了。我为你安排住处,住一段再说。”
“我的助手多在上海。”徐树铮说,“我还是早回上海去。”
“不必着急。回上海不是也没有多当紧的事情做么,晚点儿再说。”——徐树铮和段祺瑞都不会知道,一场杀机正在酝酿中。
那一天,警察厅把西直门车站的数十名可疑者抓捕,押送警备总司令部,经秘密讯问,原来是陆建章之子陆承武带人来京进行暗杀徐树铮的。陆承武在张家口闻讯徐树铮到了天津,即请冯玉祥助其为父报仇。冯玉祥从手下拨出士兵二十人,化装随同来京。可是,徐树铮行迹甚密,警备森严,一直无从下手。昨天,陆承武带的人从警备总司令部出来之后,又到北京警备总司令部鹿钟麟那里求援,想在徐树铮来警备总司令部拜访时预先通知他们,以便在门前予以狙击。鹿钟麟思索许久,恐招物议,没有答应帮他的忙。
徐树铮在京期间,闭门谢客,更不访友,只在密室中同段祺瑞磋商“恢复皖系军力”的事。
徐树铮没有听从段祺瑞的劝阻,他终于决定12月29日返回上海——他要和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磋商扩大和武装军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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