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碰我,那便不要碰好了,我并没有求你碰我。
离湮在心里倔强地回答着。但是,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不想对他说话,哪怕只是一个字,她也嫌多。
寒梅让离湮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说:“好好休息一阵吧,离湮。我们一会儿就回到山庄了。”
又要到那个鸣翠山庄去了。那个地方就是她的囚笼,虽然山庄那么大,可是,却仍给她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
可是,不回又能怎样?她已经求寒梅悄悄地帮她打听过了,山庄后的营寨中有五百个能征善战的神箭手不知去向,这就说明,慕子羽对她的威胁并不是空口白话,他是真的派了兵随时准备箭烧梧桐谷。
她怎能用族人的性命来交换自己的自由。她原想过,要不要悄悄地将此事告知辛展,让辛展找出那五百个弓箭兵,除掉了那五百个弓箭兵,那梧桐谷不就安全了吗?可是,慕子羽若这样防她,就算除掉了那五百个弓箭兵又怎样,谁又知道慕子羽还会不会派了别的兵力去对付梧桐谷,这些日子鸣翠山庄可是在不断地招兵买马、势力不断地壮大呀!
慕子羽既然有办法剔掉她体内的灵根,谁有知道他有没有更可怕的办法来对付她的族人呢?
她,不敢冒这个险。她只能将自己苍白的生命浪费在那个囚笼里,他要的,不就是这个结局吗?
想到殷乘风选妃的事,离湮强忍住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好吧,他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那就从此俩俩相忘吧!她不是他的唯一,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且,是一个错误的过客,一个不该出现的过客。
王,就此别过了!
鸣翠山庄里,离湮寂寞的生命,正一任时光缓缓流走。岁月仍是那般苍白,生命也仍是那般孱弱。那时光,一日还复一日,一年又复一年地重复着,苍白着。
夜晚,离湮立于庭院当中,仰头望着清冷的明月,幽幽地问:“锁儿,今年你多大了?”
“锁儿今年十九了。”
“你到鸣翠山庄来时,多大?”
“锁儿到鸣翠山庄来时,年方十四。”
“哦,五个年头过去了。”离湮叹了口气,转过身,低下头,缓缓地朝自己的房间走。
“姑娘不是想赏赏月吗,怎么才出来,就又要回去了?”锁儿连忙跟上,问。
离湮叹道:“明月还复是从前的模样,不必看了。”
锁儿跟在离湮身后,心想,姑娘的心真是难以琢磨。明月当然是从前的模样了,了不得便是圆了转缺,缺了又圆,还能变出什么花样不成。只能说是离湮姑娘心事太多了,才总是这般情绪低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寒梅今天做什么去了?好像一天都没见她的人影了。”回到房门口,离湮轻声问。
锁儿正要答话,寒梅从一旁跳了出来:“哈,我在这儿呢!”
离湮停下了脚步,转头去看寒梅,笑意这才从嘴角漫延开来:“刚刚还在与寒梅说起你呢,你上哪儿去了,今天一天都没见你的人影?”
“我到宛城去了一趟。”寒梅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糖人:“给你带的!”
离湮抿嘴笑道:“我又不是孩子,怎么给我买这种东西?”
寒梅笑道:“你可不像个孩子么?我都快要长皱纹了,你还是原来的样子,那么漂亮,那么年轻。”
离湮淡淡地笑了笑,对她来说,漂亮与年轻有什么用?被囚在这鸣翠山庄已经五年了,她就像一只可怜的画眉,关在这笼子里时间长了,连怎样飞都不记得了。
寒梅来了,离湮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锁儿因此也高兴,说道:“寒梅姑娘,既然你来了,便少坐一会儿,陪陪离湮姑娘,我去给离湮姑娘熬些小米粥去。”
寒梅点点头:“你去吧!”
锁儿去了,寒梅拉起离湮的手:“怎么,你还是只靠喝一些小米粥度日吗?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离湮笑了笑,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她在这世上每多活一日,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不远处,慕子羽正站在长廊中央,负着手,静静地望着离湮。寒梅感觉到了,笑着站起身来:“少主。”
慕子羽低下头清咳一声:“寒梅,你回来了?有什么消息?我等你的信呢。”
寒梅笑着对离湮说:“离湮,我去去就来。”
离湮点点头,低下头便回房间去了。
寒梅朝慕子羽走去。这五年来,少主几乎都不在离湮居住的小院露面了,今日到这儿来,说是在等她的消息,其实是想看看离湮吧?
慕子羽转身朝书房走去,寒梅跟在身后。离湮停在了房门口,回头望着慕子羽的背影。
五年过去了,他的变化真大。
他长高了,长大了,面容也愈发的精致迷人了。尤其是他不说话时,那阴忧的表情,那冰冷的眼神,那倔强的唇角,不知会迷倒多少万千少女。
香怜对他用情颇深,离湮知道。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香怜总是若即若离。
对他来说,好像再没有什么比练兵更重要的事了。
他每一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在校场。不但训练士兵,也自己挥剑舞枪。寒梅说,如果上了战场,他肯定会是一员令敌军闻风丧胆的猛将。
这一点,她看出来了。从他那阴鸷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他肯定是一个杀人不手软的人。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初见时那个惊恐万状、满面泪痕的少年犹在眼前,而一切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五年的时光,已经磨平了她心中对他的怨怪。她不怪他剔除了她的灵根了。也不怪他强行将她留在山庄,还用她族人的性命来威胁她了。
也许,这只是当初那个深受打击的少年将心中的怨恨转嫁到了她的身上来了吧,他没有办法怨怪那个杀尽了她的家人与子民的人,而她,因为对乘风王动了真心,而且她与乘风王有关系,所以,他只能把怨气全都撒在她的身上。
他的心情,她能理解。
试想,若是谁害死了她的族人,还将她掳为阶下囚,她也会恨这个人的。更何况,那个人还将自己视为玩物任意亵玩。
离湮完全能够体会慕子羽对殷乘风的感觉,因此,体谅了慕子羽的心情,她的心境也就逐渐平和下来了。
就当,自己还在替那个少年承受着痛苦与折磨吧!那不正是自己当初救他时的初衷吗?如今,他尚还处在那种痛苦的心境当中,他尚未解脱出来,那她的解救任务就没有全部完成,那她怎能坦然离开?
从五年前的那一天,他和寒梅将她从宛城带回了鸣翠山庄,他就没有再来打扰过她了。
她知道,那些可口的饭菜都是他叫厨房给她准备的,她全都退了回去,并不是不领他的情,而是不想让他知道她领了他的情。
就这样隔得远远的好了,这样最好,不争,不吵,不闹,不气。
她不想再接近他,她不想再看到他喜怒无常的样子。他明明还关心她,可对她说话的语气却总是冷冷冰冰,让人难受。
她只盼他什么时候能够完全解脱了,放她走了,那该多好。她想回梧桐谷,她想娘亲了。
想到刚才慕子羽对寒梅说的话:“寒梅,你回来了?有什么消息?我等你的信呢。”
又想到寒梅刚出了趟门,难道,寒梅是去打听什么消息去了吗?那消息……会不会与乘风王有关?
离湮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直觉告诉她,寒梅要说的事很有可能就与乘风王有关。
见锁儿正好不在,离湮犹豫了一下,朝书房悄悄地走了过去。
书房里,慕子羽问:“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
寒梅说:“现在时机到了。乘风王成日醉生梦死,不管朝政,朝中大臣已是怨声载道了。如今他又在全国大规模选妃,更是引起了国人的不满,眼下徐国可以说是人心涣散,已经成了一盘散沙了。而边陲的各个小国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如果咱们抢在那些小国前面动手,徐国就是手到擒来。”
离湮大吃一惊,没想到,慕子羽竟然在和筹划推翻徐国王朝之事?纵使这五年来他的兵力已经非常强大,但是较之徐国来说却还是蚍蜉撼树吧?那他岂不是等同于将鸡蛋往石头上撞吗?
“谁?”慕子羽突然朝窗外厉声喝斥。
离湮慌忙欲走,但已是来不及。慕子羽只不过身形一晃,便拦在了她的前面。
见是离湮,慕子羽的眉头不由微微地皱在了一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冷冷地问。
“我……”抬头见寒梅走了出来,离湮说道:“我找寒梅。”
“回去等着吧!眼下我与寒梅有事要谈。”慕子羽说着,转身要回书房,却又在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回过头来,冷冷地望着离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离湮从未对慕子羽说过谎话,顿时张口结舌。
慕子羽冷笑了起来:“好,听到也无妨。我这些年来暗中招兵买马,大举练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踏平益城,匡复我大陈国!眼下,时机快要到了,我马上便能替我的家人与子民、还有我的姐姐报仇雪恨了!我一定会生擒殷乘风那老贼,将他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
慕子羽眼中燃烧的仇恨之火吓到离湮,她怔怔地望着慕子羽,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
慕子羽冷笑道:“怎么,你心疼了?你心疼殷乘风那老贼了?对,他是待你不错,你为他抱不平也是情有可原。”
“我没有为他抱不平。”离湮强自镇定地说。
“你的心,不要以为我看不明白!这五年来,虽然你的身子留在鸣翠山庄,但是你的心却在益城,不是吗?我命人为你准备可口的饭菜,你一口也不肯吃;我命人给你做的新衣裳,你一件也不肯穿,你天天房门紧闭,不就是不想看到我吗?你时时刻刻都想回到他的身边去,在鸣翠山庄多留一日也是折磨,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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