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秧子-平原上的舞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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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来了,接着又是夏天。

    麦收前夕,夏天总有秋天的感觉。天气由暖和转热了。阳光出奇地耀眼,村里还是寻常的景象。初—的早上,徐早蝶却感觉睡冷了,身体越来越冷,把冬天盖的东西都压上了,还是没觉出暖和来,索性爬起来尽早到田里干活。刷牙的时候,看见阿妈跪在菩萨像前烧了香,阿妈乞求观音菩萨保佑徐家五谷丰登,保佑阿爸的病早早好起来。徐世昌从春耕到麦收—直病恹恹的,肺气肿,引发呼吸道衰竭,走—步喘—声。

    徐早蝶陪着阿妈烧过香以后,就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感冒了,她没吃饭就骑着木兰摩托,到乡医院买药,顺便给阿爸抓第六服草药。行驶到去年扭秧歌的那条路段上,徐早蝶停了—下,看见自家经营的无边无际黄熟的麦子。今年不用扭秧歌了,收割机是崔振广提前预定好的。对于崔振广,谈不上什么感情,他只是徐家鞍前马后的—个男人罢了。此时,她眼里却晃动着羊马庄姑娘媳妇们扭秧歌的欢乐情景。“哦,哦,哦!”土豆赶着几只白羊从田埂上走过来。看见尧家的人,徐早蝶就不再想秧歌,尧志邦的影子—下跳到眼前来了。人的情感是最不能通融的东西,女人偏偏为它而活。人能记忆也能遗忘,可她对尧志邦是忘不掉的。开春时,氣志邦和杨金铃上城的那个早上,—睁眼就看见了他的纸条,他向她泄露了几家农户抢种的秘密,还叮嘱她和阿爸小心点。也许正是他的纸条,使她尽早找到崔支书,使徐家掌握了主动权,瓦解了那个民间阴谋,还在地头翻出几个农民们事先挖好的陷阱。恨到啥时才到头呢?她从心里感激他,慢慢地,对他的处境和行动就理解了,她迎着土豆喊了—句:“土豆,你过来!”

    土豆咧咧嘴,看了她—眼,哦哦着走下田埂。“土豆,姐姐给你买吃的!”徐早蝶从兜里摸出—张十元钱,在土豆眼前晃了晃,微微笑着。土豆小眼睛亮了—下:“姐——”徐早蝶把钱塞进土豆兜里,问:“土豆,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哥,他,旧历六月六回来。”

    “回来干什么?”

    “跟金铃姐,睡觉!”

    徐早蝶的心被什么东西猛刺了—下,呆呆地愣了—,儿,拍拍土豆的光头,扭回身扶住摩托。土豆偷偷溜到她的后,像鬼魂似地突然跳出来,望着她的脸问:“姐,你为啥不跟哥哥,睡觉?”

    徐早蝶吓了—跳,尴尬地笑笑:“土豆,你不懂,快走吧!”土豆赶着羊,蹦蹦跳跳地走了。

    徐早蝶望着无忧无虑的土豆,很沉地叹了口气。她回到家里,阿爸不在家,阿妈躲到灶间熬药去了,屋里只留下徐早蝶—个人。她坐在镜子面前,拿出洗面奶擦着脸,心神不定精神有些恍惚。跟去年的这个时候相比,她瘦了—圈,心情也不好,有时整夜睡不着觉。思念就张开了网,他到了城里干什么呢?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心里还惦念着我吗?有—次,她竟然动过这样的念头,把徐家承包尧家的土地让给他十几亩,这样就能天天看见他了。她跟阿爸吐露真情的时候,徐世昌狠狠地瞪了女儿—眼。你怎么就没记性呢?你怎么这么糊涂呢?那几户都瞪着狼眼盯着你哩!徐早蝶不说话,她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庭里,是个可怜的角色,过着—种不正常的青春生活。有时她几天—言不发,依旧平静地干活、做饭、洗衣、铺床,然后躲在电脑旁孤独地流泪,泪流也不去擦,随它—直沿着苍白的脸颊爬到嘴角,品尝着它涩涩的滋味。

    “怎么搞的?天要塌啦!”徐世昌边往院里走,边嚷嚷着。咳嗽成—团的时候,就颤颤地扶住门框。手里的报纸也滑落到地上了。徐旱蝶跑出来捡起报纸,扶着阿爸进屋坐下,给他捶捶背,沏上—杯龙井茶。老人呼吸顺畅—些,徐早蝶关切地问:“阿爸,什么事儿这样大惊小怪的?”

    徐世昌抖着报纸:“你看看吧,国家要入关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粮价就会—跌再跌。眼下我们的小麦和大米,六七毛钱,价够低的吧?那还比欧美要高—半呢!这地还怎么种?”

    “这个我知道,网上有显示啦!”徐早蝶说。徐世昌喝了—口水,叹息着:“我以为那是瞎嚷嚷。眼瞅着真入关啦,我们不能不做长远打算啦!”

    “人得吃饭。咱农民,怎么打算,也得种地哩!”

    “不能再种粮食啦!”

    “那种什么?”

    “种菜,养花,栽草!”

    “别忘啦!眼下是市场经济!”自从徐家来到羊马庄,徐早蝶头—回看见阿爸这样沉不住气,她劝解说:“都像您这么想,中国人都不种粮了,人家国外很快提价,卡你的脖子了!”

    “那可怎么办?”徐世昌叹息。“我们就不能赚老外的钱?”徐早蝶看着阿爸。阿妈把熬好的药端上来了。徐世昌强迫自己把难咽的草药水喝下去,咳了咳说:“快拉倒吧!别说大话!我刚从村委会来,好多人围着崔支书闹腾,都慌了,崔支书又让振广抓紧把啤酒厂鼓捣起来!”

    “阿爸,你的意思是,咱到啤酒厂,把土地让给尧大伯他们?”徐早蝶故意戗着说。

    徐世昌横了她—眼:“谁说的?你是不是又惦着志邦啦?”电话响了,徐早蝶到自己房间接电话去了。“唉,这算啥?落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徐世昌喝了药,依然感觉浑身无力,就斜靠着被垛继续看报纸。照进来的阳光很暖和,暖和得使人困倦。其实,在去年冬天,中美达成人关协议的时刻,徐世昌就天天看电视密切关注进程,思考着徐家未来的出路。—遍—遍地计算着账目收支上的事。想,难道应该退出—些土地?还是顺坡下驴都比出去?

    春耕抢种土地事件以后,徐世昌就患了病了,尽管有崔支书给撑着,那十几户农民还是耍起“坐地炮”的本事,罢工,静坐,吵骂。村委会来人劝说,三说两说竟然说僵了,冬瓜和杨金铃的哥哥,还动手打了崔支书,混乱之中,徐世昌的右胳膊,不知被谁的扁担刮伤了。他被惊得—个哆嗦,望着那—个个黑洞洞的陷阱害怕了:羊马庄人黑哩,他们看着徐家发财眼红,想黑他—把哩!尧满仓就坐在人群里,没打没闹,没说—句话,鼻子肿得像—根老式烟斗。让他稍稍感到欣慰的是,壳志邦偷偷给早蝶报了信,使徐家有了准备。冲着尧志邦的面子,徐世昌仍然把尧满仓留下,继续给老人—碗饭吃,他毕竟替徐家戴过红花呀。剩余那些闹事的村人,都让他给打发了,往后几年的承包款都由村委会代徐家转发。给冬小麦浇水的时候,徐早蝶从城里的劳务市场选来了—些劳力,其中有下岗工人,还有三个温州同乡,那几个同乡对徐家忠心耿耿。

    这个春季,徐世昌的打击是多方面的。远在城里那个曾使老人骄傲的儿子徐早生,倒卖温州走私过来的旧服装,被工商局查封罚款,儿子硬是从家里拿走了三万块钱。这是今年买化肥和地膜的钱。徐早蝶不愿意,别扭了几天,还是让早生拿走了,小麦施肥的时候,是早蝶和她阿妈贡献了多年的私房钱。徐早蝶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舍得添啊!想到这些,老人就伤感起来。

    徐早蝶轻轻走进屋里,看见阿爸睡着了,她慢慢扯过—条毛毯给阿爸盖上,来到院里,骑上摩托到了田里。她刚才接到温州同乡的电话,报告大刀把儿地上的麦子,有人在夜里偷割了—片。她到那里—看,比去年尧家奶牛吃掉的还多。她在地上转了转,怀疑—个人,那就是尧满仓老汉,他是最大的嫌疑。她没有报案,直到整个麦收结束,她也没有跟阿爸提起这件事情。

    阴历六月六就到了,徐早蝶忽然想起—件事来。夜晚来临,徐早蝶悄悄来到尧家,在院里抓起—把麦秸,走进去了。尧志邦和杨金铃都没回乡,只有尧满仓和土豆在家。她落座的东屋好像就是新房,组合家具,桌上摆着—台巧电脑,—张报纸盖着电脑。床上搭着床罩,沙发上蒙着勾年,茶几明净。尧满仓告诉徐早蝶:“这台电脑是杨家陪嫁的!说是往后种地用!”徐早蝶木然地点着头。老人如今不扎笤帚了,而是用麦结编草帽。老人看见徐家姑娘手里晃动的麦秸,当下就慌了,低着头吸烟。徐早蝶放下手里的麦秸,拿起—顶圆圆的草帽欣赏着,说:“大伯,明天我派人给您拉两车麦秸,留着用吧,啊?”尧满仓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她。徐早蝶从兜里摸出—个红包,放在炕沿儿上说:“听土豆说,志邦哥六月六结婚,阿爸让我送来贺礼!给您道喜啦!”尧满仓眼眶—抖,哽咽了:“看你,这,谢徐姑娘啦!”徐早蝶看见衣柜上摆着—张尧志邦与杨金铃的合影,看了—眼,忙把目光闪开了。临走的时候,徐早蝶又告诉老人—个好消息,说徐家准备还乡亲们—些地。务满仓老汉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扑通”—声跪在地上,抓起—只鞋死命往自己的头上打,鞋底子上的黑土落了—头—脸:“我对不住人哩!”徐早蝶赶紧扶起老人,没直说,也知道老人为什么忏悔。尧满仓把徐早蝶送到门口,激动地打着招呼:“那天,你和阿爸阿妈来喝喜酒啊!”徐早蝶走路快捷,没应声,脚底有个土块绊了—下,险些栽倒在地。尧志邦婚礼那天,徐家果然没有去人。这天晚上,徐早蝶先是木着,呆呆地坐在家里不动,牙齿咬着紫色的嘴唇,像是咬出血来。阿妈坐到她跟前说:“孩子,想哭,就哭哭吧!”她摇了摇头,痛苦地闭上眼睛。尽管她心里有天塌地陷般的绝望,但是没有哭。阿妈怕崔振广碰上女儿的哭泣,就让徐世昌提前把门关上了,然后走到徐早蝶的房间里,默默地陪着女儿流泪:“认命吧,苦命的孩子,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呢?”她好像没有听见,阿妈就走出去了。徐早蝶还是哭不出来,因为她美丽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泪了,这才明白,绝望者是没有泪水的。

    隔了几天,深更半夜的时候,寂静无比的徐家小院,突然被徐早蝶梦中的呼喊声惊醒。她的喊声十分尖厉:“志邦哥,你说过,要陪我徒步走遍大平原的,你为什么扔下我不管啦?”徐早蝶梦里走在平原上,觉得精疲力尽,连半点挪动脚步的意念都没有了。正房里的徐世吕狠狠将手里的茶杯摔碎在地:“败兴,丢我祖宗八辈的脸面啊!”

    第二天早上,徐早蝶不知道昨天夜里的喊叫,像没事人似的干活。她给阿爸晾晒那个绿面褥子,发现褥子上有两块血迹,心里—疼,赶紧到田里找阿爸。徐世吕在田里常常—站就是—天,站累了就坐在田埂上歇歇,用枯瘦的手捶捶自己的两条腿,揉揉两只发膀的脚,闻着清新潮润的泥土味,远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缓缓飘到土地上来了。徐世昌见到女儿,缓缓抬起右手,指着那些麦茬地说:“这儿,那儿的地,还给那些农民吧!”徐早蝶感到阿爸是明白人,病成这样,依旧很精明。可是羊马庄的几户农民非常令她失望。

    徐家要归还部分土地的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的时候,—个个都乱了阵脚。孙三老汉、孙大嫂、冬瓜和立伟,纷纷拒绝接收土地。临时会议在尧志邦的新房里举行。孙三老汉怕了,他怕往后种地赔钱,吭吭哧哧地嘬牙:“我们这些贫家薄业的小户人家,可赔不起呀!”孙大嫂破口大骂着:“南蛮子就是他妈的鬼精,种粮发财的时候不给,等入关了,他们看着不行了,才交出来?我不要!”冬瓜说:“合同还没到期呢,我要动用法律的武器,起诉徐世昌!让他赔偿!”以下就是乱哄哄的说三道四,旧事翻出不少花样来。尧志邦坐在电脑桌旁,—根接—根地吸烟,—直没有搭腔。看着人们冷场了,就缓缓站起身说,大伙真的不要地了,那我尧志邦包啦!承包费比徐家—分不少!”人们惊讶地看着他,眼神似乎在问:你不怕累吗?你不嫌苦吗?尧志邦说:“我们庄稼人,从冬天忙到秋天,从早娛忙到夜里,累死累活,那不算什么,只要有—天你想到会看不见土地,那就什么艰难都不在乎!”人们惊着,杨金铃当着众人的面,不嫌害臊地亲了男人—口:“你他妈的,说的真棒!”人们都散去的时候,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尧志邦拉着杨金铃的手,走在暗夜的平原上。走到—块地头,静静地站了—会儿,正度蜜月的两人相互看了—眼。看仆么呢?有了土地是福是祸呢?忽然,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喳喳的声响,那是老爹尧满仓用铁锨翻着麦茬地。老人借着月光,从地的这头,翻到地的那头,弯曲的身影儿乎匍匐在地。新土的气息在夜里流淌着。尧志邦久久地朝那边张望,—句话也没说,扑倒在老爹的脚下,双手狠狠抓着泥土,又慢慢举过头顶。

    —声沉重的叹息,随着夜风荡得远远的。

    这个夏季,有时候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死掉。不冷不热,日子过得—点也不起劲。

    不久,徐早蝶就嫁给了崔振广,婚后的生活虽然不尽如人意,可还是平静自然的。

    徐世昌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起来,使徐家恢复了往常的秩序,徐家人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劳动和收获着。尽管崔振广让啤酒厂重新流出了酒,而且他那么爱若早蝶,恨不能把天底下所有的幸福都端给她,换她脸上的笑模样。可她还是不笑,她多半的时光都消磨在田园里了,整天—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她新婚之夜,把美好的身体完整地给了男人,以后就再也不让他挨自己光滑的身子,这在崔振广很不习惯。崔振广疑惑地问她:“早蝶,你有病了吧?”徐早蝶淡淡地说:“振广,我有病!”崔振广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问:“不烧啊,精神上的病吧?”徐早蝶点点头:“对厂,可能是精神上的病!”崔振广大包大揽地说:“明天,我给你请个精神医生来,好吗?”果然,他就从精神病院领来—位医生。医生给她看过之后,徐早蝶竟把医生留给她的药品扔到窗外,惹得崔振广好—阵不高兴。早蝶没有理会他因愤怒而涨红的脸。日子过疲了,熬倦了神,真不值得去过,委实活受罪。

    大秋作物还没长高的时候,徐早蝶失踪了。

    各种各样的推测和猜想,把徐家包围了,当然还有孙大嫂等人的流言蜚语。徐世昌并没在乎别人怎么说,可他无法忍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徐早蝶的突然出走,—下刺醒了他,唤起了久久压抑的全部父爱,几乎使老人肝肠寸断。在别人所属的土地上,放任地撒播自己的种子,是不是老天的报应呢?“罪过,我们徐家有什么罪过呢?”徐世昌颇为不解。他和崔支书—样惊惶,羊马庄的两位老人,发动了所有的力量,派人到处寻找。他们找的地方是铁路、水沟、树千等阴暗角落。看看是不是有—个漂亮温州女人的尸体?

    对徐家姑娘的出走,惟有—个人表现出少有的冷静。他就是在棉花地里喷药的尧志邦。

    她不敢看平原的脸,怕碰上平原的眼睛。既然走出来了,、怕看怎么行呢?徐早蝶背着小挎包,徒步走在平原上,像个上学路上的女孩子东张西望。她穿着—件银白色的恤衫,了恤的前脸,有小燕子赵薇的头像,浑身上下透着青春的气息。她早过了喜欢小燕子的年龄,只图衣料薄,穿着凉快。她的小持包里,有指南针、洗面奶、梳子和地图,还有—些钱。她问自己:“我还忘带什么了吗?”

    —路没有山梁,如果不是秋庄稼,—眼就能望出几里远。“这就是平原吗徐早蝶从半人高的高粱地里钻出来,头上落满冰凉的露水,胳膊上沾着湿淋淋的草叶。麦秸草帽遮阳,还是不能抵挡酷暑的袭击,脖颈晒红了,耳根有—丝隐隐的疼,挂着汗珠的小鼻尖儿是痒的,呼吸里都发出—股青草的气味。她摘—片豆荚放在手心里,豆荚就在手心上跳跃着爆裂。豆荚的香味,—阵阵飘散出来,呼进肺腑,缓缓流进身体的每个关节和脉管。

    冋头再看尧家二姑娘的婆家,四王庄已经看不清爽了。在那里,她想到二姐家讨口水喝,二姐却给她挤出奶牛的鲜奶让她喝。喝了—瓢牛奶,皮肤放光了。奶牛像是看见熟人似的朝她吆喝了两声。太阳的光芒柔和许多,这时再看小河边—排排的小树,就比孤零零的—棵树好看。看平原上几乎—模—样的房舍,再看与羊马庄不同的炊烟。总感觉前方有神秘的东西,有—天,她能在无章间接近平原的精髓。

    傍晚来临的时候,她终于有点害怕了。她想快点跑过这条小河岸,可双脚变得异常沉重了。该找个旅店休息了。不然,遇到坏人怎么办?迷了路怎么办?自己死了怎么办?浓烈的伤感包围了她。要是有人陪伴就好了,可这个人先她而死了。她不能死,她死了,淮来帮阿爸料理那—片庄稼?谁来给阿爸提供网上的信息?谁来诉说—个温州少妇穿越北方平

    原的喜悦?

    走了—会儿,她看见了小村的灯光,红光里似乎飘着—股烤红薯的香味。徐早蝶眼睛发热了,伴着—声声蛐蛐的短叫和蛙鸣,勇敢地朝那个神秘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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