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联军的领导人仍然士气高涨。在长时间的联合中,他们第一次自信地说他们正在赢得战争,更进一步说,他们甚至可以瞥见黑暗道路尽头的亮光。
就像欢欣鼓舞的丘吉尔所说的:“我们所触摸到的东西都变成了金子。”盟军已经在诺曼底取得战果,并且在向莱茵河进发。乐观主义者预见,在年内,阿道夫·希特勒统治下的德意志帝国就将崩溃。在太平洋,日本所防御的内墙伴随着马里亚纳群岛的占领已经被突破了;关键性岛屿塞班岛的丧失,使得帝国原来的战争内阁以及煽动战争的首相东条英机倒台了。
在魁北克历史上著名的堡垒要塞“大本营”,罗斯福和丘吉尔都有套房,两位领导人妻子的在场也增添了随和的氛围。两对夫妇互相问候,使一位观察者想起了一个幸福家庭的团聚。
在福隆特纳克城堡(“大本营”)附近却缺乏这种完美的协调,那里是英国和美国的联合作战的参谋长们居住的地方。在日常会议中,这些参谋长在处理设置战争进程方面的问题,即此后盟军的战争路线的问题,同时,他们还尽量解决他们之间的分歧,然后准备将他们的建议提交给罗斯福和丘吉尔,取得批准。各自国家陆、海、空军的领导人发现,胜利的前景绝没有使得结束战争所需要的策略和战略问题简单化。
最后征服日本的问题有它自己特殊的复杂性。随着战争日益接近日本本土,进攻者也将稳步地延长他们从美国西海岸和珍珠港获得补给的供给线的长度;运送大量物资的负担和所涉及的距离将成正比增长。此外,日本剩余的力量和它抵抗的决心不能准确地预测出来。最后,很少的几个参加会议的美国人私下得知,他们的国家原子弹的开发工作即将完成,因此有一种不安的挥之不去的感觉,那就是传统上关于战争性质的思想可能很快就要过时了。
在这些考虑之外,新的政治因素也必须被包括进来。迄今,太平洋战争在很大程度上来说是美国人的事务;现在,必须考虑英国突然要求参与战争行动的愿望。“已经到了亚洲解放的时候了,”丘吉尔后来解释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充分平等地参与进来。在战争的这个阶段我最担心的就是美国在以后将会说:‘在欧洲,我们帮助了你们,而你们让我们独自去打败日本。’在远东我们必须在战场上收复我们合法的领地,而不是由别人在和平的谈判桌上把它们退还给我们。”
在一次全体大会上,丘吉尔提出派遣一部分英国舰队去太平洋,由美国指挥。罗斯福大度地回答说:“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愿意看到英国的舰队。”但是在场的一个美国人极力反对英国进入太平洋战区,此人正是清瘦、不苟言笑的海军上将欧内斯特·J.金,他是美国舰队海军军事行动参谋长和总司令。金是公认的在安纳波利斯的美国海军军官学校造就出来的最坚强的毕业生。即使是罗斯福本人对他也有些敬畏,并且听说他看到这位一流的海军上将“在早餐时咀嚼长钉”。
总统给予丘吉尔的迅速的回答让金很震惊,因此他试图通过指出该主张正在研究中来避免最后的决定。这种不太热情的反应刺痛了丘吉尔,他抱怨道:“英国舰队已经主动提出帮忙了。难道你们不接受吗?”罗斯福马上回答道:“我们接受。”这一幕的一位英国见证人后来取笑说,会议的备忘录应该这样记载:“在这个时候,海军上将金被抬了出去。”
对于金来说,英国特遣部队紧跟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主张,代表了英国要在美国海军已经战斗了3年的战争中获利的最后努力。而且,他认为英国的轮船也是一个麻烦事,会成为负担;它们是为在军事基地附近行动而建造和配备的,因而不能胜任在太平洋上所要求的停留在海上很长时间的工作。事实上,自从1942年夏天的一个事件后,金就不再尊重皇家海军了。根据伦敦海军部的命令,负责护送一支英美的船队去苏联的英国指挥官撤退了保护性的军事力量,包括在他们指挥下的两艘美国战舰,因为受到德国战舰“蒂尔皮茨”号的潜在威胁。结果,船队的25艘商船中的22艘沉没了,轻而易举地成为德国巡航飞机和潜水艇的牺牲品。
无论如何,金清楚地知道美国在太平洋有足够的海军来对付剩余的日本舰队,因此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就是许多陌生人在周围弄乱海洋空间和指挥结构。但是所有他可以从会上挽回的就是得到一个许诺英国依靠自己而不是美国的补给。
金在魁北克会议上的受挫感进一步加重了。几个月以来,在定期的华盛顿会议上,参谋长联席会议已经在衡量是否应该把菲律宾群岛作为通往东京必要的跳板这个问题了。金坚持认为应该绕过菲律宾群岛,台湾岛(距离日本200英里)连同中国海岸的滩头阵地才应该作为跳板。
绕过菲律宾群岛的主意激怒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他公开宣扬保证重新夺取该岛屿是基于对其战略价值的信念,也基于他对菲律宾人民深深的使命感。金认为麦克阿瑟解放岛屿的热切要求与有效赢得战争没有关系,当这一消息传到后者在西南太平洋地区司令部的时候,麦克阿瑟更加愤怒了。在将军看来,美国重返菲律宾群岛是势在必行的——这不仅能恢复美国在世界的那个部分的威望,而且能切断日本战线和在东南亚占领的领土间的联系。此外,麦克阿瑟又看到取回吕宋岛的另一个好处:吕宋岛是菲律宾群岛最北端的岛屿和首都马尼拉的所在地,通过吕宋岛,美国可以直接袭击日本,从而加速了针对敌人本土的战争计划,并且不用花费巨大代价进攻台湾岛。
将军没有被远离华盛顿这种情况所阻碍,发起了一次巧妙的运动来说服联席参谋长和罗斯福总统,让他们也认为收回菲律宾群岛是绝对必要的。几个月来,让金苦恼的是,麦克阿瑟的努力逐渐取得了成果。9月初,在他们动身去参加在魁北克举行的政府首脑会议的前夕,参谋长们已经同意麦克阿瑟进攻菲律宾最南端的岛屿棉兰老岛,并且还命令他接下来攻占最大的中心岛屿——莱特岛。
参谋长们刚在魁北克两天——完全出人意料——就给麦克阿瑟送去了更多的好消息。在一个由加拿大的主人招待的正式晚宴上,他们收到了一个绝密的消息,内容是舰载飞机的美国海军飞行员在莱特岛的上空侦察报告说,几乎没有日本人反抗,并且海军上将威廉·F.“公牛”哈尔西——第三舰队的指挥官,正建议不要入侵棉兰老岛而是直接袭击莱特岛。参谋长们——也包括海军上将金在内——离开餐桌举行了秘密会谈。结果是指示麦克阿瑟在莱特岛发动菲律宾战役,而且把实施方案的时间从12月20日提前到10月20日。
那个时候还未决定是否允许麦克阿瑟从莱特岛前进去他最珍爱的目标——吕宋岛。但是,将军在6个星期之内夺取岛屿这个不同凡响的许诺,给联席参谋长会议中金的同僚们以深刻的印象,金很清楚这一点。
尽管他反对进攻菲律宾群岛的建议明显失败了,但是他依然决定争取在进攻台湾问题上能成功。像他所看到的,以及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华盛顿所争辩的那样,美国在台湾和中国大陆的厦门港立足之后,就将控制中国南海,那是日本获取东南亚石油、橡胶和其他基本资源的主要生命线。而且,从台湾出发,美国新的B-29型飞机可以承载比从较远的吕宋岛飞机场出发更重的弹载量去日本。金依然认为无论菲律宾群岛是不是,但台湾和厦门肯定是最关键的阵地,从那里将能使日本帝国屈服。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事实上他的观点孤立无援。9月29日,也就是魁北克会议散会两周以后,他在旧金山会见了太平洋战区美国陆、海、空军事行动的五位负责人:海军上将切斯特·W.尼米兹,太平洋战区的总司令;海军少将福瑞斯特·P.谢尔曼,他的参谋军官;海军上将雷蒙德·A.斯普鲁恩斯,第五舰队的司令官;中将米勒德·F.哈蒙,尼米兹战区的陆军空中力量指挥官;以及中将小西蒙·玻利瓦尔,最近被任命为新成立的第十军团的指挥官。
在联邦大楼早已安排好的会议室里召开的会议充满了紧张的潜流。会议议程中的主要问题是台湾,并且和金在一起的人面临着一个难以处理的问题:他们的目标是说服金放弃进攻台湾,并且提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行动路线——占领西太平洋的硫磺岛和冲绳。
直到不久前,尼米兹和大多数海军高级军官还同意金努力保护台湾的做法。尼米兹不是威严的麦克阿瑟的仰慕者;事实上,他在珍珠港的办公桌上摆了一张将军的照片,从而提醒他自己“不要用大声训斥和恐吓来发表威严的声明”。但是他渐渐认为如果想进入日本腹地,那么台湾既不是最好也不是代价最小的途径,在这个意义上,他成为了麦克阿瑟的盟友。尼米兹不是空手来参加那次会议的。他给了金一张纸,以十分简短的摘要形式论述反对进攻台湾而支持进攻硫磺岛和冲绳。
金仔细看了这个文件,皱着眉头,明显有些不满。他问巴克纳:他不喜欢台湾什么?巴克纳引用了一些军事情报,表明先前在满洲驻军的日本精锐部队关东军现在在台湾。他认为美国要想在岛上获得坚固的立足点将需要九个师,并将蒙受高达50000人的伤亡。
尼米兹询问哈蒙空军方面的看法。哈蒙说,作为B-29的基地,台湾是有严重的危险的。夺取台湾的计划——如果美国不得不现在就进行——仅仅包括岛的西南部分。在那里建立基地,和在最近已经夺取的马里亚纳群岛上建立基地,对大轰炸机来说,到达日本的距离差不多一样远;而且,从台湾较低半部的机场起飞,B-29型飞机不得不面临往返于东京时来自日本控制的较高半部的战斗机袭击的危险。
金向尼米兹询问他所提出的两个可供选择的目标有多有用。后者的回答是,首先,硫磺岛虽只是个小岛,是小笠原群岛的火山群中8平方英里的岩石和火山灰,但硫磺岛位于东京东南660英里,并且经由它可从马里亚纳群岛直接到达日本首都。如果被控制在日本手中,这个岛屿对于不久将飞出塞班岛、蒂尼安岛和关岛的B-29型飞机来说是个威胁。但是,如果美国拥有这个地方,不但可以作为支持大轰炸机去日本途中的战斗基地,而且还可以作为在袭击中受到损害的战斗机的一个避难所。
尼米兹所提出的第二个目标是冲绳,这个较大的岛屿,位于形成了琉球群岛的一半让水淹没的山顶的岛弧上,日本本土最南端九州的西南。冲绳——距离九州仅约350英里,距离东京不到1000英里——是一个近乎理想的轰炸机基地。而且,它有很大的空间。冲绳及其卫星岛,可以提供足够大的飞机场来安置大约800架轰炸机和必要的护卫战斗机。
如果盟军要发动对日本本土的攻击,冲绳也可以提供大量的补给,作为燃料基地,并且能够安置大量的军队。但尼米兹自己并不认为入侵敌人的本土是必要的,并且他知道金也同意他的看法;美国海军认为不需要踏上日本本土岛屿就能使他们屈服。不过尼米兹也清楚,陆军认为如果不占据日本本土,他们根本不会投降。
在尼米兹详细解释了他的观点以后,金又转向海军上将斯普鲁恩斯。“难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他询问道,“我知道冲绳是你的宝贝。”事实上,斯普鲁恩斯几个月以来一直强烈要求夺取硫磺岛和冲绳。但是,他是个出了名的缺乏自信的人,他不愿意发表自己的意见。对于金的问题,第五舰队的司令官笑着摇了摇头。他说,尼米兹说得很好。
最后金让步了,至少是部分地让步。他不同意完全把台湾排除在日程之外,但是,他赞成首先夺取硫磺岛和冲绳。他将把大会的意见带给联席参谋长们并且让他们知道。在旧金山集会的六个人没有人想到他们已经选择了二战中最后的两个主要陆地战的位置。
1944年9月,美国在太平洋的越岛作战进展很快,正在逼近日本。新基地和部队从一个战场转往另一个战场的集结地所形成的网络保护了被美国军队占领了的群岛——最近夺取的加罗林群岛和马里亚纳群岛——的安全。现在,正当美国强大的军事力量准备攻击菲律宾群岛时,美国高层战略家们却正在为下一次旨在为全面攻击日本本土打好基础的军事行动而争执不下。经过争论后所选择的目标是硫磺岛和冲绳。
10月3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发出了一系列新的指示。通知已准备好进攻莱特岛的麦克阿瑟在12月20日继续攻占吕宋岛。通知尼米兹在1月20日攻占硫磺岛,3月1日攻占冲绳。然而,不久便证实了时间表是不切实际的。攻占吕宋岛的时间不得不推迟到1月9日,硫磺岛推迟到2月19日,冲绳推迟到4月1日。
推迟时间不仅是由于顽强的日本人在莱特岛的抵抗,而且还由于船只的短缺。两场主要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并且在欧洲的战争一直也需要船只,这就使得对于货舱的搜寻出现了一种严重的充满竞争性的争夺。即使最低要求得到了满足,托运巨大重量的物资远距离穿越太平洋简直就是噩梦。例如冲绳——美国目标中最靠近日本的地方——距离旧金山6200海里,一艘蒸汽货轮以每小时10海里的速度行驶也要在途中花上26天时间。
另一个问题又出现在运输方面。以前的经验表明,一旦战区司令获得了一条船,他就不愿意再让它返回了,而希望它成为当地往返的供给船或者是一个漂浮的仓库。这样的联系就意味着另一行动面临瘫痪。硫磺岛和冲绳的计划者在麦克阿瑟的军队10月20日在莱特岛登陆以后,就有这种癖好了。一次,将军使221艘船在海面上固定不动,留做备用船。
夺取硫磺岛和冲绳的准备也要求处理一些难以克服的自然障碍。在太平洋的岛屿中,几乎没有海港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卸载货物的船长能希望的最好的情况就是有一个开放的暴露于大风和潮汐中的碇泊处。他更有可能发现的是随时会戳破登陆艇底部的有尖牙的珊瑚礁。而且,沼泽、丛林和悬崖很可能就环绕在水边。把货物完全弄到岸上就需要吃水浅、平底、斜面船首的船。在用于此目的各种类型的船只中,坦克登陆舰和机械化登陆舰——很久以来就是战争中最好的运输工具——现在却供应不足了。
这个问题又因为下面的事实变得更加复杂:太平洋群岛自身没有提供许多对于军队攻击很有帮助的东西,而且也没有多少能够从敌人那里得来利用的东西。进攻者不得不自己准备好在征战过程中任何他们所需要的东西:移动式的码头、飞机跑道的钢席、大型锯机的设备、混凝土搅拌器、起重机、制造沥青的装置、吉普车、无线电接收装置、电话、燃料、食物、啤酒、香烟和卫生纸。
并且,很重要的是必须要有推土机——当你要为从头开始修建任何设施而铺设地基的时候,这些设施包括飞机场、道路、通讯网络、仓库、储油库、医院、军营、总部。持续不断制造东西的需求使人们痛苦地注意到太平洋战争的另一种长期的短缺:哪里都没有足够的木匠、电工、机械工、水管工人、搬运工、卡车司机、推土机工人、起重机操作者或者是操纵脚踏皮辊——它是一个巨大的机器,有像蹄子一样的螺栓,是用来夯实新飞机跑道上被碾碎的珊瑚的——的人。
尼米兹把制定夺取硫磺岛和冲绳具体行动的计划工作分配给了他的太平洋地区参谋机构,参谋首长们从他那里得到指示的几天内就开始进行工作了。为了尽可能多地收集关于进攻可能遭遇到的情况的资料,计划者审讯在早些时候太平洋战争中被俘获入狱的日军,并且研究在这些战役中获得的文件;他们还详细地审读手头上日本出版的旧的出版物——从军事的角度去分析制造商的广告。从这些材料他们可以得出一些临时的军事情报评估,但是很明显,最新的情报的持续流入是很关键的。
从珍珠港派出两艘装备特殊照相机的潜水艇去拍摄硫磺岛和冲绳海滩与海岸的防御工事。派遣到冲绳的“剑鱼”号潜水艇一去不返。相比之下,派往硫磺岛岛的“枪鱼”号潜水艇运气好一些,其潜望镜拍摄的照片对于评估硫磺岛海岸防御工事提供了一些有用的帮助;通过这些照片也可以很好地观察冲绳的海滩,为科学家确定士兵及其装备必须登上的火山土壤的性质提供了可能。
但是探索这两个岛屿秘密的主要努力还是在空中。尽管这种方法存在着明显的缺点——众所周知日本人善于将他们的防御工事隐藏在洞穴里或者是地下隧道里——基地在马里亚纳群岛的飞机还是对硫磺岛进行了大规模的强化航空侦察,同时拍摄冲绳的任务留给了美国快速航空母舰的飞机。
美国的计划者对冲绳的历史有所了解,对它的近似大小、地形有相当的了解。日本人从1879年开始便占领这个岛屿,并且使它成为大东京地区的一个县表明了它的重要性——事实上,它成了日本本土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冲绳看起来是一个天然的要塞,大约有60英里长,北面多山,南面有险峻的陡坡,在腰部被挤压到只有两英里宽。它的海岸线由海湾、小港、河口、岬和半岛蜿蜒组成,因此整个岛屿使人联想到一条跃立的东方巨龙。
除了这些事实之外,目前关于冲绳的消息还很欠缺。自从海军准将马太·C.佩里和他的海军中队1853年在去日本的途中经过这里,几乎没有几个美国人踏上过这个岛屿。经过调查,海军军事情报官追踪到了一个美国平民,他在冲绳生活了几年。他提供了一些很有价值的数据。但是大多数情报仍然是猜测。冲绳的人民——据认为大概有45万人,大多数人都是农民——在美国入侵的时候,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主要的障碍。尼米兹的军队只能猜想一下驻扎在岛上的军事力量的规模,而且,美国对岛上防御工事的部署基本上一无所知。
10月10日早晨,当带着照相机的美国舰载飞机出现在冲绳上空时,他们也在执行轰炸的使命——轰炸那些可能干扰麦克阿瑟10天后进攻莱特岛的日本的飞机和轮船。袭击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结束,1000架“地狱猫”、“俯冲者”和“复仇者”已经击沉了至少15艘船只;根据后来获得的日本的报告,他们已经爆破了500万发的小型武器军火,杀死了一个日本的将军,并且获得30万袋稻米。
尽管在执行任务中负责照相的飞机拍摄了成千张照片,但是乌云掩盖了美国军队想知道的精确的细节。他们很快发现,冲绳阴云覆盖的时候多于天气晴朗的时候。但是通过后来马里亚纳群岛的B-29型飞机拍摄的照片,计划者已经能够得出冲绳十分准确的地图。
对小硫磺岛的航空侦察,足以引起第五舰队司令官海军上将斯普鲁恩斯的极大关注。反复飞行带回的证据显示了在稳步扩充的防御工事,这促使斯普鲁恩斯开始怀疑袭击是否明智。“嚎叫的疯子”海军中将郝兰德·M.史密斯预测夺取这个岛屿将导致15000人伤亡,更增加了海军上将的疑虑;史密斯被安排负责统领攻击的海军远征部队,他喜欢战争,很少发表对可能出现的伤亡的担忧。当在马里亚纳群岛指挥B-29型飞机的少将柯蒂斯·E.李梅到斯普鲁恩斯的旗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号上来拜访他的时候,斯普鲁恩斯也提出了军事行动必要性这个问题。斯普鲁恩斯想知道李梅的轰炸机到底多需要这个岛屿。
“没有硫磺岛,”李梅告诉他,“我就不能有效地轰炸日本。”
“这解除了我的思想负担。”斯普鲁恩斯后来说道。
在11月末,美国开始加速准备袭击。作为两个目标中较早的一个,硫磺岛首先经历了初步的被削弱过程。从马里亚纳群岛起飞的B-29和B-24型飞机——后来舰载飞机也加入其中——进行了持续74天这样创记录的轰炸打击。海军炮击部队也到达了附近海面,战舰动用了16和14英寸的主要排炮,巡洋舰动用了8和6英寸的大炮,驱逐舰动用了5英寸的大炮。作为攻击序幕,还没有哪个岛屿曾经遭受过这样系统性的惩罚。
12月16日,当硫磺岛正在遭受连续重击的时候,海军上将尼米兹接受了一次对他所在的珍珠港总部的访问。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但并非特别欢迎的。来访者是海军上将布鲁斯·弗雷泽爵士,伦敦新派遣的英国太平洋舰队总指挥官。舰队的总部设立在澳大利亚的悉尼,弗雷泽行政上对四艘航空母舰、两艘战舰、五艘巡洋舰和15艘驱逐舰负责——大约相当于美国快速航空母舰特遣部队一个团的力量。
在弗雷泽和他的参谋机构来访之前,伦敦和悉尼发来了很多关于他们来访的消息,尼米兹在写给华盛顿的海军上将金的一封短信中冷淡地说:“我不需要保罗·里维尔告诉我英国人要来了。”当代表团到来的时候,尼米兹还是和平常一样谦恭有礼。他在10年前和弗雷泽见过面,当时他们两个都是在远东执行任务的海军将领,现在尼米兹邀请弗雷泽做他家暂住的来客。
当这两个人开始认真商讨弗雷泽来访的目的——解决关于在太平洋如何最好地使用英国舰队这个问题——时,尼米兹非常直率。一个不得不去回答的首要问题是:如果弗雷泽的舰队和美国远程特遣部队一起进行军事行动,英国的舰艇在不返回基地的情况下可以在海面上停留多久?弗雷泽没有正面答复。他说,目前他的舰队有自己的供应油轮,用来在海面上给舰艇补给燃料。然而,油轮的抽运能力是有限的,并且使用耗时的越过船尾的方法补给燃料,这就使得一次只能有一艘船只得到补给。英国的水兵到现在仍旧没有学会美国的快速并行补给燃料的技术,这种方法可以使油轮两侧的船只同时得到供给。当尼米兹要求他说得具体一些的时候,弗雷泽说他会坚持留在海面上——做好了战争准备——每个月8天。尼米兹不断施压。“我们达成了妥协——每月20天”,他后来简单报告说。
尼米兹认为,综观全局,英国集中精力在西南太平洋袭击日本在苏门答腊岛上储存石油的永久性军事基地是最有益的。这和英国的考虑大不相同。他们希望在主战场能发挥储存作用——不仅是单纯满足丘吉尔地缘政治学的理由,而且也要为1941年12月在马来亚外被日军轰炸机羞辱性击沉的“反击”号巡洋舰和“威尔士亲王”号战舰复仇。尼米兹多少还算宽厚,尼米兹认为或许对于新来的英国舰队,他们可以在夺取冲绳的军事行动中充当有用的角色,比起袭击硫磺岛来,那是一个相对较少需要提前计划的战役阶段。他让英国人问问海军上将斯普鲁恩斯,看看在他那边的战线上是否有什么问题需要英国舰队帮忙解决。
由于他们采取军事行动的方法不同,斯普鲁恩斯对于想把英国舰队合并到美国舰队的编队中这个尝试很犹豫;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一个方法责成他们做些有用的间接工作。在冲绳西南,直至台湾,是先岛群岛的所在地,众所周知那里是日本支撑其相当大的空军的群岛。他建议英国舰队的战术指挥官海军中将伯纳德·H.罗林茨爵士,如果他的特遣部队能够使得先岛平静下来将是很有帮助的。罗林茨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袭击硫磺岛和冲绳的计划者无疑很清楚这样的军事行动的代价会很高。每个岛屿都和日本帝国的心脏地区非常接近,这样防卫者必定要坚持到最后而没有后退的余地。硫磺岛大约有1.5万人的军队,冲绳卫戍部队的人数要更多一些。像美国所看到的,在两个岛的战斗中,美国都必然凭借绝对多数战胜防卫者——使用比以前的太平洋战争更多的人力,更多的军火和更多的火力。而且大多数攻击的部队都是从那些已经在竞技场上战斗过的人中抽选出来的,这些战斗包括从瓜达康纳尔岛到关岛的战斗。
第一个登陆冲绳的美国人
美国人第一次登上冲绳岛发生在1853年,差不多是在太平洋舰队的炮火下第十陆军强攻登陆的一个世纪之前。登陆是由海军准将马太·C.佩里领导的,以完成他打开与日本的贸易关系的历史使命,并且像后来的海军战略家一样,他想在继续向日本本土推进之前先在这个岛屿上建立一个基地。“帝国的大门”,他是这么称呼冲绳的。
很快,佩里和冲绳的地方统治者商谈达成了关于一个装煤站的短期租约。并且事实上美国人有更大的野心。1855年,佩里从日本返回的时候,他建议在冲绳建立一个永久的西太平洋海军基地。但是他的建议没有人理会。大概24年以后,日本并吞了这个战略性的岛屿并且成为这个不断壮大帝国的海军基地。
在他返回后,佩里的一幅站着的英雄肖像画。
1853年,在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支持下,佩里和他的军官(右)准备进入首里城堡,这是冲绳统治家族的房屋。
为了夺取冲绳,将投入七个师、四个陆军和三个海军陆战队的力量——这比1942年入侵整个北非所使用的人力还要多。陆海军协同作战的军事行动需要超过1300艘的船只。并且美国快速航空母舰就在附近,这样就使得干涉者和他们的飞机一起呆在海湾。计算出来进攻的军力是182821人和746850吨货物。他们将乘433艘船只按着准确的时间表聚集于此,来自横跨太平洋的11个港口,包括美国西海岸的西雅图、菲律宾群岛的莱特岛和所罗门群岛的瓜达康纳尔岛。在进攻部队之后,上千人的服务和驻军部队以及超过百万吨的货物将按计划每隔10天到达,一共会持续210天。
当进攻的浪潮抵达了冲绳海滩的时候,他们将处在海军中将里奇蒙德·凯利·特纳的管理下,他是陆海军协同作战的这部分军事力量的指挥官。到目前为止,特纳是一个陆海军联合军事登陆的艺术大师;他自从1942年瓜达康纳尔岛登陆时便开始磨练这个技术。一旦军队已经登陆,他们就将归入到新的第十军,听命于巴克纳将军。他是中将西蒙·玻利瓦尔·巴克纳的儿子,并与其同名,他父亲是内战时联邦的英雄。这位57岁的将军经历了战争的大部分,一直在负责阿拉斯加防御部队的指挥工作。
巴克纳是一位职业军人和刻板地厉行纪律的人。20世纪30年代,当他作为西点军校的司令官的时候,他曾经率领军官学校的学生们远足35英里;他还不允许他们使用腋下除臭剂,因为他认为男人就应该闻起来像个男人。最近在阿拉斯加,他因为训练他们不管温度怎样只睡在一张床单上,以及下班以后的业余爱好是围捕凶猛的阿拉斯加棕熊,而获得了让人敬畏的声望。人们相信巴克纳是一位彻头彻尾的专门训练步兵团的技师,但是这需要在战争中加以证实。
硫磺岛的军事行动,按计划要比进攻冲绳早大概六个星期,这需要海军上将特纳运送进攻的军事力量的专业经验。这次进攻的主力是70647名海军陆战队员,他们是由两个进攻师,第四师和第五师和一个后备师——第三师——组成。运送士兵相对说来容易些,因为这两个进攻师都在夏威夷群岛附近,而在关岛的后备师距离就更近一些了。一旦上岸以后,海军陆战队员将成为陆海协同作战的集团军,由海军少将哈利·施密特将军指挥,他曾经领导第四师进攻塞班岛。
攻占硫磺岛将成为海军和海军陆战队联合作战中最大的一次行动。海军上将特纳指挥了485艘船只。为了打击目标,他拥有8艘旧战舰、12艘护航航空母舰、19艘巡洋舰和44艘驱逐舰。一共有43艘运输船、63艘坦克登陆舰和31艘机械化登陆舰用来运送士兵和他们的用具。包括快速航空母舰在内,整个舰队一共有超过800艘的船只。算上特纳舰队的船员、快速航空母舰上的船员、陆军、指派跟随进攻部队的海军驻军部队,硫磺岛远征所用的人力大概超过了25万人。
2月初,硫磺岛的进攻力量正要开始行动时,一个新的潜在的敏感要素进入了太平洋战争这个复杂的方程式中。在2月4日的时候,在苏联执政者自己的领土——克里米亚的雅尔塔胜地——上,罗斯福和丘吉尔会见了约瑟夫·斯大林。会议持续了一周,主要是为了确定战后欧洲的格局,但是也为了讨论苏联在对日战争中所起的作用。
几个月以来,美国一直在对苏联施加压力,要求他们在打败希特勒以后参加到反对日本的战斗中来。德意志帝国在1944年底之前覆灭的前景由于德国在阿登高地的反攻而变得暗淡了,但是,现在盟军又开始行动,并且预期德国在7月1日之前被打败。在雅尔塔,斯大林最终阐明了他想要什么作为在德国失败后的三个月内参加对日本的作战的补偿。这个要价是很过分的。除其他的条款,他还要求归还自从1875年起日本占领的千岛群岛,此外还有库页岛南部和旅顺港的海军基地——这两地是日本在1905年与沙皇俄国的战争中取胜而获得的。
此外,斯大林还表示,如果苏联参加对日作战,他们理所当然会要求通过远东流入新的美国租借物资。这个要求不可避免地将给美国的装货容量增加一个额外的负担,特别是美国的后勤专家们正在尽量为太平洋地区的美国军事行动高峰——由步兵对日本本土进行的真正攻击,寻找足够的装货空间。
在雅尔塔三巨头的会谈使得人们可以更进一步地展望战争的结局,美国的参谋首长们现在也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些远不是临时性计划的东西。预想展开两次袭击,代号分别是“奥林匹克”和“宝冠”,间隔是4个月。第一个目标是登陆日本最南端的岛屿——九州,另一个要求随后攻占本州的主要岛屿,穿过关东平原从而直接打击东京。
但是必须首先夺取硫磺岛和冲绳。2月16日——距离对硫磺岛计划行动开始日还有三天——由海军少将威廉·H.P.布兰迪指挥的美国特遣部队的战舰对这个岛屿进行了攻击之前的最后炮击。军力主要包括六艘战舰、四艘重型巡洋舰、一艘轻型巡洋舰和16艘驱逐舰;这些战舰中有“内华达”号、“德克萨斯”号和“阿肯色”号——都是诺曼底登陆时经验丰富的老兵——以及帮助掩护北非登陆的“纽约”号,它已经有30年的服役历史了。
先前袭击太平洋岛屿已经给海军上了重要的一课:区域轰炸——对一个地区不加选择进行的地毯式轰炸——没有什么帮助。相反,布兰迪的计划要求最大限度的精确性。硫磺岛已经被分割成标上数字的部分,每一部分被分配给一个具体的炮击舰;此外,所有已知的目标,包括碉堡、掩体和“隐蔽的建筑物”,也都标上了数字。每个目标被摧毁以后,就将从保存在布兰迪指挥船上的一个清单上被划掉。
在硫磺岛接近700个目标当中,第一天从进攻开始,到舰队停止轰炸岛屿并且因为夜晚离开时,只有不到17个目标在清单中被划掉。低垂的云层模糊了目标;“威克岛”号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员作为炮火着弹点的观察员,不能透过多云的天空追踪坠落的炮弹。
当布兰迪的军队第二天早上返回的时候,天空已经比较晴朗了——硫磺岛防卫者们的天空也是如此。前一天,美国的扫雷艇在炮击之前就开始向岸边靠近,只遇到了分散的敌人步枪和轻机枪的火力;然而现在,日本海岸的排炮从硫磺岛靠海滨的悬崖边向他们开火。一门150mm口径的大炮瞄准了掩护扫雷艇的“彭沙科拉”号巡洋舰。在三分钟之内巡洋舰被击中六次,起火并且被水淹没;执行官和16名士兵死亡,119人受伤。几小时以后,13艘炮舰掩护海军爆破组靠岸,遭到了隐蔽的重型大炮的野蛮的强烈打击;尽管炮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但是他们的甲板上堆满了伤亡的人员。
在距离计划行动开始日还有两天的下午,布兰迪的战舰和巡洋舰恢复炮击。航空母舰上的飞机已经被召集起来对岛屿进行猛烈轰炸,从马里亚纳群岛飞来的B-24型飞机投掷碎裂弹。但是,那个晚上的攻击比起白天来差远了;尽管也从下面的事实中获得了一点满足——日本被迫暴露了一些美国以前没有怀疑过的炮火阵地——但是已知的防守者的防御工事几乎未被破坏。在距离计划行动开始日还有一天的时候,美国决定集中火力对准海岸的大炮和海滩的防卫,从而为海军陆战队登陆扫清道路。
负责指挥他们进攻硫磺岛的施密特将军并没有因为日本的顽强反抗的前景而泄气。考虑到他身边有美军的大量装配,施密特预言他将在10天内拿下硫磺岛。他的估计,就像东京的广播声称美国的五艘军舰,包括一艘战舰已经在硫磺岛沉没了,对硫磺岛的入侵已经被击退了,同样是不现实的。
一位日本的高官并不相信东京的广播。外相重光葵知道入侵迫在眉睫,并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后来写到,攻占硫磺岛的军事行动,“使日本人知道战争就在他们的门口”。
受挫的轰炸
1944年8月开始的六个月里,在马里亚纳群岛的美国第七空军部队全神贯注于一项令人泄气的任务。伴随着不断增加的频率,B-24型飞机的机组人员受命轰炸在马里亚纳群岛的北面约700英里处的硫磺岛,以及轰炸父岛和母岛的附近岛屿(这两个岛屿从日本向硫磺岛提供补给)。轰炸机的最终目标是削弱硫磺岛,从而为1945年2月陆海协同作战攻击做准备。但是,在执行每一次任务的时候,疲倦的机组乘务人员在他们的“解放者”号起飞的时候就知道情况对他们要做出的严重破坏是不利的。
硫磺岛,就像一个飞行员所说的,是“太平洋上最不可预测的目标”。大概有一半的时间,这个险恶的方圆八英里的岛屿阴云密布,给袭击者的是三种痛苦的选择:通过雷达狂轰乱炸,到云层下直面猛烈的日本的防空火力,或者完全取消这次行动。
当天气合作的时候,B-24型飞机不仅要面对防空火力,还要击退成群从硫磺岛的两个机场起飞的日本战斗机。最糟糕的是,轰炸员不能确信他们是否已经对硫磺岛的防卫系统有任何实质性的破坏,因为它们大部分都是在地下修建的。
经过了令人沮丧的四个月的打击以后,炮击也进入更高强度。在12月和1月,一共出动B-24型飞机1836架次;白天的袭击以后,晚上又派遣人员阻止日本修理队工作。但是那些飞机场尽管遭到严重破坏,失去战斗力的时间却从没有超过一天。为了烧掉日本炮位掩体的伪装,轰炸机投掷了超过100桶的55加仑的圆筒凝固汽油弹。但是,用继续行动来加强效果的轰炸错过了许多的军事基地,或者不能深入到足以使它们失去效能。
当进攻日期接近的时候,尽管轰炸又一次升级,伴随着的却是相同的结果。最后,B-24型飞机在硫磺岛投掷了差不多6000吨烈性炸药。但是,根据一位军事情报官员的说法,所有这些轰炸只是使得日本的防卫者把洞穴挖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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