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6月中旬,当美国海军陆战队在马里亚纳群岛的塞班岛上岸时,栗林中道就推测到他与美国人在硫磺岛作战只是个时间问题,这一战迟早会到来。硫磺岛位于马里亚纳群岛北部仅625英里的地方,是敌人想要获取的符合逻辑的战利品。尽管硫磺岛面积不大,却拥有两个飞机场,第三个飞机场正在建设之中。从这里美国的飞机能够方便地驾御西太平洋,任意地打击日本和它日益减少的警戒部队。
栗林中道立即着手准备迎接对他所控制的地域的入侵。虽然他很钦佩勤勉的美国人,他还是打算尽可能多地消灭他们,并且是用他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手段和方法来这样做。
6月末,中将栗林中道在晚餐时款待一个新上任的参谋长官,少校崛江好孝。崛江独自在父岛上拥有相当大的权威。父岛离硫磺岛150英里远,是一个重要的补给供应的通道。由驱逐舰和快速运输船从东京运来的货物,在父岛用渔船和其他小船再转运到硫磺岛。
在用餐时,两人尽兴饮酒,谈话也很随意。栗林向崛江询问他对硫磺岛的看法。崛江对硫磺岛了如指掌,认为硫磺岛是大自然较不成功的得意之作之一。尽管这个岛上有一些海鸟,却几乎没有在陆地栖息的鸟。在这个岛上,崛江连一只麻雀或燕子都没有发现过。而作为一个军事目标,崛江认为硫磺岛就像一堆鸡蛋那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如果是在通常情况下的话,少校是不会愿意给他的长官提供意见的,但是在那天晚上的轻松气氛中他不但提供了意见,而且还相当的率直。他说:“处理硫磺岛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它沉入海底。只要用足够的炸药,这一点是能够办到的。”
栗林自己也不喜欢硫磺岛。硫磺岛是一个火山灰堆,没有水,除了灌木之外几乎什么都不生长的不毛之地。硫磺岛弥漫着硫磺沉积物的气味,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初才把日本人引到这里来的。事实上,是这个惟一有用的资源成为了这个岛的名字。
从个人角度来说,栗林本来也同意崛江的看法:硫磺岛不存在了,可能会对日本更有利;如果硫磺岛落入敌人之手,它就会成为直刺日本本土心脏的一把匕首。然而,青年军官对硫磺岛的悲观考虑还是令中将愤怒。中将认为有一个更好的看待硫磺岛的方式——把硫磺岛作为帝国的防御工事和堡垒,它可以让进攻者付出极其高昂的代价。
“当敌人来犯的时候,我们可以牵制他,”栗林说,“然后,我们的联合舰队会来扇他的耳光。”
“再没有任何联合舰队了”,崛江说。栗林吃惊地盯着他的客人,说“你是喝醉了”。
崛江的确有些夸大其辞了,但由于职责上的关系他与东京保持着定期的联系,对于硫磺岛以外新近发生的事,他要比栗林消息灵通得多。他告诉中将就在一周左右之前,日本海军在菲律宾海所在水域的马里亚纳群岛之外的海面上为期两天的战斗中,遭到了重创。美国的潜水艇发射的鱼雷击沉了两艘日本航空母舰。而美国的舰载飞机则击沉了第三艘日本航空母舰并重创另外四艘舰只。400多架战机,即日本海军空中力量的一多半都被摧毁了。
崛江还告诉了栗林所不知道的其他消息。美国潜水艇对日本的海运业施加的破坏,导致了国内各种物资的短缺——甚至食物也短缺。栗林感到很震惊。但现在他更坚定了他的决心:把硫磺岛变成停泊在海中的坚固堡垒。一旦入侵来临,栗林说,“每个人都要抵抗到底,把自己坚守的阵地作为自己的墓地”。
整个1944年的夏天,硫磺岛上都在进行着军队集结工作。共2700人的第一四五步兵团是栗林的最好部队,其中大多数人来自日本本土九州岛的鹿儿岛市,那里传统上就是出色的战士的来源地。帝国总指挥部派来了陆军第一〇九师,但该师最大的单位——有5000人的第二混合旅——训练不足,而且其中许多的军官都超龄了。7600人的第二十六坦克团,在满洲锻炼过,经验丰富,是一个比较受欢迎的部队。对日本人来说不幸的是,运输28辆该团坦克的那艘船被美军的“军曹鱼”潜水艇击沉了。但男爵西竹一,也就是第二十六坦克团的指挥官,仅仅是暂时地感到窘迫,因为另外22辆坦克及时到达了。西是个勇敢且精力充沛的的人物,在美国以日本最好的骑兵而闻名,并受到美国人钦佩。他曾经在1932年的洛杉矶奥运会上赢得马术金牌。他仍然随身带着他那匹著名坐骑“天王星”的一缕鬃毛。另一位卓越的军官是海军少将市丸俊之助。他曾是一名海军飞行员,在和平时期的一次试机实验的飞行坠毁事故中不幸变跛了。他来此负责统率7000人的硫磺岛的海军航空兵和海军地面部队。
到秋天的时候,栗林共有21000人在他的指挥之下。他的防御计划如此极端并且彻底明显地背离常规或习惯,以致使他的大多数下属感到震惊并且感到不快。他的计划是他将不会为硫磺岛的海滩而战:从美军入侵塔拉瓦岛(西太平洋岛国基里巴斯的主岛)和夸贾林环礁(位于太平洋西部)的经验来看,中将知道海滩上的碉堡根本抵抗不住美国空军、海军和两栖攻击部队的联合打击。他也不允许自杀性的敢死队式的进攻。相反,他要他的部队尽可能长期地坚守阵地,每个人要取10个美国人的命来抵他们自己的命。
栗林的计划要求几乎全部的部队都到地下去。他的想法是大胆的,因为几乎没有什么地方要比硫磺岛火山更不适合进行地下建筑工程的了。在地下约30英尺深的地方,热度是如此的强烈,以致要工作超过5分钟而不返回地面作短暂的休息透透气都是不可能的。然而尽管如此,一个劳动力大军,包括数百名被强征来的朝鲜人,开始用任何可获得的工具和机器向岛的岩石挖去。从日本带来的洞穴防御工事的工程专家设计了地下的防御工事。钢筋和混凝土等货物从少校崛江所在的父岛的供应站源源不断地运来。一个海军建筑工程营砍伐了大量的橡树以供应木料用来支撑山洞。同样的命运也落到了岛上的每一木制的建筑上。
栗林将他设计的迷宫集中在折钵山山内,集中在俯临硫磺岛狭窄南端的那块556英尺的高地上,以及北端蜿蜒曲折、布满大石头的山脊和峡谷中。海军上将市丸对这样的优先安排表示了抗议,因为那意味着千鸟机场,岛上最大的飞机场,也是他的飞行员起飞的地方,事实上没有受到保护。栗林对此做了微小的让步:海军得到一半的混凝土,足够在靠近海滩的千鸟机场周围的地方修建150个碉堡。
到1945年初的时候,栗林拥有了一个由山洞、碉堡、战地指挥所和医院组成的错综复杂的地下网络防御工事,各部分由16英里的地道相连。一个地道就有800码长,14个入口。这些隐蔽的防御工事里储藏了食物、水和弹药,接通了电并安装了无线电和野战电话等内部通讯设施。
在地面上,防御工事终止于规模宏大的混凝土修筑的碉堡。这些碉堡周围和顶上堆满了厚厚的土层,土层可具双重目的:用于隐蔽和作为受到炮火袭击时的缓冲物。栗林总共有约800个枪炮阵地,这包括:深挖的迫击炮坑道,其墙壁上粉刷了指南针的度数以便用于定位;以及碉堡枪炮掩体炮台,那里的发射端口是倾斜的,以便炮台不会被从海上来的火力直接击中而被摧毁。中将在每日视察时都亲自检查阵地。有时,站在一座碉堡的发射口处,他会举起他的轻便手杖,就像举着一把步枪似地瞄准景物。
硫磺岛防御设施的建设稳步推进,尽管有来自以塞班岛为基地的B-24的轰炸以及在入侵前最后阶段时美国舰载飞机的不断增强的袭击。所有这些袭击都没有多大成效,只是使栗林的部队更加保持清醒的状态。
栗林自己花了许多时间写信给他在东京的家人。他不指望能活过即将开始的战争,他的信中充满了丈夫般的建议和父亲般的规劝。他斥责他的女儿阳子糟糕的语法和拼写,他写道,“在日本,如果你在文法上犯错误,其他人就不会尊重你”。他对已20岁的儿子太郎的不成熟感到恼火。“意志力是成人的人格中最核心的部分,”他写道,“可你到目前为止还没形成自己的意志。就你目前的状态你不能胜任来管理我的家庭事务。”栗林的妻子良江,在诸如该穿什么衣服以抵御东京严寒的气候,及如何把家中的贵重物品妥善保管等方面,都从他的建议中得益不少。
在写给妻子的信中,栗林偶尔提到他自己的情况。“我瘦了很多,”他写道,“某种程度上,我看起来就像那个伟大的印度人甘地。每日吃的主要是干菜,以致我经常感到胃里酸酸的。我们出汗很多,然而不幸的是,这儿没有可以用的清水。这儿有如此之多的苍蝇和蚊子,以致有时我们不能张开嘴巴或睁开眼睛。”
迷宫般的地下防御工事
在硫磺岛上的日本人挖得如此的仔细和彻底,以致只有比他们的炮口稍微大一点的开口露出地面。其他的东西都隐藏在地下室和相互关联的隧道的迷宫里。
驻防军总指挥官栗林中道中将花了六个月的时间监察该岛周围的无数的防御工事的建设。折钵山是由七层隧道连接着约1000个小房间构成蜂窝形状的防御工事。在该岛多山的北部地区的网络中有了许多天然山洞的分支来作为隧道的一部分。该岛平坦的中心没提供多少天然的据点,因此,建设者不得不从零开始,在一个整洁的格子中建起地下防御工事的每一部分。
在大多数的防御系统中,多个出口使得日本人能从看似不可能的地方突然出现发动反击。防守者能够从侧翼包围前进的海军陆战队的单位部队。他们主要是通过从隧道跑到另一个入口——那里是进攻者的后部——来包抄进攻者,却不被发现。当海军炮袭和空中轰炸时,防守者能够退回到迷宫的深处。
对作战部队的供给服务在受到良好保护的隧道中可以畅通无阻。士兵班的房间和军营夹在储藏室和厨房之间。军官们有舒服的房间,装饰着家人的照片和天皇的画像。
中将坦言他认为自己注定在劫难逃。“对我来说,哪儿将是我的坟墓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在给妻子良江的信中写道,“如果真有灵魂这东西,那么,我的灵魂将永远与你和我们的孩子同在。”
1945年2月19日——进攻硫磺岛的发起日——黎明时的天空清朗而平静。美国舰队的灰色的庞大运输船就停在离岸只有10英里处的地方。早晨6点40分,炮击部队,从大型的战舰到小型的发射火箭炮的炮舰——美国人叫它们喷射包——驶来并开火,拉开了战斗的序幕。立即,安静的早晨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轰响。
在海上,海军第四师和第五师的士兵开始翻过运输船的栏杆,沿着它从高处向下爬,同时吃力地将货物网兜的下垂把手放到下方的登陆艇上。不时有负载着超过100磅重的背包的海军失足跌落下来。登陆艇开始在海面上排好队。履带式登陆车——这些管状的移动的坦克被称为水陆两用车——在前面先行。弯曲如弓状的车辆人员登陆艇,即所谓的“希金森”船,紧随其后。
炮弹和火箭炮的火力狂风暴雨般地从天而降。硫磺岛在炮击的滚滚浓烟中开始从视线中消失了。从“贝菲尔德”号运输舰的栏杆上望去,罗伯特·谢若德——《时代生活》杂志的一名记者——对此的第一反应是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炮击——虽然他曾经见过,那是在阿图岛、塔拉瓦和塞班岛。“我禁不住想没人能经受住这样的打击还可以幸存下来,”他在笔记本上草草地写着,“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一点。”
到7点30分时,第一波的履带式登陆车已经等待在出发线了,那里距硫磺岛的东南方的海滩两英里远。就在8点钟刚过,战舰停止了炮击以便让120架低空飞行的舰载飞机用燃烧弹、火箭炮和机关枪火力射击硫磺岛。一组从塞班岛飞来的B-24机群从高处投下19吨重的炸药。8点25分,海军炮击部队再次开火,在接下来的30分钟里向目标投掷了8000多枚炮弹。
8点30分,第一批共68辆履带式登陆车正式出发。不久10个梯队的白色旋涡的踪迹表明了他们在向岸边进发。在那个以严守纪律的方式向终点进发的人中,许多人不久就将阵亡,没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这一点。
此前从未作为一个部队单位而作战,尽管它的40%的海军陆战队员是在其他太平洋战役中身经百战的老兵的第五师,将在标明为红色和绿色的海滩登陆,那里是滩头阵地的左侧翼,离折钵山最近的地方。夺取那座休眠火山——现在已经布满了蜂窝结构的防御工事——的任务,分配给了该师的第二十八团,位置在最左侧。经验丰富的第四师,这已是它在13个月内的第四场太平洋战斗了,将在标明为蓝色和黄色海滩处登陆,那里是滩头阵地的右侧翼。前进的任务对任何人来说没有哪一个是看起来容易些的,但是可能第四师第二十五团的第三营面临的任务是最为艰巨的——夺取布满重兵和坚固工事的山头,其顶端是个布满了碉堡的采石场,位于滩头阵地的最右侧。
美国的攻击舰队从东南方驶近硫磺岛,它是火山列岛中最大的岛屿。开始登陆的两个海军陆战队的师几乎没有遇到抵抗。但是当日本人从折钵山和北面的地下阵地开火时,就构成毁灭性的交叉火力,将硫磺岛变成了二战中最艰苦的战场之一。
第四师的指挥官,克利夫顿·B.凯茨少将,从他的指挥舰上观察时评论道:“如果我知道在最右侧的第三营第二十五团的最得力的连中最得力的班的班长的名字,我会在行动之前奖励他一枚勋章。”
8点59分,第一批履带式登陆车隆隆地驶到岸边了,比计划提前了1分钟。几乎是与此同时,驾驶员们马上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硫磺岛魔鬼般天然防御工事中。海滩不仅险峻——隆起的一系列的梯田,每块都高达10或15英尺——而且它们是由火山的沙土构成的,非常松散,以致许多履带式登陆车的履带不能牢固地稳在地面。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士兵,非但不能坐着水陆两用车上岸,还不得不在水边就上岸,肩上扛着重重的背包沿着梯田向上爬,不停地滑倒或滑下来,有时会下陷到膝盖那么深。
尽管脚下走得很艰难,但至少海滩上没有敌人的炮火。“嚎叫的疯子”史密斯将军,美国海军陆战队远征军的指挥官,已经预测道“海滩上的每个炊事员和面包师都将装备某种武器”。那是在以前太平洋滩头阵地作战后的经验之谈。但是,栗林将军在硫磺岛上的作战计划却不在此经验范围之内。他的意图是让入侵者在岸上先通行无阻,然后再从两个侧翼用摧毁性的火力消灭他们。每批约1200名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一共三批,已经在岸上了。在这之后,防守者真正开始开火,而不只是用零星的小型武器和几个无固定方向的迫击炮打击一下而已。
两支由黑人士兵组成的海军陆战队,在敌人火力的压制下,在进攻发起日,1945年2月19日那天向硫磺岛海滩上挺进,四支由黑人士兵组成的海军陆战队的连队作为他们的搭档负责卸下货物。他们受到了白人指挥官陆军上校利兰·S.斯温德勒的赞扬,斯温德勒称赞他们在炮火中表现出的“令人瞩目的冷静和勇气”。
第一位在硫磺岛之战中阵亡的海军士兵可能是第二十八团的一名下士。他到达了在折钵山阴影中的梯田的顶部,没有引起炮火的注意,接着就开始了消灭碉堡的个人战斗。在他和一名军士投掷手榴弹到一个碉堡的射击口之后,下士冲进了碉堡,然后带着血淋淋的刺刀出来。接着他又冲向另一个碉堡,跳到它的顶部,从第三个碉堡射来的子弹阻止了他再次的行动,他被打死了。
在滩头阵地的最右边,即靠近日本人重兵据守的坚固的采石场周围,一场超乎寻常的猛烈炮火考验在等待着第四师第二十五团的陆军少尉小本杰明·F.罗塞尔。他统领一个海军炮火联络小组,任务是为舰队准确描述目标位置。这一小组的队员们正在沿着采石场旁边的梯田费力地向上爬,同时人工操纵的无线电在风沙中调整以便测出目标位置。就在这时,一发迫击炮击中了他们。罗塞尔的左脚已经被炸断了。他的队员刚刚给他包上止血带,另一发炮弹又打过来了。两名队员牺牲了。撞击的碎片飞入了罗塞尔的右腿。罗塞尔和他的惟一幸存的那名队员紧紧地贴在地面上,这时第三发攻击的炮弹又打来了。这次击中了罗塞尔的右肩,击飞了他同伴的右腿。
同伴们悄悄地溜了,罗塞尔独自一人与阵亡的队员们呆在一起。第四发迫击炮的攻击将他炸离了地面,然后又将他抛回地上。他迷迷糊糊想知道现在几点钟了,于是抬起手腕,刚好第五发炮弹炸掉了他的手表,并在他的手腕上穿了一个血洞。罗塞尔最终被发现了,美军把他抬到了海滩上。他活了下来。
入侵者不久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栗林的军队装备了新式的巨大的迫击炮。其中一些口径达320毫米,大约是美国最大迫击炮口径三倍那么大。炮弹,看起来像巨大的深水炸弹飞过天空,产生了巨大的爆炸冲击波,进发出比普通炮弹更大的碎片,并且覆盖的面积更广。这些炮弹的巨大威力是在硫磺岛战役中受伤的美国兵有高达将近8%的死亡率的主要原因。相比之下,二战中平均受伤后死亡率仅为3%。
日本人的军火库中还藏有其他惊人武器。包括重达几百磅的火箭炮。其中有一个直径达八英寸的火箭炮,是从一个可折叠及可自由移动的金属槽里发射的。另一个直径达16英寸的火箭炮,是从一个木质的斜槽里发射的,看起来就像7月4日美国国庆时的流星焰火。这些武器是不能准确击中目标的,因为它们在飞行过程中摇摆不定,它们经常是越过目标,落到了海中。海军陆战队员们称它们为“冒泡的乌比利斯”,因为它们在飞行中发出奇怪的呼啸的噪音。
从栗林的阵地射来快速而且猛烈的火力,再加上很难在不断流动的沙石和火山灰中移动,不久就使许多的士兵和物资积滞在3500码的滩头阵地上。在一片混乱中,关键的任务下达给了黑人海军陆战队的两个连,第八弹药连和第三十六军械库连。他们的职责包括通过与海浪斗争使登陆艇登陆和卸下、贮存和挑选出供应物和设备,并且把它们运送给前线的海军陆战队。后来又有两个黑人连队和一个黑人陆军部队(第四七六两栖卡车连)来分担他们的任务。强有力的后方是很关键的,但是在火力的威胁下持续这些努力的勇气和冷静的态度也同样的关键。因为尽管黑人海军陆战队被认为是劳动力而不是作战部队,但是日本人的大炮可不会懂得这种区分。
在滩头阵地的最左端,要攻击折钵山的士兵在试图爬上居间梯田的沙滩时遇到了麻烦。他们聚集在岸上,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一个个头矮小而健壮结实的海军陆战队军官沿着吃水线跨步而立打破了这种窘境,他咆哮道:“好,你们这些杂种,让我们把这些魔鬼赶出这片海滩。”这名军官就是海军陆战队第二十八第二营的中校钱德勒·W.约翰逊。在他的带有命令式的叫喊下,士兵们振作起来。约翰逊的副官扛着他们打算插在折钵山的山顶的美国国旗,继续向上爬。
沿着海滩约1000码远的地方,第二十七团发现他们进展得比较顺利。在那里,岛屿仅约1500码宽,相对而言防守比较薄弱。下午的晚些时候,第二十七团的海军陆战队已经开始向硫磺岛的西海岸推进了。并且在最大的飞机场的南部边缘地带取得了一个指甲大小的控制点。
进攻发起日那天,在敌人的炮火下,海军陆战队在硫磺岛的红色海滩上从坦克登陆舰和机械化登陆舰上卸载成箱的弹药到岸上。这一艰苦的工作因为卡车陷入了软软的火山沙中落到了人的身上。而且没有足够的履带式运输工具可以充分利用。
在滩头阵地的右翼,第四师的海军陆战队正在遭受从采石场和采石场后面的小山打来的稳定炮火的攻击。第四师的苦痛由海军的第一三三建筑营——美国海军修建营的士兵们——所见证和分享。在该营的士兵中,机械师的一等助手阿尔菲尼克斯·J.伯纳德,刚刚上岸就对所见到的场面感到恶心。当舰只驶近海滩时,他就在机械化登陆舰的中型反坦克武器之内,坐在推土机的座位上,发动机已经在运转了。当斜坡向下转时,伯纳德看到许多海军陆战队士兵的尸体在他正前方的海浪里飞溅。没有其他方法能使他的推土机绕开尸体上岸,他只好闭上眼睛驶上岸来。
在上午10时左右,16辆谢尔曼坦克加入到帮助加速夺取采石场的进攻中来。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对坦克有两种看法。有它们当然很好,但离它们太近就不那么好了——因为坦克会吸引火力。一个装甲推土机在前面开路,36吨重的谢尔曼坦克沿着梯田向上蹒跚而行。正行进着,一个地雷爆炸了,炸飞了一辆坦克的轮胎面。三枚炮弹连续命中并完全摧毁了那辆坦克。其他的坦克继续前进,日军第十二独立反坦克营的早内雅夫上尉的部队还击,直到他们自己的枪炮被坦克打得失去效用。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再战斗了,他们和早内在胸前绑着毁灭性的炸药一起,冲向一辆谢尔曼坦克的钢铁的轮缘,点燃了炸药,但没能阻止住谢尔曼坦克的前进。
下午4点30分攻占了采石场。但是,第二十五团第三营的陆军中校查斯提斯·“‘跳越’乔”·钱伯斯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大约700人的进攻部队只剩下150人能继续作战了。其他的人或阵亡,或受伤或处于战斗休克状态。一个连原来有240人,现在只剩18士名兵了。行动开始日的第一个目标——在地图上定义为0-1,即从采石场到达硫磺岛的第二个飞机场再到西海岸的作战路线——远没有完成。
大约在下午5点钟,攻击部队开始沉默下来了。到那时为止,30000名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中566人伤亡或失踪。在晚上向硫磺岛的流沙中挖去是一场艰苦的斗争。“就像在一桶小麦中挖一个洞一样”,一个恼怒的士兵说。
F6F“地狱猫”战斗轰炸机,从第五舰队的航空母舰(背景)上起飞突袭硫磺岛,它们熟练地将炸弹投在日军的阵地上,恰好在前进的海军陆战队的第四师的前方。到战斗结束时为止,美国的投弹手已经把1000多吨炸弹12000发火箭炮和400箱凝固汽油弹猛击在岛上。
晚上的大规模反击战并没有像预料的那样如期而至。栗林将军是要他的士兵养精蓄锐。但是他的魔鬼般的迫击炮在滩头阵地不断爆炸,将海军陆战队成员炸死于碉堡之中。“就像一场地狱中的噩梦”,谢若德这样说。
栗林自己有一个特别的任务要实行。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一堆日本的货币——共12万日元(大约合2.8万美元)。这笔钱对硫磺岛上的美国人几乎没有用处,但将军仍不想让它落入他们的手中。通过无线电,将军通知东京说燃烧的篝火代表硫磺岛上注定毁灭的人员献给国家财政部的礼物。
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一天上午8点40分,第五师第二十八团,开始转向削弱折钵山防御工事,这是一份残酷的工作。这份工作将用两天多的时间,但是有时候这份工作看起来似乎根本无法完成。
仅仅是到达山脚下就是一件使人筋疲力尽的工作了。进攻是由陆军中校约翰逊的第二营在左侧和陆军中校查尔斯·E.谢泼德的第三营在右侧同时进行的。谢泼德的士兵接受的是简单且明确的命令:攻占这片肮脏的不动产,然后我们才能把魔鬼赶走。他们没有坦克,因为八辆谢尔曼坦克都没有汽油和弹药了。这两个营的确有炮火的支持——这种支持来自轻便式的反坦克枪,来自架在半履带车上的75s,来自驱逐舰和扫雷艇的炮火。这些火力分布在每个海岸外,在山的基座的200码以内攻击。
但是这仍是一件需要徒步的士兵,需要卡宾枪、M-1和刺刀、勃朗宁自动步枪、手榴弹、炸药包和喷火器——特别是最后两样——来将防守的人赶出他们的藏身之处或把他们当场烧成灰的工作。栗林的士兵大部分都不见踪迹。甚至连一具尸体都很少见。尽管谢泼德的士兵还是发现了73具日本人的尸体散播在一些海岸的大炮周围,他们是美国海军轰炸的受害者。
轰炸已经摧毁了在山基座处的所有大的海岸大炮,但是仍有数百个水泥碉堡,在那里防守者蹲伏在机关枪的后面,看着海军陆战队走过来。并且在折钵山里面潜藏着另外的1200人,通过相互联通的隧道,日军可以自由移动到最佳的向地面射击的发射点,随时准备一旦海军陆战队的士兵走近,就瞄准打死他们。
攻击这些阵地的最佳方式是从近处攻击。一名海军陆战队士兵,拖着喷火器和炸药包,由他的同伴掩护,爬上他所希望是碉堡的无防备的一面。然后,渐渐接近一个射击口或通风处,投进炸药或喷出黄色火焰。到下午晚些时候,约翰逊的士兵已经沿着硫磺岛的东海岸前进到山脚,留在他们身后的是40多处爆炸、燃烧的阵地和守在其中的日本人的尸体。
进攻发起日后的第二天,在折钵山的战斗基本上是前一天的重复,除了这次是由舰载飞机轰炸和机枪扫射开路,而这些打击就发生在海军陆战队前方仅100码的地方。然后,空中支持停止了;炸弹和子弹距离海军陆战队太近了,也让他们感到不安。一整天,履带式登陆车拖运来更多的燃烧油、炸药包和手榴弹。海军陆战队也设计了一种新的武器。当他们爬到折钵山的侧面时,他们能听到日本人在地下深处说话的声音。他们拿来成桶的汽油,把汽油倒进岩石缝隙中,汽油就会向下渗透,然后点燃汽油。
在山里的某处,日本陆军上校厚地兼弘与在位于硫磺岛北部高地的指挥总部的栗林通过无线电保持联系。“敌人从空中和海上的轰炸以及用炸药的进攻非常猛烈,”厚地报告说,“如果我们试图努力守住当前的阵地,那将导致我们走向自我毁灭。我们宁愿走出去,通过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方式进行冲锋来选择死亡。”栗林仍然坚决反对自杀式的袭击;他的回答是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厚地在战斗开始仅仅三天之后就谈起彻底失败来了呢?
厚地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这种斥责。在白天,他被一个炸弹的碎片击中了。当他躺着等死的时候,他命令他的一些人努力穿过敌人的战线,去向栗林报告战况。
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三天,在折钵山仍有残余的日本人在抵抗,但是那已经变得很软弱了;绝望的防守者偶尔从山上推下大石头,让它在海军陆战队中坠落。尽管白天一场骤雨搀杂着火山灰使他们的步枪无用武之地,但海军陆战队的巡逻兵还是想方设法从折钵山的周围打出一条路,在硫磺岛的最南角会合。那天下午,军士罗伯特·L.怀特海和一个四人巡逻队顺利地爬上了折钵山的北面,那里正好位于一个被摧毁的炮台阵地的上方。他们没有看见日本人,下山返回报告。怀特海询问是否他应全力向山顶进发。但是天色已晚,他得知等到早晨再说。
那天晚上有300多名仍活着的日本人在山里,按照他们垂死的中校的指示,想溜出去,向北方走。其中约20人成功了——他们是由一位海军上尉带领的一队残兵败将。在硫磺岛海军卫队的指挥官上校井上的指挥司令部里,海军上尉报告了折钵山的损失。在硫磺岛上的日本海军的等级中,井上的级别紧挨着海军上将知丸,而且他是一个彻底的传统主义者。“你这个卖国者,为什么到这儿来?”他对上尉喊道,“你不知道什么是耻辱吗?你是个懦夫和一名逃兵。我要屈尊亲自来将你斩首。”
上尉跪下了,懦弱地低下他的头。井上拔出他的剑,挥舞起来。然而那把剑没有落下来。井上手下的军官把剑从他的手中拿走了。指挥官井上开始哭泣,悲叹:“折钵山陷落了,折钵山陷落了。”
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四天早上8点钟,军士谢尔曼·B.沃森和第二十八团第二营的3名士兵,开始沿折钵山的北面山坡向上爬。40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山顶,没有遇到任何敌人的火力,他们仔细查看了火山上的弹坑。他们发现了一批机关枪和弹药——但是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他们滑下来,匆忙返回斜坡处报告。陆军中校约翰逊叫来了中尉哈罗德·G.希勒,E连队的指挥官,并命令他夺取最高峰和占领弹坑。“把这个带上”,约翰逊说。他递给中尉一面小型美国国旗,那面国旗本来是他打算在进攻发起日那天在折钵山的顶峰上升起的。
在向上走的路上,希勒和与他同行的40个士兵,个个都背着武器和弹药,发现前进的路在某些地方是如此的险峻以致他们不得不手和膝盖并用匍匐前进。但是一直没有敌人阻挠,他们到达山顶了。有人在地上发现了一个20英尺长的铁管,那可能是这座岛的接雨系统的一部分。六名海军陆战队员抓住了旗杆并插在了山顶上。这时,军士路易斯·R.洛厄里——海军陆战队杂志《海军陆战队员》的战地摄影师——拍下了照片。
16岁的一等兵詹姆士·A.罗伯逊拒绝参加这次表演。他站在一旁,向他的战友们大声叫喊“好莱坞的海军陆战队”,这时,一个日本士兵拿着步枪从弹坑墙里的一个洞中冒出来。罗伯逊用他的勃朗宁自动枪打出一连串的子弹,那个日本兵倒下了。然后,从洞里又出来一名日本军官,他挥舞着一把剑,向美国国旗跑去。海军陆战队员的步枪一阵齐射把他也打倒了。
“嚎叫的疯子”史密斯将军恰好和一位美国著名的文官——海军部长詹姆士·V.福雷斯特尔来到岸上。福雷斯特尔,刚刚从华盛顿赶来,要亲自看看海军在太平洋工作的情况,看到了在峰顶的小国旗。福雷斯特尔说:“霍兰,在折钵山升起那面旗对海军陆战队未来500年都将产生重要的影响。”
从山脚下向上看,陆军中校约翰逊也看到国旗升起来了。他马上意识到他所在营的财产——那面国旗——将成为历史的见证。“某些狗娘养的将想要那面旗,”他说,“但是他不会得到它。那是我们的旗。”一位下士被派去搜罗另一面国旗。他在滩头阵地外的一艘登陆艇中找到了另一面国旗。那是一面严格意义上的国旗,长96英寸,宽56英寸,几乎是那面已经升起的国旗的两倍大。
当六名海军陆战队员在两小时后升起那面大的国旗时,乔·罗森塔尔,美联社的一名摄影师,也在那儿。他拍下了二战中最著名的照片。
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四天,将军哈里·施密特,硫磺岛上的编号为“V”的两栖作战部队的指挥官,再次强调他在进攻前的预测:硫磺岛的征服将需要整整10天时间。事实上,是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25天——3月16日——海军陆战队对该岛的控制足够牢固之时才能说这个地方已经被夺取了。夺取折钵山就意味着硫磺岛的1/3落到了美国的手中。但是剩下的部分,向北包括该岛最崎岖难走的梯田——这一地区的岩石都是露出地面的,裂开的小山的缝隙一直延伸到东西海岸的海边。自然的障碍本身就已经足够考验人的了,但是除此以外,这里还有大多数的栗林部署的人工防御工事——无数的山洞、隧道、掩体坦克、铁丝网、隐藏起来的混凝土喷枪和迫击炮阵地,所有这些都集中起来形成了战地火力网。
控制北方的是382高地(数字表明它的高度,单位是英尺)和它的小型卫星,“火鸡纽”。这颗卫星俯视着一个天然的广阔的圆形战区。在所有的防御工事中,这个圆形战区包括一个三层的碉堡和许多隐身于炮塔之中的坦克。382高地和“火鸡纽”是真正的勇敢不怕死敢拼命的日本人聚集的地方。对海军陆战队来说,这个地方将以“绞肉机”而广为人知。
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六天,V军团向北进发,共有三个师并肩而行。第四师在右侧,正对着“绞肉机”,第五师在左侧,中间分给了第三师的一部分。第三师原来是留在海面上作为后备力量的,已经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三天开始登陆了。在由一艘战舰和两艘巡洋舰,一架舰载飞机和1200发陆基大炮炮弹组成的交叉火力网进行了预备性的打击之后,紧接着第三师第九团就跟在26架谢尔曼坦克后向作战中心地区进发。
除了穿过硫磺岛的小型第二机场的暴露出来的跑道之外,没有别的路可以让坦克通过。躲在附近山脊中的日本部队开火了,在那里的三辆坦克——被士兵们称为“苦恼”号,“艾特保”号,“天使”号——几乎立刻就被击中了。“天使”号和“苦恼”号被火焰包围了。“艾特保”号在它行进的路上被阻止了,但它的炮塔仍可以工作。“苦恼”号的士兵从半开的舱口挤出来,冲向飞机跑道上的防炮洞。但是有一个士兵,下士威廉·R.阿达姆松,没能跟上。当他从舱口出来落地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腿。他在“苦恼”号喷射的烟雾的掩护下包扎伤口时,瞥见了一架日本机枪喷射出来的火舌。他爬到距受伤的“艾特保”号前方30英尺远的地方,在开阔的地方蹲下来,挥手指向敌人炮火的位置。“艾特保”的炮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炮消灭了那里的炮火。
阿达姆松仍处于露天位置,继续寻找目标;“艾特保”号除掉了四个机关枪的巢穴、一名带着毁灭性炸药偷偷前来的日本士兵,以及在山脊的岩石中爬行的15名步兵。后来,用做坦克回收的一个特殊运载工具车来到了“艾特保”号旁边,先跨过阿达姆松,让他从舱底部的逃生口进去。
随着进攻者向北推进,攻占位于第二飞机场的右侧的382高地的任务分给了第四师的士兵们。他们进入了痛苦的时期,主要是因为所有到山顶的路侧面都隐藏着狙击手。当一名携带着火箭炮的海军陆战队员被击中时,他旁边的人是一等兵道格拉斯·T.雅各布森。雅各布森突然发疯了似的,他扔下步枪,抓起火箭炮,冲向日本人的一个20炮台,摧毁了它。在冲锋的过程中,他摧毁了另一座碉堡,然后是一座水泥混凝土碉堡。到那时为止,他已经是在日本人的战线内而且被包围了,但他仍在开火扫射,一定程度上像是受到了神的保佑。他已经杀死了75名日本士兵。他因此在硫磺岛战役中获得英雄荣誉勋章一枚,这样的勋章一共只有27枚。
第二天,仍紧咬住382高地和“火鸡纽”不放,第四师的战士们有了一点进展,但是他们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平均每前进一码,就约有四名海军陆战队员倒下。这个师在那一天的损失是792个人员伤亡,这是整个战役中日伤亡总数最多的一天之一。
随着连队的前线向北移,某种秩序重新回到了登陆的海滩上。起重机清理已堆满在岸的残骸。这些残骸是在进攻发起日后第二天和第三天的风暴和海浪冲刷的结果。在硫磺岛最大的飞机场,海军修建营成员已经清理出了1500英尺长的飞机跑道,侦察大炮的飞机正在使用这段跑道。战地医院正在海滩上工作着。使用的血是刚刚在36小时之前从美国的献血者那里收集来的。在第五师的医院接收了375个伤兵后的第二天,其中的一个外科医生,中尉E.格雷厄姆·埃文斯写信给他的妻子:“我见到了所有我能在片刻之间想到的手术。他们带着使你看上去恶心的伤进来,你告诉他们说他们必须被疏散,他们哭喊了起来。”
美国人的墓地也很快被填满了。从早到晚,担架搬运人抬来尸体,将他们排成排,50具尸体排一排。有两个人沿着这些尸体走,采下食指指纹——如果食指还在的话。其他人从每具尸体上拿下两个(战时挂在士兵颈上的)身份识别牌中的一个——如果身份识别牌还在的话。另一个身份识别牌与人同葬。当既没有手又没有身份识别牌也没有身份手镯时,人们努力通过从家里来的信,衣服上的模板图案、伤疤、纹身或胎记来判断死者的身份。更进一步的线索是由牙齿构成的牙齿图。有时一具尸体所剩下的线索是如此之少,以致墓地登记单位能做的仅仅是做个姿态意思一下而已。他们努力从尸体是从哪个战场运来的——如果这是可能的话——来判断死者的部队单位。通过检查从部队单位里失踪的人员的名单,他们希望能推断出死者的名字。
海军陆战队的爆破专家们躲藏起来,因为当他们的特大号的黄色炸药封住了一个日军的洞口时,炸起的砂石急速地向四面八方飞出几百码远。爆破组为海军陆战队的缓慢前行开辟了道路,方法是通过炸掉或烧掉他们经过的路,仅一个下午就炸掉或烧掉了36个通往敌人洞穴的入口。
到进攻发起日后的第9天时,美国人在整个前线的情况总体上好转,但是前进的速度是如此令人厌烦的缓慢,以致很难区别每一天的成绩与其他天的成绩有什么不同。在中心的是第三师的一部分——第二十一团,被调动进入前线代替第九团,刚到阵地就遭遇到了男爵西的最后的八辆坦克冲锋。起初,西本打算用他的坦克作为游动的火力旅,从一个战地移动到另一个战地。但是高低不平的梯田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迫使他不得不把坦克或者埋入炮塔,或者移走炮塔,把坦克安置在地上。
然而,西现在知道了静止的防守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剩下来的装甲车在露天里,随着它的不断前进冲撞,灌木丛和岩石的伪装已经脱落。三辆坦克被I连的火箭筒和喷火器摧毁;舰载飞机又摧毁了两辆。摩托化骑兵部队仅剩下三辆坦克,男爵战败了。
在前线的左侧战区,第五师第二十七团的任务是攫取一块小的高地——362A高地(字母是用来区别于两个其他同样高度的高地的)。海军陆战队一直打到夺取了守卫通向362A高地的道路的山脊一侧。但是当他们努力要攻占另一侧时,他们发现自己遇到了一堵由小型武器和机关枪火力构成的墙。原来斜坡的背面布满了山洞和碉堡。不到一小时,试图通过一个岩洞前面的100码空地的94人阵亡。
海军陆战队还有另外的理由要记住这个岩洞——岩洞中的守卫者运用了不为海军陆战队所熟悉的策略。一名被派去观察的分遣队员在洞口突然发现一名日本士兵,这名士兵安然地坐在地上。中尉约翰·K.麦克林会说日语,被叫来去说服那个日本士兵投降。在约20码远的地方,麦克林提供了关于水,食物和医疗救助的承诺,但都是徒劳的。那个日本人仍保持沉默。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麦可利生气地问:“为什么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正在那时,另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发现了从日本士兵背后一直到岩洞中的电线。这名日本士兵是作为牺牲的诱饵的。意识到他的目的被发现了,那名日本人刚想动,海军陆战队的子弹就打穿了他的身体。
在北方阵线的右侧,第四师第二十三团,不断地在382高地这块硬骨头上啃食着。载着许多发射4.5英寸火箭炮的发射器的卡车被调来以补充坦克的75s。海军陆战队A连的队员们来到了山基部分并开始沿斜坡背面向上进攻。但是山顶上的炮火坚持顶住了进攻。在那天战斗结束时,仍是日本人占据着该阵地。
该师对“绞肉机”的最后进攻是在3月2日,即进攻发起日后的第11天开始的。这一努力需要3天的时间。可能这种努力最能通过第二十四团第二营的E连的经历来衡量。在海军陆战队的炮火和火箭炮卡车的初步弹幕射击之后,少校罗兰·E.凯里率领E连队员直接攻击382高地。他们在左侧。F连队,在上校小沃尔特·J.瑞德隆的领导下,在右侧。到上午9点钟时,凯里的一个排,在少尉理查德·L.莱克的带领下,到了顶峰。他们蹲伏在一个已遭破坏的日本雷达防线下。瑞德隆排里的两个人躲在一个暗礁的下面,被重迫击炮和机关枪的火力给阻挡住了。凯里和瑞德隆爬到莱克的位置,相互交换了意见。他们决定由凯里再派出另一个排,同时派遣两辆坦克去右侧尽量切断日本人的侧射炮火。当凯里快速下山去发布命令的时候,他被一架机关枪击中了。持续的火力非常猛烈以致他的士兵用了一个小时才到了他的身边。同时,上校福瑞泽·P.多兰,凯里的参谋,接管了E连的指挥权。
在下午2点钟,多兰被一个迫击炮的碎片击中。在中尉斯坦利·E.奥斯本前来营救他的时候,另一枚迫击炮在他们上方爆炸了,打死了奥斯本并炸飞了多兰的右腿。现在E连在少尉莱克的统率之下。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中尉威廉·克莱星克来到峰顶接替莱克的指挥权。在第二天,进攻发起日后的第12天的上午9点钟,克莱星克受伤了,莱克又恢复了他的指挥权——直到后来上校小查尔斯·T.爱尔兰德接管。那一天该营前进了350码。
第二天,进攻发起日后的第13天的早晨,爱尔兰德的腿被击中了。少尉莱克第三次接过了指挥权。但是他发送了一条哀伤的信息给营的指挥官:“能派一名上校来吗?”到那时为止,营里非常缺少军官,最后上校罗伯特·M.奥米利亚,被派去领导E连,莱克回到了他的排里。
奥米利亚统率了约24小时。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14天的上午10点钟,一发迫击炮弹击中了他的指挥部所在地,立刻打死了他。他是这个部队单位第六位伤亡的指挥官。这次莱克没有接过指挥权。E连已经不复存在了。它的残余力量被吸收进F连里。
但是“绞肉机”也完蛋了。382高地被占领了。“火鸡纽”也安静下来,被美军夺取了。被攻占的382高地为美国人提供了最好的观察硫磺岛上的还有待夺取的北部地区的观测点。夺取这个高地则剥夺了日本人对敌人后方地区的最佳观察点。
第五师,在北方战线的最左端,到目前为止,不仅占领了362A高地,而且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12天还占领了下一个目标,362B高地,并一举夺取了敌人的另外600码的领土。所付出的代价可以通过第二十八海军陆战队第一营A连的军士威廉·G.哈瑞的经历来衡量。他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12天的晚上,一直站在距连指挥部上方20码的一个碉堡里值班放哨。
在黎明时候,在经过一夜的时断时续的火力和日本照明弹的爆炸后,哈瑞被发现躺在洞底,还有些微的气息。他的左手已经在腕部断了,由腱线连着悬吊着。他的右手完全不见了,左大腿被炸裂了。十几个日本人的尸体倒在洞的周围,尽管哈瑞只能解释出其中五个是怎么死的。他用卡宾枪打死了两个敌人,这是在他被一个手榴弹击中,导致左手碎裂之前的事。他用右手中的一支手枪收拾了第三个来犯者。他的第四和第五个受害者和他一起爬到了碉堡中。其中一个在哈瑞的下巴底下放了一个手榴弹后就跳开了。哈瑞仍然是用右手中的手枪,在那人还在空中未落地时打中了他。然后用手枪推动手榴弹到剩下来的闯入者那里去。爆炸杀死了那个人,也炸飞了哈瑞的右手。
在胜利的赛马记录中,西竹一在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上的精彩跨越瞬间。
东方世界的花花公子
硫磺岛的日军守卫者之一是一名以花花公子和运动员享誉西方世界的军官——岛上坦克团的指挥官男爵西竹一。在幸福的年代里,他养了一群快马,并骑着一匹浮华的金色“帕卡德”周游日本。在几次的国外旅行中,他经常被看到由好莱坞影星相伴。
西的职业生涯的最高峰是在1932年的奥运会上来到的。日本在1928年的奥运会上是最后一名,他发誓要为他国家的荣誉复仇。为了增加他在骑术竞赛中胜出的机会,他花10000美元买下一匹欧洲的赛马,名叫“天王星”。西在个人跳跃项目中为日本赢得一枚金牌。
这次的胜利使西得到他的国人的喜爱——几乎是所有人,除了他在骑兵军团的上司。这些嫉妒他的军官使得他被驱逐到不显眼的工作岗位,例如购买马匹这样的工作。当在1944年7月,他被命令去硫磺岛时,西很乐意接受这个任务。他预见到一场战斗,那是与他的武士血统相称的一场战斗。在他前往硫磺岛时,他告诉他的儿子:“你的父亲将不会死得毫无价值。”
男爵在战斗中倒下了——是在他和他的坦克队员们拖住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师于一个岩石峡谷中6天之后才倒下的。西死时,一只手里拿着一支手枪,而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是他曾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赢得金牌时用过的鞭子。
哈瑞获得了一枚荣誉勋章,那枚勋章是同一天中颁发的五枚勋章中的一枚,是一种对战斗的速度、节拍和表现出来的勇气的表彰。另四枚勋章,有三枚是在获得者死后追授的。有两枚授予了哈瑞的海军陆战队的战友,另两枚授予了海军的医护兵。
进攻发起日后的第13天,是一个星期日,见证了一个同样值得记住的事件。在一艘船上报道美国舰队情况的一位无线电广播人员接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要求空中海上营救的信号。
“你好,门柱,我是奈·贝克·艾伯。我们现在没有汽油了,你能告诉我们硫磺岛的方向吗?”
“你好,奈·贝克·艾伯。我是门柱。”无线电接线员回答到,“你是谁?”
“我们是‘怪物’,缺少汽油。请给我们指示。”
“怪物”——是B-29轰炸机的隐语——在某处遇到麻烦了,它正要抵达硫磺岛。在快速检查了空中海上密码索引证实了飞机的身份号码后,无线电操作员命令说,“寻找北硫磺岛,在硫磺岛北30英里处。”
“我们看见它了,我们看见它了。”B-29回答说。
“知道了。离167目标28英里。你是想迫降在水中还是尽量降落在跑道上呢?”
“我们想降落到陆地上。”
飞行员——中尉雷蒙德·F.马洛,本应该再考虑一下那种选择,当他驾驶他的飞机“伟大的黛娜”号,经过折钵山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破败不堪而且肮脏的千鸟机场;他甚至十分怀念在关岛基地上的8500英尺的平坦的沥青柏油路。在野地的上方掠过两次后,马洛认为就是这儿了。他沿着折钵山的西部边缘降落下来。“伟大的黛娜”号在停下来之前行进了3000英尺;还剩下500英尺的跑道。当马洛停下飞机时,日本人用迫击炮和大炮攻击它。
轰炸机已经燃烧了那么多的汽油,以致它再也无法返回关岛。问题是由一个燃油阀引起的,很快它就被修好了。30分钟后,B-29再次升空,慢慢逃离了日本人的高射炮火。
如果需要告诉海军陆战队为什么他们将在这座邪恶的岛屿上死亡的理由,“伟大的黛娜”的成功降陆就是一个。
到那个星期日为止,美国人自登陆以来的死亡总数超过了3000人。经查日本人的尸体得到的死亡数字是12864人,可能还有数千名日本人已经在山洞里被焚化了或是封在了隧道中。栗林仅剩下3500名兵员。但是他们没有放弃。一些日本兵在海军陆战队中进进出出,也没有被认出。后来,美军发现日本兵的尸体穿着海军陆战队的服装,带着海军陆战队的武器。在阵地中捡到的一个日本人的日记为此做了注解:“我第一次尝到了罗斯福发给美国兵的粮食,它们的味道很好。”
战斗继续进行,其残酷的程度丝毫未减。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17天的上午,第五师第二十七团第二营E连向硫磺岛的北部海岸挺进。这次的目标是该岛最北角的北野岬的东部某处。尽管离海岸仅300码,但沿路的每一个峭壁和缝隙都藏着敌人的部队,这些敌人一心一意要阻止美国兵的推进。E连队果然就在途中受阻了。
但是中尉杰克·拉姆斯,一个步枪排长,迅速冲到了前面。拉姆斯知道如何赢得码距;他曾在得克萨斯的贝勒大学获得全美最佳球员的称号。当一个日本人投掷的手榴弹的冲击波击倒他时,他站起来又继续前进。他冲过去摧毁了一个敌人的炮台,这时另一个手榴弹再次击倒了他,并且在他一个肩膀上穿了一个洞。他再次站起来,冲向第二个敌人的阵地,消灭所有驻守在那儿的日军。他仍在跑着,大声地叫他士兵们跟上,这时他的一只脚踩到了一个地雷的雷管上。拉姆斯消失在飞扬的石子和尘土的烟雾中。在烟云散开的时候,拉姆斯似乎正站在一个洞中。地雷炸掉了他的双腿,但是他靠着树桩支撑他的身体直立起来,仍在叫着他的士兵们前进。
那天下午在第五师的医院里,拉姆斯用一只胳膊肘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告诉E.格雷厄姆·埃文斯医生,“医生,看起来像是纽约的巨人队要失去一个最好的球员了”。黄昏时,他死了。
到那时为止,在疯狂地冲过试图挡住他们去路的日本人之后,拉姆斯的士兵们正在硫磺岛的东北部海岸的最后一座山脊上,向下俯瞰着大海。正如一名海军陆战队员的官方报告所说的那样,“对他们的领导人的爱和同情,与愤怒和失望交织在一起,提供了鼓舞的力量”,报告提到,其结果“是发动了美国式的传统自杀性攻击”。
海岸下面约两英里处,靠近立岩岬的地方,一场真正的自杀性攻击正在设计中——这是在日本海军的陆军指挥官上校井上的指导之下进行的。井上曾因折钵山的陷落而悲伤和哭泣。井上和约1000名士兵被海军陆战队的两个团——第四师的第二十三和二十四团——包围了。而且包围圈渐渐在缩小。
井上,一位击剑冠军,一个日本武士家族的成员——日本的世袭武士等级制度——没打算死于一个包围圈里。他决心突出重围。尽管栗林将军禁止浪费性的攻击,他还是决定发动一场反击美国战线的自杀式的攻击。3月8日,对海军陆战队来说是进攻发起日后的第17天,是井上选择发动自杀式攻击的日期。这里有一个特别的原因。自从他的国家在以日本时间为准的1941年12月8日袭击了珍珠港以来,每个月的第8天都对日本人有重要的意义。井上想要把他的自杀式的攻击变成对这一重大场合的一个适当的贡献。他计划一直打破海军陆战队的战线包围,一直打到硫磺岛的南部,并再一次在折钵山上升起日本的国旗。
在午夜前约一个小时左右,井上和他的士兵们开始进攻由第二十三团第二营占据的地区。一些日本兵拿着步枪、手榴弹或毁灭性的火药并把它们绑在胸前。其他人仅仅拿着削尖的竹棍。他们悄悄爬入该营的指挥部的10码内,然后开始冲锋,并大声尖叫。天空都被火焰和照明弹点亮了。进攻者受到迫击炮、机关枪、步枪火力和手榴弹的轰击;仅海军陆战队的一个连就用光了20箱的手榴弹。井上上校最后一次被他的勤务兵看见的情景是他挥动着他的剑,大声喊着“冲啊”。他的一些士兵深入了美国人的阵线中,白刃战一直持续到晚上。早上,海军陆战队共数到了784具日本人的尸体。美国人的损失是90个人阵亡,257个人受伤。
陆军中尉御曲里,曾经是一个火箭炮兵连的指挥官,参加了自杀式进攻。对他来说最大的耻辱是,他幸存下来,又退回到他的洞里。他现在决心赎罪。他把自己装备成人体炸弹,将一箱的炸药绑在肩膀上,然后出发去伏击一辆坦克。
在一个峡谷里似乎有谢尔曼坦克走过的痕迹,他发现了五个死去的日本士兵。他将自己涂满了他同胞的血和内脏,然后躺在他们中间装死,以等待越来越近的坦克轮胎的噪音。太阳的光辉照下来,巨大的青蝇云集在一起,五具尸体的味道使他感到恶心。但是一整天也不见一辆坦克出现。当御曲里不再能忍受他周围的腐尸时,他爬回到他的洞里想清洗干净。但臭气没能够消失。
御曲里仍很坚定。第二天他又出去了,再次躺在他已经死去的同志的中间。他开始思考他的生活,回到了他的童年时代,在海军中的训练,他接受了武士道的封建行为标准。这一准则重视荣誉要高于生命本身。这就是他要结束生命的方式吗?为了天皇的荣誉,变成一堆腐烂的垃圾,就像他周围的尸体那样。还是没有美国坦克驶来,过了一会儿,御曲里在死人中站起来。他解除了背上的炸药,又退回到他的洞中。
当美国人扫荡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的时候,异端的思想继续折磨着御曲里,但是他继续前行。他坚持了几个月,然后变成了在硫磺岛上向敌人投降的1083个日本人中的一个。
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18天,硫磺岛的进攻者突然看见了战斗结束的曙光。那天,由第二十一团第一营A连的陆军中尉保罗·M.康纳利领导的一个28人的巡逻队最终看到了这个岛北部海岸的海面。巡逻队爬上了水上断崖的顶端,向下俯瞰经过的碉堡的残骸,那是早就被美国海军炮火摧毁的。这些人向下走到海滩,一些人脱下他们的战斗靴子,在海浪中涉水而过,同时也来放松一下他们疼痛的双脚。一个军用水壶盛满了海水,作为这个连突破到海岸的证据,并被送到该师的指挥官——少将格雷夫斯B.厄斯金面前,上面还有个标签,“供检查,非饮用”。A连与18天前上岸的那支部队的构成已不同了;原来有200多名海军陆战队员,现在仅剩下三人。
栗林将军的最后一个坚固的立足点是在硫磺岛最崎岖难行的梯田上——一个很深的,蜿蜒的峡谷,大约700码长,200至500码宽。这个最后的立足点从北野岬——该岛的北方的一角——西南方延伸出来,一直延伸到西海岸。海军陆战队——他们已经消耗殆尽的步枪连现在已由炮兵和后面的梯形部队补充了兵力——称它为“死亡峡谷”。
在这样一个地方,迫击炮没有多大用处,坦克也几乎不能动。为了从他们的阵地上击溃日本兵,炸药通过悬崖由绳子降下去,火箭炮由推土机带着投掷在山坡处,手榴弹从低飞的侦察机上投下来。最后,死亡峡谷被烧光了,一个山洞接着一个山洞,一个碉堡接着一个碉堡地被烧光。在进行这一行动时每一天都有约一万加仑的喷火器的燃料油被用光。
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22天,第二十六团的一个巡逻队差一点就捉到栗林本人了。在早些时候,他把指挥部移至离北野岬不远的一个山洞里。在那里蜡烛是惟一的提供光亮的来源。栗林的勤务员听到了敌人巡逻队的声音,并看见一名海军陆战队员的身影投射在山洞入口处。他吹灭了蜡烛然后将一个毯子盖在将军的身上。栗林小声说谢谢之后,就向山洞的深处走去。几个海军陆战队员进入了入口,其中一个拿着喷火器,他们走了几步就停下了,转过身出了山洞。勤务员长出了口气。
在进攻后的第23天,3月14日,施密特将军感到就实际战况而言,这场战斗是赢了。他在折钵山北部几百码的地方主持了一个仪式。美国国旗由升降索升到80英尺高的旗杆顶部。旗杆被固定在一个被摧毁的日本人的掩体的顶上。一名陆军上校宣读了海军上将尼米兹的公告:“在我领导下的美国部队已经占领了这个和其他的火山岛。在这些岛上的日本帝国政府的所有权力因此而中止。”
那天,栗林在他的山洞中收听到了来自东京的一系列的特别广播节目中的一个,其目的是表达他的国家的人民支持他的努力。一个合唱团演唱了《保卫硫磺岛之歌》,这是由在他领导之下的士兵们在美国人登陆之前创作的。祈祷胜利的声音从栗林的出生地长野辖区的男孩和女孩口中传出来。
那天晚上,他派送信的人给在北野岬南部哨所中的陆军上校池田大佐捎了个口信。将军问第一四五步兵团——那曾是他最好的兵团——还剩多少人。送信人带回池田的报告:只剩六个人了。栗林再次派遣送信人走了一趟,这次是命令池田烧掉该团的旗帜。“不要让它落入敌人的手中。”栗林警告说。
在3月17日,关岛,海军上将尼米兹发表了一个声明。到那天为止,美国在硫磺岛的伤亡人数是4189人战死,19938人受伤——在海军陆战队168年的历史中,硫磺岛之战是历次行动伤亡率最高的一次。“在硫磺岛,”尼米兹说,“不同寻常的勇气是共同的美德。”(硫磺岛上的死亡人数并不完全。许多受伤的人后来死去了;最终的数目是共6821或战死,或失踪,或死于重伤,19217人受伤。)
同一天,第三师的厄斯金将军派遣了两个日本战俘去栗林的指挥部。他们带去了一封由厄斯金写的信,信中提到栗林当前的处境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建议他光荣投降。没有回音从栗林那里传来。
栗林的同胞们相信栗林一直活到3月26日,参加了最后的国家荣誉仪式——孤注一掷的进攻。在那次进攻中,262名日本人死亡,53名美国人死亡。据说,将军受了重伤,后来自杀了。据说他的士兵们将他埋得很深。尸体没被海军陆战队找到。
尽管栗林和他的人发动了最后的、无效的攻击,硫磺岛之战事实上在此前的一天——3月25日,进攻发起日后的第34天——就结束了,那天美军消灭了硫磺岛西北部角落最后一个日本人的据点。那天,海军陆战队第五师的一队临时凑合的衣衫褴褛的部队,加上第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团的残兵,包围了死亡峡谷并把包围圈收缩到50平方码。在这个队伍中,一些人原来是属于海军陆战队第二十八团第一营B连三排的,包括一等兵小G.C.伯克,他在这个排没有军官的情况下已经领导这个排有八天的时间了。伯克腹部被榴散弹击中,不能站直身形。但是他没有放弃斗争。他是极少数的精英之一。他从进攻发起日到结束战斗自始至终都参加了硫磺岛的战役。
一场猛烈战斗的欺骗性的开端
“我们离该岛还很远,这时崎岖而可怕的折钵山就隐约出现在我们左前方了。”海军陆战队员下士理查德·惠勒在描述他登陆硫磺岛的情形时这样写道。“我们将在登陆区域的最左侧登陆,那里离火山的基地仅几百码。我低下身,弓着腰,因为我意识到在高处驻守的狙击手可能已经将我们尽收眼底。”
惠勒所在的团体,第五师第二十八团,将进攻折钵山,一个能俯视硫磺岛西南端的崎岖的556英尺的顶峰。这个任务是非常关键的。这座死火山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堡垒,布满了防御工事,它的炮火能在上岸的部队中造成大破坏。这也是一个极好的观察地点,从那里日本人能监视到美国人在硫磺岛上2/3地区的行动。正因为这些理由,海军陆战队的指挥官想快速夺取折钵山。
当惠勒的登陆艇停在陆地上时,快速征服的前景看似很光明。在美国海军大炮和舰载飞机猛烈轰炸期间,日本在折钵山的炮手相当安静,只有来自守卫者的轻微的火力。这些守卫者占据了可控制很宽广地带的机关枪巢穴和迫击炮坑道,来守卫这座火山。视野之内没有敌人的部队,惠勒的伙伴,一等兵路易·艾德里安惊奇地问:“接待委员会在哪里呢?”
但是在折钵山之战中将不会有自杀式的攻击的同时,同样也没有轻易的胜利。日本人藏在他们的地下防御工事里,正在玩一个“守株待兔”游戏。当美国的战舰出于担心击中海军陆战队而停止轰炸时,敌人的大炮开始喷射出猛烈的火焰。“大炮和迫击炮沿着海滩呼啸,”惠勒说,“小型武器的火力在海滩的上方编织着看不见的交叉图案。”
一艘登陆艇载着第五师的海军陆战队员和车辆经过30分钟的航行从岸外较大的坦克登陆舰到折钵山阴影下的登陆海滩去。
当海军陆战队想要前进的时候,惠勒所在的部队就开始有伤亡了。接下来的四天中,正如他们中的一个人所说的那样,“可能我们中没有一个人不希望我们正在朝相反的方向前进”。
当美国海军的炮弹在折钵山上产生烟云和沙石的时候,海滩上海军陆战队第二十八团的步兵在奋力沿着由软软的火山沙土造成的险峻梯田向上前进。该团的一个营在横跨该岛的狭窄的脖颈地带进攻,而另两个营则被部署去进攻守卫该火山的敌人阵地。
进攻发起日美军的伤亡严重。一发海军陆战队的榴弹炮和正在燃烧的水陆牵引车被遗弃在一个通向火山的布满炮弹孔的高地上。
被弹药箱和弹药筒包围着,一队海军陆战队的机关枪射手继续以稳定的火力向山脚下一个日本军事基地射击。
还击,向敌人开火。装备有37毫米口径大炮的海军陆战队向位于布满在折钵山北面斜坡上山洞里的日本炮兵大量发射炮弹。
攻克混凝土环形防御工事
在进攻发起日后的第一天,第二十八团攻击折钵山的防御主线,那是在火山基地周围由混凝土碉堡和加固的山洞组成的一个环形。海军陆战队用坦克和大炮来攻击,并有令人生畏的掩护火力的配合。空中的打击来自呼啸的炸弹和凝固汽油弹。炮舰从不到200码的海面上射出火箭炮,驱逐舰、巡洋舰和战舰发出的炮弹落在仅距美国士兵前方100码远的地方。
但是最终海军陆战队的步兵仍不得不与日本兵交锋,将他们从岩洞中挖出来。用喷火器和毁灭性炸药来减少防御工事,海军陆战队缓慢前进,包围了这座山。该团为所前进的每一码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遭受了最严重的损失。到进攻发起日后的第三天的黄昏时为止,共有800多名海军陆战队员牺牲。
一个海军陆战队员向一个日本士兵喊话,那名日本士兵躺在那儿,半埋在火山灰里,一块布盖着他的脸,他右手边几英寸远处有一个手榴弹。
弹坑中的幸运发现
在进攻发起日后第三天的战斗中,一小股海军陆战队员有一个幸运的发现,摄影师路易斯·R.洛厄里——他是为《海军陆战队员》杂志报导入侵的经过的——与他们相伴而行。他们冲进一个炮弹坑洞寻求掩护,却发现了一名受伤的日本士兵。这是一个很难得的审问日本人的机会,因为大多数的日本人或者战斗到死,或者自杀了。
一名海军陆战队员急忙去找翻译。受伤的战士原来是一名不情愿的被强征来的士兵。他主动告诉海军陆战队一些他以前的战友在折钵山的防守情况。
有了这些信息,第二天早晨,一支40人的海军陆战队的巡逻队开始爬山。洛厄里和他们一起行动,拍下了这次行动,但是直到他们到了山顶再也没有什么让他感到惊奇的事好记录的。
两面国旗的故事
在折钵山山顶,巡逻队散开从边缘地带向火山口冲锋。他们受到来自斜坡山洞中日本士兵步枪火力的欢迎。在这一小型的激烈冲突中,几名海军陆战队员发现了一根铁的水管,就用它升起了他们的旗帜。
当摄影师卢·洛厄里在拍摄这一行动时,一枚日本的手榴弹飞向了他。他扑倒在地——沿火山口下滑了50英尺。巡逻队很快消灭了日本士兵,用毁灭性炸药封闭了山洞。几小时后,另外的四名海军陆战队员到达山顶,拿来一面大一些的国旗,换下那面小的国旗。换国旗的一幕被海军陆战队的摄影师鲍勃·坎贝尔拍了下来。但是坎贝尔和洛厄里都没拍到升旗的图片,那幅照片成为战争中最著名的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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