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时间1953年7月13至27日
★作战地区 东线金城以南地区
★作战目的
停战协议签署在即,南朝鲜李承晚集团则公然破坏协议,为此,志愿军总部决定,为惩罚李承晚集团,保证有效停战,指挥第20兵团在第24军配合下,对金城以南地区南朝鲜军4个师防守的坚固阵地实施进攻作战。这是抗美援朝战争的最后一次战役,力求打痛敌人,签订停战协议。
1952年12月2日,在半岛冬天凛冽的寒风中,美国新任总统艾森豪威尔乘坐“空军一号”来到了南朝鲜。赢得大选的喜悦并没有消除这位前美军五星上将对朝鲜战况的担心,在听取了克拉克等人的汇报后,他再也没有自信心展示他在欧陆战场上著名的“露齿微笑”。而是脸色凝重地告诉新任国务卿杜勒斯:“我认为,我们在朝鲜打仗,没有机会打赢这场战争,因为打过鸭绿江就会冒犯国际舆论,只有尽早结束这场让人伤脑筋的战争。”而后,他也没忘了嘱咐正在前线服役的儿子约翰·艾森豪威尔少校:“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当敌人的俘虏。”
在极其冷淡的气氛中,艾森豪威尔与西点的老同学范佛里特见面时地位和处境可谓相差悬殊,一个是战功赫赫的新任总统,一个是刚刚吃了败仗的老迈中将。由于上甘岭的惨败,范佛里特这个倔犟的老军人明白,他在军队中的日子到头了。
2个月后,范佛里特被调回国内,不久解职退役。他一生中打的最后一场战争不但毁了自己的军事生涯,还夺去了爱子的性命。
艾森豪威尔心有不甘,他没有忘记美国介入朝鲜之初自己的大话:“我国既已诉诸武力,就必须保证成功。”可作为新任总统,理智和现实却告诉他,再也不能打下去了。在竞选时,他向全美国人民许诺:“和平事业是自由人民眼中的瑰宝,新政府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结束这场涉及美国千家万户、孕育着第三次世界大战危险的悲剧冲突。”他要为“体面的停战协定而努力”。
但是,他不可能心甘情愿地作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不能胜利结束战争的总统而载入史册。另外,共和党右翼势力的面子不能不照顾,毕竟他是被这些人推上台的,杜勒斯、麦克阿瑟、麦卡锡、塔夫脱……都是艾森豪威尔竞选总统时的有力支持者,他们早就在嚷嚷:“在共和党取得政权后,全力打赢这场战争。”即使贵为总统,艾森豪威尔也不敢不听他们的意见,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停战诺言了。
在从朝鲜回美国的途中,艾森豪威尔难以按捺自己的好斗之心,他决定再冒一次险,召集军政大员开会研究战场下一步行动。他后来回忆:
“战地指挥官们同意,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谈判还不成功,我们唯一的办法最后只能是不顾一切危险,全力发动一场进攻。”
在这次会议中艾森豪威尔作了结论:“我们不能永远停留在一条固定不变的战线上,继续承受着看不到任何结果的伤亡。小山丘上的小规模进攻是不可能结束这场战争的……我们不能容忍朝鲜冲突无限期继续下去。”
克拉克当然要投以前的老上级、现在的新总统所好,他赶紧炮制出《8-52作战计划》,妄想以大规模攻势打到平壤至元山一线。在这个纯属痴人说梦的计划里,他们又想到在志愿军阵地后方大规模两栖登陆和轰炸突击中国境内目标了。2个南朝鲜新建步兵师,6个独立团,28个炮兵营匆匆忙忙组建了,登陆演习、空降作战演习频繁地进行,大批特务潜往北朝鲜……
与此相呼应,1953年2月2日,艾森豪威尔正式就职时发表“国情咨文”,宣称“自由世界不能无限期地处于瘫痪的紧张状态中……我现在下令第7舰队不能再用于保卫共产党中国了”。这就是“放蒋出笼”,采取釜底抽薪之计来威胁中国,迫我停战。
2、“斯麦克”行动以惨败收场
从1952年末到1953年春,180万中朝联军连同朝鲜的广大百姓日夜施工,到1953年4月底,北朝鲜除背对志愿军的鸭绿江一线外,从正面战线一直延伸到东西海岸,形成了一个以坑道、地道和钢筋水泥工事为骨干的弧形防御体系,成为一条纵深20至30公里、总长竟达1100公里的钢铁防线。
中朝军队在美军可能登陆的东西海岸设置了纵深10公里的两道防御带,此外还有堑壕、交通壕3100余公里和不计其数的火力点和掩体。此外,志愿军还储备了够全军吃用8个半月的2.5亿斤粮食和12.38万吨弹药。
面对如此强大的防御体系,美国人没敢妄动半步,在朝鲜战争中出足了丑的中央情报局这次终于给出了较准的情报:
“目前在北朝鲜的部队,大约有19个志愿军和5个北朝鲜军团。其中大约有30万人部署在可能发生登陆作战的海岸地区,可立即投入海岸地区的作战……一旦‘联合国军’按计划在朝鲜发动进攻,志愿军将展开最大限度的地面防御,来抗拒‘联合国军’的进攻并实施坚决的反击。”
中朝军队强大的威慑终于迫使美国人放弃了扩大战争的梦想。但一仗不打也说不过去,艾森豪威尔终于冒了一次险。
1953年1月25日,大批美国国会议员和高级将领、新闻记者来到“丁字山”(芝山洞南侧高地)观看克拉克的空、坦、炮、步协同作战试验。17万发炮弹和22万磅炸弹射向小小的丁字山。炮火过后,1个营的美军步兵向山上扑去,山上唯一的守备部队、志愿军23军201团1个排用手榴弹轻松击退了美军的进攻,仅以11人伤亡代价歼敌150人。唯恐上甘岭血战再现,美国军队赶紧收手,雷声大、雨点小的“斯麦克行动”又以惨败收场!这场小规模的战斗遭到了观战的大批国会议员的臭骂,他们愤怒地谴责克拉克用美国人的生命做角斗士表演,美国军队自己也承认:“总的来说,‘斯麦克行动’是一场惨败。”
美国人在朝鲜战场的最后一次攻势行动,就这样灰溜溜地结束了。
在作反登陆准备的同时,志愿军以营连排据点为目标发起47次进攻战斗,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胜利的天平已彻底倾向了中朝方。眼见形势越来越糟,艾森豪威尔终于停止了打摆子,他现在是一心求和了,毛泽东终于治好了他忽冷忽热的疟疾。
1953年2月22日,在美国人提出无限期休会之后4个月零2个星期,和他的前任一样,克拉克厚着脸皮主动致函朝中方面。建议在战争期间先行交换伤病战俘。美国人又要谈判了。
3、李承晚郁郁不乐
4月26日,数百名世界各国记者注视着战争双方的谈判代表走进了板门店的帐篷,中断了6个月零18天的谈判重新恢复。谈判正如所料的异常顺利。这场持续了2年多的战争似乎快要走到了尽头。这对于全世界爱好和平的大多数人来说,无疑是一个福音。
但有人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孤独地坐在蓝宫中的李承晚“痛苦,混沌而郁郁不乐”,美国主子在关键时刻开溜,他怎能不深深失望?李承晚不自量力地威胁说:
“如果达成一项容许志愿军留在朝鲜的和平建议,大韩民国将认为它有理由要求除了那些愿意参加把敌人驱逐到鸭绿江以北的国家外,所有盟国都得离开这个国家。”
“如果美国武装部队要留下,那么它们就得跟随着前沿阵地的战士支持他们,并用飞机、远程大炮和朝鲜半岛周边的舰炮掩护他们。”
仿佛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美国人气急败坏,他们终于领教了这位老朽独裁者的厉害。3年来,为了证明所进行的战争是正义的,美国早在世界上把傀儡李承晚吹成了“民主斗士”“自由楷模”,现在自食其果,后悔都来不及了。
艾森豪威尔不得不耐着性子写了封长信抚慰李承晚,许诺:“美国政府在取得必要的国会拨款的条件下,准备继续给予大韩民国以经济援助,这将使它得以在和平状况下恢复它的饱受摧残的国土。”
谁料,当了3年傀儡的李承晚这次竟犯了犟脾气,只要战争打下去,美国人能不给他援助吗?在李承晚指使下,南朝鲜政府开始高叫“反对任何妥协”“进军鸭绿江”“单独打下去”等好战口号。在李承晚集团威逼下,汉城、釜山出现了大规模的反对停战的“群众示威游行”,更有甚者,南朝鲜政府谈判代表竟单独退出了谈判。
4、彭德怀向毛泽东建议:打
经过志愿军和人民军夏季两次攻势的打击,敌人的态度变得较为现实些了。
6月8日,停战谈判全部达成协议,按照双方实际控制线,重新划定军事分界线的工作也将完成,签署停战协议在即。
为了促进停战,志愿军和人民军联合司令部于6月15日19时发布命令:“从6月16日起,各部队一律停止主动向敌人攻击,但对敌人向我发动的任何进攻,则应坚决地给以打击。”于是,志愿军和人民军的夏季第二次反击作战遂告结束。
正当停战谈判全部达成协议准备签字之际,李承晚集团竟公然破坏协议,从6月17日深夜起,以“就地释放”为名,胁迫人民军被俘人员2.7万多人离开战俘营,押到南朝鲜军队的训练中心,并且还继续狂妄地叫嚣要“单独干”和“北进”,企图破坏停战的实现。
李承晚这一公然破坏遣俘协议的行为,立即引起了国际上的强烈反响,各国舆论纷纷予以谴责,斥责李承晚是“出卖和平的叛徒”,“不负责任的乖戾小人”,甚至要求美国换马,撤掉这个傀儡。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政府也都谴责李承晚集团的这一行径,并抗议他“破坏联合国司令部的权限”。美国政府则竭力推卸责任,表明此事与其无关。
鉴于这一形势,毛泽东主席于6月19日非常及时地指出,此时帝国主义阵营内部的争吵和分歧正在扩大,“我们必须在行动上有重大表示方能配合形势,给敌方以充分压力,使类似事件不敢再度发生,并便于我方掌握主动”。
6月19日,金日成首相和彭德怀司令员致函质问“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将军,指出这是“有意纵容李承晚集团去实现蓄意已久的破坏战俘协议、阻挠停战实现的预谋。我们认为你方必须负起这次事件的严重责任,必须负责立即追回被释放的全部战俘,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发生同类事件”。同时质问克拉克:“究竟(联合国军)司令部能否控制南朝鲜政府的军队?”“朝鲜停战包括不包括李承晚集团在内?”要求美方就保证停战协定的实施作出负责的答复。
6月20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彭德怀司令员由北京赴开城,准备办理停战协定签字事宜,途经平壤,给毛泽东主席发了如下一封电报:
“毛主席:20日晨抵安东,南北朝鲜均降雨,故白日乘车至大使馆,与克农、邓华均通电话。根据目前情况,停战签字须推迟月底似较有利,为加深敌人内部矛盾,拟再给李承晚南朝鲜军以打击,再消灭南朝鲜军1.5万人(6月上半月据邓华说消灭南朝鲜军1.5万人),此意已告邓华妥为布置,拟明21日见金首相,22日去志司面商停战后各项布置,妥否盼示。”
毛泽东主席接到彭德怀司令员电报后,当即复电,表示同意:
“6月20日22时电悉,停战协定签字必须推迟,推迟至何时为适宜,要看情况发展才能决定。再歼灭南朝鲜军万余人极为必要。”
志愿军总部根据毛泽东主席的这一指示,为配合停战谈判,决定狠狠打击李承晚集团。为此,指示各兵团、各军,对原预选目标,如已准备就绪者,应即坚决歼灭之;如新选目标,应即抓紧时间进行准备。对美军及外国帮凶军仍不作主动攻击,但对任何向我进犯之敌均必须予以坚决打击。
6月24日,第20兵团向志愿军司令部电告,拟以他们现在指挥的第67军、68军、60军、54军及志司临时加强给他们的第21军,5个军的强大兵力,在金城以南、北汉江至上所里间25公里的地段上实施进攻,并以拉直金城以南战线,歼灭南朝鲜首都师及第6、第8、第3师为战役目的。7月上旬完成战役准备,7月10日前后发起进攻。
5、谈判双方关于战俘问题展开争论
关于释放战俘的问题,板门店谈判时就成为交战双方各国人民普遍关心的一个人道主义问题。
1951年12月11日,讨论战俘问题的小组会开始了。会议一开始,我方即提出停战以后迅速遣返全部战俘的原则,并书面提出五点建议:第一,确定双方释放现在收容的全部战俘的原则。第二,确定在停战协议签字后最短可能的期间内,双方分批释放及遣送完毕其所收容的全部战俘,并确定重伤、病战俘应先在第一批内释放及遣送的原则。第三,建议双方交接战俘的地点,定在开城板门店。第四,建议在停战委员会下,双方各派同等数目人员组成遣俘委员会,遵照上述协议负责处理战俘的交接事宜。第五,上述各项一经双方同意确定后,即行交换双方现有全部战俘名单。
然而,美方代表则坚持先交换战俘材料,并邀请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访问战俘营,否则拒绝讨论第四项议程,即遣返战俘问题。据负责战俘工作的杜平将军分析,美方有自己的丑恶打算。他们想扣我们的人,但还不知道我们到底收容了他们多少战俘,所以在第一天的发言中使用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双方战俘应在所谓“公平与平等”的基础上进行交换。如果说美方的发言还只是向中朝方面发出了一个信号的话,那么,“联合国军”司令部发言人李维中校在同一天对记者的谈话,则把美方在战俘问题上怀的鬼胎和盘托出来了。他公开招认:“联合国军不打算给共军以很大的人力,不愿把战俘释放回去。”于是,双方僵持起来。
美方代表李比在发言中攻击中朝的建议是“没有准备好船,就想过河”。李相朝代表立即反驳说:“我们已经准备好船只,只是你们不愿过河而已。”
表面上看起来,双方争论的只是个先后程序问题,事实上存在着本质的差别。如按我方的建议,先确定全部遣俘的原则,那么战俘问题的讨论就将变得简单、明了。而按美方的建议,先交换资料,还不知道狡诈的敌人又会玩些什么新名堂,把谈判拖到什么时候。会议僵持了一周,没有进展。为了不给敌方借口,逼其走下一步,在12月18日上午的小组会上,我方出乎美方意料,宣布:下午双方即交换全部战俘材料。李比听后,愣了好一会。他大概以为我方还会在这个问题上同其僵持下去。我方的让步,再次显示了谈判的诚意。
当日下午,对方交来13.2474万人的战俘名单。其中:朝鲜人民军11.1754万人,中国人民志愿军2.072万人。经核对,对方移交我方的战俘名单中列出的姓名数,较对方所称战俘总数缺少1456名;对方经过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转交我方的战俘名单中有4.4205万人未列入12月18日提交的战俘名单。我代表质问对方:这些人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列入移交名单?搞得美方代表李比张口结舌,狼狈不堪。
与美方提交的几乎是一堆废纸的资料相反,我方交给对方的战俘名单,却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中朝向敌方提供的战俘人数:南朝鲜军7142人;美军3193人;其他国家军队1216人,共计1.1551万人。这个战俘名单包括了朝中方面所收容的全部战俘。其中有美军第24师师长迪安将军。迪安是在1950年7月中旬的大田战斗中被朝鲜人民军俘获的。
敌方对我方提供战俘名单的准确、翔实十分惊奇,并害怕以此给美方代表带来“沉重的负担”,“造成新的压力”,于是故意找碴。他们以美方在战场上的“失踪”的人数为依据提出质问,说中朝提供的名单仅占失踪美军的27%;南朝鲜军失踪8.8万人,而说我方仅提供7000多人,那8万多人哪里去了?十分有趣的是,美国国防部在此以前,只承认有169名美军被俘,表明美军是勇敢的,不会投降的,现在却又把它宣布为“失踪”的人员,统统算成战俘。他们说,美方“失踪”的有1.2万多人,而朝中方面提出的美军战俘只有3000多。
12月21日李奇微又节外生枝,致信金日成和彭德怀,再次在红十字会访问战俘营问题上做文章。信文如下:
“从朝鲜冲突的早期以来,红十字国际委员会曾几次请求你们以及你们政府当局许可他们的代表进入北朝鲜,单单去视察战俘营,以便给你们现在羁留的联合国军战俘和南朝鲜战俘以物质上和精神上的援助。此外,联合国军停战代表团已一再向你方代表团提出建议,要求给予同样的许可,并且指出,联合国军司令部从这场战争一开始起,就允许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对它所拥有的战俘有这种特权。迄今为止,这一切请求和建议都被拒绝。
“现在我代表有关的成千上万的士兵并以被你们俘虏的每一个人的家庭的名义,我再亲自请求你们重新考虑这种行动。我丝毫看不出你们有任何正当的理由不允许红十字国际委员会执行这种基本的人道主义的工作——在以前的战争中各国都肯定允许该委员会进行的工作。
“我一心只想到这些人的福利和他们的家庭的哀痛。我诚恳要求你们,请求立即许可持有适当证件的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代表入境——他们现在已准备好随时给你们以援助。”
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金日成元帅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彭德怀司令员,12月24日复信李奇微。信文如下:
“为了双方战俘和他们家属的利益,我们认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迅速解决谈判中的各项问题,使之早日达成停战协议,以便使停留在双方战俘营中的全部被俘人员,得以在协定签字生效后,迅速回到他们的家乡去,和他们久别而悬念的亲人们团聚,恢复他们的和平生活。现在停战谈判中的几个重要问题,也已接近解决,只是因为你方一再节外生枝地坚持无理的要求来拖延谈判,以致停战协议尚未达成,双方战俘无从获释,双方万千被俘人员家属的长期悬望的痛苦也因此继续下去。
“我方对于战俘,无论在饮食、被服、居所或娱乐方面都本着宽待战俘的精神和政策,给予他们以完全合乎人道的待遇。伤、病战俘都能够从为他们安排的医疗设备和医务人员那里得到有效的治疗。我方所提出的关于战俘的精确名单,充分反映了我方对战俘的人道的注意和关切。因此,我们认为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对战俘营的访问是不必要的。
“但是,为了双方遣俘工作进行便利起见,我们建议,在停战协定签字生效之后,立即由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红十字会的代表,会同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的代表组成联合访问团,分组出发,到双方战俘营去进行就地访问,并准备在双方战俘交接的集中地点,协助遣俘工作。你如同意,请将我们这个建议转达给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
红十字会代表访问战俘营的问题暂时搁在一边了,而一场尖锐的名单斗争开始了。我方提交的战俘资料中,按照战俘的国籍使用他们所各自通用的文字,详细地列出他们的军号、级别、部队番号和战俘营的所在地点;但美方所提交的名单中,却除了英文拼写的姓名以外,根本没有列出任何必需的识别材料。中朝代表要求对方尽快提出完整的战俘材料,而且对名单和总数不符的问题也必须作出认真的答复。
面对我方的一再催促,美方显得十分尴尬。美方倒打一耙,又玩弄以战场失踪数字来索要战俘的把戏,并以此为据,指控我方对战俘施加暴行。然而这一图谋很快就破产了。12月26日,美国《国民前卫周刊》曾揭露美国政府所发表的“失踪”数字的虚妄。该刊说:“要知道其余大多数失踪的美国士兵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这个线索不应该从‘暴行’方面去找,而应该从过去一年中所发生的朝鲜战争的悲惨过程中去找。”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12月19日也对美国发表的“失踪”数字表示怀疑,并列举以下事实加以说明:“当美军第2师的1个营在1950年11月末被围歼时,估计损失为800人以上,这批人员的最大部分被列为‘战斗中失踪’,但事实上在中共军队对这被围的一营人作五次连续的进攻时,若干官员相信,或许这一营的一半人员已经死亡。”该报又说:“联军司令部有点处于进退维谷之境。根据制度,联军曾被迫把损失人员列在战斗中失踪,但是联军私下知道这些人员中大部分可能已经死掉了。”
美方的这一阴谋在世界舆论面前,特别是在美国报纸面前被戳穿了。但是他们又不死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1952年1月2日,终于拿出了一个他们的解决战俘问题的所谓方案。他们公然违背日内瓦协议,提出的交换战俘的基本原则是“一对一”地交换。如果一方交换完了,出现战俘名额不够时,就用“平民”顶替,再不够就让这些无人交换的战俘宣誓“我以后不再参加战争了”,然后假释,让他们“愿”到哪去就到哪去,并美其名曰“自愿遣返”。
美方这一建议,自然遭到中朝代表的强烈反对,因此一场新的舌战又开始了。李相朝代表对美方的方案气愤地指出:“你们应该知道战俘的释放与遣送不是人口买卖,20世纪的今天更不是野蛮的奴隶时代……全世界人民将诅咒你方的这一提案,你方自己的被俘人员和他们的家属也将诅咒你们的提案,因为你方的这一提案将阻塞释放与遣返全体战俘的可能,将阻塞迅速达成停战协议的前途。”
1952年4月,克拉克继任“联合国军”总司令,但是李奇微留给他的并不是一件令人羡慕的差事。为了强迫中朝接受美方的方案,美军又施加军事恫吓,于是提出了“克拉克的八点行动计划”,其内容是:轰炸水丰发电站;轰炸平壤;轰炸平壤至开城的供应线;轰炸北朝鲜所有大大小小的目标;“释放反共”战俘;中断谈判;增强南朝鲜军;施放调用蒋军计划的烟幕。
在“克拉克八点计划”的驱使下,1952年6月23日,美空军以590余架次轰炸了中朝边境的鸭绿江上的水丰发电站以及长津、赴战、虚川等发电设备。1952年7月11日,美机746架次,又一次轰炸了平壤、黄州地区。残酷轰炸的受害者何止是朝鲜的平民百姓,他们还无数次地轰炸了没有明显标志的战俘营,造成大批战俘伤亡。
美国这样做的结果,不仅在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中,就是在美国的盟国中也引起强烈反对。在这年的5、6、7月间,在英国,在美国要求停战的呼声高涨。在英国,全国妇女大会直接向丘吉尔请愿,要求立即停止朝鲜战争,调回英国的军队。5月25日,有25位战俘的妻子在英国国会前集会请愿,要求返还她们的丈夫。
在中国志愿军战俘营收容的英籍战俘们,几乎一致签名给到南朝鲜视察部队的英国亚历山大将军一封请愿书,要求他协助停止战争,停止杀害中、朝战俘,但“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并没有对我们作任何报复”。无怪英国政府强烈要求要派自己的代表直接参加板门店的谈判。
在美国,一美籍战俘的父亲考德尔和另一战俘的母亲席德尔夫人,先后发起和平签名运动,要求停止战争,立即交换战俘。在阿肯色州小石城全体公民致杜鲁门、艾奇逊的信上写着:“亲爱的先生:我们要求你们采取立即行动,以使在朝鲜当战俘的、我们美国的孩子们获得释放。我们觉得你对美国公民们的职责应超过于你个人的对于联合国司令部所拘留的北朝鲜和中国的战俘(他们说他们不要回家)的义务的观念。我们都要求并同意应该遣返所有战俘。”
与此同时,美国提出的“自愿遣返”的原则受到国际舆论的严正谴责。苏联外长维辛斯基在第六届联合国大会上谴责这种“原则”根本违反了所有国际公约,违反了所有与此有关的国际法最基本的准则和全部国际惯例。就是美国的盟友英国、法国、加拿大,也担心“自愿遣返”可能破坏日内瓦公约。美联社报道,加拿大已提请美国注意:“美国在朝鲜停战谈判中的战俘政策是不符合日内瓦公约的。”
在此期间,美国的一些报刊也纷纷发表评论,分析美方拖延谈判的原因。5月8日《纽约时报》在社论中说:“我们也许不得不在这既非全面战争,又非全面和平的青黄不接的时期中度过好几个月。”5月10日《华尔街日报》报道说,该报记者“在对华盛顿各方作了一番谨慎调查工作后”,可以看出美国目前的“计划是:坐在我们目前的地方不动——继续守住阵地——并继续对北朝鲜进行猛烈的空袭”。5月30日《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认为,美方现在根本无意进行谈判,该杂志的“细语栏”说,新任美方谈判代表哈里逊,“奉命充任一个听取意见的职务,而不进行谈判”。
人们都气愤地咒骂哈里逊和克拉克破坏停战谈判的罪行。5月9日清晨,巨济岛上传来新闻:第76号战俘营中的朝中被俘人员,为抗议美方“甄别”和非人道待遇,扣留了美方战俘营营长杜德,从而揭开了美方“自愿遣返”的血腥内幕。
6、敌我作战部署
在志愿军发起金城战役之前,敌我战线西起临津江口,经铁原与平康之间、金化以北、金城、文登里到高城以南地区。敌人第一梯队共展开17个步兵师(美军4、英军1、南朝鲜军12个),预备队6个步兵师(美、伪各3)。其中金化以西敌军9个师中有美军5个师、英军1个师、南朝鲜军3个师;金化以东敌军14个师中有南朝鲜军12个师、美军2个师。美军主要防守西线,南朝鲜军主要防守东线;并以汶山、高浪浦里、麻田里、涟川、铁原地区为防守重点。
金城以南,从上所里至金城川和北汉江汇合处,是敌人战线向北的突出部,形成一个弧形地带,在宽约25公里的正面上部署了南朝鲜军4个师的兵力,其具体部署为:自上所里至突出部西北部灰古介地段,为美军第9军指挥的伪首都师;灰古介以东至轿岩山地段、轿岩山东侧至龙虎洞地段、龙虎洞经阳地至金城川下游地区,分别为伪2军所属的第6师、第8师、第3师防守。此外,以南朝鲜军第5师在突出部以东北汉江南岸地区担任防御,以南第11师为该军的预备队,位于华川附近。
基于敌人部署,我志愿军第20兵团根据志愿军总部6月20日命令,为了给破坏停战谈判之李承晚南朝鲜军以狠狠打击,于6月23日决定,以现指挥的4个军及志司加强给的第21军共5个军,担负金城以南进攻的任务。即从牙沈里至北汉江之间22公里地段上实施进攻,并以拉直金城以南战线,歼灭当面守敌伪首都师及南第6、第8、第3师共8个团另1个营为作战目的。预定7月上旬完成战役一切准备,7月10日前后发起进攻。6月25日,志司批准了这一计划,并指示第20兵团放手作战,如反击成功、情况有利时,可继续向敌纵深作有限度的扩张。
战役准备工作从6月下旬开始,志愿军司令部为了保证这一作战胜利,特给第20兵团加强了炮兵第2师第28团、第30团1个营,火箭炮兵第201团,高射炮兵第601团,反坦克炮兵3个连,工程兵4个营。加强后的金城正面我军(含第24军)共有82迫击炮以上地面火炮1100余门(平均每公里44.4门),坦克20辆。敌我兵力对比为1:3,火力对比为1:1.7。
另外,志司还向参战部队配发了渡河器材各式门桥47副,中型橡皮舟、折叠舟36只,制式浮桥2套,及必要数量的通信器材;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则调集了10个汽车团共2000台汽车赶运了1.5万吨作战物资,其中炮弹70万发,炸药124吨。各参战部队根据所受领的任务,除了周密地进行敌情地形侦察、制订作战方案和组织协同外,并以万余人在敌我中间地带,秘密构筑了大量的屯兵洞,同时还以数万人力(仅第20兵团即动用了13个步兵团)修筑了运输道路。
为了迷惑和消耗敌人,创造进攻的有利条件,第67军、第60军根据兵团指示,在战役准备期间,继续向原定的敌营以下目标实施小规模进攻。第67军先后攻歼了529.3高地(金城川与北汉江汇合处以北)南第3师1个营(欠2个排)、690.1高地南朝鲜军1个排,并占领了轿岩山北山腿。第60军先后攻歼了北汉江以东938.2高地及广石洞以西高地南第5师、第7师各1个营。两军在新占阵地上同敌进行了持续一周的反复争夺,击退敌反扑200余次,毙伤俘敌1.2万余人。
6月22日至7月6日,第20兵团曾先后召开了兵团党委会议和师以上干部会议,研究和确定了战役部署。7月10日,该兵团下达正式作战命令,最后决定以所属5个军组成3个作战集团,首先攻歼金城西南梨实洞、北亭岭、梨船洞一线以北及金城川以北之敌,拉直金城以南战线;尔后视情况继续向三天峰、赤根山、长古峰、黑云吐岭、白岩山之线发展进攻;胜利之后,准备打敌3至4个师的反扑,在打敌反扑中再大量地歼灭敌人。
为了抢在雨季到来之前发起进攻,确定战役发起时间为7月13日晚。
7、胜利达成战役第一步任务
7月13日21时,浓云密布,大雨欲来。
志愿军出敌意料,突然发起进攻。
第20兵团各部及第9兵团第24军在1000余门火炮支援下,经过7至28分钟火力准备,同时向敌展开了猛烈突击,1小时内即全部突破敌前沿阵地。
西集团突破后,迅速向敌纵深发展。其右翼第203师迅速歼灭了522.1高地敌一个营。继之,师主力向芳通里方向发展进攻。该师渗透迂回支队(第609团1个加强营),沿522.1高地以东公路急速向敌纵深插进,于14日2时直插至二青洞附近,其先头分队(配属该支队指挥的第607团侦察排1个班)在副排长杨育才指挥下,出敌不意,以极小的代价歼灭了伪首都师第1团(白虎团)团部,为该师迅速完成第一步任务起到了重大作用。战后杨育才荣立特等功,并被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由于敌团部被消灭,其部队失去指挥,很快便发生溃乱。我迂回支队当即乘夜暗迅速堵截溃逃之敌,又歼灭了位于敌团部附近的美第555榴炮营大部和乘车来援的伪首都师机甲团第2营大部。至14日6时,第203师占领了芳通里、梨实洞、北亭岭、下榛岘一线以北地区。左翼第204师突破后,迅速歼灭了552.8高地守敌一个营,于14日4时30分进抵月峰山下,在战斗中生俘了伪首都师副师长林益淳。第130师一部攻占424.2高地后,因未能迅速肃清坑道内之敌,延缓了向烽火山的攻击。
中集团突破后,其左翼第199师进攻中,因敌顽强抵抗,于14日零时始占领轿岩山中峰、东峰;右翼第200师于23时37分歼灭了官垡里西南高地敌一个营,并沿金城至华川公路向敌纵深发展,于14日6时占领了龙渊里、东山里,割裂了南第6师防御,使轿岩山和烽火山两敌侧后受到威胁,发生动摇。
东集团(第一梯队第181师附第605团),因准备时间不足,进攻正面狭窄,又是横越山脊进攻,突破后发展速度缓慢,至14日6时,仅占领北汉江以西汝文里至472.3高地一线,未能迅速进至细岘里和控制金城通华川的公路。
第9兵团第24军发起进攻后,于14日零时歼灭了注字洞南山、杏亭西山守敌2个营、4个连另1个营大部,继之向桥田里、432.8高地发展进攻。
至14日拂晓,我军在进攻正面的西段、中段突破了伪首都师和南第6师左翼的基本阵地。敌为堵塞缺口,急调位于土城里(金化西南10公里)地区的美第3师布防,并以一部向我新占阵地梨实洞、北亭岭反扑;与此同时,还以美空降第187团接替了南第9师左翼部分阵地,使南第9师防务向东延伸,增强了金化以东地区的防御。
第20兵团首长鉴于金城川以西敌基本阵地已被我突破,遂令西集团迅速向月峰山进攻;中集团迅即投入军、师二梯队,乘敌发生动摇之际,坚决攻下轿岩山;东集团迅速攻占585.2高地和细岘里。
14日拂晓后,云浓雨大,敌空军不能出动。我军乘此有利时机,不停顿地迅速发展进攻。
中集团第200师向南疾进,8时,由龙渊里、东山里分路涉过金城川,乘敌混乱撤退之际,于18时前占领了梨船洞。第199师于10时25分全部占领轿岩山,将敌大部歼灭。在攻占轿岩山战斗中,第199师第595团第1连战士李家发,以负伤七处的身躯堵住敌机枪工事射孔,为部队打开了冲击道路,谱写了又一曲黄继光式的英雄篇章,战后被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
东集团于12时占领585.2高地,17时,一部西渡金城川,在梨船洞与中集团会合;另一部于18时攻占461.9高地(金城川与北汉江汇合处南1.5公里)。
西集团于17时40分前先后占领烽火山、月峰山。
第24军于13时30分攻占432.8高地及杨谷以北地区,控制了上、下九井间公路,保障了第20兵团右翼安全。
至此,战役第一步任务全部达成。我军占领了西起新木洞经芳通里、梨实洞、北亭岭、间榛岘、豆栗洞、巨里室,沿金城川至461.9高地一线以北地区,拉直了金城以南战线,向南最远推进了9.5公里。
8、伪装南朝鲜军,奇袭“白虎团”
战役打响后,由第68军第203师、第204师和第54军第130师组成的西集团,在突破敌前沿后,其右翼第203师迅速歼灭了522.1高地敌一个营。接着,师主力向芳通里方向发展进攻。该师渗透迂回支队沿522.1高地以东公路急速向敌纵深插进,其先头侦察班12名优秀侦察兵,由经验丰富的志愿军607团侦察排副排长杨育才带领,如同一把尖刀直插二青洞南朝鲜军首都师第1团——南朝鲜最为精锐的“白虎团”团部。
像洁白的花朵一般的白云,贴着朝鲜的崇山峻岭,绕着山峦缓缓地游动,太阳从云缝里钻了出来,山间水田里反射出明亮的光芒。雨后的天气,显得格外明媚。然而在这个半岛美丽的夏季,大战正在进行。山间道路上急匆匆的一支行军队伍,就说明这里还不是太平时候。
副排长杨育才和侦察班的战士们化装成南朝鲜军,沿着事先计划好的穿插路线奔去。不久,侦察员们踏进敌人的第一道防线——380高地。敌人的阵地被我军炮火炸得坑坑洼洼的、铁丝网被炸得像乱麻一样地翻卷着。侦察员们有的被铁丝网绊倒,有的冷不防地从陡坡上摔下去,有的被戳伤腿和脚,有的被刮破了手和脸……不论怎样,也没有一个人叫苦。掉队了,拍拍枪托,或是轻轻吹个口哨,取得了联系之后,又拼命地追赶上去。每个侦察员只记着一件事情:跟上,绝不掉队。因为掉了队,就不能完成任务。杨育才只想着一个“快”字,他在前面飞快地跑着,就像是要追赶上那向敌人纵深延伸的炮火。
380高地的侧后,敌人环山设置的各种铁丝网还一道一道摆在那里。赵顺合走在大家的前面,掏出铁剪,把筷子一般粗的铁丝夹在铁剪里,手掌有力一合,一下子就把它剪断。对破坏铁丝网来说,是没有比赵顺合这样的动作再快的了。可是,杨育才还嫌太慢:“赵顺合,不能那么干,快从上面跳过去!”紧接着,他又转过头来喊道:“不要犹豫,大家都从上面跳过去!”
接连跳过几道铁丝网后,杨育才借着爆炸的火光,看了看自己和侦察员们。许多人脸上都流着血,好几个人的衣服、裤子都撕成了条条。即使这样,他仍然命令大家跑步前进。因为他们每一个行动都同战役的胜利紧密联系着。时间对他们来说无比宝贵。铁丝网可以跳过去,火力点可以躲过去,刀山火海同样可以越过去。但是有一样东西,使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这种东西,不能预先知道它在哪里,也没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防备它。这就是埋藏在地底下的地雷。
地雷这个令人生厌的东西,终究被他们遇上了。在前面开路的赵顺合,突然急促又低沉地向杨育才喊道:“地雷!副排长,我踏着地雷啦!”
凭着经验,杨育才对赵顺合说:“把脚踩住,不要松开!”他跑过去,小心地将赵顺合脚旁的泥土扒开,地雷露了出来,是一颗反坦克地雷。杨育才命令大家都趴下来,然后对赵顺合说:“把身子卧倒,再迅速抽出那只脚。绝不能大意!”赵顺合迅速抽出脚,安全地离开了反坦克地雷。
总算安全地离开了反坦克地雷,大家都深深地喘了口气。可是,杨育才的心里并没有轻松下来。有反坦克地雷的地方,还能没有别的地雷?
“不能再受这种威胁了,老这样下去耽误不起时间。”杨育才思考着安全通过地雷区的办法。开始,他叫每个侦察员把裤筒和袖子都挽起来,躬着腰,一步一步向前探索,依靠皮肤的感觉、去发现那些暗藏的挂雷、拉雷、吊雷……可是,没走多远,他就有点恼火。这样什么时候才算完呢?天空中已经升起了红色的信号弹。许多突击分队已经发起冲击。战斗的枪声,在他的后面激烈地响着。同志们和敌人搏斗的厮杀声也传进他的耳朵。在这种时刻,兄弟部队是多么需要他们的援助啊!前面那些地堡里的敌人,可能正从震昏中苏醒过来,进行着战斗准备。能让敌人安安顿顿地准备好,来拦阻部队前进吗?现在,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谁赢得这个短暂而宝贵的时间。
杨育才迅速命令侦察员们借着爆炸的火花,沿着炮弹坑,高速度地跳跃前进,因为新炸的弹坑里不会有地雷。然而,当火光停息的时候,侦察员们的步伐又不得不缓慢了下来。
隆隆的炮火声中,传来了微弱的流水声,杨育才脑中灵感一闪:有啦!地雷是不会埋在大雨刚冲出来的水沟子里的。“顺沟往上爬!”他喊了一声,把大家引到沟边。
遇到陡峭的地方,激流混浊着泥水几乎像小瀑布一样地泻下来。侦察员们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水沟奔跑。炮弹在附近爆炸,子弹在旁边飞啸,使他们不得不常常卧倒,个子小一点的同志,几乎整个身子都淹没在水里……
激烈的战斗在各个战线进行着。从枪炮声中可以听出,敌人还在顽抗,而且从二线阵地上,向380高地、415高地等前沿阵地倾泻着钢铁。不过,敌人的炮火,对这些侦察员已经失去作用,他们早已从415高地的一个山豁口里偷偷地爬过去了。
翻过豁口,踏上公路,杨育才只是一个劲儿地喊着:“快!快!”他心里想:“整个战役需要我们快,每一个向敌人冲锋陷阵的战友,需要我们快。”
侦察员们踏上公路,迈着急速的步子,顺着公路朝前跑去。他们已经深入到敌军的腹地,敌人戒备森严,公路的不远处就有敌军的岗哨。
如果逮住个“舌头”问出口令,就能顺利插到敌团部。杨育才边跑边想,又看了看侦察兵们,小伙子们尽管被汗水和雨水浸透了衣服,但个个精神抖擞。他将12名侦察员看了一遍,发现队伍里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跟在队伍后面,跑得也不慢。
他悄悄地告诉联络员韩淡年,韩淡年立即放慢了步子和那个人并排跑着,原来是南朝鲜军的一个士兵。乘敌人不注意,韩淡年猛地抓住他的自动步枪往怀里拽。
“你抢我的枪干什么?”南朝鲜兵急得叫起来。
“谁叫你往后跑的?”韩淡年用朝鲜话回答他。
“你们能往后跑,就不叫我往后跑?”
韩淡年扭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副排长身边。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抓住一个“舌头”,杨育才高兴极了。他对韩淡年说:“问他口令!”那家伙一听是中国话,顿时就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原来,这个胆小鬼,为了躲避志愿军的炮火,藏在草丛中;当中国侦察员们在公路上跑过时,他以为是自己的队伍撤退,就跟了上来。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他紧跟的是一支志愿军队伍。
韩淡年用朝鲜话说道:“快说!你们今晚的口令是什么?”
“口令是……古鲁木欧巴……”那家伙浑身颤抖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杨育才又从南朝鲜兵那里了解到一些敌人团部的情况,然后吩咐两名侦察员将他送到后面的穿插部队。命令全班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准停止前进,要迅速插到敌人团部。到了“勇进桥”,桥头上的哨兵正在游动。机警的联络员金大柱赶紧上前几步,冲着敌人哨兵大声问道:“干什么的?口令!”
“古鲁木欧巴!”两个哨兵愣了一下子便端着枪走过来。
这时,韩淡年从队伍中闪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到哨兵面前,厉声喝骂:“干什么?还不赶快到前面去警戒,没见我们有紧急任务吗?瞎眼的东西!”两个哨兵听到他这一骂,慌忙闪在一旁,杨育才就势一挥手,队伍从公路当中走了过去。
顺着大路,很快就到了敌团部的沟口。杨育才看了看地图,高兴地对大家说:“同志们!离团部顶多还有两三里路啦!”
忽然,随着一阵马达声闪出一串汽车灯光,一辆辆满载敌军的大卡车直冲这边开过来。杨育才发出命令,侦察员们立刻在公路上消失,从路旁的草丛中观察公路上行驶的汽车。
汽车一辆一辆地向北驶去。当他们放过30多辆汽车之后,突然,从北面传来了一阵猛烈的爆炸声,一定是穿插部队与敌人接上火了。敌人的汽车都停了下来,敌人准备下车步行去增援。
杨育才想,不能让敌人去增援,这样会给穿插部队带来严重损失。他立即向侦察员布置,“两人打一辆汽车,趁敌混乱冲过公路,到公路那边的白杨树下集合。”
侦察员们立刻散开,一阵自动步枪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淹没了汽车轰隆隆的马达声。
车上的敌人被突然的打击揍懵了,乱作一团,有的还嚷叫着:“不要误会呀!是自己人。”趁着敌人混乱,侦察员冲过公路,直向敌团部冲去。
“白虎团”团部设在山沟里的两排整齐而讲究的木板房里,周围是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在狭窄的山沟里,停放着30多辆小吉普车和大卡车;三五成群的敌人,正从团部往车里搬运东西。
杨育才根据敌情判断,敌人企图逃跑。他把侦察员分成3个小组,任务分别是冲向敌作战室、电台和警卫排。先是李培禄带的那个小组与敌警卫排接火了。紧接着杨育才带着的小组扑向作战室。借着灯光,看见敌人正忙作一团,杨育才一挥手,喊了声打,自动步枪和手榴弹向作战室的门和窗口打去。
敌人惊慌失措,哇哇乱叫。有两个敌人从窗口往外跳,被包月禄一梭子扫倒,跌落在窗外。李志坚紧跟着堵住门口,手榴弹、自动步枪又是一顿猛打,里面很快就沉寂了下来。包月禄和李志坚从窗口和门同时闯进去,几个敌人横乱地躺在地上。
这时,包月禄从墙上取下了白虎团的“虎头团旗”,说:“这是一个证据。”杨育才仔细地看了一眼:旗子是用杏黄缎子作面,黑缎子镶边,旗子中间,绣着一只凶恶的虎头,上面还写着“伏胜”两字。“白虎团”团旗为李承晚亲授,只有南朝鲜军的精锐之精锐才有这等荣耀。但是,“白虎团”就这样可悲地“伏胜”了。
黎明前,奇袭“白虎团”的战斗结束了。共毙死俘敌230人,击毙敌机甲团长、美榴弹营营长。缴获吉普车27辆、卡车11辆,火箭炮1门,各种枪支15支,电台5部。那面“白虎团”的旗子,至今还存放在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里。
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机关给杨育才记特等功,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授予他“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同时授予金星奖章和一级国旗勋章。侦察班也荣立集体特等功。
9、10天击退敌反扑1000余次
14日17时,志愿军首长鉴于战役第一步发展顺利,为贯彻“稳扎狠打”的指导方针,巩固既得阵地,乃电令第20兵团以主力控制现占领线,迅速构筑工事,修通道路,抢运物资弹药,推进炮兵阵地,准备粉碎敌之反扑;而以若干有力支队,乘敌混乱之际,分别向南发展。
根据上述电令,第20兵团除组织部队肃清残敌,巩固已占阵地以外,随即令各集团各以有力支队(不少于1个团)继续扩张战果,向南占领有利阵地:西集团向三天峰、杜木方向,中集团向赤根山、注波里方向,东集团向黑云吐岭、818.9高地方向发展,并相机控制之。
根据第20兵团这一命令,东集团于14日夜以二梯队第180师2个团南渡金城川,迅速向南发展,至16日,相继占领了黑云吐岭、白岩山及以东之949.5高地至北汉江一线阵地,又向南推进了约8公里,对南第2军团防区南北交通干线金城至华川公路构成严重威胁。中集团于14日夜以第135师1个团另1个营继续发展进攻,15日晨占领了602.2高地以南无名高地及后洞里。西集团和第24军在击退了敌一部兵力反扑后,亦将阵地前推至新木洞、北亭岭、间榛岘公路北侧,敌则退守公路以南。16日,第24军又攻占了金化以北537.7高地、葛洞北山和597.9高地南及西南无名高地。
至此,我军达成全部进攻任务。这时,敌战役预备队南第11师及南第7师已调近战场,且阴雨连绵,河水上涨,金城川桥梁全部被敌机炸毁,加之我新修公路质量较差,泥泞难行,炮兵前推和前线运输、通信联络均发生困难。因此,我军决定转入防御,准备抗击敌之反扑。
16日,侵朝军总司令克拉克和美第8集团军司令泰勒飞抵前线,召开高级军官会议,声言要发动最大反攻,夺回金城以南失地,并于当日开始,先后纠集南第5、第7、第9、第11师和美第3师,以及南第3、第6、第8师残部,全力向我反扑。其重点是我东集团黑云吐岭、白岩山至867高地一线突出阵地。17日,敌曾集中了6个团的兵力,在100余架次飞机和大量炮兵支援下,向我该线阵地猛攻。我东集团在无炮兵支援的情况下,与敌激战数日,毙伤敌3000余人,除867高地失守外,其余阵地屹立未动。
在西集团和第24军正面,敌分别以1个团和1个营的兵力向月峰山和432.8高地反扑,均被击退。
第20兵团首长鉴于东集团新占阵地过于突出,又处于背水作战,炮兵支援与运输补给问题一时不能解决,乃报请志司批准,令该集团除以1个营继续控制北汉江与金城川汇合处以南之461.9高地有利阵地外,其余部队于当夜全部撤至金城川以北。为便于防御,中、西集团和第24军亦适当收缩阵地,而主要固守432.8高地、梨实洞、北亭岭、间榛岘、602.2高地、巨里室北山一线。
为粉碎敌之反扑,争取战役的全胜,志愿军首长于17日18时发出指示,要求进攻部队紧张动员起来,抢修新占阵地工事,组织炮火,拟订作战方案,加强交通运输,做好各种准备,粉碎敌之反扑,并在敌反扑中,予敌以更大的杀伤和歼灭性打击。同时,命令其他正面各军,以积极的动作牵制当面之敌。
从18日起,敌之反扑重点转向中集团正面之602.2高地、巨里室北山一线阵地。敌先后展开1至3个团的兵力,在480余架次飞机、30多辆坦克和猛烈炮火掩护下,进行连续猛攻。我军在炮兵火力支援下,顽强防御,给了敌人以重大杀伤,阵地屹立未动。在东集团正面,敌以营以下兵力反扑,企图夺回要点461.9高地,亦未能得逞。在西集团和第24军正面上,敌我仅有小的接触。至7月27日结束战役时,我共击退敌反扑达1000余次。敌付出巨大伤亡代价,仅占去我巨里室北山一个阵地。
10、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王成,高呼着“向我开炮”,紧握爆破筒,冲向敌阵,给观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王成”是个艺术形象,是革命战争年代千万个英雄人物的缩影。英雄“王成”的原型之一,是志愿军第23军第73师第217团通信连1班战士于树昌。
1953年6月29日,在朝鲜铁原郡西北驿谷川北岸的281.2高地战斗中,志愿军第217团第5连第1排于22时43分攻占北无名高地,除反斜面坑道被敌人主峰火力严密控制尚未攻克以外,其余两条坑道均已攻下。待主峰援敌赶到反攻时,该排一面转入坑道坚守,一面积极打击敌人反扑。
30日24时,第5连4班配属步话机一部赶到增援,一进入阵地,就同反扑的敌人纠缠住了。该班集中兵力先打退敌2次反扑,后又全力攻下反斜面坑道。因坑道面对主峰不利于志愿军使用,故4班顽强地在地面坚守。配属4班的通信连1班步话机员于树昌,一次一次地向上级报告战斗情况,要求炮火支援。4班在炮火的支援下,又连续打退敌1个班至1个连的3次反扑,共歼敌300余人。
天大亮了,281.2高地东山腰上仍在响着激烈的枪炮声。使全指挥所的同志都心急如焚。天明了撤不下阵地,就意味着还要在敌群当中打上一个白天。主力部队无论是增援或反击都必须等到黄昏以后。企图在白天让部队通过敌人严密封锁的层层火网,插到敌人阵地里前去增援他们,那只能是一种盲目的冒险,除了伤亡以外,是不会有其他结果的。指挥所里的同志们——特别是第217团团长孙斌,当然了解他们此刻急切需要的是什么,但却不能这样做。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组织所有的炮火,掩护他们守住阵地,等待着黄昏的到来。
“天津2号!天津2号!”通信排长孙绍钧的报话机耳机里又响起了步话机员于树昌的呼叫。于树昌昨晚跟随部队插入敌阵之后,从未间断过和团指挥所的联系。从报告战斗情况,要求炮火支援,到请示指挥,以至汇报英雄事迹。团指挥所里所有的同志都熟悉了他那略带沙哑的响亮声音,现在他更紧紧地牵系着他们的心。指挥所里多少双眼睛都望着孙绍钧这边,孙斌团长就坐在报话机旁,倾听着他那一次次的呼叫。
趁着天明,敌人攻击得愈加频繁猛烈了,战斗情况一刻比一刻紧急。不多时,报话机里传来了于树昌急促的声音。他报告说阵地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这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团长孙斌猛地站起来,从孙绍钧手里拿过话筒,亲自跟于树昌通话:“伪2师的部队已经被你们痛打了一晚上,你们以小的代价换取了敌人重大的伤亡,你和你的战友们都做了有价值的贡献,目前是每坚持1分钟,都会给将来的全线反击增加一分胜利……”
团长一说到这里,于树昌就叫道:“报告首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接着像宣誓似地说道:“我是共产党员,保证坚持到底,有我就有阵地!”孙斌也激动地说:“好同志!我用全团的名义感谢你,你这就是对祖国的忠诚!”
“我为祖国服务!”于树昌答。接着,团长孙斌又详细地指示给他联络炮火消灭反扑敌人的方案。
这以后,在281.2高地东山腰上的战斗,只剩下了步话机员于树昌加上支援的团属炮火,面对着成排成连进攻的敌人。凭着指挥员、炮兵、通信战士之间高度的依赖,凭着不可摧毁的英雄气魄,于树昌在坚守着阵地,与敌人进行着残酷的战斗。
孙绍钧把戴在头上的耳机子紧了又紧,屏息地捕捉着每一点声息,每一个字。现在能够为战友尽到力量的,只有这台报话机了。
有一阵子,孙绍钧听见于树昌叫道:“天津2号!8251呼叫!2个排敌人,从2号、4号目标,分4路向我运动上来,请开炮!”
团里的炮火立即进行支援。一阵排炮轰击过去后,只听他又叫道:“好!打得好!敌人一片一片地倒下去了,快加空爆弹,用空爆弹打!”
一会儿,于树昌又呼叫道:“快,再向右侧洼部开炮,用曲射炮干!”
“敌人往回逃了,快沿2号、4号目标跟踪射击,跟踪射击!”
“好啦!停放!停放!炮兵同志,谢谢你们!”
于树昌就是这样调动着炮火,消灭敌人,打垮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他那简短、兴奋的喊声,在寂静地听取战况的指挥所里,显得特别洪亮。有时候,当支援炮火过去后,他好像忘了自己是在被敌人兵力火力所重重包围的山腰上,竟在步话机里快活地喊:“哈哈!敌人被打得滚啦,都哇哇叫啦!”团长孙斌每次都命令参谋们把他调炮火歼敌的战绩通报给各部队,整个阵地上都在关心他那里的战斗,各个步话机都拨到与他同样的波长,直接收听着他的声音。
孙绍钧说不出自己在这一刻的复杂的心情:他为战友担心焦虑,为排里有这样的战士而感到骄傲;但也感到有些不安。在战前那么多的日子里,孙绍钧就没有很好了解他,关于他的战斗决心,他的理想和要求,他还需要什么帮助,甚至临分别时连手都没跟他握一下。现在,只有等……但是现在怎么能估计到以后的事情呢?
团长孙斌叫孙绍钧让他把声音放小些,保存体力。他回答了一声:“是!”就像平时在班里接受命令那样愉快而自然。
刚听完于树昌响亮的回答,忽然猛听他喊道:“天津2号,快向山腰开炮!”
正要问明情况,步话机里已经传来了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孙绍钧急喊:“8251!8251!”没有回答。他倒抽了一口气,拼命地把话筒吹了两下:“8251!8251!天津2号呼叫,快回答!”还是没有回应。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三分,整五分钟了,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豆大的汗珠从孙绍钧脸上滚下来。
指挥所里沉寂了片刻,观察所报告:山腰上出现敌人,并有连续的手榴弹爆炸声。
正在记“作战日记”的参谋捏起钢笔,惊疑地像自言自语又像在问:“阵地失守了?”
孙绍钧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起来,他看看表,想记住这个时刻。
“天津2号,天津2号!”耳机里忽然又响了。
“啊?8251?你……”孙绍钧惊喜得大声喊叫起来。
团长孙斌闻声急忙向前探伸着身子,孙绍钧看见他一面对参谋急做了个手势,好像制止他记“阵地失守”,一面凑近孙绍钧问道:“快问他,刚才什么情况?”
没等指挥所发问,于树昌已经开始报告了,听声音可以感到他正压制着急促的气喘。他说刚才有一股敌人偷偷扑上来,一下窜到地堡边,他没来得及调炮,就跳出去给了敌人几颗手榴弹,把上来的家伙全给打发回去了。
孙绍钧边听着边紧按着耳机,生怕这宝贵的声音再断掉。哪知还没等指挥所答话,他叫了声:“又来啦!”声音第二次断了。几分钟后,他又气喘喘地报告:说是又打退了一批扑近地堡的敌人,但他那里只剩下最后一颗手榴弹了。
很明显,敌人的反扑越来越猛烈,于树昌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了,但他却竭力镇静着,继续保持先前那种昂扬的语调和指挥所通话,倒像是他在鼓励指挥所的同志们。他的努力能掩盖住自己那更加沙哑了的嗓子,却藏不住那透过话音露出的疲惫。他在顽强地战胜着自己精神上和体力上的折磨,他是用坚强的意志,坚持着,支撑着。而现在,更严峻的考验正在逼近他。
团长孙斌一直守在孙绍钧的步话机旁边,倾听于树昌的每一句话,并指示他怎样战斗。
到中午12时,敌人向东山腰发起第五次猛攻。于树昌报告:敌人从三面涌向山腰,他叫道:“注意,注意,炮快打2号、4号目标!”
“注意,右侧洼部也有敌人!请炮火急袭!”
“敌人离我只70米,要猛打!”
在炮火的连续轰鸣声里,于树昌的声音更响更紧促了:“快打我地堡周围50米,快!快!”
“多少米?”团长急问。
“50米。快打!”
这样近的距离,非常容易打到于树昌的头上。孙斌急忙大声问道:“你地堡积土多厚?”
“1号,别问啦!快打炮,要大家伙!大的!”
孙斌急朝炮群指挥一挥手,炮群指挥马上对着电话话筒喊道:“急射!”
“1号,”于树昌又叫道,“大家伙打远了,敌人太多,再打近些,打近些!”
孙斌问:“打40米行吗?”
“还远!”
“30米呢?”
“再近些,快!”
“20米吗?”
“行!”耳机里是那斩钉截铁样的回答。
孙斌明白了,他激动地自语道:“不必问了,这样的同志,炮弹砸到他身上,也是同样回答……”
“1号,1号,”于树昌一阵大声地喊起来,“快打呀!敌人包围了我的地堡,快射击!猛打!猛打!打我的地堡!”
“什么?什么?”团长突然站起来。
“炮兵同志,开炮呀!别顾我,向我开炮吧!”
指挥所里的人听见步话机里传来的于树昌“向我开炮”的声音,都觉得嗓眼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猛打呀!炮兵同志,敌人上了我的地堡顶,”于树昌接着喊,“向我开炮!为了胜利,对准我的地堡,开炮!向我开炮!”
“于树昌,于树昌!”孙绍钧直喊着他的名字。
“首长,同志,亲爱的同志们!再见啦!……万岁!……”
紧接着耳机里发出一声破裂的爆炸音,接着,一切声音都沉寂了。
孙绍钧抓住机子喊:“于树昌,于——树——昌——!……”没有一点回应。孙绍钧不停地调谐频率进行搜索,每一个头发丝细的空隙都找过了,仍没得到任何回声,只有时强时弱的吱吱的电流声,再也听不到那坚定、平静、激动人心的声音了!
这时候,前沿观察所报告说:“阵地上地堡口位置冒起一股浓烟,判断为是手榴弹爆炸;山腰上已爬满了敌人……”
团长孙斌圆睁着那双火辣辣的眼睛,狠狠地抓起电话筒,大声喊道:
“全部炮火,急袭山腰!”
随着话音,所有火焰一齐怒吼,刚爬上山的敌人,顿时被葬入冲天的火海中。原来各炮兵部队的步话机员,耳机子一直贴在耳朵上,倾听那英雄的声音。各个炮阵地上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早就在等着复仇的命令了。这炮声就是英雄声音的继续。
志愿军复仇的炮火,在黄昏以后,步兵部队向那里发起二次反击之前,一直未停止射击。一批批爬上山腰的敌人都被砸散了,消灭了。
敌人始终没能够在自己推动的阵地上站住脚。
当志愿军反击部队上去的时候,阵地上仍保持着白天激战的面貌,那里满山坡横七坚八地躺着敌人的尸体,密得插不下脚去。于树昌最后据守的那座地堡,一半已经塌掉了,洞口横着五六具敌尸,在靠近地堡门里,找到了烈士的遗体,他手里还攥着半截未炸完的手榴弹木柄,身旁躺着那部砸扁了的沾满血迹的步话机。英雄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砸碎了步话机,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冲向了敌群……
11、《韩国战史》对金城战役的描述
在《韩国战史》中,对金城战役有这样比较详尽的描述:金城作战,结果使第8集团军的威信扫地,以精锐师组成的国军第2军团丢了面子。
第8集团军长期以来只搞防御,结果让中共得以积蓄力量发动进攻,取得了胜利。
国军本身的缺点也是导致中共军在最后攻势中取胜的重要因素。国军在这次战役中的教训很多。
1.线式防御
线式防御已被过去世界各国古代和现代的战史证明,是一种脆弱的防御形态。……特别在中共军采取人海战术实施多波次攻击、集中火力重点突破的情况下,线式防御更是不堪一击。应当采用“重点防御、纵深配置”。
2.坑道阵地
……在坑道上作战,中共军比国军强。
3.第一线指挥官前沿观测所的运用
……在激烈的夜战中,部队一片混乱的情况下,不能指望第一线战斗分队向上报告准确情况,因此,团长应同副团长轮流到前沿观测所指挥战斗。
4.预备队的使用
……在这次战役中,我军由于情况不明而且危急,各单位在使用预备队时,不是贻误了时机就是使用不当,还有些大部队在昼间没有各种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实施反击,大部归于失败。
5.夜间战斗的主动权
……国军由于下级指挥官能力差,单兵战斗技术不熟练,在多数情况下被敌人夺去了主动权。
6.单兵战斗训练
……由于国军新兵训练不够,在敌人发动进攻之初便引起混乱,给下级指挥官作战指挥带来极大困难。
7.火力运用
……步兵光依赖炮兵,几乎没有制订步兵自身的火力计划。炮兵的火力计划也不过是图上计划。师火力调整所几乎无法实施火力调整。
8.部队移动间的通信联络
……由于敌人炮击,有线电网常常被中断,特别是指挥所转移和纵深战斗时,根本无法实施指挥,甭说敌人情况,就是我军情况也没有被掌握。
志愿军战术和指挥方面的成功在于:
1.通过进攻和包围战的彻底训练,在夜暗条件下徒步机动快。
2.火炮射击准确,步炮协同良好。
3.因为有了彻底的政治教育,敌人不怕我猛烈炮击,守得顽强,攻得坚决。
4.有效地运用了火力。直射火炮尽量靠前配置,以压制我各种火器阵地和观测所,用曲射火炮猛击我侧后,以扰乱我支援部队和通信网。通过全面的单兵训练,每个士兵都能勇敢善战。在纵深战斗中重新编组快。
关于战术运用,敌人体会到志愿军的做法在《韩国战史》中也有表述:
1.包括进攻部队和预备队,集中大于我守备兵力的4倍至5倍的兵力实施进攻。
2.进攻目标一般都选在我孤立的阵地。
3.强大的预备队通常在中央待机。
4.进攻通常采取两翼包围,用强大部队在正面实施主攻,用助攻部队从两翼实施穿插包围。
5.纵深战斗特别是对坑道的进攻,组织爆破组,突击组和火力掩护组3个战术单位实施多波次攻击。
6.进攻中集中兵力先打开突破口,然后逐步扩大突破口。
12、李承晚最终同意停战
1953年6月,当板门店谈判取得进展的时候,李承晚又顽强地反对“任何使朝鲜处于分裂状态的协议”。这位78岁的南朝鲜总统通知美国说,他要求:
“第一,不可更改地答应,如果停战后90天以内召开的国际政治会议没有能统一朝鲜的话,美国就帮助大韩民国以武力统一朝鲜。第二,同意如果政治会议开会90天而仍然没有产生解决办法时,就重新恢复战争。”
6月6日,艾森豪威尔写信给李承晚,扼要说明了美国的立场,他在信中说:“现在已经到了这样的时刻,我们必须决定到底是继续以战争来进行统一朝鲜的斗争呢,还是以政治和其他方法来追求此项目标……我深信,在这种情况下,联合国和大韩民国有必要接受停战。我们没有理由为了希望以武力达成朝鲜的统一而使这一苦难丛生的战争拖延下去。”艾森豪威尔还答应:“美国政府,在取得必要的国会拨款的条件下,准备继续给予大韩民国以经济援助,这将使它得以在和平状况下恢复它的饱受摧残的国土。”
然而,李承晚拒绝停战的条款,说:“按照目前的条款,停战对我们意味着死亡。我们一贯要求应该把中共军队赶出我们的国土,即使在这样做时,我们不得不单独作战也在所不惜。”与此同时,南朝鲜国民议会表决“一致反对停战条款”,同时汉城和其他南朝鲜城市到处爆发了所谓“反对停战的示威”。
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助理国务卿罗伯逊奉命于6月26日会见了李承晚,耐心地向他说明了美国的立场,并许诺战后美国帮助南朝鲜重新建设。并使李承晚明白,“在任何情况下美国都要实行停战”。
经过两周的会谈和施加压力,李承晚让步了,并且书面答应使他的军队处于“联合国军的指挥之下”。7月11日,他写信给艾森豪威尔说,为了尊重艾森豪威尔的意志,他将不以任何方式阻挠停战的实施。在同一天,李承晚写信给杜勒斯说,虽然他对于停战条款心存疑虑,但是他将放弃他的信念而对美国的政策让步。李向杜勒斯提出保证,虽然南朝鲜不同停战发生关系,但是南朝鲜政府将遵守停战,以便“给联合国一个通过政治协议来统一朝鲜的机会”。杜勒斯在7月17日对内阁说,由于罗伯逊“耐心而坚定”地同李承晚进行交涉的结果,罗伯逊的任务完成了。
7月26日下午9时38分(美国时间),白宫接到板门店关于朝鲜停战协议签字的消息。艾森豪威尔准备在10点钟发表广播讲话。他坐在广播室内维多利亚女王赠给白宫的那张雕花橡木大写字台前等候广播的时候,一个摄影记者问道:“你有些什么感想?”
艾森豪威尔微笑着答道:“战争过去了,我希望我的儿子不久就能回家来(艾森豪威尔的儿子曾赴朝参战)。”
他对美国听众的演说并不长,他表示对战斗和伤亡的结束非常高兴。然而,他仍认为,有必要提醒美国人民,“我们仅在一个战场上赢得了停战——而不是世界和平。我们现在不能放松警惕,也不能停止我们对和平的追求。”他引用林肯的话来结束他这次低调的演说:“不与人交恶,而与人为善。”
13、朝中人民取得最后胜利
1950年“联合国军”接近鸭绿江边的时候,气焰是何等嚣张。而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时,国内经济困难,工业落后,新解放区土匪未肃清,国家百废待兴。部队的装备处于劣势,没有制空权、没有制海权,火力弱,后勤供应极度困难,在一把炒面一把雪的情况下,和世界上高度现代化,具有第一流武器装备的、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由17个国家组成的军队作战。首战,歼敌1.58万余人,迫敌退守清川江以南,初步稳定了战局。再战,歼敌3.6万余人,给了美、英军以沉重打击,迫使敌人向“三八线”仓皇撤退,扭转了朝鲜战局。
经过五次战役,志愿军歼敌19万余人,其中美军8万多人,把战线稳定在“三八线”附近。1951年6月以后,全军转入战略防御,实行“持久作战、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在250公里的正面上构筑了以坑道为骨干的坚固阵地防御体系,在阵地战中,积极反击和依托阵地消灭敌人。同时粉碎了敌人的细菌战、绞杀战。谈判开始以后,中、朝谈判代表团坚持公平合理的和平解决朝鲜问题,打谈结合,以打促谈,最终使停战协定得以签字。朝中人民取得了战役的最后胜利。
中国人民志愿军自1950年10月25日参战,至1953年7月27日止,共歼敌71万余人,其中美军28.9万余人,英、澳军2万余名,法军365名,加拿大军2660名,土耳其军2208名,菲律宾军418名,荷兰军110名,泰国军406名,希腊军89名,比利时军344名,哥伦比亚军448名,南朝鲜军38.7万余名。美军的伤亡数字比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区伤亡18.1万余人多约一倍。志愿军缴获各种炮4037门,各种枪73262支(挺),火焰喷射器109具,枪弹1896万余发,炮弹38万余发,缴获坦克245辆,装甲车51辆,汽车5256台,船12艘,飞机11架。击毁敌人坦克1247辆,汽车2693台,装甲车41辆,飞机4257架。击伤敌人坦克759辆,汽车472台,装甲车1辆,飞机6372架。
彭德怀司令员1953年9月12日,在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24次会议报告了抗美援朝战争的情况。他认为,朝、中人民保卫和平,反抗侵略的斗争的伟大胜利,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对远东及世界局势有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这一胜利证明,在目前的国际形势下,只有有关国家彼此进行和平协商,才是解决国际争端的唯一可能和正确的途径。
志愿军指战员高度发挥了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发挥了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在2年零9个月的作战中,全军立三等功以上的达30多万名,立集体三等功以上的单位达6100多个。其中立特等功的270名,立一等功的154名。立特等功的单位有16个。有282名立功者获得了英雄或模范的光荣称号。主要立功者名单:
特级英雄、特等功臣:黄继光、杨根思。
一级英雄、特等功臣:于喜田、于泮功、王兆才、王海、王德明、王学风、毛国臣、孔庆三、任宝山、伍先华、李延年、李风林、李家发、邱少云、沈树根、吴志洲、余新发、周厚刚、赵宝桐、胡修道、柴云振、高成山、高景灏,秦建彬、徐长富、陈德中、倪祥明、郭忠田、郭恩志、孙占元、孙生禄、黄家富、曹庆功、崔建国、张永富、张积慧、杨保山、杨连第、杨春增、雷保森、鲁珉、刘庆亮、刘维汉、刘玉堤、阎成恩、谭炳云。
一级模范、特等功臣:王兴记、孙凤巨、张益仁、罗盛教。
一级英雄、一等功臣:卜广德、毛张苗、孙振禄、魏玉德。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在朝鲜人民反侵略战争三周年纪念日,就是1953年6月25日,在志愿军领导机关驻地举行隆重的授勋典礼。
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勋章——一级国旗勋章,授予:
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彭德怀,副司令员邓华、杨得志,政治部主任李志民。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还将一级国旗勋章、金星奖章、英雄奖状和“共和国英雄”的光荣称号追赠给杨根思、黄继光、孙占元、邱少云、伍先华、杨连第6位烈士。还将一级国旗勋章授予罗盛教烈士,还授予战斗英雄胡修道一级国旗勋章、金星奖章、英雄奖状和“共和国英雄”称号。获一级国旗勋章的还有:王衍林、马新年、郑长华、高守、姜小遂、杜占山等。以后又授予杨春增烈士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追授一级国旗勋章、金星奖章。
在志愿军中,有231190人被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授予各种勋章和奖章。
14、盘点
此役,历时15天,志愿军第20兵团迅速突破南朝鲜军4个师防守的宽达25公里的坚固阵地,将战线拉直,共毙伤俘敌7.8万余人,缴获坦克45辆,汽车279辆,飞机1架,各种炮423门,各种枪7400余支,收复土地192.6平方公里。志愿军伤亡3.3253万人,敌我伤亡对比为2.3:1。
志愿军和人民军此次进攻作战,充分体现了军事斗争与政治斗争紧密结合的艺术性。打击对象由英美等军队转为专打南朝鲜军,以及进攻重点的转移、进攻目标的选择等都与停战谈判紧紧相连。
这次作战,使敌人无法挽回它在朝鲜战场上的败局,正如毛泽东指出的那样:“美国侵略者处于不利状态,挨打状态。如果不和,它的整个战线就要打破,汉城就可能落入朝鲜人民之手。”事实充分说明,我军此次进攻极为必要,是我军在政治上、军事上的一次重大胜利。
这次胜利迫使敌人向中朝军队作出了实施停战协定的保证。6月29日克拉克来信表示:“保证停战条款将被遵守。”7月13日至16日,美方代表哈利逊又对有关停战协定实施的所有问题作出了明确的保证,其中包括:“南朝鲜……将不以任何方式阻挠协定草案的实施”;如果南朝鲜军队破坏停战协定,采取侵略行动,“联合国军”仍保持停战状态,并不给南朝鲜以装备和供应上的支持。
美国被迫同意在于己不利的条件下在停战协定上签了字。1953年7月24日,由于战线向南推移,谈判双方最后核正了军事分界线。7月27日上午10时,双方在板门店正式签字。从27日下午22时起,全线战斗全部停止,全世界人民盼望已久的朝鲜停战终于实现了。
“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上将在停战协定上签字后哀叹地说:“我执行政府指示,我获得了一个不值得羡慕的名声:我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在没有取得胜利的停战协定上签字的司令官。我感到一种沮丧的心情,我想,我的两位前任,麦克阿瑟和李奇微将军也有同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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