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的脑子忽而变得异常清醒,生长在这种环境中给她的敏锐的政治触觉让她立刻意识到事情太不同寻常。昨天还风平浪静,一个上午就定罪、抄家?太快了,快的根本不符合法律程序!
“张妈妈你等着,我去找滕叔叔。”
这种时候,只能找滕文迅和滕爷爷来帮忙了!
张妈妈却一把拉住她,老泪纵横的摇头道,“舒安啊,你滕叔叔,滕叔叔也让抓了!”
脚下一软,舒安噗通跌坐在地上,张妈妈的哭声越来越大,原本火红的天空忽而被阴云笼罩,憋闷的夏季气息中,舒安闻到了硝烟的味道。她闭上眼睛,睫毛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
此刻,若是慕笙哥在,该多好……
她心里,小小的渴望着,可是睁开眼睛面对的,还是被贴了雪白色封条的家。
“舒安,我在郊外还有个老房子,你,你,就先凑合着去住。”张妈妈结结巴巴叹了口气,道,“家里的钱,都不让带出来,张妈妈手里的存款也不多,再……”
“别说了张妈妈,我跟你走。”
舒安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挽住张妈妈的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那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从自家门口离开,日后,她即便再来,也不愿再在那里停留。
天色太晚,勉强收拾出张妈妈的屋子,他们就在那里住下。
那是个平房区,周围的人搬走大半,住的不是老人,就是外地打工来租住房子的。张妈妈年纪大了,从前在季家也就是帮忙做饭,在这里收拾了屋子,累的厉害。舒安幸而会做面,勉强做了些饭吃下去,张妈妈就忙着去给她儿子打电话。
她儿子靠着爷爷的关系到部队当兵了,如今也有了个官职,她想依靠儿子好歹打听消息。
“什么!”
正在洗碗的舒安听到张妈妈带着哭声的尖叫,扔下碗冲出来,张妈妈手中的电话已经掉在地上,整个人瘫倒,已经晕过去。
舒安忙冲过去,电话早就断了,她想扶起张妈妈,却实在没有力气,慌乱的环顾四周,看到电话才想起要打急救电话,打了,结结巴巴报出地址。她稍稍冷静下来,想到救护车进来不方便,又去敲邻居的门。
连着敲开第三扇,一个妆容艳俗的女人打着哈欠站在门口,看到她,蹙了蹙眉,“干嘛的你!”
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妈的,老子付了钱的!”
女人啪得关上门,转身进去。
舒安吓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匆忙转身又去找别人。幸而,再敲开门是个中年女人,看了眼舒安,听她说清楚,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是张家妈妈是吧?你又是谁?”
“我是……”舒安一怔,轻声说,“是张妈妈的女儿!”
“哦!”
女人愣了愣,舒安忙说,“她晕倒了,可是救护车肯定进不来……”
“啊,走走,我帮你抬她出去!”
好在女人听到后没有多问,立刻跟着舒安过去,颇有经验的让舒安弄了块木板过来,两个人抬着张妈妈出了狭窄的巷子。恰好救护车赶到,送了张妈妈上去。
到了医院,立刻开始抢救。
“你带钱没有?”女人陪着舒安站在门外,突然问。
舒安一怔,女人急急道,“哎,救护车得花钱的,还有,肯定要住院,要手术,这些都要花钱。看着吧,一会儿保准让你交钱!”
果然,她话音才落,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了口罩道,“病人家属,病人现在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脑出血,要立刻手术治疗,先去交手术费!”说着递来一张单子。
舒安接过低头,三万。
“我现在没带钱……”
“没带钱赶紧去取,没交钱不能手术。”医生淡漠的说,“我可告诉你,手术耽误,病人出了事情,医院不承担!”
“你们……”舒安的话还没说完,医生已经大步离开,竟然就把张妈妈留在手术室里。舒安眼睁睁看着那个医生离开的背影,第一次知道,这世界的无情,甚至比电视剧里更加可怕,电视剧里,还有吵闹,有哭泣哀求,而现实里,连这些都没有。
“三万呐!”女人瞪大眼睛,叫着,“真是讹人啊!哎哎,你赶紧拿钱吧!”说着,女人一溜烟赶紧跑了。
大概是怕她借钱?舒安却连苦笑都顾不得,转身立刻向来的方向跑。她记得张妈妈说,家里到底有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此刻,那些钱都用不到,只能用张妈妈自己的。舒安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顾不得了。
两个行李箱里翻出来的存折,里面只有四万多块。舒安知道张妈妈刚刚给儿子在京里买了房子,手头能有这些不错了。抱着存折又是拼命的跑,跑到仿佛胸腔里的血都要呕出来,好不容易赶到医院,交了手术费,又去找大夫。
护士却说,主治医生吃饭去了!
舒安再也忍不住,问,“他在哪儿吃饭?”
“我哪儿知道!”
护士翻着白眼。
舒安冷笑一声,翻出手机,道,“立刻打电话叫他回来手术,否则,我就报警说他见死不救,让你们医院开不成!”她声音尖锐,这辈子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护士愣了愣,终究倒是打了电话,医生很快就来了。
舒安用杀人的眼神盯着医生,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话,“知道滕家吧,要是人死了,滕家找你要人命!”
医生一愣。
C市尽人皆知滕家,却没想到居然接收了跟滕家有关的人。他不太相信的看了会儿舒安,才在她杀人般的目光下,开始准备手术。
直到张妈妈推出来,医生说,人已经脱离危险,手术很成功。舒安才稍稍松了口气,胸腔里的痛,更是弥漫上来。她知道,等爸爸和滕叔叔的事情传开,她恐怕就再也难以借助滕家的名头了!
看着张妈妈的昏睡发青的面孔,舒安瘫软在床边,再也无法挪动。
她很累,可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知道这绝对是非正常的,可是现在她能想的办法却几乎没有。如果可以,明天早晨立刻给滕爷爷打电话,然后是易家、姚家,所有她认识的爸爸的朋友,想办法打听,最好能和爸爸见面,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是和政治有关系,她恐怕没有那个机会。
次日清晨,张妈妈醒了,医生说醒的早,应该很好恢复。
舒安请了护工照顾张妈妈,立刻就去给滕家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家里的保姆,说老爷子早晨就带着滕绍回了C市。舒安只好又去了院子。
她家房子仍旧被封着,没有了爷爷,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她和慕笙哥的快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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