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吉亚家族-沙场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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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来,瓦伦蒂诺公爵便再无必要继续在罗马逗留了。他从富有的银行家阿戈斯蒂诺·基吉那里借到了一笔钱。阿戈斯蒂诺·基吉的兄弟洛伦佐·基吉在教皇险些被跌落的烟囱压死的事故中不幸丧生。拿到钱之后,凯撒启程前往罗马涅区,陪同他的有维泰洛佐·维泰利、吉安·保罗·巴廖内和雅各布·圣克罗切。此时他们是凯撒的座上宾,不久将沦为他的刀下鬼。

    凯撒的第一步是讨伐佩萨罗,算是大舅哥对妹夫的关照。而吉安·斯福尔扎明白其中的后果,也清楚自己既不能试图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领地,也不能冒险求和,更不想看到自己长期以来统治的大好河山因敌人被激怒而惨遭蹂躏。于是他恳请臣民对未来心怀美好憧憬,一如既往地爱戴他之后逃往达尔马提亚地区。里米尼领主马拉泰斯塔也和吉安·斯弗尔扎一样事先逃跑。所以瓦伦蒂诺公爵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了这两座城镇,留下足够兵力驻守后继续前行至法恩扎。

    不过这里的局势却不一样。法恩扎正处于阿斯托·曼弗雷迪的统治之下,阿斯托尽管年仅十八岁,却生性英俊勇武。虽然他已遭近亲本蒂沃利家族遗弃,他的同盟威尼斯和佛罗伦萨也因法兰西国王对凯撒的厚爱而不敢伸以援手,但借着臣民对他家族的爱戴,还是决心誓死捍卫家园。他察觉到瓦伦蒂诺公爵正向法恩扎进军时,紧急集结了所有能拿起武器上战场的家臣,还有愿意接受钱财为他卖命的雇佣兵,并储备了粮草和弹药,关闭城门亲自坐镇准备抵御凯撒的进攻。

    阿斯托所做的这些防御准备并没有使凯撒仓皇失措,毕竟他指挥的是一支由法兰西和意大利最优秀的士兵组成的精锐雄师,加上有诸如保罗、朱利奥·奥尔西尼、维泰洛佐·维泰利和保罗·巴廖内这样优秀的将领和他自己在内的一众可谓当时一等一的将才。因此,侦查之后,他立即开始围城,在阿玛纳河和马兹艾诺河之间搭起了营帐,把炮兵部队安排在面向弗利的一侧。而被包围的一方也在此处建立起了牢固的防御工事。

    紧张忙碌地挖了几天战壕之后,终于有了突破口,瓦伦蒂诺公爵于是下令突袭,并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虽然他勇气可嘉,还有大将辅佐,但是阿斯托·曼弗雷迪的防守牢不可破,围城之军反而被击退,损失惨重。就连凯撒最勇武的将领之一欧那瑞欧·萨韦拉也命丧战壕之中。

    虽然守卫法恩扎的将士们勇敢忠诚,但若不是冬天来临,法恩扎也无法长时间抵御如此强大的军队攻击。冬日寒冷刺骨,既无房舍避风也无柴火取暖,这里的农民之前早已毁掉了所有房屋,砍光了所有树木。瓦伦蒂诺公爵不得不放弃围攻,在附件的小镇设立营地过冬,以备来年春天再次攻城。和平稳定的法恩扎在一毛头小子统领下,没有任何外来援助,竟会阻碍他大军前进的步伐,凯撒无法接受这种侮辱,发誓要报仇雪恨。他将自己的军队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派往伊莫拉,一部分派往弗利,自己则留下一部分驻守切塞纳。这个无名小镇立即变成了奢华享乐之都。

    凯撒确实生性好动耐不住寂寞,不是在战场打仗就是在宴客享乐,乐此不疲。战事暂停之后开始了宴会庆典。凯撒熟知怎样把宴会办得热闹刺激,白天在游戏和骑马驰骋中度过,夜晚在欢歌艳舞和殷勤猎艳中流逝。据说罗马涅区最漂亮的美女们都齐聚在这里,成了这位胜利者的后宫佳丽,这一景象就连埃及苏丹或是君士坦丁堡国王看了也会眼红。

    一天,瓦伦蒂诺公爵带着一众阿谀奉承的贵族和形影不离的名媛贵妇在城郊散步时,看见一队人马走在去往里米尼的路上,随行人员之多可见其主人定是某位重要人物。凯撒很快注意到来者是名女性,便迎上前去,认出这正是乌尔比诺公爵夫人的侍女,也就是在斗牛比赛当日他差点被那暴怒的野兽撞倒,命悬一线时为他紧张而尖叫的美丽女子。此女已与威尼斯公国总督吉安·卡拉奇阿洛订婚。这一队与她身份相配的随从正是她的保护人兼教母贡萨加的伊丽莎白派来护送她前往威尼斯成婚的。

    凯撒在罗马时就被此女的美貌动心,此次再见觉得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可爱动人,因此他立即决定要把这朵美艳之花留在身边。之前时常责备自己从她身边走过竟能做到无动于衷,他这次像是遇见老熟人一样主动上前问候,询问她是否要在切塞纳停留一段时间,得知她只是路过此地,须兼程去往威尼斯成婚,夜幕降临之前就得抵达弗利。这正是凯撒所关心的。他召来米凯洛托,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正如美丽的新娘所说,尽管天色已晚,但队伍只是在此稍作停留便立即重新上路赶往弗利。刚走了不到五公里,一队来自切塞纳的骑兵突然出现将他们包围。虽然送亲队伍里的士兵与来敌相比势单力薄,但还是决心为保护总督的新娘而战。不一会见有人被杀,其他人见势吓破了胆,纷纷逃之夭夭。新娘从轿子中出来想要逃走时,敌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抱起来放在自己的马鞍之上,然后命令士兵返回切塞纳,他自己快马加鞭朝岔路口而去。此时恰是傍晚,夜色降临,他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卡拉奇阿洛从逃兵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逃兵宣称他认出了抢亲之人正是瓦伦蒂诺公爵的士兵。一开始卡拉奇阿洛认为是自己听错了,这可怕的消息难以置信。但是重复了多遍之后,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就像被雷击到一样。突然,他大吼一声,满腔复仇的冲动,飞奔到总督宫,威尼斯总督巴尔贝里奥以及十人执政团正在议事。未经任何通报他便擅闯了进去,这时候总督和十人议会才刚听说了凯撒的暴行。

    “尊贵的各位大人,”他控诉道,“我来此是为向你们请别。因为此刻,我决心为解决个人恩怨不惜牺牲性命,虽然我原以为自己能为共和国的事业而献身。但我灵魂中最崇高之处已深深受伤,我的名誉被人侮辱。我生命中最珍贵的爱妻竟然被贼人掳走,而此采花贼便是最奸诈、最虚伪、最臭名昭著的瓦伦蒂诺!这样一个自称是贵族出生的人却还享受着各位大人的保护。各位大人,我如此评价,请莫要怪罪。因为事实并非如此,他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徒,其放纵而罪恶的生活不配享有如此荣誉,甚至都不配我手刃他的性命。事实上,他一出生就大逆不道亵渎神明,是杀害兄长的侩子手,篡夺他人财产的强盗,迫害无辜性命的雄霸,半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其无法无天,甚至连最鲁莽的野蛮人都会遵守的好客之道也不在乎,竟然对路经他领地的童贞女子犯下如此恶行,光这位女子就她的身份和地位来说完全不应该受到如此冒犯,更何况该还是我威尼斯共和国雇佣军队长的未婚妻,这对我个人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玷污我爱妻的名节就是侮辱我的声誉。这厮确实轮不到我出手处置,但是有权处罚他的并非君主或是法官,而是跟他同流合污的父亲,所以我只能自己来了结他,哪怕赔上我自己的一条命,不只是为我自己和许多无辜的人报仇雪恨,更是为我威尼斯共和国的安宁太平,以免这个狼子野心之人在占领完意大利其他公国后把他的魔爪伸向威尼斯来。”

    总督和其他议员们,如我们所说,已经得知了这一事件,认真听罢卡拉奇阿洛的一席话后无不义愤填膺。正如公爵所说的,自家将军受辱就是他们自己受辱。他们以自己的名誉起誓,如果公爵将此事交于他们,他们或者将新娘毫发无损地交还给公爵,或者对肇事者处以应有的惩罚;因此还请公爵万不要意气用事,因为这于事无补,只会使他走向毁灭。为表示贵族裁判所对此事的重视,他们一刻也没耽搁,立即派十人执政团秘书长路易吉·马嫩蒂前往伊莫拉。据传公爵目前正在此地。他需向凯撒说明他对威尼斯共和国雇佣军队长犯下的暴行引起了极大的不悦。同时,十人执政团和总督向法国大使求助,恳请法国大使亲自陪同马嫩蒂一同前往,要求大使以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二的名义,立即命令瓦伦蒂诺公爵将他掳走的新娘送还。

    两名特使抵达伊莫拉,拜见了凯撒。听闻他们陈述的冤情,凯撒震惊不已,否认自己跟这一事件有任何瓜葛,反而批准马嫩蒂和法兰西大使追捕凶手,并承诺他自己也会尽全力搜寻。见公爵如此信誓旦旦,两位特使一时间受他蒙蔽,于是开始仔细搜寻。他们去往事发地点,搜集信息。路上他们发现了死伤人员,还有人看到一个男人骑马飞驰而去,马鞍上还带着一个绝望的女人,此人迅速离开了大路,冲进了田间小路。一位干完农活回家的农民也见过他像影子一般出现又消失了,朝一栋孤零零矗立在那里的房子奔去。一位老妇人也宣称他见过此人进入到那栋房子。但是第二天晚上,房子就像被施了巫术,消失不见了。还有犁头的痕迹出现在房子的所在地。因此没人能说清楚他们找寻的女士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住在这房子里的人,连同这房子一起都消失不见了。

    马嫩蒂和法兰西大使回到了威尼斯,讲述了公爵的回答和他们努力,以及后来的搜寻工作为何没有结果。毋庸置疑凯撒便是罪魁祸首,但无人能证明。考虑到与土耳其人的战争,威尼斯共和国这时不能卷入与教皇的纷争,因此不允许卡拉奇阿洛个人有任何私自的报仇行为,关于此事的讨论越来越少,最后甚至再也无人提及。

    但是冬日里的休整享乐并没有影响凯撒攻打法恩扎的决心。春天还没来临,气候还不适合进入乡村,他就迫不及待地重整旗鼓向发恩扎进军了。他把帐篷搭在要塞对面,找到新的突破口之后便命令发起了总攻。他自己冲在最前面,虽然奋不顾身,英勇无比,士兵也个个英勇无畏,但还是被阿斯托击退了。阿斯托带领男人们守住了打开的缺口,女人们也在城墙上将石块和木桩扔向攻城者。经过大约一小时的肉搏战之后,凯撒不得不撤退,在法恩扎周围的战壕里留下两千士兵的尸体,这其中有他最勇武的雇佣兵队长瓦伦蒂诺·法内兹。

    凯撒发现无论是威胁阿斯托将其逐出教会的绝罚令,还是对法恩扎发起进攻,都起不了任何作用,便转变了战略,改围城为封锁。截断所有通往法恩扎的道路,中断交通。而且,由于在切塞纳发现各种反抗迹象,凯撒任命拉米罗·德奥克为切塞纳总督。拉米罗的强硬手段深得凯撒赞赏,于是让他掌握着当地居民的生杀大权。之后凯撒便在法恩扎之外等待,等着饥饿的难民从他们拼尽全力守卫的城墙里自己出来。一个月之后,法恩扎的居民迫于饥饿难耐,派使团出城与凯撒谈判,希望能有条件投降。凯撒在罗马涅区还有许多事务等待处理,因此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难对付。法恩扎提出投降的前提是凯撒不得伤害城中的居民和他们的财产,而年轻的统治者阿斯托·曼弗雷迪有权选择自己认为合适的地方隐居,但无论身在何处都有权继承他祖上的遗产。

    涉及当地居民的条款凯撒一一如约履行。只是对这位素未蒙面的阿斯托,初次见面便不能自拔,被这位长相俊美清秀的年轻男子身上那股女人的柔美深深吸引。因此他把阿斯托留在了军营中,待他如同对年轻王子般恭敬,在众人面前对他毕恭毕敬、礼遇有加。可是有一天阿斯托,就像卡拉奇阿洛的新娘一样突然消失了,无人知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凯撒显得忧虑不安,说他定是逃到什么地方躲了起来,为了使自己的谎言看起来更加可信,还派出探子四处打探阿斯托的下落。

    二人失踪后大约一年,人们在圣天使堡附近的台伯河中发现了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双手绑在身后;还有一具俊美男子的尸体,勒死他的弓弦还系在脖颈之上。女子正是卡拉奇阿洛的新娘,而男子便是阿斯托。

    二人在失踪的这一年里实际上充当了凯撒寻欢作乐的工具。凯撒感到厌倦之后,便将他们扔进了台伯河中。

    攻下法恩扎之后,凯撒获得了罗马涅公爵头衔。这一头衔首先由教皇在教会全体会议上授予,之后由匈牙利国王、威尼斯总督、卡斯蒂利亚和葡萄牙国王批准生效。批准的消息传到罗马时恰逢这座“不朽之城”建立纪念日的前一天,此纪念日可追溯到蓬波尼乌斯·拉埃图斯[3]时期。在百姓们眼中,凯撒被授予新爵位的喜讯为这一节日更增添了喜庆色彩,焰火放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张灯结彩,篝火四起。前半夜,斯奎拉切亲王率领罗马城中的达官贵人,手执火把,在大街小巷游走,高喊着:“亚历山大万岁!凯撒万岁!博尔吉亚万岁!奥尔西尼万岁!罗马涅公爵万岁!”

    注释:

    [1]圣彼得日:纪念耶稣的忠实使徒圣彼得的节日,定于每年6月29日。(译注)

    [2]金书:是威尼斯市民于1315年所编写,收录了200个重要家族。总督府中建了金梯,只有那些名字被写入“金书”的威尼斯人才有资格沿着这道金梯由长廊的二楼进入宫中。(译注)

    [3]蓬波尼乌斯·拉埃图斯:(1428—1498)意大利人文主义者。(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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