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双庆:你今年六十岁,有没有退休的打算?
陈平原:北大副校长曾问我,人文学的教授六十岁以后还能不能做出成绩来。我跟他说,自然科学的学者是不可能的,四五十岁已经是顶峰了;人文学学者不一样,到六十岁以后才有真正重大的成果。此前是学术及教学的积累,到了六十岁以后,各方面成熟,若机缘凑合,可以做出较大的学术成果来。
张双庆:我想起钱锺书所说的“科学老家”和“老科学家”。
陈平原:几年前我曾在大陆媒体呼吁,学者的退休年龄应有时间差。譬如自然科学的教授是六十五岁,人文学科的是七十岁。北大做过统计,自然科学评正教授的平均年龄是三十九岁,社会学科四十三岁,人文学是四十五岁。人文学读博士的时间本来就比较长,毕业后也要晚一点才成熟,那是因为,人文学里的某些传统学科,已经研究一千年了,想一下子做出大成绩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张双庆:如果不考虑退休问题,你未来有什么计划?准备在哪方面多做研究?
陈平原:我马上出一本《自序自跋》,收入我编著各书的前言后记。2015年会在北京三联书店出版《左图右史与西学东渐》增订本,这本书2008年在香港三联书店出版过,内容是晚清画报研究,研究图像和历史、文化、文学的关系,这回修订,增加了很多内容。
另外一本还未做完,题目是《有声的中国》,研究声音和社会变革以及教育、学术、文学的关系,主要关注晚清以后的“演说”,已陆陆续续写了四五篇文章,预料明年或后年会做出来。
第三个题目,是我每年都做、每年都有成果出来,那就是“大学”。我关注当下的大学状态。比如,下个月到北京开会,就是专门谈大学问题。中国大学走到什么地步,哪些问题可以突破,如何才能有所作为等。另一部分精力放在大学史研究,尤其是晚清以降这一百多年的中国大学历史,这是我很感兴趣的。
张双庆:以一个大学做单位,还是整个中国的大学?
陈平原:整个中国的大学。我围绕“大学史”这个题目,做了一场场演讲,也写了一篇篇论文,一直想写成一本专业性的“现代中国的大学之道”。虽在不同的书里都提到,但缺乏一个总体性论述,那是我希望做的事情。
最后一个是都市。现代都市与现代文学的联系十分密切,我和王德威合作做“都市想象与文化记忆”系列会议,已经十年了,每两三年找一个城市,至今已经开了四个。
张双庆:有哪四个城市?
陈平原:北京、西安、香港、开封。会议召集国内外的学者——文学、史学、哲学、考古、艺术、建筑等,各专业的学者聚集在一起,共同讨论都市问题。不过,我们是史学或文化研究,不是讨论现实决策问题。我写过一篇文章,谈我关注的“现代中国研究”的四种方式:图像、声音、大学、都市。
张双庆:以上四个城市,除了香港的文化比较浅以外,另外三个都很具代表性。
陈平原:唐及唐以前西安是关键,宋代是开封,明清是北京,近现代有香港。但很遗憾,香港的论文集还没有出来,另外三本论文集早已刊行。这是我想象不到的,原来内地出版有规定,涉及香港台湾的书要专门送审。这书交北大出版社已经两三年了,还在审查中。有一些提法,在香港很普通,大家也都习惯了,可放在内地就有问题。还有若干香港学者论文中的粤语腔问题,从规范的现代汉语看,那句子是不通的。所有这些,都需要磨合。
张双庆:谈城市有没有用上一些理论?譬如说城市书写?
陈平原: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不强求一律。历史学家谈城市、考古学家谈城市,以及文学界或建筑学界谈城市,各有自己的一套话语,我们希望在这么多专业的对话和沟通中,碰撞出比较好的论述方式。
另外,每个城市也都不一样,谈西安和谈香港,是完全不同的论述。谈西安我们请考古学家,他们更有发言权。谈香港那次,陈国球请了几位职业建筑师来谈香港建筑的保育,即老建筑的维修、活化、改造、使用等,很技术化,让我很开眼界。学人文的,很容易有理念,但缺少实践经验,谈起来很虚。建筑师平日活动限制在自己的圈子里,也有兴趣听一些不同行的学者讨论问题。
其实,还有两个很值得谈的城市,但一直避开,希望放在将来。一个是上海,一个是台北。上海研究已经有大量著作出版,相对来说比较成熟,因为它比较单向,乃西学东渐的最佳样本。北京还想再做一次,因为它的复杂性。既是传统中国的帝都,又是国际性大都市,兼及旧学新知与西学东渐,值得认真探究。
张双庆:刚才问研究都市有没有什么理论,是想到有次到北大交流,在座谈会上北大同学很喜欢问,你用了什么理论去做研究,但是我个人是很怕理论。在研究上,你是怎样看理论?
陈平原:北大中文系分工比较细,有十个专业,有些专业如文艺理论、比较文学等,本来就是弄理论的。还有,青年学生一般都会喜欢谈理论。越是年轻,越没有社会经验,越相信或希望有一个包治百病的好理论,马上就能用得上。
但我和夏晓虹指导学生,会更强调历史感,根据具体的研究对象来设计自己的研究方法和理论框架。不能说完全不讲理论,只是理论不外露,隐含在具体研究的推进中。我们与国外学者交流对话时,他们都觉得很轻松,背后都是有想法或理论的,但不会直接把它放在台面上。
理论很新鲜,但理论很容易过时。美国学界三五年就一个新潮流,等到它转到中国来,生根开花,那边差不多已经过时了。过于卖弄理论,随意宰割研究对象,容易导致对历史不尊重,那样不好。
张双庆:我也是很怕理论,我喜欢做数据,做语言学的数据、语言调查。
陈平原:我的学生到香港或到上海教书或念书,给人的印象是没能出口就一大堆理论,不够深刻;可之后在具体研究中,你会发现他的史学训练、文学感觉、以及学术意识等,会逐渐浮现出来。
今天中国大陆,愈是不太好的大学,学生愈喜欢谈理论。学术训练不足,图书资料也不够,就希望熟读几本理论书,然后出来闯世界。不少外校生来到北大,很聪明的,满口新理论,可没读多少书,这需要重新调教,大家都很痛苦。
张双庆:你在广州中山大学念书待了几年?
陈平原:六年半,本来是七年。那个时候北大提前招生,所以我就提前半年离开广州。
张双庆:潮汕已经没什么印象对不对?那时的生活对你做学问有没有影响?
陈平原:潮汕地区还是很有印象的,我在那边上中学,还下乡插队,只是真正进入学术领域,那是到广州以后。“文革”期间没办法继续上学,我就到乡下去,靠我们家里的藏书。我爸妈都是当老师的,所以我乱读书。
张双庆:没有抄家吗?
陈平原:是这样的,“文革”刚开始时被红卫兵查封了,之后我妈妈复出,提出想使用这批书,所以还是要回来了。
张双庆:我听过一个笑话,说“文革”要封书,有个人自己做了封条封上去,那些书就可以保存下来。
陈平原:我家里的书,因为一开始就被查封,既然封了,其他红卫兵就不会再来动。所以,被查封,反而保存下来了。我在乡下总共八年,1969年冬下乡,1978年初才回来。
张双庆:没想到“文革”对你的影响也这么大,我不走的话是66届,那时候最高峰。
陈平原:夏晓虹也是,不过,我比晓虹他们北京的学生好啦!广东的“文革”是1966年10月份才开始,北京的是6月份。所以,北京的“文革”开始时,小学毕业就在小学待着,广东“文革”开始比较晚,我已经进入初中了。初中三年没读什么书,但我在中学里待着。我爸妈已经被打倒,所以我也没有参加红卫兵的经验和资历。
张双庆:靠边站。
陈平原:对。这样的好处是,我没有搀和进“文革”的疯狂阶段。我说我在乡下八年,几乎没人相信。潮汕人有一特点,从明代开始走南洋,有钱就回乡盖房子。他们还会再去南洋,但房子留着,万一子弟落难可以回来。所以,我们全家都在外面,“文革”不行了,奶奶说我们回老家去吧。老家在距离潮州城大约十公里的一个山村,回到家乡,父老乡亲是会帮忙的。我回去不到一年,就让我当民办老师,所以晓虹说我虽在乡下生活,但和她在东北插队不一样。
在乡下的日子里,我基本上没有离开过图书。我日后研究领域较广,跟我在山村的阅读有关,没人指导,不守边界,有什么书看什么书。现在的学生,从小学、中学、大学到博士毕业,每个阶段都有老师给他们开必读书。我没有这个条件,所以养成乱读书,读杂书的习惯,而且上蹿下跳,不受学科边界的限制。这样读书有遗憾,但也有好处。那些从小学到博士都有人指导,甚至念同一个学科的,属于名门正派,武功修炼得很娴熟,可就不懂各种亦正亦邪的门道。
张双庆:在广州、北京、香港做学问,每个地方有什么区别?
陈平原:先说北京和广州。北大一百周年校庆时,我应邀写过一篇文章《从中大到北大》,就是从中山大学到北京大学,比较这两所大学的差别。北大学术风气很浓,但距离政治中心太近,容易受政治思潮影响。北大校园总会出政治方面的人才,所以有些人从入学就打定主意走官场路这条路。“志向远大”,好处在这里,不好处也在这里。
第二点,在北大出名相对来说比较容易。1985年我和老钱、黄子平一起提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一下子大家都知道了,到今天还有人跟我说当年风行一时的“三人谈”,那时我才博士二年级。所以,在北京学术界,若做得好的话,得到的关注度要比在中山大学大得多。当然,做得不好,也会臭名远扬。因为,北大就是焦点所在。如果有才华且甘坐冷板凳,在中山大学做学问,或许可以做得比较出色。
至于香港中文大学,我来这里已经七年,真正待下来是三年半。这段时间,生源发生很大变化,现在研究生的状况比我刚来的时候好。我主要教研究生,本科生接触较少,现在也有很多内地学生到港中大念本科,大约占招生总数的10%。至于学术型研究生,内地学生的比例更高,中文系大约50%,历史系90%。再加上学术风气变化,这些年港中大学生在讲论会上的表现,明显比我刚来时活跃得多,这一点我很欣慰。
对我自己来说,在港中大教书的好处是,让我有一个距离去审视中国的高等教育,不然我不会写这本《大学小言——我眼中的北大与港中大》。在此之前,我去过国外好几所大学讲学,但顶多待一个学期,只是讲课,不介入他们的实际运作。在港中大,中文系的所有委员会我都参加了,因此得以了解这里的学术评判与管理运作。我的书主要是写给大陆读者看的,所以,香港这边的毛病我没有着力去谈。任何一个制度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我用香港作为镜子,来看内地的大学,它的问题和遗憾。如果没有这几年的经历,我不会写这本书。
另外,我好几篇大的学术论文是在香港写的,因为这里比内地安静。
张双庆:我还以为在香港的行政工作、应酬会比较多!
陈平原:与我在北大相比,在香港应酬少多了!譬如你邀请我参加电影节或戏剧活动,我若不愿意出席,那是没关系的。除了朋友聚会,熟人来港接待一下,就这样,很简单。在北京,我需要出席的活动或参与的杂事,远比在港多。在香港教书,生活单纯多了。
张双庆:刚才你说“文革”的时候乱读书像练功,我想起了你的一部书——《千古文人侠客梦》,金庸的武侠小说大家都很感兴趣,你就写了一本,但后来没有再发展。
陈平原:这本书199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初版,后来有各种版本。我谈的不只是金庸,是从《史记》的游侠列传、唐诗的游侠想象,一直讲到金庸的武侠小说。在我诸多著作中,这本书在专业以外影响最大,只要你喜欢武侠小说,就有可能关注。这书剑桥大学出版社买了英文版权,还有俄文版、韩文版等。
我是做小说史的,从小说类型角度讨论武侠小说,这一选择,与八九十年代的政治变化有关。过了两三年,严家炎老师在北大开讲金庸的专题课,还写了《一场静悄悄的文学革命》,引起很大的轰动。既然风气已成,加上我的书早已出版,就不再做这方面的研究了。
张双庆:你本来是做小说,博士论文是《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但后来就没有做太多小说研究。
陈平原:我主要做小说叙事模式、小说类型、小说文体研究,《二十世纪中国小说史》第一卷,以及《千古文人侠客梦》完成后,我就没再专门做小说研究了。2004年出版《中国散文小说史》,兼及散文与小说两大文类。以后散文做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是学术史、大学研究等。我会思考这个领域的研究到了哪一个地步,有没有可能实现大的突破,如果有,那就值得投入。
张双庆:提到武侠小说,香港就经常碰到通俗的问题,整天有雅俗文学的争论,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陈平原:九十年代初我写《小说史:理论与实践》,里面专门谈雅俗问题。我第一次到日本交流时,他们告诉我日本没有雅俗文学的争论,只有好文学与差文学。二十年后,我们的雅文学和俗文学的区别也愈来愈模糊,譬如侦探小说、科幻小说,它不一定就是通俗的。同样道理,金庸小说已经开始雅俗共赏了。
又例如电影和电视,理论上电视是通俗的,可现在电视也有拍得很精致的。相反,电影很多往市场走了,你不好说电影就是高雅的。以文类分,诗应该是高雅的,可今天烂诗很多呀!所以,已经不适宜用雅和俗来作为判断文学的标准。
张双庆:香港和内地就是不知怎么搞的,喜欢一刀切,就只有两边。语言学也是这样,共同语和方言,共同语不等于方言,方言就要规范,把它注明是方言。
陈平原:2011年我在香港办“都市想象与文化记忆”国际研讨会时说到一个问题,相对于内地,特区政府对文化的支持远远不够。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文化事业会这个状态。像你们办杂志这么辛苦,还有出版社也很艰难。这里的文化资助,似乎倾向于表演性质的,如芭蕾舞、交响乐等。
张双庆:现在艺展局也是这样,资助小交、芭蕾舞,一年就上千万,给文学可能只有一两百万。
陈平原:我关注两岸三地政府对文化的态度,台湾是审查拨款但不怎么管,内地是我给钱我就要管,香港是我不给钱也不管!内地有时会把文化当作一个政治工程,一下给一大笔钱。香港教育学院的陈国球编《香港文学大系》,看他辛辛苦苦到处找人,实在辛苦。做这种事,很容易得到政府资助的。当然,得到资助以后,人家会从行政的角度指导你,包括怎么编、何时出版等,会有一系列规定。
相对内地来说,香港特区政府对文化的重视,或者说对香港软实力的强调,明显不够。比如,我在香港办“都市想象与文化记忆”会议,找做香港研究的国外学者,发现做香港经济的不少,做香港历史文化研究的则很难。我说过,特区政府应该出钱,把香港重要的历史文献收集整理,影印若干套,送给全世界重要的大学及图书馆。
张双庆:这是方志的问题,政府都不给钱做方志,内地是非常重视的,设有方志办。
陈平原:广州现在编《广州大典》,可就有点夸张了——民国以前所有的东西,只要跟广州有关的,全部收入。我说篇幅这么大,能不能就做成电子版?据说还是要正经出书,那样摆出来好看,反正钱有的是。上海是这样,北京也是这样,都是这个思路。是有点好大喜功,但把基本资料保存下来了;香港连这个都做不到,实在有点可惜。
张双庆:你担任《香港文学大系》顾问,现在进行得怎样?香港作者的身份究竟该如何界定?香港有很多南来作家,应不应该算这些人?
陈平原:前天在中大的讲论会上,有学生做关于新加坡文学的报告,首先碰到的就是定位问题,到底谁可以算是新加坡作家?学生说,有新加坡国籍的就算。可这么一来,独立之前的作家你说算还是不算?生活或路过的作家很多,独立之后有些入马来西亚籍,还有些去了中国内地。他们碰到这一类的困难,也很麻烦。我注意到,香港的双年文学奖的参评要求是,在香港出版,同时作者是香港永久居民。这样区分,是不是意味着“身份证”对作家很重要?
其实,还得考虑创作时间。现在谈大学史,都说我们有多少名师,可你仔细看,很多人是重叠的。因为,当年大学教授四处流动。我说,这人算不算你们大学的名教授,不能只看档案,说他曾在这里待过,还得看他在这里有没有写出重要作品。若有,证明他跟这间大学有紧密关系,是你们的名教授。
香港也面临这个问题,我们没办法判断那些在香港生活的人的真实国籍。若他拿英国或加拿大护照,但在香港生活,用中文写作,你怎么办?算不算香港作家?作家的创作,与生活环境及文化氛围关系密切,跟国籍或护照的关系反而不是很密切。今天就碰到这样的提问:高行健算不算中国作家?他入法国籍,但他用中文写作。在我看来,他仍然是中国作家。
张双庆:现在香港报刊上的文学已经衰落了,内地是否一样?
陈平原:不只是香港,两岸三地都是如此。其实,最明显的是台湾。八十年代台湾的副刊很优秀,也非常强势,《联合报》及《中国时报》的副刊影响整个社会、文坛以及学术界。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到世纪末,那是副刊的时代,副刊曾经是组织文化运动、影响学术发展的一个重要园地。很可惜,现在没有了。
报纸上文学的声音减弱,这和整个社会生活及风气变化息息相关。上大学的人愈来愈多,教养愈来愈高,照理说喜欢文学的人应该愈来愈多,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原本由文学提供的娱乐、审美、休闲、教养四个功能,今天往各个方向分散出去了——书籍、游戏、影视、网络等等。以前大家读报纸看副刊,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其实不只是报刊的问题,整个媒体都在变化,愈来愈往信息、商业、娱乐方面走。以前是文人办报,有自己的情怀;现在是商人或政治家办报,公众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公众的趣味决定了报纸的选择。
文学作品不一定在报纸上发表,也可以在网络上,还可以作为私人交流。还有,今天很多平面媒体的记者也对文字没有兴趣了。他们认为报纸上的东西只是信息,我则作为文章来经营,这落差很大。你发表文章,好多报纸已经不寄样报了,那很麻烦,叫你自己到网上去看。
今年上海《文汇报》全面改版,减少时政,突出文化、学术、文学,往人文方向走。这方向是对的。只谈信息,纸媒打不过网站,网站的容量没有限制,传播速度又快。以前报纸追求容量,尽可能压缩篇幅,最好是千字文,这个习惯必须改变,要做到有趣味、有思想、有高度,需要一定的分量。因此,精致的长文章,值得纸媒认真经营。现在的《文汇报》,有时发万字长文,这值得注意。五十年代中共刚建立政权时,给《文汇报》的定位就是办给知识分子看的报纸。很可惜,今天最缺的,就是文人办报。
张双庆:《南都周刊》现在也是朝这个方向。我记得《南都》曾经访问你,你很多访问都很精彩,这些出不出版?
陈平原:前年我出版了《京西答客问》。“答客问”是一种特殊文体,古代中国就有,处理得好,虚实兼备,可以是好文章。当然,大部分专访没有这个水平,而且可能重复。那本书所收访谈,长的一万字,短的两三千,我觉得有意思的就会收入。
访谈至此,时近黄昏,列席一旁的本刊总编辑黄仲鸣突然打破沉默,问陈教授与夏晓虹教授的恋爱经过,陈教授急唤一直来回厨房客厅为各人泡茶斟茶的夏教授解围,只闻厨房传来夏教授之声曰:“问你不是问我呀!”陈教授求助无门,唯有轻描淡写道:“那时候我在北大念博士,她已经留下来教书,很自然地我们就在一起了。”夫妻俩志趣相投,彼此相依相伴半辈子,确是人间美事,羡煞旁人!
最后,不知此篇访谈记会否有幸得到陈教授青睐,收入下一部答客问集子里头呢?不过,按本刊惯例,以上访问内容一概未经陈教授事先审阅。
(初刊香港《百家》第三十五期(陈平原专辑),2014年12月15日。此专辑除了这篇对话,还有黄仲鸣、夏晓虹、陈国球、陶海燕、李婉薇、黄志红、韩劲杨等人文章)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