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御姐爱上正太-迎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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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身体渐愈的唐瑜给叶植打了几次电话,在MSN上诚恳地跟他道歉。

    叶植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

    唐瑜好像在对着树洞忏悔诉说,不管她是苦口婆心,还是舌粲莲花,任她磨烂嘴皮,唾沫成河,树洞也不会给她任何回应。

    叶植再也不理她了。

    唐瑜去叶植住过的地下室找他,租户已然易主。叶植不知搬去了什么地方,他没有给她留联系方式,就这样默然消失了。

    唐瑜失落地离开,心里满是苦涩。就算她做错了,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因为她爱他。她在这段爱情里饱受伤害,但她从始至终并没有背叛过叶植。她忠心耿耿地爱他,结果他还是如此无情地离弃她。

    爱情果然不可信。

    信上帝,得永生。信爱情,得什么?

    ——得而复失。得不偿失。

    唐瑜不愿意再回学校。她不想跟崔旭东一起表演耍猴。崔旭东的脸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不敢与之较量,只能躲避。

    因为堕胎的事情,唐瑜的爸妈对她已经彻底失望。他们从没指望她成才成器,从没冀望她满腹学识,做报效祖国回馈社会的栋梁之才。他们一手培养她,让她增学识、长见闻,不过是希望她知书明理,修心养性。他们绝没料到,他们珍爱的女儿会如此不知自爱、不知廉耻。

    唐瑜恨自己愚昧无知,伤透了父母的心。

    后悔都晚了。

    罪魁祸首还是崔旭东!

    唐瑜恨透了这个人。她对叶植有多少爱,对崔旭东就有多少恨。崔旭东一手毁了她的爱情和学业,毁了她的清白和名誉,她应该找他算账,但她暂时无暇顾及他。她最想找的还是叶植。

    辍学之后,唐瑜的父母对她冷若冰霜。

    唐瑜待在家里浑浑噩噩,每天忙着查找叶植。她去叶植上班的广告公司打听,叶植已经辞职。他换了房子,又换了工作,好像避难一样躲避她,除了她卡上每月转账进来的一笔钱之外,叶植跟她已经毫无瓜葛。她却不死心地到处寻找,执着可笑。

    是什么样的爱情,把她变成一个海底捞针的蠢货?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也许是着了魔,也许是猪油蒙了心。

    总之,她一定要找到叶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爱情完蛋了不要紧,把爱情制成标本晨昏相对日夜相守亦是种慰藉。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谁也别跟爱情斗,被爱情斗败的男女不计其数。

    唐瑜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实在不应该被辜负。叶植想潇潇洒洒地抬腿就撤,那她的爱情也太便宜了些。

    唐瑜失学无业,不关心前程,更不操心生计,她拿出自己全部的精力去寻找叶植。

    功夫不负有心人。

    唐瑜去姚莉上班的公司打探叶植的下落,没想到会遇见叶植。她痴心不改,别人却在风流快活。她的一腔深情,当场沦为笑柄。

    又是姚莉。

    这个妖精孽怪,死缠着叶植不放。他们两个就像磁石一样,无论隔多远隔多久,始终有能力勾搭在一起。

    唐瑜走到叶植面前,一脸冷笑说:“好久不见啊!”

    “唐瑜……”叶植讶然。

    “你来找姚莉,我来找你,咱们各蹲各的点儿,运气好,总能有幸堵截。你说是不是?”

    “你找我干什么?”

    唐瑜挑起眉毛一笑,说:“找你重续前缘啊,就像你找姚莉一样。我跟你目的相同,你何必多此一问?”

    叶植皱眉说:“我跟你已经完了。你养好身体,照顾好自己,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祝福。”

    “现在就提最后,言之过早。”唐瑜笑着缓缓说,“叶植,咱们的路还长着呢。你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你。我跟你才是天生一对,谁也别想拆散咱们。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别想离开我。”

    “你怎么变成这样?”叶植难以理解地看着唐瑜,“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花这么大工夫跟我耗?”

    “你懂不懂什么叫占有欲?除非我不想要了,主动丢弃,那你就自由了。我想要的,一定要抓在手里才甘心。”

    姚莉看到唐瑜和叶植,脚步一顿,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情。她走过去,跟面色阴冷的唐瑜打了声招呼。

    唐瑜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有话跟你说,咱们一起谈谈吧。”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有别的事。”姚莉看了叶植一眼,倍感无奈。

    叶植担心唐瑜胡言乱语,让姚莉误会更深,急声对姚莉说:“你别理她,先回家吧。我会跟她讲清楚。”

    唐瑜咄咄相逼,冷声说:“三个人的事,你一个人能讲得清楚吗?我倒想听听,你怎么讲?你现在就当着她的面跟我讲啊!反正扯破脸皮是早晚的事,我也不在乎。你不是跟她断,就是跟我断,我看你哪头儿能断得清楚!”

    叶植顿感头大,恼火地说:“你能不能别胡搅蛮缠啊?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想怎么样?”

    “分手你一个人说的算?”唐瑜指着姚莉,“你想跟她在一起是吗?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我没同意分手,你勾搭她就是背信弃义,她勾搭你就是淫荡无耻。陈世美有资格嫌恶别人胡搅蛮缠吗?”

    姚莉不想搅和,淡声说:“唐小姐,我跟叶植之间只是朋友,没有其他牵扯。我不想参与你们的感情纠葛,这跟我没有关系。你们有分歧是你们的事,我不多做辩解,也不多言相劝,你们好好谈谈吧,我先告辞了。”

    “心虚了?不敢面对我是不是?仗还没打就想当逃兵,你这么心虚胆弱,也敢勾引别人的男朋友?!”唐瑜说完,猛地伸手推了姚莉一把。

    姚莉穿着高跟鞋,脚没站稳,顿时摔倒在地,十分难堪。

    “疯了你?”叶植冲唐瑜瞪眼斥骂,急忙扶起姚莉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姚莉眉头紧皱,站起身,闷声说,“我先走了。”

    (2)

    叶植看着姚莉迅速地离去,十分懊恼。

    唐瑜讽刺地笑说:“我推她一下,你就心疼。我为你受过的伤害,你有心疼过一丝一毫吗?”

    “算了,我不想再说了。”叶植颓然离去。

    “你就这么丢下我走了?”唐瑜朝叶植喊着,叶植头也不回。

    “你不想我再来找她,你最好主动找我!”唐瑜喊完这一声,看到叶植背影一僵。原来,能牵绊住他脚步的人,从来不是她。

    叶植换了住处和工作,主要就是为了避开唐瑜,他觉得他跟她之间再也没有余地可以回转。

    想不到费了一番工夫,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叶植回到住处之后,给姚莉打电话道歉。

    姚莉的声音有些发颤,叶植紧张地问她:“姚莉,你怎么了?”

    “我没事……”

    “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叶植急声追问。

    姚莉忍着痛苦,缓声说:“我的胃病犯了。”

    “我马上过去找你,你等我一下。”叶植问清地址,匆匆地出门,赶往姚莉的住处。

    那天中午,姚莉忙于工作没时间吃饭,本想下班了再吃一顿,但出了公司就碰见唐瑜和叶植。

    不欢而散之后,姚莉一个人回家,心情有些郁闷,也没有胃口,什么东西也没吃,冲了杯咖啡,继续坐在电脑前工作。

    到了晚上八点钟,姚莉的胃就开始疼起来。叶植打来电话时,她蜷缩在沙发上,疼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叶植打车将近二十分钟才赶到姚莉住的公寓。他上楼敲门,姚莉半天才开门,见到叶植,她眉眼紧皱着望他一眼,也说不出话,两手紧捂着胃部,疼得直不起腰,满头都是冷汗。

    叶植心疼地抱住姚莉,说:“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

    “听我的!”叶植给姚莉找了件外套披上,然后急忙抱着她下楼。

    姚莉窝在叶植的怀里,这个久违的怀抱温暖得令她想哭。

    两人打车去了附近的医院。

    叶植挂号,抱着姚莉爬上楼,让大夫诊断。大夫开了药单,叶植匆匆跑去交费拿药,跟着又抱着姚莉去挂吊瓶输液。

    姚莉看着叶植跑来跑去满头大汗,心里感动不已。

    也许,他心里还是在意她的。

    输液四个小时,叶植一直坐在姚莉身边,她蹙一蹙眉,他也会满脸紧张地关问她。

    姚莉看着叶植的脸,心里涌满不舍。这一个夏天,他瘦了很多,皮肤也晒黑了不少,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他身边没人照顾,自己又粗心大意,吃得一定很差,可能每天都在吃方便面。衣服也是他自己洗的,没有熨烫,满是皱巴巴的褶子。球鞋也很久没刷了,白色的鞋带都脏成了灰色。

    姚莉越看越心疼,叶植就像一个没人管的野孩子。没有人疼他,悉心照顾他的生活,让他吃得好、穿得暖,过得舒舒服服。

    纵然时过境迁,姚莉发现她依然爱着叶植。她心疼他、顾惜他,舍不得他吃一点儿苦。

    姚莉轻抚着叶植的脸,缓声说:“叶植,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你说什么?”叶植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诧异地问。

    “我需要你的时候,如果你也正好需要我,那我们就在一起。”姚莉微笑说,“我还是放不下你。你答应要陪我看2006年的迎春花,你还没有做到。我们要在一起,才有机会一起看迎春花开。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吃苦。你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姚莉……”叶植眼眶一热,“我从来没想离开你,我最舍不得离开的人就是你。”

    输完液,已经快凌晨两点。

    叶植拥着姚莉站在街边,等了很久才打到车。

    叶植一直握着姚莉的手不肯松开。

    失而复得,才知道握在手里的东西有多珍贵。

    到了家,叶植扶着姚莉躺下,然后到厨房里煮粥。

    忙碌半天,煮好了粥,叶植往粥里放了一勺糖,然后把热气腾腾的粥端到姚莉面前,温声说:“快把粥吃了,你的胃会舒服一些。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不会再疼了。”

    姚莉看着叶植微笑,心里幸福而满足。

    叶植在她身边,明天就不会再疼了。

    流产之后,唐瑜的身体变得很糟糕,三天两头儿地去医院看病拿药。她的家人不管她,她只能拖着病痛自己照顾自己,境况凄凉。

    因此,那一口怨气更加深重。

    唐瑜打电话给叶植,说她生病住院,没人照顾,让叶植到医院陪护。

    叶植说上班走不开身。

    唐瑜冷声说:“我爸妈不管我死活,你也弃我于不顾,你们对我真够狠。”

    叶植想到唐瑜一个人在医院里,身边连个倒水的人也没有,便心软了,答应去看她。他怕姚莉有所误会,下班之后去找姚莉,跟她说明了情况,让她陪他一起去看唐瑜。

    姚莉想到唐瑜对她的态度,觉得她不会乐意见到她。她和叶植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只会刺激她的情绪。

    “你还是自己去看她吧,她看到我只会生气,我就不去探望她了。”

    “你如果介意,我也不去了。”

    姚莉笑了笑说:“怎么说你们也曾经在一起过,她生病了,你去探望她是理所应当,我怎么会阻止你呢?我如果不让你去,你也会于心不安。你就安心去吧,别顾虑我,我会体谅你的。我跟你一起去买花篮和水果,你去医院好好照顾她,有什么需要就找我。”

    叶植感激地说:“姚莉,谢谢你。”

    姚莉笑着轻抚叶植的脸庞说:“谢什么,傻瓜。”

    (3)

    叶植抱着一大束香水百合去医院看唐瑜。

    进医院之前,叶植打电话叮嘱姚莉下班好好吃饭。他的人无论在哪里,心始终是在姚莉那里的。

    叶植找到唐瑜住的病房,敲门进去,见唐瑜正坐在豪华病房里打游戏,神色自若,并不像她电话里说的那样病弱可怜。

    “你来了。”唐瑜神情专注地打游戏,没看叶植一眼。

    叶植放下花,直言问:“你生了什么病?”

    “我贫血,身体虚,头晕目眩。”唐瑜挑挑眉毛说,“我没病入膏肓,你好像很失望。你是不是巴望我得癌症啊?你赶来见我最后一面,以后就清清净净,再也没人打扰你的二人世界。我没死,真是太扫你的兴了。”

    “你好心来看你,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叶植转身离开,唐瑜叫住他:“叶植,你站住。你就这么走了?”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

    “我是拦不住你。”唐瑜哼笑说,“我只想告诉你,上次的事我觉得很可惜。如果再有什么需要,我会记得叮嘱那些草包别喝多了酒,忘记给面包车加油。”

    叶植脸色一寒,回头盯着唐瑜说:“你想干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还指望跟你白头偕老呢,怎么也不会再让你变成瞎子的。我只是觉得一个人住在这冷冰冰的医院里太寂寞了,你又不肯陪着我,我只好自己想办法排遣寂寞了。”唐瑜悠然冷笑,“如果姚莉能来陪陪我就好了,有个伴儿,总好过一个人孤苦伶仃。你那么在意姚莉,她进来了,我也能跟着她借借光。你说这想法是不是很美妙?”

    “你疯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这么变态?”叶植的心脏怦怦地跳,愤怒而不安。他很害怕唐瑜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他不能让姚莉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唐瑜扔了游戏机,咧嘴笑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住在医院里不回家?我爸妈恨死我了,我有家归不得,有学校也回不去。家不成家,业不成业,一事无成,一败涂地,我不疯谁疯?你们谁管过我?谁关心过我?”

    “你太偏激了。这社会上的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你也不会例外。你以为你最苦,可别人的苦你知道吗?有些伤痛必须要一个人扛起来,可你却拿着你的伤痛到处找人买单。所有人都欠你的吗?你不懂什么叫自强自立吗?”

    “你认为我活该受苦是吧?”唐瑜满脸怨怼之色,“谁让我受苦,我就找谁清算。咱们谁欠谁的,你我心里都有数。”

    “就算是我欠你的,你有怨气就对我撒,这跟姚莉没关系。”

    “我心里很痛,你却不知道我的感受,那我只好想办法让你知道失去所爱的滋味有多痛。”

    叶植厉声说:“你敢伤害姚莉的话,我饶不了你!”

    “现在是谁饶不了谁,已经搞不清楚了。”

    唐瑜用指尖把鲜嫩的百合花瓣掐出汁水。她自己都饶不了自己,何况是别人?

    离开医院之后,叶植一直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唐瑜阴冷的笑容,耳边不停地回响着她说过的话。他怕唐瑜对姚莉有所伤害,所以每天下班就急三火四地赶到姚莉的公司,亲自接姚莉下班,然后一脸警惕地送姚莉回家。

    姚莉奇怪,问叶植为什么要每天接她下班。

    叶植随便找了借口搪塞。

    姚莉知道叶植不会无缘无故地神经紧张,一定是唐瑜跟他说了些什么。

    在姚莉的印象里,唐瑜娇纵任性,一身的小姐脾气。

    这样的女孩娇生惯养,没受过什么挫折和磨难,所以多半自狂自大,任意妄为,做事一向不考虑后果。

    使性子耍脾气,是她们唯一的处世方法。

    这种人若是感情用事,绝对肆无忌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姚莉逼问叶植,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叶植满面愧疚,说怕唐瑜钻牛角尖儿,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那几天,叶植忐忑不安,吃不好也睡不好,眉头紧锁,难展欢颜。

    姚莉不想让叶植惶惶不可终日,正好国庆节放假,她报了云南的旅游团,想和叶植一起去外面散散心。

    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去,姚莉打点好两人的行装,叶植却忽然告诉她,说有事情去不了。姚莉问他有什么事情,叶植推说是工作上的事。姚莉没再多问。叶植不想说,她也不想逼他。

    姚莉暗中注意着叶植的举动,他开始背着她打电话,跟她在一起时也心不在焉,一接到电话,就神色仓促地出门。她问他去哪儿,他就说是同事有事找他。姚莉知道,叶植是背着她去医院找唐瑜。

    这样的谎言让姚莉无能为力。

    一次两次,姚莉都能忍耐。可是,忍耐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叶植好像一个可怜的囚犯,唐瑜就是卡在他身上的枷锁。她不给他一丝自由,只是狠狠地揪住他欺压凌辱。

    让叶植痛苦,就是唐瑜的乐趣所在。

    姚莉不愿让自己心爱的人被另一个女人驱策,她想把叶植拉到身边,可叶植一次次地挣脱,全心全意地投靠“枷锁”。姚莉怒其不争,但她明白,叶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他不爱唐瑜,却要为了他爱的人而委曲求全。

    姚莉实在不忍心看叶植过得这么累,她想好好照顾他,而不是成为他的负担。

    那年的十月份,国庆节、中秋节、重阳节相继到来。

    天气越来越凉,街上的银杏树一片金黄。萧萧秋风掠过,满树黄叶像金灿灿的雨点一般簌簌坠落。

    所有的节日,叶植都不见人影。

    有时候,相守比离别更令人孤单。

    (4)

    十一月初,立冬了。

    清早起来上班,到处是寒雾冷霜。

    看不透的天气,如同看不穿的感情。

    走一步是一步,莫问来日出路。

    姚莉连给叶植打电话的勇气也没有了。

    叶植的电话也越来越少了。

    姚莉看着街上快掉光叶子的树,常常想,她和叶植的感情也像那树一样,经冬遭寒,不堪负担,正一点点地凋零枯败,到最后只剩下了无生机的树干和干巴巴的虬枝矗立在冬天的风雪里。不死不活。只能等待下一年的春天到来时,再回黄转绿,死而复生。

    姚莉不知道她和叶植还有没有下一个春天。

    下一个春天还要多久才能到来?

    感恩节那天,姚莉公司有聚会,她喝了不少酒,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痛苦,也没有欣喜。

    付出太多的感情,渐渐把自己掏空,像一棵凋零的树。

    又到冬天了。

    姚莉怕冷,不愿意过冬天。但是北京的冬天那样漫长,冷得刻骨铭心。姚莉厌倦了北京,她想去云南大理或者昆明,传说那里四季如春遍地茶花,蝴蝶泉边彩蝶成群,一定比北京的严冬和漫漫黄沙美好得多。

    喝得有些醉意,浮华城市摇摇晃晃,如同海市蜃楼。

    姚莉回家看到等她的叶植,呵呵地笑了。她不知有多蠢,明知镜花水月,兀自猴子捞月。姚莉没有责怪,没有追问,笑着祝叶植感恩节快乐。

    叶植没说话,木然看着姚莉。

    姚莉拿钥匙开门,钥匙掉了,她蹲下身去捡。捡起钥匙,她腿软得站不起来,便自己抱住自己的肩膀,埋着脸压抑地呜咽。

    生活太刻薄,她拥有的都被盘剥殆尽。百转千回,她仍是个满心渴望却一无所有的空壳子。

    叶植拉姚莉起来,把她紧紧地拥进怀里,沉痛地道歉:“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

    “我要的不是道歉!”姚莉擦去眼泪,推开叶植,“如果你选择跟她在一起,我会放手的。只要你能幸福,我不会怪罪你。我不想再这样煎熬下去了。叶植,我们都会疲倦的。你给我个结果吧,别让我一直引颈待戮。”

    精神上的凌迟太残忍,不如痛快地处死更仁慈。

    叶植看见姚莉的眼泪,痛心地说:“我真心爱的人,只有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斩断纠葛,好好爱你。”

    姚莉摇头说:“我不需要一个斩断纠葛来爱我的男人,我只想要一个斩钉截铁来爱我的男人。叶植,你爱我,就让我跟你一起面对,别把我抛在一边好不好?”

    “我不想让唐瑜伤害你,更不想给你的生活增添困扰。我想保护你,站在你身前挡住一切纷乱,让你安安稳稳地过你的生活。我不是要抛下你,你明白吗?”

    “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陪伴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对我来说就不是伤害吗?”姚莉疾言诘问,懊丧地叹口气说,“我宁可被唐瑜伤害,也不愿意被你伤心。她伤害我,我不会心痛。你保护我,却让我痛彻心扉。你为我做的,绝非我想要的,我们不要再南辕北辙了!”

    叶植怔了怔,抱住姚莉说:“好,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听你的,你别再难过了。”

    姚莉伏在叶植的肩膀上,轻声说:“叶植,我们离开北京吧。”

    叶植问:“去哪里?”

    “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可以,不要再在这里搅浑水了。你走了,唐瑜找不到你就死心了,什么麻烦都解决了。我们换一个新的地方,没人再打扰我们,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了。”

    “可是你的工作、事业还有我的学校都在北京,我们怎么能说走就走?”

    姚莉忘记叶植还有学业在身,她愿意放弃工作和事业从头开始,但她没有权利让叶植为了感情而放弃学业。

    叶植不忍心看到姚莉满脸失望的样子,改口说:“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愿意陪你做。我们一起离开北京,我这两天就辞职。反正休学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兴趣再念书了。你想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姚莉却退缩了,她不能只顾自己的意愿而让叶植拔起根蒂,让他没着没落地捧着爱情到处飘泊,那太自私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认真。有问题就要面对,不能畏缩逃避,离开北京也不是办法。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你真的这么想?”

    “是啊。”姚莉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想找个安宁的地方,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平静幸福地生活。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也身不由己,难以实现。

    解开心结之后,叶植一心只想陪伴姚莉,唐瑜再打电话找他,他直截了当地拒绝她,让唐瑜别再找他。

    姚莉逼着叶植辞职,让他回学校办了复学手续。

    叶植再回到学校,已恍如隔世。他几乎快忘了怎么拿画笔,当他再次在画布上涂抹绚丽的颜色时,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也许,只有真正地失去过,才会明白拥有的价值是什么。

    重拿画笔之后,叶植用了两个晚上画了一幅20寸的油画,画的是他平生从未画过的迎春花。

    那是叶植最满意的一幅画。

    一簇簇嫩黄的花朵密密匝匝地绽开在褐红色的花梗上,婀娜多姿,灿烂夺目。那明艳动人的亮黄娇蕊比姹紫嫣红的繁花更为绚烂,那破雪迎春的明媚风姿让所有开在煦日熏风里的花朵黯然失色。

    叶植把画装裱之后送给姚莉。

    姚莉满脸惊喜,笑容比迎春花更加明媚。

    叶植开玩笑说:“这是属于咱们俩的情花。”

    姚莉看着画,泪盈于睫。她不知道要把画挂起来,还是装箱收藏,只能手捧着油画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没有了主意。

    叶植看姚莉没头没脑地团团转,深情地拥住她,把她锁在怀抱里,笑说:“梵高的主题花是向日葵和鸢尾,莫奈的主题花是睡莲,我的主题花就是迎春。”

    也许每个男画家画出的花朵都深藏情衷,那也许就是他们所挚爱的女人的化身。他不知道梵高的向日葵是谁,不知道莫奈的睡莲是谁,他只知道他的迎春是姚莉。

    (5)

    那天傍晚,天色昏暗,北京下了第一场雪。

    姚莉在办公室加班,煮咖啡的空当,她踱步到窗前,看到悠悠飞雪从空中坠下,一直飘落到楼底,落进苍茫的街景里。马路上的车流堵塞不通,车尾灯在暝暗的天色里闪烁不定,像车河里绽开的红茶花。

    闭目悬想,下雪的北京也可以四季如春,遍地茶花。

    有时候,人需要一些自欺精神才能活得更爽快。

    姚莉到八点才下班,一个人打伞出了公司大楼,在街上打了车回家。

    小区里万家灯火,远远地看去,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无数温馨的家庭场景。

    姚莉每次想到那些温暖灯火,都憧憬着自己也有一个家,盼望有一盏灯能为她守候,让她在茫茫冬夜里感觉到一丝温暖。

    电梯旁边放置着检修公告牌,姚莉住六楼,平时也很少坐电梯,只当爬楼梯是锻炼身体。

    姚莉从楼梯间上楼,感应灯一层层地亮起来,像是欢迎她回家。

    爬到四楼时,姚莉歇了歇脚,倚着墙半天没动一下。

    四楼的感应灯灭了,隔了一会儿,三楼的感应灯忽然亮了。

    楼道里毫无动静,只有姚莉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姚莉看着楼梯下面透出的灯光,只觉得毛骨悚然,心里一紧张,更加惊慌害怕。她一步跨两个台阶,迅速地上楼梯。

    到了家门前,姚莉从兜里掏出手机和钥匙后,急忙打叶植的电话。

    叶植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

    姚莉急慌慌地上了两层楼,肺活量骤然加大,心脏也跟着怦怦地跳个不停。她捏着钥匙插防盗门的锁孔,越急越插不进去。

    楼道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姚莉猛一回头,竟然看见唐瑜,她笑着问她:“你走那么快,是害怕啊?”

    姚莉提防地看着唐瑜,问:“你从公司一直跟到我家,想干什么?”

    “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唐瑜诚恳地建议。

    姚莉沉着脸说:“今天太晚了,改天再说吧。”

    “我来都来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唐瑜一脸微笑,“虽然我们是情敌,但好歹都爱着同一个男人,你连这点儿气量也没有吗?”

    姚莉没吭声,拿钥匙开了门,让唐瑜进了屋。

    唐瑜进屋就看到那幅迎春花,指着画问姚莉:“是叶植画的?”

    姚莉点点头。

    “他从来没有为我画过一幅画,看来爱和不爱的待遇果真不一样。”唐瑜坐到沙发上说,“天太冷了,给我倒杯热水吧。”

    姚莉从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递给唐瑜,跟着坐下来,淡然说:“你跟踪我到底想干什么,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其实你不用问也该知道,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叶植。你放手吧,叶植原来就是我的,你掺和进来,让他见异思迁,是不是太无耻了?”

    姚莉冷静地说:“你可以认为我无耻,我不在意你对我的看法。我只想告诉你,爱情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不甜,扭下来吃了也是满嘴苦涩,你觉得有什么意思?你明知道叶植不爱你,为什么不能理智一些?不是我掺和破坏你们的感情,而是你们根本就不合适。早点儿分开对你们都好,你让叶植自由了,你也自由了,你们都可以去寻找各自的幸福,这样不是更好吗?”

    “什么寻找各自的幸福?满嘴鬼话!”唐瑜冷哼说,“我放手了,成全了你们俩的幸福,那我呢?我的痛苦谁来承担?我现在很理智,谁抢我东西,我就找谁算账!”

    话音一落,唐瑜扬手把那杯热开水泼到姚莉脸上。

    姚莉被热水烫伤脸,当场发出一声惨叫。

    唐瑜从兜里掏出一卷晾衣绳,绑住姚莉的双手后,揪住姚莉的头发,把她一路拖至窗边。

    唐瑜拉开窗,凛冽夜风迎面灌进来,把她的头发吹扬起来,让她觉得十分惬意。

    四周的白窗帘像招魂幡一样,在屋子里舞动翻飞。

    楼下的水泥地面上落着一层白雪,在幽暗的夜色里,折射出一种蓝幽幽的光。

    姚莉如果不幸堕楼,血染素雪,一定比寒冬开出的红梅更加凄艳动人。

    唐瑜想象着那个画面,脑中出现一幅后现代主义油画。姚莉的身体是树干,她的头发是枝蔓,那像红梅一样的血迹泼洒满树,一定比画家的颜料更鲜艳。

    姚莉在痛苦地呻吟,唐瑜小心翼翼地揪住她,不想让她失脚掉下去。

    如果姚莉变成一树红梅,那她就成了杀人犯。

    杀人抵命,她才不会干那种傻事。

    唐瑜靠在窗边,用姚莉的手机给叶植打电话。

    叶植接了姚莉的电话,却听到唐瑜的声音。他直觉情况不对,问唐瑜:“你怎么跟姚莉在一起?你用她的电话,她在哪里?你干什么?”

    “你这么紧张她啊?”唐瑜不缓不慢地说,“她就在我旁边,我们一起在窗边吹吹风。我怕她掉到楼下去,替你紧紧地抓着她呢。你要不要过来谈谈咱们俩的事?”

    “你等着我,你别乱来!”叶植心惊肉跳,挂了电话就冲出门。

    姚莉脸上火辣辣地疼,她蜷缩在墙边,手紧紧地抓着窗帘,劝说唐瑜:“你这么做太过分了,你赶紧放开我。我看在叶植的面上,可以不跟你追究。”

    唐瑜笑笑说:“你别着急,等会儿叶植来了,一定会解救你的。王子不都是这样解救公主的吗?”

    “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做,叶植就会回到你身边吗?”

    “能当公主,谁想当巫婆?都是你们逼我!”

    “没有人逼你。爱和不爱,是每个人的自由。逼你的是你自己!你知道叶植为什么不爱你?”

    唐瑜蔑笑着问:“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怎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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