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秘史:它们为什么能主宰世界?-俄罗斯——游走于荒原地带的寂寞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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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拉夫人的善良与天真引起了基督教神甫们的忧心,上帝是仁慈的,任何时候也不会抛弃他们的子民——哪怕这些子民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虔诚的神甫跑来,开始把自己的上帝推销给他们。

    【迷失在森林中的孩子】

    俄罗斯——现在是我们提到它的时候了,或迟或早,我们总是不可避免地与这个国家相遇。

    它横跨欧亚两洲,在东北方如果不是白令海峡的阻隔,那它就会和美洲连成一片。如果算上隔海相望的美国和日本,那么与它接壤的国家就有16个之多。而这还发生在苏联解体以后。

    广袤的森林和辽阔的草原覆盖着俄罗斯大地,静静的顿河在无声流淌,让整个俄罗斯呈现出宁静与祥和。但是在表面的宁静下,却隐藏着扭曲的奇特民族性格。

    这个国家是那么的奇特,在它的这么多年的历史里,几乎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战争和对抗中,因为仇恨而引发的迫害妄想,是这个民族特有的性格。也直接导致了他们不断对外扩张的行为,在那些过去的年代里,他们的全部领导人,都提出过全民皆兵的要求。那样子,活像一只为了向牛挑战而鼓足了气的青蛙。

    直到一个时代的结束,这样的观念才如同被放生的鸟,逐渐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从那一刻起,令人窒息的国家英雄军功章上的铁腥味、T72坦克上的机油味和军用帐篷里的橡胶味才最终消失。要知道,在许多俄罗斯人人生的最初十年,不是被作为公民而是被作为军人来培养的。

    再过几十年,以后的孩子可能会很难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们可能还会被整齐的检阅式和团体操所吸引,觉得那种人潮的统一行动让人热血沸腾。但一个足够理性的民族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日子,如果在多元的语境下,还有什么生活方式应该被指责,那就是军事化的生活。

    那是一种让人神经紧张,让人孤独自闭,让人努力去当英雄或者幸存者的感觉。这种被国家刻意制造出来的感觉,对人民来说简直是场大灾难。

    或许一个适合的比喻更能够说明问题:

    就好像在漆黑的夜里,天下着瓢泼大雨,但不准你去睡觉,而是在口令和号子里参加一场拔河比赛。狂风和雨点在抽打着你的身体,你冷了困了饿了但是不准离开,因为你得时刻准备着不能松懈,对方会在你稍不留神的时候一把就将绳子拖了去。

    而真实的结果又如何呢?

    终于,太阳升起来了,你对面的那个所谓的“对手”,所谓的狡诈阴毒的家伙,其实根本不存在。而你抱着一根绑在礁石上的铁链和自己较了一夜的劲,而别人在家里舒舒服服躺着,把自己的居室收拾得漂漂亮亮。然后你低头看到自己那一身的破衣烂衫,觉得羞愧至极,又觉得一切都因为失重而头晕目眩。因为你想到那千次万次抡起的铁拳,最后砸在一团空虚里。

    很不幸,俄罗斯就是这样一个国家。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稍具规模的国家,就曾经和它发生过战争,曾经有一半国家是它的敌对国。

    而这些国家,好像现在的生活状况都不错。

    泛政治化后的独联体流传着许多笑话,在立陶宛,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领导人商议怎么才能把国家经济搞上去。有一个委员提出令人惊讶的建议:

    发动一场针对于俄罗斯的战争。

    这句话在其他委员中引起轩然大波,随后另一个委员问他,这对立陶宛会有什么好处,因为打败俄国是不可能的。

    这家伙的回答是:从历史方面来分析,我发现了所有跟俄国打过仗的国家现在都很厉害,非常发达,就像英国、法国、日本、德国。当然,如果我们对俄国开战,输的命运难以避免。不过没关系,按照常理,过两年我们的经济一定会很发达。

    大家都赞叹不已:果然如此的话,那我们就跟俄国打仗。

    然而,会议上有另一个委员,他对任何东西的态度都很消极,思忖良久,终于忍不住发言,说:各位先生,这个意见的确是很好,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万一……我们打败了俄国,那该怎么办!

    是啊,那应该怎么办?

    这当然是一个黑色幽默,不过,从中却折射出来相当重要的信息:俄罗斯,在骨子里就有股特立独行的意识,在面临民族与国家命运选择的时候,他们的选择通常都会令他们自己很失望。

    这样的选择或许出于本能,或许出于后天形成的顽劣,甚至是有意为之,无论怎样,这都带给我们这样一种强烈的印象——俄罗斯人就像是一个迷失在荒原的孩子,他们不能指望任何人给他们帮助,而最糟糕的是,他们对自己也同样缺乏信心。

    或许这种迷失已经是久远年代的事情了,但是他们的心灵仍然在流浪。

    这种心灵的流浪或许能够找到一个开始,但你永远也无法找到其尽头。

    除非他们自己能够意识到,他们的尽头就在他们开始的地方。

    一如这个民族特定的宿命。

    【远道而来的维京帝王】

    尽管都是金发碧眼,尽管同样拥有高挺鼻梁和白净肤色,尽管身材一样健壮高大,但是俄罗斯民族,跟同样外貌的日耳曼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祖先。他们是古斯拉夫人的后代,

    大约在1世纪,这些古斯拉夫人居住在今天中东欧一带,后来,在匈奴民族英雄阿提拉大王——我们还记得这些匈奴人被汉人追到了欧洲,结果导致了东西两个罗马帝国的彻底覆灭——的横扫下,古斯拉夫人被迫迁移,在迁移的过程中分裂成为三大部分,顾名思义,东斯拉夫人就是东部的那一支。

    这些善良的养蜂人和渔夫搬到了伏尔加河一带居住,由于住得太分散,弄得他们的接触面极其狭窄,只和身边的人共同生活,即使是这样的小规模聚居,也很不稳定,经常搬来搬去。生活恬淡导致了性格温顺,最多不过互相之间打个群架什么的,也没有一个部落能够强大到统一东斯拉夫民族的水平。

    也就是说,在当时的伏尔加河地带,还没有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国家,但是形形色色的原始武装力量相互之间的攻击,这是在所难免的。

    这些斯拉夫人就这样打来打去,终于有一天,他们认识到这样乱糟糟地打下去不太好。鸟无头不飞,人太自由了未必是件好事,所以,他们干出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斯拉夫人向北欧的诺曼人——没错,就是他们,那些狂战士,那些嗜血如狂的维京人——写了封信。信里说:

    “啊!我们的土地辽阔富饶,只是缺乏一个统治我们的王!快来管管我们吧!”

    这封信的措辞也许并不是这个意思,但这又有什么区别呢?以北欧的海盗首领留里克的智慧而言,他是不会曲解这封信的善意的。

    于是,东斯拉夫人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王”,他们把这个“王”叫作——大公。

    公元862年。

    留里克王朝!

    时间长达700年之久。

    从此,这些斯拉夫人就在这些狂战士的残暴风格中学习最基本的行为法则,无论他们是否认同这些,但这却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所以他们只能如此。

    留里克大公死了以后,他的继任者们把维京人的海盗作风发挥到极致,我们应该还记得这些维京人在欧洲教堂里所干的事情——抢劫珍宝,屠杀教士,甚至将教士卖为奴隶,这些维京人什么事都敢干——没有任何掩饰,也没有任何理由,他们的存在就构成了最基本的杀戮法则。

    这就是维京人。

    我们已经习惯了他们这样的野蛮风格。

    在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这些维京人就是这样干的。

    重视荣誉更甚于生命!

    重视过程更甚于结果!

    任何事情的结果都是必然的死亡,那么留下来的,就是最后的冷血法则了。

    这个时候的欧洲,其杀戮法则已经走向了“文明”,这个时候欧洲流行的是骑士精神,讲究的是君臣之礼——但将国王甚至是教皇捉起来的事情同样也不少见——以及尊敬妇女,保护弱小和教堂,为了信仰随时可以献出生命等等。

    而此时的斯拉夫人正在他们的初级班学习过程,这个过程同任何民族一样,很难有什么光彩可言。

    可有什么办法呢?从蒙昧到文明,这其中的距离难以计量。

    从882年开始,罗斯公国就开始了四处杀伐的日子。伊戈尔——留里克大公的儿子,他显然不太适应城市里那种弥漫着堕落气息的腐败生活,是应该寻找一种让不羁的烈性与嗜血欲望自由奔放的方式的时候了。

    于是,基辅的大门被大斧劈开,从此,基辅罗斯成为了斯拉夫人的国家名称。

    扩张还在继续着,新国家到公元1000年的时候,已经拥有了1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人口也达到了500万。在那个地广人稀的时代,有这个规模就已经算是很大的国家了。

    这时候的俄罗斯,就像一个住在城市边的文盲土财主,尽管有点儿小钱,但是脑袋里的想法却极端原始。他们什么都信,无论是他们自己的原始信仰,还是外来的神祇,只要进入到他们的生活之中,他们就相信。

    斯拉夫人的善良与天真引起了基督教神甫们的忧心,上帝是仁慈的,任何时候也不会抛弃他的子民——哪怕这些子民住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虔诚的神甫跑来了,开始把自己的上帝推销给他们。

    发现这个全新信仰市场的不仅仅是基督徒,任何时候信仰都不会缺少对手——基辅罗斯的地盘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专门割人包皮的犹太教,大胡子的伊斯兰兄弟,刚刚分裂过的天主教和东正教,都跑到这个地方,开始划地盘抢信徒。

    这个时候大公倒是沉得住气,表现出难得的理性和智慧。找了一群人合计了半天。用做选择题的排除法把这几个宗教都考虑了一遍。

    想要符合大公的标准,起码要具备以下两个条件:

    这个宗教的神要强悍有力——至少不能脱离了维京人嗜血的规则——这样才符合斯拉夫人的观念,但是又不能太强悍了,一旦宗教的力量盖过了世俗君主,大公可是要生气的。这样选来选去,犹太教和天主教都被排除掉了。

    但俄罗斯人还是愿意相信上帝的。

    然而,俄罗斯人并不认为在上帝创世之前天地是一片混沌,至少混沌中还有酒。

    在辽阔广袤的俄罗斯大地上,一切全源于酒,一切全归于酒。

    伊斯兰教就是因为这个被排除的,因为他们全面禁酒。

    不让俄罗斯人喝酒,不但什么都干不了,简直相当于要他们的命。

    关于俄罗斯人对于烈酒的激情,苏联时代的一个笑话非常生动地反映了这一点:戈尔巴乔夫下达了禁酒令,只允许固定地点限量销售,于是人们排起长队买伏特加,有一个人实在忍受不了了,便说:“我要去克里姆林宫杀了戈尔巴乔夫。”一个小时后,他回来了。仍在排着长队的人们问他:“你杀他了?”他回答说:“杀他?那边排的队比这儿还长。”

    北方的寒冷天气需要酒精的温暖,这豪放的激情构筑成为了俄罗斯那与众不同的传统文化——

    最后,大公选择了东正教。这个教好啊,它不像罗马的天主教那样教皇和皇帝分开,彼此容易发生纠纷,而是政教合一,大公和沙皇被公认为教会的主人,大公就喜欢这个,要是让他像德国皇帝巴巴罗萨那样亲吻教皇的脚面,或者像亨利四世那样光屁股冒大雪站在城堡外面3天,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大公下令,所有人民接受东正教,立刻受洗,准备跳进第聂伯河,准备成为上帝的子民。

    于是,在一次全国人民大集会之后,俄罗斯就算受洗完毕。俄罗斯人就成了真正的东正教徒。

    【暗黑时代的悲歌】

    坚实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公元11世纪中期,由于大公滥封子嗣,那个100万平方公里的大公国,已经变成了无数小公国,而且互相攻讦不已。

    然而,历史却在这个时候进入了它的战争史上的暗黑时代——

    如噩梦般的蒙古骑兵!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引兵横扫欧亚大陆。

    成吉思汗的征战风格是极为残酷的,这种残酷甚至已经突破了人类想象的极限。早在蒙古大军征服大金之时,由于围城日久,军粮已尽,这时候成吉思汗下令:每10名士兵中抽取一名士兵作为另外9人的食物,而后继续攻城。

    对待自己的士兵尚且是如此残酷,可想而知,一旦沦为成吉思汗的俘虏,那光景就更难熬了。

    这倒霉透顶的坏运气,就这样让俄罗斯人碰上了。

    蒙古铁骑势如破竹,一路打到高加索山下。

    欧亚的分界线。

    维京人的后裔甚至连在睡梦中都能够听到蒙古铁蹄那撼动地面的急促之声。

    声声在耳,魂裂心惊——这个时候,这些小公国才开始明白过来——赶紧联合起来,不然这么下去,都得完蛋。

    可惜,不知道是这些家伙分裂得太久完全失去了凝聚力,还是他们本身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公国联军实在让人提不起气,卡尔河一战,让俄罗斯人从此陷入了永久的噩梦之中。

    因为遭遇到了一个我们较为熟悉的人:

    哲别!

    正如你所知道的一样,就是他,那个《射雕英雄传》里的哲别,他的身份表面上是郭靖大侠的师父,每天背着几支箭,跟个傻乎乎的猎户一样,实际上,他真实的身份是——蒙军西部军区高加索方面军总司令,中将军衔。而且是一个统率和武力都接近满分的选手。

    这一仗,结果跟你想的一样,甚至还要严重一点,在伽勒伽河战役中,俄罗斯联军全军覆没还搭上了6个大公,所有的人头都成了蒙军战马的项下佛珠。所幸的是,哲别师父太热爱他的杀人事业了,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他的二把手速不台秉承穷寇莫追的原则,班师回朝喝庆功酒去了。

    公元1237年,成吉思汗之孙拔都,新任的西部军区司令官。这位小王子可没哲别师父的好脾气,带着他那伙青年近卫军,强渡第聂伯河,分数路直取基辅。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弓在手,箭在腰,热血似狂潮。

    基辅城破。

    大公成了俘虏。

    事实证明,诺曼人的冷血强盗法则于斯拉夫人而言仍然是一门不及格的功课,他们昔日的勇悍被蒙古铁蹄踏得粉碎,不只是俄罗斯,整个欧洲对成吉思汗如此残酷的征战风格都表现出了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俄罗斯全境沦陷。

    然而,尽管罗斯公国完蛋了,但是这块地还在,又不像迦太基,城市上面被撒满了盐碱。这时候,一个新的小公国兴起了,这个公国,就成了后来那个硕大的俄罗斯帝国的开端。

    莫斯科!

    拔都王子听说大汗死了,就匆匆回去抢汗位,趁着这个机会,莫斯科公国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那时候的莫斯科可没现在这么风光,它原来就是基辅罗斯大公统治下的一个小城堡,甚至连城堡都算不上,就是一个小镇。

    蒙古人给了莫斯科机会,在基辅被摧毁以后,斯拉夫人就纷纷往这儿逃,莫斯科这地方,地处森林深处,又挨着伏尔加河——可以去拉纤嘛。

    这样,莫斯科城就逐渐有了人气。

    1283年,莫斯科公国正式建国。为了庆祝这个日子,也为了满足他们的侵略扩张瘾,莫斯科公国刚一建国,第一个王公丹尼尔初登君位,就夺占了梁赞公国的一块地盘。

    莫斯科公国长达数个世纪的扩张,就此拉开了序幕。

    【刀声中的冷色河山】

    1303年,丹尼尔去世,其子尤里即位。

    当时,蒙古人的统治方法是,在诸俄罗斯公国中挑选一个王公,作为弗拉基米尔大公,代金帐汗向各国收取贡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蒙古人就那么多,打是一回事,可打下来之后,要把胜利果实保存好,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毕竟他们还有很多地方要管,也不可能那么周全了。

    这样看来,这个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头衔,就是一个狗腿子的角色,有点像为虎作伥之伥或是狐假虎威之狐。不过可别小看这个不体面的角色,油水足着呢。所有给蒙古人的好处,都得先经过弗拉基米尔大公,然后再由他转交上去,这中间尽可由他揩一大笔油。

    而且——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这个为虎作伥之伥或是狐假虎威之狐的角色,由强大的特维尔公国王公米哈依来担任。

    也就是说,这时候还没轮到莫斯科说话。

    莫斯科大公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为虎作伥之伥,为什么不可以是自己?如果一定要有一只狐假虎威之狐,凭什么是别人?

    到了莫斯科大公的第二代尤里大公这儿,梦想照进了现实。

    尤里这个人,是非常聪明的,他先向金帐汗国的乌兹别克汗献上大量财宝,乌兹别克汗哪有不高兴的道理,立刻改封尤里为弗拉基米尔大公,其实这也不能算乌兹别克汗见钱眼开,人家图的就是这个,而且这个大公,本来就是帮忙捞钱的差使,谁能帮忙捞到更多的钱,这个大公就是谁的。

    不知道尤里用了什么手段,把乌兹别克汗哄得眉开眼笑。乌兹别克汗居然把自己的妹妹康莎也嫁给了尤里,这一下,尤里可就青云直上了。这时候,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要是不除掉,恐怕屁股还是坐不稳。

    这个人就是上任弗拉基米尔大公——米哈依。

    为了能够睡上一个安稳觉,尤里主动向米哈依发难了。

    特维尔王公米哈依十分气愤,马上带着部队跟尤里开战。可能是吓唬老百姓时间长了,只会狐假虎威,反正莫斯科军败了个稀里哗啦,那位蒙古公主也被杀掉。尤里成了老鳏夫,这怨不得别人,谁叫您打仗还带老婆来着!

    乌兹别克汗听说妹夫吃了亏,连妹妹都死了,气得连腿毛都竖了起来,把米哈依召到都城萨莱,一刀把他咔嚓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定不要打别人妹夫,否则大舅子是饶不了你的。

    尤里终于坐稳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弗拉基米尔大公位子,对恩人金帐汗,当然忠心耿耿地继续尽力巴结,尽心尽力为金帐汗收取贡赋,帮他到处搜刮。

    不过尤里也没什么好下场,过了没多久,他就被报仇的特维尔人杀掉了。

    事情是这样的,米哈依死了以后,尤里又得意扬扬地借着大汗的名义开始四处抢钱抢女人。

    那些耿直的特维尔人却不买账,他们想直接向金帐汗交纳贡赋,不理睬尤里——像这么一个无耻的家伙,怎么能踩在我们头上?何况还是我们的仇人,他们也学聪明了一点,开始向乌兹别克汗说了尤里不少坏话。米哈依的儿子借着这个机会,杀了尤里。

    尤里之弟伊万即位为莫斯科大公。1327年,乌兹别克汗让蒙古人进驻特维尔公国。蒙古人嘛,胜利者,难免骄横跋扈,于是不堪忍受暴虐的特维尔人就起来造反,杀了不少蒙古人。

    消息传到乌兹别克汗耳朵里,大怒。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这么不好,动不动就大怒。

    这个时候伊万抓住了机会,充当了可耻的俄奸,引5万蒙军把特维尔公国夷为了平地。乌兹别克汗遂改封伊万为弗拉基米尔及全俄罗斯大公,名头大了好办事,莫斯科公国从此渐渐成为俄罗斯各国的老大。

    这个伊万,跟他的哥哥尤里一样,都是个口蜜腹剑的家伙,他当面对大汗狂摇尾巴,背后呢,则利用替金帐汗收取贡赋的机会,中饱私囊,捞了不少油水,于是就有人送给他一个外号——“钱袋伊万”。

    这个钱袋子,不仅会装钱,也会花钱,而且能花在点子上。伊万致富不忘革命,丝毫不忘家传秘方,那就是对外扩张。

    他有了钱,就用钱买下了加利奇等公国,莫斯科公国的疆土进一步扩大,人口也不断增加。而且他干的最聪明的一件事,就是把东正教大主教从基辅迁到莫斯科来居住,这样,莫斯科就变成了全俄罗斯的宗教中心。

    从此,伊万挟主教以令教民,伊万的意思也同样变成了主教的意思,多么巧妙的政教合一啊。

    等到伊万死了,他的孙子继承了他的位子,我们为了方便,可以把他叫作小伊万。这个小伊万跟他的爷爷们比,可不是一般的角色。他不想再受蒙古人的气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的全俄大公,却要在那些蒙古人面前卑躬屈膝——这成什么体统,像什么话!

    这个时候的金帐汗国,可不像从前那么强大了,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差也不能容忍你个奴才骑到主子脖子上来呀,两边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1380年,大汗终于怒了,蒙军在顿河边,和莫斯科公国的俄军展开激战,历史上把这场战争叫作库利克沃战役。蒙军不猛,俄军反倒取得了胜利,小伊万成了俄罗斯人的英雄。

    从这次战役开始,俄罗斯人就开始了独立的进程。

    【背离规范的悒郁岁月】

    库利克沃战役并没有让俄罗斯人一劳永逸地摆脱蒙古人的奴役,相反,不久之后蒙军又重新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但是,这场规模性的战役起码给逆境下的俄罗斯人树立了一点儿信心,蒙古骑士,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战胜!

    即便如此,莫斯科公国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而且之后的瓦西里一世,瞎子瓦西里二世一直在扩张领土,而金帐汗国内部争斗加剧,对这个叛乱的家奴——莫斯科公国已经力不从心。

    就这样,过了一百年,伊凡三世上台了,这位老兄是一位坚决的领土至上者,把诺夫哥罗德、特维尔等大公国都划进了自己的版图。如果就面积而言,这个时候欧洲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法跟俄罗斯相比,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从北冰洋到乌拉尔山,伊凡三世把他能够找到的地盘全部划归到了他的统治之下。

    而且,伊万三世这位大公实在是好运气,蒙古人和他交战时,他自己觉得肯定要失败,居然逃离了战场。但是下面的将士继续战斗,并最终取得了胜利,能够成为这样一个大公,那绝对是件让人羡慕的差使。

    蒙古人更是傻得厉害,居然因为天冷退兵了,结果被伊凡三世占了大便宜。

    他结束了对蒙古人的纳贡,这标志着莫斯科的独立。

    从此,俄罗斯变成了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至于富强什么的,还得等到以后说。

    不过,这还只是伊凡三世做的诸多事情中的一件,他做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在1473年结婚成家了。

    娶老婆是件正常的事情,但是伊凡娶的这个老婆却有点来头,她可是东罗马帝国的公主——索菲娅!

    于是,胆小鬼伊凡,就摇身一变成了东罗马帝国的驸马爷了。

    而这个时候的东罗马帝国,可没有君士坦丁大帝那时候的风光了,所谓故国凋零风光暗,公主琵琶幽怨多。为了躲那些土耳其异教徒,索菲娅嫁到了信奉同一个上帝的莫斯科。

    拜占庭帝国绝嗣,唯一的骨血就是这位索菲娅公主,这样,伊凡三世在一定程度上等于继承拜占庭帝国的帝位。

    日后俄罗斯人一直认为自己是接过了古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的统治权力,认为自己是第三罗马帝国。

    这样一来,伊凡三世就抖了起来。他不想继续再叫什么大公了,太难听了。于是他就想了一个更难听的名字——沙皇!

    是时候了,俄罗斯这个游荡在边荒地带的独行客,正在渐渐走向它的文明启蒙时代。

    虽然,此时莫斯科强大了,独立了,但是危机没有解除。

    金帐汗国虽然衰落,还是不忘恢复自己的权力,而身边也有其他强国蠢蠢欲动,比如立陶宛。别看现在立陶宛很平和很温柔的样子,但是当时的立陶宛可不比俄罗斯差多少。

    想要在群敌包围之间活命,就要想办法不断壮大自己,把自己变得更强。

    此时,虽然伊凡三世有了沙皇的头衔,他的地盘也有了点帝国的样子,但是俄国还停留在一个王国的级别上,跟那些君主集权的西方国家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而真正让这个王国成了帝国的,是伊凡四世。

    【漫漫的冰雪帝国之路】

    俄国早期的历史,有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就是这些国王或大公,一个比一个年纪小,但却一个比一个狠。

    比如说伊凡四世,他在3岁时就登基当了沙皇。

    让那些满脸胡须的辅政大臣们尊敬一个吃奶的孩子,这确实是有点难为这些老人了。所以他们难免会倚老卖老,每天都要欺负几下小沙皇,可是孩子也有自尊心,一次两次不当回事,时间一长,伊凡四世就开始记恨了。

    等他开始亲政后,这些辅政的顾命大臣就倒霉了。

    小沙皇养了很多支由中小地主组成的近卫军,这些人,本来就痛恨大贵族大地主的飞扬跋扈,这回有沙皇给他们撑腰,当然要抓紧机会,干出一番事业来。于是,有4 000个不服从于沙皇的贵族倒在了刀下。

    这还不算,这个家伙在控制舆论上的能力,同他的隐忍一样高超。在他刚执政的时候,那些反对他的势力通过杜马这种贵族议会的形式来跟他对抗,让伊凡沙皇四处受牵制。

    这怎么能忍?

    当然,已经杀掉4 000人了,就这4 000人,已经让沙皇背上了一个“恐怖伊凡”的恶名,要是再杀下去,还不知道有什么更难听的呢。

    他搞了一个新议会出来,成员无外乎是他的亲信和近卫军。这伙人,可都是沙皇的拥护者,而且人数远远多于原来的贵族元老。结果,当然是保皇党赢得了胜利。这里,就有一个皇权巩固的东西在里面,大概也是看到了西欧国家的经验,或许是沙皇本身就是权力的迷恋者,反正他要把权力牢牢地抓在手里。这样一来,专制就促成了绝对的君权。

    这个时候的俄国领土,东西走向已经包括了乌拉尔山和波罗的海,南北则横跨黑海和北冰洋,在全世界都是一等的大国,不过伊凡四世对现状似乎仍然不太满意——需要一个像样的出海口。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惜向信奉同一个上帝的骑士团开战,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伙直属教皇的部队为了免遭灭顶之灾,居然投靠了波兰人,自然,波兰国王不能坐山观虎斗了,立陶宛跟瑞典也伸手帮波兰的忙,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俄罗斯人白忙活了25年,什么也没捞着。

    在伊凡四世死了以后,他的大儿子继承了他的位置,这里就引出来一段非常有意思的故事。

    本来伊凡四世有两个儿子,其中小的那个叫作季米特里的儿子,在十多岁的时候就离奇地死了,这样一来,就算他们不流行长子继承制,那么大儿子也能顺理成章地登上沙皇的宝座。

    可惜这个大儿子是一个懦弱的家伙,他既没有他老爹的雄才大略,也不如他祖先的韬晦隐忍。当了没两年的沙皇,大权就落到他大舅子、蒙古人哥多诺夫的手里。

    大概伊凡四世没有想到,或者想到了也无可奈何,就剩这么一个了,不传他又能传谁呢?

    有意思的事还在后面,由于这个哥多诺夫执政时功勋彪炳,帮俄国开辟了不少疆土,所以在15年以后,当沙皇一死,全国议会就把他选成了新沙皇。

    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反对新沙皇的人。

    猜猜这人是谁?

    说出来让你大吃一惊——这个人,居然是已经死了多年的小儿子季米特里。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但现在这个小儿子确实在黑海岸的疗养胜地克里米亚,不断招兵买马,图谋造反,当然小儿子的说法跟官方有很大的不同——诛国贼!

    在组织了一支大军后,这个假王子于1605年,在波兰人的帮助下向莫斯科进军,居然一路无阻打进了莫斯科,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个时候恰好哥多诺夫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个疑似假冒者的王子就这么着当了沙皇。说两句题外话,那个时候的波兰还是非常强大的国家,跟二战时候的波兰不一样,不过二战里他们也显示出来英勇的一面——拿骑兵打坦克。赢了输了倒是其次,关键是这份勇气。

    新沙皇来了,带来的却不是安定和团结。由于是波兰人把他扶上了沙皇的位子,所以这个假王子的亲信、智囊都成了朝廷重臣。这让那些贵族元老很是愤懑。于是一场新的杀戮又开始了。

    杀戮中季米特里又被杀掉了,大贵族们总算松了口气,他们选出了一位新沙皇舒斯基以为可以过几天安稳日子。

    这时候,最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死掉的季米特里再次神奇地复活了,而且又重新组织了一支支持他的大军。

    俄罗斯人陷入了恐惧与困惑之中——这个季米特里已经复活了两次,他还打算再这么搞几次?

    并非是季米特里有九条命,而是那些小地主——大贵族的死敌故意设计的。像这样的招数并不见得有多高明,但像季米特里这种不停地死去活来的玩法,对于下层民众的心理冲击是不言而喻的。

    两伙人开始了大搏杀,不但如此,季米特里还拉来了波兰人助阵,那边也不甘示弱,在瑞典请到了援军,莫斯科城陷入了一片血海。

    比起来,波兰人还是占了上风,1610年,波兰人占领了莫斯科,不过很快他们就陷入了农村包围城市的情况中,两年后,俄罗斯人把莫斯科又夺了回来。这一次,他们没有给波兰人任何的机会。

    随后,全国议会举行,大会选举产生新沙皇,出身于罗曼诺夫家族的米哈伊尔·罗曼诺夫成功当选。

    这一年,他还是个17岁的少年。

    如果说——北欧诺曼人留里克和奥列格的子孙建立的基辅罗斯是俄罗斯的起源,丹尼尔和他们子孙在蒙古人铁蹄和施舍下屈辱挣扎壮大的莫斯科公国是现代俄罗斯的雏形,那么使俄罗斯成为一个真正的强国的功劳就要归于罗曼诺夫王朝了。

    不过罗曼诺夫王朝的创建人米哈伊尔·罗曼诺夫可并不是很甘愿做这个沙皇的,因为前几位沙皇都没得到什么好下场,戈东诺夫死得突然而离奇,他儿子费多尔二世也是死于非命,之后的伪沙皇季米特里更是死了又死。当沙皇,简直是一件掉脑袋的事情。那时候有句民谣说得好,全家死光光,就去当沙皇。俄罗斯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定的信徒,这些事综合起来,让他们不禁感到是不是留里克王朝受到了什么幽冥的诅咒。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俄国的外部环境也不怎么好,波兰军队虽然撤回了国内,但还是对俄罗斯虎视眈眈。这样的心理阴影使得米哈伊尔因为自己居然成为了沙皇而惊慌失措,每天都要担心是不是要被那些贵族害死,但是没办法,吃饱了就有刀架你背后,最后他很不情愿地接受了沙皇的位子。

    可能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没什么出息的小青年,却有一个十分伟大的孙子,成了欧洲乃至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揭开了俄罗斯历史上最辉煌的一页。

    他,就是彼得大帝。

    俄罗斯的盛世来临了。

    1682年。

    【漫说尼布楚】

    1689年,17岁的彼得登基,他的政治手腕在他登基的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依靠近卫军的支持,他成功地发动了政变,把他的姐姐和兄长都软禁了起来。而在此之前,俄罗斯的政治权力一直是由这些人所掌握的。

    罗曼诺夫王朝的创立初期是黯淡的,沙皇或懦弱或年幼,大权掌握在他们的亲戚手中,而国外各国虎视眈眈,波兰、土耳其,对俄罗斯的土地都有异乎寻常的好感。实在看不出这个王朝有任何生存下来的迹象,更别说壮大了。

    但是,俄罗斯人的神经是如此的坚强,在他们的国家中,扩张永远是群体行为,而不是仅代表了沙皇的意志,即便沙皇是个无能、多病、懦弱的废物,他们也不会放弃对外扩张。

    向西,他们合并了乌克兰,由基辅罗斯那诞生的另一个兄弟。

    和乌克兰的合并或许算是顺利的,但是,领土的扩张引起了各国的不满。波兰、土耳其向俄罗斯发动了战争,而北欧第一强国瑞典,对这个新崛起的小老弟也怀有着戒心。在遭受巨大损失下,西边的乌克兰是勉强控制下来了。

    虽然在西部,暂时没有再向前一步。但是西方不亮东方亮,大麦不收小麦收,俄国在东部的努力得到了回报——那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事了,就是和我们中国的战争。

    其实要说俄罗斯对中国北部的侵略,是很早以前就有的了,早在吞并乌克兰之前,还是中国的崇祯年间,就有俄罗斯人试图远征我国东北。这些俄罗斯人人数很少,大多数是一些个人冒险家。而仔细看来,俄罗斯政府也没拿远东当回事,他们的根基是莫斯科,他们的目标是西方,东方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他们不会也没兴趣在西方还有强大敌人的情况下大肆地东进。

    自然,假如中国不作抵抗,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大批领土,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的美事谁不希望得到,而在中国开始作出反应,让俄罗斯人付出代价后,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谈判了。

    俄罗斯人,地跨两大洲,不仅仅是地理上的概念那样简单,殊不知,地理位置对一个民族的发展,有着特别的意义,在横跨欧亚的同时,他们也同时学会了两大洲的狡猾。

    《尼布楚条约》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一直被认为是一个平等条约,那是因为这个条约是建立在双方都同意的基础上的。确实,中俄双方都比较满意。从俄罗斯来说,它的重心在西部,东部占领了再大的领土也不可能迁移到这里,假如中国弱小到只要几百几千人就能征服的话,也值得一试,而那时,这样的情况不太可能实现,除了武力以外,那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谈判了。

    从中国来说,清朝政府的重心是关内,三藩之乱和收复台湾才不到10年,以几十万满族人控制亿万汉族人难度很大。而且从三藩之乱和收复台湾这些战事看,满族的八旗部队战斗力已经大大下降,绿营这样以汉族人为主的军队实力在上升,当务之急是控制关内的领土,而之所以对俄罗斯作战,是因为俄罗斯已经开始侵入东北,这是满族龙兴之地,是根基,绝对不能被外人侵入。而且俄罗斯也侵入蒙古王公的领土,甚至还有挑拨蒙古贵族的举动,而满清一直以“满蒙一家”作为根本,无论是为了回应蒙古王公的要求还是震慑内部离心分子,都要求必须打这一仗。但是这一仗毕竟和汉朝当年对匈奴不同,俄罗斯人重心在西,没有伤及清朝的根本,而清朝重心在内,所以这一仗最终到谈判桌上那是一定的。

    《尼布楚条约》的结果,用有些小说家的话来说,是对中国很有利,不过他们可能仅仅是站在法理学角度上看待问题的,因为他们毕竟是个小说家,居然认为这样的条约使得大批无主之地划为我国。确实,这在法理学上是很有利,毕竟增加了国土面积,但是实际上,是根本没有什么利益的,不然,从法理上说,中俄之后的条约也是对的。

    其实,从这个条约的后果看,对中国没什么好处,中国对那些地区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开发移民,根本不能巩固,这样条约法理的规定在两国国力发生变化后很容易被改变。当然,这完全是因为我们自身实力不济造成的,也不能抱怨什么,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不能总依赖条约过日子,在这点上俄罗斯是个典型的例子,在整个对外交往史上,俄罗斯很少信守条约。

    不过,在两个世纪以后,希特勒的突然背叛,也让俄国人扎扎实实地吃了一把背信弃义的亏。不过这是后话了。还是让我们回头来看俄罗斯。

    那么假如俄罗斯对中国的压力大一些,把精力放到东方,甚至大到当年匈奴对汉朝的程度,或许反而好些。中国对外敌一向是被动的反弹,因为消灭敌人的必要而扩张,像面对西域国家,假如没有匈奴突厥,中国是懒得去那些地方的,甚至在唐朝,怛罗斯之战都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大食的骚扰,中国对领土的渴望,远远不如俄罗斯来得强烈。

    这一时期的俄罗斯在不经意间,就把西伯利亚1 3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轻易收入囊中。至此,俄国已经拥有了1 40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尽管面积庞大,但却不能称其为强国,国力比起那些西欧国家来,已经远远落在后面了。由于航海大发现带来的丰厚利益,其中一部分国家如荷兰和英国,已经开始步入经济和工业飞速发展的时代。

    这让年轻、有意振兴的彼得大帝怎么能看得下去?这个庞大国家怎么能甘心居后呢?

    改革!

    就这样开始了。

    【大变革时代的激荡风情】

    外部的问题解决之后,国内的矛盾就浮出了水面。

    国内的顽固势力仍然强大,那些大贵族们根本不听命于沙皇,所谓的国家杜马,也不过是操纵在大贵族和教会手中的玩具。沙皇的政令,不出宫门之外。

    彼得大帝当然明白这里面的玄机,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在幼年时期,他就组织了一支只听命于他的部队。俄国人给这支部队起了一个有趣的名字——游戏兵。

    但是就是这支部队,在许多时候给了皇帝最有力的支持。

    依靠这支部队,彼得大帝解散了那个令他生厌的老年贵族俱乐部,把那些老贵族通通赶回家养老。重新划分全国的行政区,只派他的那些亲信大臣去当省长,这里面有几位都是他幼时的玩伴。这样一来,除了教会,所有的权力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彼得大帝从小就对历史很感兴趣,那些西欧君主在教会问题上吃的苦头,都牢牢记在他的心中,所以,他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让这样的情况重演。

    机会来了。俄国有一个传统,那就是新即位的沙皇要给全俄东正教大主教牵驴,以象征对教会的尊重。想想吧,彼得在11岁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成年人的健壮身材,像那样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牵着一头驴走在莫斯科的大街上,是一副何等滑稽的景象。

    让沙皇给一个主教牵驴,我们能够想象得到当时教会对权力的疯狂痴迷与不理性的一面,然而,正是这种荒唐的力量有效地制衡了君权的扩张,细究起来,这真是个让人惊讶不已的社会现象。

    彼得大帝当然不会干这样损害个人形象的事,这个传统被他终结了,他的子孙再也不必牵驴了。当然,这只是表面的现象,从这件事开始,教会就成了彼得床下的夜壶——想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一下,没用了,就一脚踢到床下去。当然,为了表示身份,这个夜壶还是要镀点金上去的。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这可不像拒绝牵驴那么简单,像每个强国一样,生存和强大的关键都要靠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进行保障。尽管俄罗斯军队并不是由乌合之众组合,在整个欧洲也颇有战斗力,但离称霸世界,还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想要振作,靠这支部队肯定是不行的。

    那个时候,全欧洲最强大的陆军在普鲁士,经过腓特烈大帝的改革,此时的普军无论在纪律和军事技术上,都可称为完美,在整个欧洲,普军都处于最高水平。就其时代来说,也许任何军队都无可与之相比,大概只有马其顿的亚历山大,才能与其相提并论。

    “好,我们需要一支像普军一样的部队。”

    为了达到标准,大批的贵族子弟被派往德国学习,此外,彼得大帝还不惜重金从普鲁士请来大批教官对俄军进行训练。从后来的战争中我们不难发现,普鲁士的精密加上俄罗斯孩子的天生彪悍,成就了世界上一流的陆军,一直到拿破仑时代,俄军在欧洲大陆都有不俗的表现。直到有一天,他们成功击败了所向披靡的法国皇帝拿破仑时,人们确信,俄国军队真正成为了欧洲大陆上最强大的军队。

    “谁掌握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世界!”

    尽管这句话出自一个多世纪后的马汉之口,但是彼得大帝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懂了这个道理。为了建设强大的海军,这位老兄甚至亲自去英国和荷兰访问。那个时候,荷兰“海上马车夫”的名头已经叫响了,他们的航海技术和海军战术在整个世界堪称一流。

    这些访问,并不是以俄国皇室的名义——考虑到自己在形象上比较接近,于是他索性装扮成了一名俄国水手,跑到荷兰的造船厂去干起了活,这里就要顺便提一句,彼得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干木匠活,而且手艺相当不错,此外,力工、瓦工、钳工、打铁匠等职业,他也能够胜任。

    在彼得大帝统治俄国的年代里,曾经数度放下国事,像求知若渴的学生一样去欧洲各地游学。谁也说不清他到底出去了多少次,总之,我们只知道,如果彼得大帝没有在欧洲学习的话,那么他肯定正在学习的路上。

    当俄国的海军小有所成之后,彼得清楚地认识到,没有一个完备的工业体系来对部队进行供给,那再强大的机器也会因为缺少零件而瘫痪。于是一家家新式工厂拔地而起。

    工业的发展在当时的俄国获得了充足的空间,只要你想建立工厂,政府可以要钱给钱,要政策给政策。

    然而,尽管彼得大帝强烈的好奇心带动落后的俄罗斯走向了欧洲强国的行列,但不少臣民还是觉得他们的沙皇太缺乏教养了。因为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能折腾了,而且是个疑似强迫症患者。

    比如说吧,彼得大帝不但自己敏而好学,而且要求身边的人都必须和他一样,时时刻刻保持高度的学习热情。

    这应该是一个很值得推广的合理要求,但是——在不知道哪次的微服出学中,彼得大帝又跑到荷兰去进修解剖学。这一次,他的身份是医学院学生彼得。上课的时候,他听到属下们面对开了膛的尸体作呕。彼得大帝被他们的软弱气坏了,好,你不是恶心吗?让你看看更恶心的!他命令他所有的下属,走到尸体跟前,弯下腰。

    如果你以为他要让下属们三鞠躬,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要求每个人从尸体上咬块肉下来!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彼得大帝不论从游学中学到什么,都要挽起袖子亲自大干一场,而他的实践可不仅仅是造个船铸个大炮什么的,还包括在外科和牙科领域的探索。

    比如在近代科学史上赫赫有名的俄罗斯科学院,就是彼得大帝在1724年创立的,那里曾经收藏着堆积如山的健康牙齿。这些牙齿每一颗都拥有详细的记录,记载着他们属于某某人,在某某年月被拔下来,因为它们都是彼得大帝亲手拔下来的。

    他还随身携带着装满外科手术用具的提包,刀剪镊针一应俱全,所以要是哪个仆人或朝臣生了病,那么恭喜他,他获得了由皇帝帮他看病的荣幸,但是这种荣耀不要也罢,建议他还是忍痛保持常态,否则会被急不可耐的沙皇按倒来上一刀。

    1698年,彼得大帝再次从旅行中归来,大概是他在西欧看到了蓄短须的英国绅士既整洁又神气,这次他决定把改革带到所有男性臣民的脸上。

    在此之前,俄罗斯人是从蒙古人那里学来的留胡子,而且面部的胡须已经成为俄罗斯传统的宗教信仰和成熟男人的标志。你要是个不长胡子的小白脸,会很遭人笑话的,所以,经常会有人弄点马尾巴或者别的什么毛贴在脸上。

    甚至彼得大帝的祖先伊万大帝——就是那个钱袋子,曾经公开宣称:“所有殉难者的鲜血都无法洗刷刮掉胡须的罪孽,那是对上帝创造的男性形象的丑化行为。”

    可惜到了彼得大帝这儿,络腮胡子既不文明又滑稽,而且还和象征着俄罗斯特有的野蛮和粗鲁挂上了边,让俄罗斯成为了欧洲各国的笑料。

    因此,彼得大帝在皇宫举行欢迎宴会之后,就开始命令卫兵把来宾都按住,强行把胡子剃掉,震惊的来宾们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他们就瞬间年轻了很多岁。

    在一次庆祝彼得大帝归来的宴会上,他派宫廷小丑挥舞着剃刀四下捣乱。见到谁有大胡子,就扑上去剪掉,好多人脸上茂盛生长多年的胡子被彻底清掉,露出光洁的脸和一道道血口子。但是不管是伯爵还是将军,谁也不敢抱怨,因为从前有这么一位老兄,因为抱怨了一声,暴怒的彼得当场从座位上冲了下来,揪住那个倒霉鬼扇了好几个耳光。

    这还只是轻微的惩罚,在面对不服从和对抗时,彼得大帝会运用铁腕政策,丝毫不手软。

    这个身高两米的巨人甚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原因是这个继承人没有一点儿他父亲身上的气质,而且还跟那些守旧派混在一起,反对他的父亲。最荒唐的是,最后这位太子居然打扮成普通军官的样子,在化装成男仆的阿芙洛西娜和几个仆人的陪同下投奔他哈布斯堡家族的妹夫——身处维也纳宫廷的查理六世。

    脾气暴躁的彼得大帝无法容忍这种来自家族的叛逆。为了让他那个儿子说出真相,他给阿历克谢安排了俄罗斯独有的刑罚——鞭笞。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地揍几鞭子,这种刑罚所使用的鞭子由厚厚的硬皮制成,大约一米长,能够把受刑者后背上的皮生生撕下来。标准行刑方法是鞭笞15~25下,再多打几下就要打出人命了。

    太子爷还算身体健壮,挨了好几天,才被打死。

    在这样的魄力下实行的改革,无往不利。

    1703年,俄国第一份报纸诞生。

    1714年,全国建立初等算术学校。

    1718年,俄国最早的图书馆和博物馆建立,而且向所有人免费开放。

    经过无数次的微服私访和强迫症发作后,俄罗斯人终于被彼得摆弄得跟他的想法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彼得大帝就再也无法忍受西欧列强那种鄙视的眼光了。

    【暴力的申诉】

    大概是听说上帝在西方,于是俄罗斯人有了方向感。

    彼得大帝盯上了出海口,具体地说,他要在南面和西面的墙上为俄罗斯凿开两扇窗,以便让波罗的海和黑海的风吹进来。

    这样,瑞典就成了彼得大帝检验武力的第一个对象。

    选择西方,选择瑞典——那个由诺曼海盗建立起来的国家——对俄罗斯来说意义重大。

    至于西方,由于俄罗斯的地理位置偏远,那种被放逐的屈辱已经折磨了这个民族若干个世纪,恰恰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原因,他们曾经向海盗留里克发出邀请,因为他们认为留里克是能够理解他们这种心情的人。

    然而留里克除了为他们带来了一个国家之外,还带来了更为深重的奴役。

    现在,是俄罗斯人把这一切说出来的时候了——暴力是最佳的申诉形式,战争是最具说服力的语言。

    极端的情境之下,情况必然是这样。

    北方大战打响了。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瑞典国王查理十二年纪虽小,却继承了古斯塔夫的天才指挥能力,本事极高,似乎不在他之下。1700年纳尔瓦一战,区区8 000瑞典人,力战新式俄军三万多人,竟然取得了全胜,一仗打得彼得大帝偃旗息鼓好几年,满朝文武都不敢大声说话。

    在俄罗斯的大地上,人人自惊,闻瑞典国王之名,小儿亦不敢夜啼。

    但彼得大帝岂是随便认输之人,重整军备后,他瞅准了那个小国王出兵波兰的机会,带着部队横扫了波罗的海沿岸,终于能够在大海边上洗去刀上的血。

    可惜好景不长,在大败波兰人之后,查理十二带兵一个回马枪杀到面前,彼得大帝大概这时候也知道这小子打仗确实有一套,就开始放软话,想要求和。

    哪有占了便宜就卖乖的好事,年轻人不气盛那就不叫年轻人了,瑞典查理十二对这个俄国人算是恨透了,结果不用说大家也知道,彼得派去的使者,被吐了一脸唾沫,也许还粘了一圈胡子回来。

    彼得大帝一看情况不好,掉头就往国内跑。查理就跟在后面猛追,估计两边是边骂边跑的,所以,瑞典人追啊追,竟然忘了已经是冬天了。

    这下子北欧海盗的后裔们可吃了大苦头了。

    我们已经知道了,在后面很长一段历史中,连拿破仑和希特勒这样的枭雄都在这上面栽了跟头——俄罗斯寒冷的冬天,是任何人都没法战胜的敌人。查理十二,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运气。

    不过比较奇特的是,两年过去了,4万瑞军,居然还剩下2万人,这说明老天还是比较眷顾我们的小国王查理的。

    可惜事到这并不算完,彼得大帝在两年内都不见踪影,这个时候,他和8万俄军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什么奇袭,什么以逸待劳,什么本土作战,都成了俄军获胜的要素,小国王没办法,毕竟好虎顶不住一群狼,为了避免连自己都当俘虏,他只好把部队都扔下,带着几个随从逃到土耳其去了。

    后面的结果我们都能够想象得到,瑞典在1721年,终于被打得没了元气,一个和约,瑞典不仅仅失去了波罗的海东岸的土地,也失去了大国的地位,从此,俄国正式获得了出海口,彼得大帝的梦想实现了,俄罗斯终于成了欧洲列强之一。

    此役,彼得大帝功不可没,事实上,正是他让俄罗斯这么一个欧洲的弃儿,得以与那些家世良好的贵族子弟,坐在一张圆桌上吃午餐。

    而他带给俄罗斯的,不仅仅是几个出海口和大片土地。

    更重要的是,一种信心和凝聚力。这些,都在他统治时期,以野蛮的方式,刻入了那些野蛮人的心中。

    如果我们能把自己的心态平静下来,仔细审视俄罗斯民族的性格的话,就会发现,所有的振作和改革,都似乎像有意和谁赌气一样。

    没错,他们就是在赌气,从俄国的历史我们不难看出来,这些纯粹的斯拉夫人似乎并不怎么为欧洲诸国所接纳,他们看不起这些在顿河草原上疯跑的俄国人,认为他们野蛮、缺少文明、没有教养。而从小生存环境的恶劣,结合长期的歧视积累到一定程度,就难免让俄国人心生仇恨。正是这种仇恨催生了他们那种强烈的出头欲望,这种欲望不仅仅存在于高层统治者之中,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也在这样的欲望鼓动之下,萌生出一种仇恨情绪。

    面对那些欧洲列强,面对着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俄罗斯民族也许已经意识到这些规则是文明的结晶,但是,如果按照这样的规则来发展,那俄罗斯就永远是一个野孩子,不会有出头之日。

    打破一个旧世界,才能建立一个新世界。他们需要欧化,但绝对不是同化。那样,俄罗斯只能成为一个进入宫廷的奴仆,身穿丝绸衬衫的下人,而不是亚欧大地的君主。

    正是在这样的思维控制之下,俄国人坚信,肯定有一天俄罗斯会强大,到那个时候,沙皇的臣民将会是世界上最高贵的民族。他们这些欧洲的弃儿,早晚会成为出入宫廷的王子。

    【女沙皇的暧昧时代】

    关于叶卡捷琳娜女皇,我们可以听到无数的声音。

    她敏锐,她果断,她坚决,她冷酷,她残忍,她多情,她开明,她智慧,她有权力癖,她假民主,她勇于开拓,她富有魄力,她荒淫无耻,一生面首无数,甚至在后宫把情爱转移到马的身上。

    她嗜杀无度,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她好大喜功,对国家不负责任;她目光远大,为俄国广辟疆土;她热爱艺术,和伏尔泰成为闺中密友;她暴戾恣睢,役人民如牛马。

    这就是叶卡捷琳娜!

    一个充满了暧昧与矛盾的身影,一如俄罗斯这个民族的本身。

    1762年,33岁的叶卡捷琳娜女皇依靠自己女性独有的魅力,在近卫军的拥戴下,“继承”了她丈夫——彼得三世的皇位。因为在她前面还曾经出现过一位叶卡捷琳娜女皇,故称叶卡捷琳娜二世。

    这位女皇其实并不是俄罗斯人,要是追查起血缘,她其实是一个原名索菲娅奥古斯特的普鲁士贵族女孩。那个时候,贵族家庭的女孩子,都跟公主一样,接受良好教育,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她在16岁那年,嫁给了俄罗斯的皇太子,后来的沙皇彼得三世,从此改信东正教,并改名为叶卡捷琳娜,从而引出了俄国历史上新的一章。

    促使叶卡捷琳娜把她的兴趣转向政治,说起来这要归功于她的丈夫彼得三世。这个彼得三世不过是个相貌丑陋、性情残酷的笨蛋,他对未婚妻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兴趣。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摆弄他的玩具士兵,没完没了地用它们排兵布阵。而让他真的去领兵打仗,他又成了个废物。

    她的新婚之夜十分不幸。

    天真纯洁的叶卡捷琳娜身着从巴黎定做的粉色睡裙,在床上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新郎到来的时候,她的新郎却正在和男仆们狂斟豪饮。

    午夜过后,他终于酩酊大醉地回来了,对她说:

    “仆人们若看到我们一起睡觉会笑话的。”

    说完,这个怪家伙一头扎进床上昏睡过去,把他的新娘扔在一边。

    夜复一夜,他对叶卡捷琳娜视而不见,并用自己的方法解闷,找乐子。有时他会把自己庞大的玩具军团带到床上,硬拉着叶卡捷琳娜和他玩打仗游戏。一次,她走进他们的卧室,发现一只老鼠被吊在绳子上。彼得向她解释说老鼠犯了叛国罪,正在受刑。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彼得这个童心未泯的家伙,突发奇想地想当驯狗师,于是就在他们的卧室里养了一大群汪汪叫个不停的狗。

    “我们就在这种臭气熏天的环境里睡觉。”叶卡捷琳娜写道。

    这位未来的沙皇还有聊天的癖好,一聊起来就喋喋不休。不论他那想象力贫乏的脑瓜子里想到什么鸡零狗碎的琐事,他都会跑来用唾沫星子轰炸他的新娘。对此,叶卡捷琳娜写道:“他的造访经常令我厌烦,而且一来就是几个钟头,这总是让我疲惫不堪,因为他从来都不肯坐下,我只好陪着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然而,彼得只是和她闲扯,从来也不和她上床,而叶卡捷琳娜正值青春妙龄,她甚至曾经用骑枕头的方式企图满足身体里那股躁动的欲望。因此,彼得对她的置之不理让她感觉非常受挫。也许,女皇后来令人诟病的私生活,就是在这个时候埋下的祸根。

    等到后来江山稳固了,叶卡捷琳娜二世就迫不及待地尽情放纵于声色之中。她贪婪的“胃口”在当时堪称惊世骇俗。“她简直不是女人,”有人写道,“她活活是个女妖!”

    叶卡捷琳娜二世为自己对男人的沉迷津津乐道,此时她抛开严酷而专制的统治,放纵于浪漫之中。即使到了垂暮之年,她仍然喜欢被那些衣冠楚楚的小伙子讨好。她曾经写道:“要是没有了爱情,哪怕只有一个小时,我的心都会不满足,这真是不幸啊。”她在年轻时未得到的青春快乐,似乎要以几十倍的补偿来满足。

    这份与女皇同床共枕的工作,可以换来相当丰厚的报酬,起码也能弄个小官当当,不过想要被女皇看中可没那么容易。强健的体魄、英俊的面孔和风趣机智的谈吐不过是最基本的条件。

    女皇所有的“准情人”除了必须拥有高贵的血统外,还要通过严格的考核。叶卡捷琳娜二世手下有一批专门负责考核和测试面首的宫女,她们的工作就是审查这些“选手”是否具有让女皇心满意足的“实力”。

    每一个被送入皇宫别院的新宠都会感受到女皇情窦初开般的激情,但是过不了多久他们就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打发掉了,因为他们不是让女皇感到乏味就是伤了女皇的心。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都得到了丰厚的奖赏。

    1776年扎瓦多夫斯基失宠,当时的法国驻俄公使谢瓦里耶·德·考尔伯隆曾这样记载:“女皇赏赐给他5万卢布,外加5 000卢布的养老金,并在乌克兰赐给他4 000个农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你不得不承认,我的朋友,取悦女皇终究是一件不错的差事。”

    女皇的另一位前情人斯坦尼斯拉斯·奥古斯都·波尼亚托斯基伯爵甚至曾被封为波兰国王。当然,后来叶卡捷琳娜二世夺取了大量波兰国土,并把它们并入了自己的版图中。

    慷慨的叶卡捷琳娜二世赏给情人的财物简直无法用今天的货币计算。女皇的闺中密友、法国哲学家伏尔泰曾经巧妙而温和地批评女皇走马灯一样的风流生活,女皇却说其实自己绝对是“忠贞不贰”的:“你问我对谁忠贞呢?当然是对漂亮脸蛋了。漂亮脸蛋总是让我心动不已。”

    调皮的神色跃然纸上。

    就是这个普通的普鲁士贵族女孩子,竟然成了世界上最大国家——俄罗斯帝国的女沙皇。当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留给俄国的是帝国版图上增加的6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留给世界的是一个举足轻重、谁也不敢等闲视之的大国。

    【扩张时代的节奏与韵律】

    简单地归纳起来说,其实女皇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继续把俄罗斯往欧洲上靠,一件是继续扩张。也可以说,一件是治内,一件是治外。

    欧化是比较简单的,基于彼得大帝留下的安静政治氛围,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对沙皇的旨意提出任何辩驳,否则等待他们的可能是被流放西伯利亚或者被直接处死。女皇本身就是一个受到欧洲西方式教育的贵族女孩,从小接触的都是欧洲的文化,而那时整个欧洲都公推法国为尊,所以,与其说是欧化,还不如说是法化。

    在叶卡捷琳娜二世统治时期,法语在上流社会取代了俄语。

    一个出生在女皇时期公爵家庭的孩子,在十几岁以前都有可能不会说俄语,因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俄语。只有当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学几句俄语来满足发号施令的需要。

    那个时候的俄罗斯贵族,都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但是他们的俄文水平,却要看个人的造化了。不过女皇本人的俄文还是相当了得的。

    除了学法语以外,她还积极地引进法国的文化。像当时法国有名的大学者,基本都和她有着不浅的交情,甚至像伏尔泰这样的大思想家,都经常跟她书信来往,相互唱和。

    当女皇在沙龙和舞会里展现自己的迷人风度时,俄军却在几条战线上同时向数个国家发动进攻——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土地。

    纵观俄国前期在欧洲的扩张,与其他欧洲强国一样,都是苦心经营,结果是有得有失,甚至是失大于得。如果没有在亚洲的扩张,没有亚洲那大片土地的补偿,俄国与其他欧洲强国没什么两样,尽管会大一些,但还是同一个数量级的。

    而正是有了在亚洲的扩张,才使俄国把其他欧洲国家远远甩在后面,变成世界最大的国家。而俄国在亚洲的扩张,与其在欧洲的扩张相比,形势也完全不同。

    欧洲是俄国的重点,得失进退之间,生死攸关。

    相对于欧洲来说,俄国对亚洲则不是那么特别在意。

    俄国在亚洲的扩张,类似于西班牙在美洲的扩张,不完全是政府行为,而是官方和民间力量参半。但这种顺其自然不甚着力的扩张,给俄国带来的土地却比他们在欧洲所得的大得多,正是在亚洲的扩张,才使得俄国成为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

    看看她究竟把多少土地划到了俄国的版图下吧。

    1767年,从对土耳其的战争开始,而且是先后两次,在战争中,奥斯曼土耳其失去了黑海北岸的几乎全部土地,俄国终于在波罗的海之外,寻找到了通往世界的第二扇窗户。

    第二个倒霉的就是波兰。如果你有印象,就应该想到波兰似乎是俄国的死敌,好几次俄国宫廷政变,都有波兰干涉军的身影。对于这样一个长期的仇家,女皇怎么能不铭记在心呢?

    不过,尽管这时的俄国已经十分强大,但是仍然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来一下消化掉整个波兰,于是,女皇想到了自己的娘家——普鲁士。

    通过三次与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合作”,波兰这个曾经在欧洲叱咤风云的国家,似乎已经在地图上消失了。

    这种势头还在继续,直到1814年,女皇死后的第18个年头,在打败了拿破仑后,芬兰和罗马尼亚也作为战胜国的奖品,被维也纳分赃会议颁发给了有功之臣——俄国。

    对欧洲的扩张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是亚洲。

    俄国在亚洲的扩张,着力不多,却收获很大,似乎付出与回报完全成反比,要理解这一点很容易。因为,第一,亚洲北部空地面积很大;第二,亚洲北部居民很少,甚至很多地方就是无人区。而且无论在文化水平还是军事水平上都相当原始,俄罗斯人对付他们,就像西班牙人对付印第安人一样容易。打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此时的亚洲,除了正在清朝统治下的中国还勉强有些能力跟俄国比划两下,那些伊斯兰国家,根本就是俎上鱼肉。整个中亚和东亚,就像一块豆腐,在遭遇锥子的冲刺时,是那么的柔弱。

    整个堪察加半岛都是俄国人的居留点,随后,他们又穿越了白令海峡,到达了美洲——直取地球另一边,将阿拉斯加也纳入版图,大有停止地球转动之势。

    正是在这不经意间,俄国夺得了世界上最大的一片土地,使其一跃成为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

    此时的叶卡捷琳娜志得意满,环顾欧洲,她说:“我两手空空,来到俄国,现在我终于给俄国带来了我的嫁妆,就是克里米亚和波兰。如果让我活200岁,我将征服整个欧洲,使俄国变成一个有6个京城的大帝国!”

    这是何等的豪情,估计世界上大部分的男性君主,在听到女皇这句话的时候,都会自愧不如的。

    这个女人,在垂死之际,仍然不忘她那伟大的野心。但是,纵使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抗拒死神的召唤。

    一位普鲁士姑娘,在她的青年时代两手空空地来到了俄国,却为俄国留下了6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一流大国的地位,她把这叫作自己的嫁妆。

    【归来之夜风和雨】

    叶卡捷琳娜女皇的孙子亚历山大一世,和强大的拿破仑帝国苦苦周旋,战战和和,在惨痛的失败后,面对拿破仑帝国的强大攻势,绝地反击,以俄罗斯人千百年来在林海雪原中养成特有的吃苦耐劳的特性,以及严寒的帮忙,艰难地战胜拿破仑帝国,再次吞并已被拿破仑解放了的波兰。沙俄也就此一跃成为欧洲霸主,独步欧洲。

    独步欧洲!

    俄罗斯人回到了他们应该回到的历史位置。

    从留里克王朝的早期,这个民族就期待着这一天,但是这个愿望的诉求所引来的只是狂战士的奴役,而在这个过程中,欧洲,他们心目中的故乡,竟然未置一词。

    可以想象当时斯拉夫人心中的失落与绝望。

    而现在,是他们要把这积压过久的抑郁倾诉出来的时候了。

    现在!

    1848年,沙皇尼古拉一世镇压了欧洲革命。

    从此俄国更是不可一世,并因此得了一个外号,欧洲宪兵——估计以俄国人当时的心理状态,一定听不懂这是在夸人还是骂人。

    俄罗斯民族已经成就了前无古人的霸业,但是民族性格却远未成熟,而且,时时会表现出来一些孩子所特有的叛逆心理。

    克里米亚战争,就是俄罗斯跟西欧那些贵公子翻脸的最好证明。

    1852年,俄罗斯借口土耳其将圣地耶路撒冷的管辖权交给了天主教会而不是东正教会,开始出兵大举进攻土耳其。

    土耳其的军事水平实不敢堪提,就连本国骚乱都处理不了,哪是俄罗斯的对手。眼看苏丹就要出国流亡,土耳其马上就要被俄国人吞并了,这时候,英法两国坐不住了,他们要“恢复欧洲的秩序”,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承认俄国当时的国际地位。

    这就意味着战争。

    这个时候的法军,可跟拿破仑时代大不相同了,不仅装备了大量的连发后膛枪和大口径速射炮,海军还出现了装甲蒸汽战舰。而俄国人,尽管在上个世纪里出尽了风头,似乎忘了跟上时代发展的脚步,他们的皇帝亚历山大一世和尼古拉一世,只忙着到处炫耀武力,却没想到自己又落后了。

    俄军在克里米亚战争中,一个塞瓦斯托波尔要塞保卫战,就阵亡了10万名官兵。

    究其原因,并不是他们不勇敢或者指挥失误,也不是因为这个要塞是豆腐渣工程,实在是因为枪炮比英法两国差了太多。拿士兵的基本配备步枪来说,俄国的步枪射程,只是联军的,想想吧,俄军要冲到30米的地方,才能打到联军士兵,而在100米外,联军士兵就可以一枪把那些勇敢的俄罗斯人撂倒了。

    那些俄国军舰就更可怜了,不仅跑得慢,而且还不扛打,一炮上去,木制的船身就出了一个大洞,几炮挨下来,整艘船就成了一堆破木头。而联军的装甲舰可能才出几个白印儿而已。

    这仗还怎么打?

    一仗下来,俄国在黑海沿岸的所有军事基地都变成了废墟,有的是被打的,有的是俄国人自己拆的,心疼也没用,再不按人家说的办,莫斯科都得沦陷。

    直接打回原形!

    倘若叶卡捷琳娜跟彼得大帝两位老人,在地下有知,一定会痛苦地念叨:

    辛辛苦苦200年,一下回到公国前。

    不过更痛苦的似乎是在位的皇帝尼古拉一世,这位老兄在签订了停战和约后,痛苦得茶饭不思,无颜再见国人,干脆自杀了。

    尼古拉一世是第一位因为战败而自杀的俄国沙皇。

    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俄国从沙皇到贵族都认识到了一点,那就是必须再来一次改革,一次不够,就一直改下去,总之再也不能落在人家后面了,落后就要挨打,真是一句真理啊。而且再不改,像法国大革命那样的事情,就得落到俄国人自己头上了。

    尼古拉一世的接班人亚历山大二世,一登基就开始着手改革了,先从农奴制下手。

    与其让农奴自己起来造反,还不如领着他们造反,既然造反迟早也是一个现实,那还不如搞得响动更大一点。

    1861年2月19日,沙皇宣布正式在俄国废除农奴制,并且半卖半送地给他们一些土地,不然落得个路易十六那样的下场,送上断头台切掉脑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光这样还不够,民主,现在这个词好像在西欧那边炒得挺火,虽然还没懂什么意思,不过大概就是不能太管着老百姓吧。那弄个民选自治就可以了,反正再自治,也得归沙皇领导。

    不过好像这样,也不怎么管用,1882年,这个伟大的改革家亚历山大二世,被民粹党的一颗烈性炸弹炸成了肉酱。

    又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二十多年,尽管表面上俄国还是那么一池死水,但是在这池水的深处,已经开始有了一股暗流,我们把它称为——马克思主义革命。

    这种革命的特点就是,全盘吸收了马克思主义,把工人当成革命的主导力量。说起这些,相信每个中国人都能背上几段名言,在此不再赘述。

    直到1905年,有一件事让革命在俄国搅起了巨大的旋涡。

    日俄战争!

    中国人对这场战争并不陌生,中国东北的遍地高粱,等不到成熟就已经被鲜血染红,这里面,有一半是日俄两国军人的血,另一半,都是中国人的血。

    战争一开始,俄军就每战皆输,先后在大连、旅顺口几次大的攻坚战中丢掉了所有要塞。又在随后的对马海战中,把远东舰队、波罗的海舰队都打了个精光。整个俄罗斯,在这个时候就好像一个泥巨人,一遇到水,就垮得稀里哗啦。

    如果说原来输给英法等战争老油条还算是情有可原,现在输给日本,让自大的俄国人在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民众的不满开始以和平抗议的形式表现出来,但是却遭到了打压。

    在1905年1月,一场和平抗议在圣彼得堡进行,沙皇却命令近卫军向他们开枪。

    这次流血事件直接导致了1905革命的爆发。著名影片《战舰波将金号》,讲的就是这次革命中黑海舰队水兵的起义,革命一发而不可收。尽管沙皇作出了让步,颁布了《十月宣言》,承诺实行改革,但却仍然没办法挽救危机。

    虽然国内危机重重,但是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俄罗斯民族的注意力得以转移,那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

    而参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面对将主力集中西线,东线薄弱的德国,俄罗斯军却进展不顺利,没有达到参战想要的利益,反而使国内矛盾激化。

    其实第一次世界大战如此持久,也是当时各国没有想到的,本来各国都希望快速地结束战争,甚至是根本就没想打仗,通过闪电战争获得最大的利益,但是没想到长期的战争使得各国的实力严重损耗。

    1917年二月革命,尼古拉二世本想传位米哈伊尔大公,但是被拒绝,他只好退位,这也代表了罗曼诺夫皇朝或者说俄罗斯皇朝的终结。

    1917年的十月革命,随着“阿芙乐尔号”上一声炮响,俄罗斯开始苏维埃的时代,后世就称之为苏俄。

    【莫斯科冬夜的别离】

    俄国的历史学家柳切斯基说过:“一部俄国史,就是一部不断对外殖民,进行领土扩张的历史”——如果只注意到这句话的表面意思,那就大有舍本逐末之意。

    如果以人格化的观点来看待这段历史,就会有一种全新的感受。

    俄罗斯民族在历史上的表现带有明显的极端情绪或倾向,这个根源或许会从他们多神祇的信仰中找到些端倪。

    这个民族的集体潜意识埋藏着几分怨怼,几分茫然,以及几分情绪化的失态——如果说,有一个人格形象存在于这个民族的潜意识之中的话,那么,这个潜在人格就是一个失落了家园的野孩子。

    ——所谓的野孩子,是个比喻的说法。目的是借这个形象的比喻,来把俄罗斯做一次准确的定位。

    俄罗斯广义的国土横跨欧亚大陆,又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社会生活方式,加上蒙古人西征,土耳其人的北扩,与西部的冲突,造成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不同文明在此处碰撞、杂居、结合和共存。

    这种文明的特征是,非东非西,既东又西。东西方结合部文明,表现为俄罗斯思想的全部复杂性和矛盾性,东方与西方两股世界历史之流在俄罗斯发生碰撞,俄罗斯就处在二者的相互作用之中。

    俄罗斯思想就其内容而言,是在斯拉夫文化的基础上,广为吸收欧洲文明、伊斯兰文明、犹太文明乃至远东文明。就宗教形态来说,东正教这一最有俄罗斯特色的基督教,成了维系俄罗斯民族的精神纽带。

    在俄国历史上这种结合部文明导致国内斯拉夫派和西方派的分野和持续不断的争论。斯拉夫派相信俄国具有建立在东正教基础上的特殊文化形态,在他们看来,俄罗斯应走自己的历史发展道路,而不应追随西方、仿效西方,因为“一切俄罗斯的东西都是神圣的、美妙的;他们希望从纯洁、朴实的俄罗斯精神中找到哲学和艺术的源泉,找到俄罗斯的未来”。

    而西方派则认为,这种传统文化是阻碍俄国社会进步的重要原因,安于现状,难以接受新事物,使俄国封闭和落后。因此,俄罗斯只有否定过去,全盘欧化,才能找到出路,实现社会进步的目标。两派都热爱自己的祖国,但祖国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却不同,一个形象的比喻:斯拉夫派把俄罗斯当作母亲,母亲具有独特的思维方式、生活习惯、宗教信仰和民族传统,是理所当然的;西方派则把俄罗斯看做孩子,孩子就应当不断学习,吸取国外一切进步的、先进的东西,才能使自己的祖国富强起来。

    俄罗斯,从来就不是一个成熟理性的民族,这一点尽管有人会反驳,认为他们在大敌临门时能表现出无比的团结——然而,这并不是成熟的象征,只不过是他们民族性格中坚强的一面在起作用。

    俄罗斯的历史是扩张史,俄罗斯的统治者是为了国家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有些甚至是狡猾的人,但是,他们都必须遵守一个原则,即俄罗斯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就算统治者并不是真正的俄罗斯人,只要做到这点,那所有的俄罗斯人都会拥护你,而假如做不到,即便你是正宗的俄罗斯人,也只有请你下台。无论是沙皇,还是后来的领导人,都必须遵循这个简单的游戏规则。

    因为,那不是一个人的俄罗斯。

    此外还有俄国人特有的村社精神。

    这是我们必须要提到的。

    【一个冬天的童话】

    说起村社,是俄国历史发展中一个十分独特的现象,在村社内部,土地公有,定期重分,人与人之间由于土地公有和相当程度上共同耕作而保存一种俄国式的集体主义传统。这些思想的长期积淀,成为俄国民粹主义、社会主义滋生的最好土壤。民粹主义者认定俄国农民是“天生的社会主义者”,农村公社是避开资本主义道路,通向社会主义的最好途径。自1861年废除农奴制后,尽管俄国资本主义已经不可阻挡地发展起来,但村社精神仍然是俄罗斯人的重要精神支柱。

    正如20世纪初沙俄内阁大臣谢维特所说:“公社是俄国人民的特点,侵犯公社就是侵犯特殊的俄罗斯精神。”从19世纪80年代起,尽管以普列汉诺夫、列宁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者与民粹主义思想家们展开了持续不断的争论,但在俄国历史发展的不同阶段上,仍然可以看到民粹主义那抹不掉的印痕。

    对土地和财产的集体所有感,加上很多人都绝望地发现,正是在俄国,保留着与基督教救世精神格格不入的农奴制、鞭刑、绞刑、流放和整个国家机器的邪恶与罪孽,这就在俄国历史上出现了另一件比西化派和亲斯拉夫派的论争更深刻、更重要的矛盾:俄罗斯帝国本身、沙皇制度本身能否体现俄罗斯救世精神。

    在这个时刻,俄罗斯人民选择了革命,选择了以此种形式来换取一种新的希望。

    但是大家也都明白,不可否认,十月革命后到来的苏联时代,是俄罗斯历史上从来未有过的强大时期,它也给政治家们带来了一种新的模式,原来人类社会可以以这种形态存在。但是换取这种强大的代价,同样巨大而惊人,那种过分意识形态化的政治,不仅让人窒息,而且简直是不堪回首。

    应当客观地说,俄国20世纪的历史是一个异常复杂和变化不定的,俄国人民对70年新帝国的反思也从未得出一致的结论,这在相当程度上继承了19世纪关于俄国社会性质与西方的关系和在这片欧亚大陆上生息的各个民族的依存形式。由于苏俄帝国的疆域和实力,它那正在激变的社会必将深刻地,甚至永远地改变人类命运。与西方大国不同的是,俄罗斯人民在俄国命运的演变中一直是潜在和公开的强大声音,这一声音和整个苏俄社会交织在一起,分担和影响着俄国与世界的命运。

    单纯指责一种制度,本身就是一种很蠢的行为,因为本没有完美的东西。当初这样的制度,也是大部分人要求的结果,现在大多数人都不需要它了,那么很自然,它也就失去了自己存在的基础。

    俄罗斯总统普京,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谁不为苏联解体而惋惜,谁就没有良心;谁想恢复过去的苏联,谁就没有头脑。”的确,苏联,那个历史上唯一的国家形态,在几天之内就成了满地落叶秋风扫的局面,实在让人扼腕。但是仔细思考,并不是谁有意为之。

    实在是俄罗斯人自己拆掉了巴别塔。因为,他们心中本没有上帝,那个上帝,就是自己造出来安慰自己的。

    历史,是多么华丽的一个大戏台啊,烟花散了,眉眼淡了。早晚都要成为白茫茫的大地,然后,再在这上面搭起戏台,生旦净末,重新再粉墨登场起来。所有的人都是演员,也都是看戏的人。

    正像圣经所说:已有之事,今后必有;已行之事,今后必行。谁也不敢保证,俄罗斯今后会不会出现沙皇,或者重演苏联模式。因为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种王权与专制主义的信念,已经深深植入俄国人的心中。在我们前文提到过的历史中可以看出,从他们的祖先起,就开始崇尚权威与力量,而所谓俄罗斯人的国家观念和集权意识,是在历史上反抗外敌入侵、争取国家统一的过程中逐步实现的。

    随着东正教的传入,所谓“第三罗马”理论的出现,君主专制的思想就更加广为流传。这种思想对沙皇制度的形成和巩固起了催化作用,对沙皇的盲目崇拜,对皇权的敬畏依赖,成了俄罗斯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俄国人民心中,人民对统治他们的权力之性质完完全全地漠不关心;“俄国人民从来都只将政权视为严厉程度不同的家庭权威,任何一个君主,无论他是怎样的,只要他还在那个位置上,对于人民来说都是一位父亲。”

    纵观俄罗斯历代君王,从彼得大帝到叶卡捷琳娜二世,再到腐朽昏庸的尼古拉二世,不管有多么荒唐,都是人们心目中的救世主。斯大林时期个人崇拜盛行,就其认识根源而言,同样是出于对领袖权威的盲从和迷信。即使在俄罗斯独立后,这种以中央王权为核心的统治特征仍然挥散不去。

    其次,那种无比的强国意识,在很多时候,并不全是民族自尊心的象征,在莫斯科公国统一罗斯、建立起俄罗斯中央集权国家的过程中,对外扩张、建立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军事强国的思想是绝大多数俄罗斯人不懈的信念和追求。

    在彼得一世统治时期,为了使俄罗斯成为一个拥有出海口的强国,他穷兵黩武,多次对外发动战争,终于越过涅瓦河,打开了通向波罗的海的通道,并在涅瓦河口建立了未来的首都圣彼得堡。虽然俄国历史上充满了曲折和苦难,但这种对外扩张的“强国意识”始终是维系全民族的精神支柱。

    说到这里,顺便提一提俄罗斯的酒。

    伏特加是俄罗斯的国酒,喝了它不仅仅能壮胆,同时也能令醉者大受自谴和自责的折磨,而这些感受恰恰是俄罗斯民族矛盾性格的特征。所以,喝醉了的俄罗斯人常常会问酒伴的一句话是:“你尊重我吗?”

    那种无时无刻不希望欧洲能注意一下自己、带自己玩个游戏、哪怕和自己说句话就满足的心态,一下子暴露在我们面前。

    曾长期担任外交部长的莫洛托夫曾经在回忆录中洋洋自得地说:“作为外交部长,我的任务就是尽一切可能扩展我们祖国的疆界。现在看来,这项任务我和斯大林完成得不错。”从这段话里不难看出,俄罗斯想要追求的目标,已经跃然纸上。直至苏联解体后,尽管俄罗斯国力衰微,仍然有人直言不讳地说,俄罗斯应向“南方”进行最后的“冲击”,以建立一个东自太平洋西至大西洋,北自北冰洋南至印度洋的俄罗斯大帝国。这种以侵略扩张为背景的“强国”梦,自始至终都是俄罗斯思想的重要内容。

    那是个强国的梦,那是个为了自己颠沛流离的命运而发誓要报复世界的梦,这个梦可以跟很多人分享,也可以跟很少人分享,但是俄罗斯,选择了和自己分享。这个梦里有死亡和希望,在过去的每一天,俄罗斯人都要花一些时间来练习,练习生活,练习仇恨。

    他们不断地为了这个梦而与世界交锋,最后导致自身崩溃,崩溃的感觉一定是这样的——你越喜欢一样东西,越去尽力追求,最后却一无所得。

    他们与世界交锋太久,经历太长,挫折更大。就好像命运是有无数条线,反复缠绕延展,无边无际,当我们看着那些最粗壮的线,以为它们是扯不断的,可是,实在是绷得太紧了,一拉,就断了,又有些线,以为是最细微的,你常常以为只要一伸手它就会断,可是在伸了无数次手之后,绝望地看着,它们还在,它们还在。

    俄罗斯人从不相信梦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所以他们不断地练习这个梦,要让梦在自己的手上流淌出来,要看见,要掌握。

    他们对梦,真是一往情深,又爱怜又爱惜又玩弄又认真又有情又无情。

    其实世界上没有永远的联盟,所有国家,都在无比孤独中活着,活下去,也注定要在无比孤独中死去。

    注定的。

    可惜,他们不懂得,国家的历史和命运,就像一个人的人生,不需要哪里太热闹就去凑合,也不需要因为寂寞而远离。只需要待在那里就可以了。你只需要在,在那个你应该在的位置,哪怕那个地方是那么的不舒服,但是,绝对没有人会抢去那个属于你的位置。

    再过一百年,无论哪个民族,回首这段历史,可能唯一会说的就是:

    谁无痼疾难相笑,各有风流两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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