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贰)(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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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兰连忙抬头,似乎瞧见了一线生机:“请爹去求求永昌侯吧,爹爹素有官声,侯爷不会不给面子的!反正梁夫人本也打算与我家结亲的,不过是换个人罢了,不都是盛家的闺女吗,我又比明兰差什么了!请爹爹去,太太也去!我若进了梁家门,与盛家也有助益不是?只要爹爹和太太肯尽力,没有不成的!给我条活路吧!”

    里屋的王氏已经无声地连连冷笑,盛纮气得拳头紧捏,脸色已成酱紫色了,他这一辈子行走官场何其谨慎,从不平白结怨,也不无故求人,才混到今日地位,却要为了个不知礼数的庶女去丢人现眼,还不一定能结成亲家,这京城就那么点儿大,若传了出去,以后他的脸面往哪儿放!

    老太太看着满脸泪痕的墨兰,看了眼那边的林姨娘,心里渐渐冷下去了,讥讽道:“你的意思是,若事有不成,便是老爷和太太没有尽力?便是不给你活路?”

    墨兰一惊,低头道:“爹爹疼我,便该为我着想!”

    屋里一片寂静,久久无声,只闻得院子外头那棵桂花树的枝叶摇曳声。里屋的盛纮直气得脸色煞白,对林氏母女凉透了心,王氏见丈夫这么难过,心里也软了下。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悠悠道:“你长这么大,老爷有多疼你,全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你一个庶女,吃穿用度处处都和五丫头一般,便是太太也不敢怠慢你,为的就是怕你爹心疼。比比康姨妈家的几个庶出姊妹,你自己摸摸良心说话,如今竟讲出这般不孝的狂言来。你爹爹一番心血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与明丫头的最大不同,便是她乐天知命,晓得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说我为她筹谋,可我一般地为你筹谋,你愿意吗?你总瞧着富贵眼红,这偏偏是我不喜欢的。唉……罢了,太太不去提亲,我去!”

    此言一出,里屋外堂几个人皆惊。到了这个地步,盛纮脸色一片冰冷,只觉得便是一碗毒药送了墨兰,也不算冤枉了她,王氏也惊跳起来。

    墨兰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老太太,脸上的幽怨立刻换成惊喜一片,还没等她道谢,老太太又自顾自道:“我觍着这张老脸,上梁府为你提亲,为你说好话。但丑话说在前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梁家愿不愿意,我便不敢保证了。”

    墨兰心头一跳,老太太盯着她的眼睛,异常缓慢道:“梁夫人若愿意讨你做儿媳,你也不必谢我,是你自己的造化;若梁夫人怎么也不愿意……”墨兰身子发颤,老太太继续道,“你父兄还要在京里为官,盛家女儿不能去梁家做妾,你大姐夫还是梁晗的上峰,你大姐姐也丢不起这个人;我便送你回宥阳,叫你姑姑与你寻个殷实的庄户人家嫁了。”

    墨兰吓得满头冷汗,背心都汗湿了一片,还想抗辩几句,老太太一指那装着白绫和砒霜的托盘,直截了当道:“你若还推三阻四的,便在那盘子和剃头剪子里挑一样吧!丧礼定会予你风光大办,进了姑子庵也会时时来看你的。”

    墨兰愣住了,不敢说话,林姨娘却心头暗喜,她知道盛老太太的脾气,既然她答应了全力以赴,必然不会弄虚作假,连老太太都出马了,盛纮必然会去找永昌侯爷的。

    说完这句后,老太太便不再多看墨兰一眼,转头向着林姨娘,道:“你呢,是不能留在盛府了,待过了今晚,明日一早,就送你到乡下庄子里去。”

    这句话真如晴天霹雳,林姨娘“啊”地一声惊呼出来:“老太太……”话还没说完,房妈妈早领了两个壮实的婆子等在一旁,一下便把林姨娘堵住了嘴,捆住了手脚。母女连心,墨兰哭叫着,扯着老太太的衣角求饶,林姨娘宛如一头野兽般,疯了似的挣扎。

    老太太盯着林姨娘,冷冷道:“再有啰嗦,便把你送去京郊的铜杵庵去!”

    林姨娘不敢挣扎了,墨兰也发了傻,那铜杵庵不是一般的庵堂,是大户人家犯了错的女眷送去受罚的地方,里面的尼姑动辄打骂,劳作又极辛苦,吃不饱睡不好的,据说进去的女人都得去层皮。

    老太太站起身来,瞧着地上的林姨娘,只见她赤红的眼神中流露出愤恨之色,狠狠瞪着自己,老太太丝毫不惧,只淡然道:“我着实后悔,当初拼着叫老爷心里不痛快,也该把枫哥儿和墨丫头从你那儿抱出来,瞧瞧这一儿一女都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一个自诩风流、不思进取,一个贪慕虚荣、不知廉耻!你误了自己也还罢了,却还误了孩子们!你手上是有人命的,去庄子里清净清净,只当思过吧,待过个一二十年,你这一儿一女若是有出息,便能把你从庄子里接出来享享儿孙福,若是没出息……”

    后面没说下去,林姨娘眼神中露出恐惧之色,一二十年,那会儿她都多少岁了,便拼命呜呜叫着想要磕头求饶,捆她的婆子手劲大得很,没能挣脱开。

    老太太忽然面孔一转,朝着林姨娘身旁那个水红衣裳的丫头微微一笑,温和道:“你叫菊芳吧。”那丫头早被老太太这一番威势吓住了,一直躲在角落里发抖,闻声后连忙磕头。

    老太太神色和善:“果然生得好模样,可惜了……”

    菊芳听了前一句话,看了老太太的神色,还有些心喜,谁知后一句又让她心惊胆战,不解地望着老太太,只听她叹息道:“你这孩子,叫人害了还不知道。”

    菊芳大惊,颤声道:“谁……谁害我?”

    老太太面带怜悯地摇摇头:“你肚子几个月了?”

    菊芳粉面绯红,羞道:“四个月了。”

    “那便是国丧期里有的。”老太太冰冷的一句话把菊芳打入冰窟,她心乱如麻,大惊失色,过了会儿便连声哀叫道:“我不知道呀,不知道呀!是姨娘叫我服侍老爷的!”

    “你主子自有深意。”老太太眼光一瞄林姨娘,“国丧期有孕,老爷如何能落下这个把柄,到时候太太一发怒,你便完了。”

    里屋的王氏狠狠地瞪着盛纮,这事她完全被蒙在鼓里,平白又多出个狐狸精来,如何不气?盛纮面色赧然,转头不去看王氏,心里却暗恨林氏用心何其毒也。

    菊芳吓得面无人色,哭叫道:“老太太救命呀!”她心里大骂林姨娘歹毒,若诚心想成全自己,便该避过了国丧期,好好给自己安排,偏偏这样害她。

    盛老太太向她招招手,菊芳一路小跑过去跪在她脚下,只听老太太缓缓道:“这样吧,回头房妈妈与你抓副温缓的落胎药,你先去了这把柄,好好调理身子,然后我做主,正正经经地给你抬姨娘,如何?”

    菊芳虽不忍腹中骨肉,但想起王氏的暴戾脾气,再看看林姨娘的下场,便咬咬牙应了,心里只深深恨上了林姨娘。

    看见这一幕,林姨娘才真正怕起来,抑制不住地发抖,她本还想着盛纮会念旧情,过上一年半载,再有儿女时常求情,盛纮便把自己接回来,但若叫这么一个年轻貌美懂风情却又深深憎恨自己的女人留在盛纮身边,日日吹着枕边风,怕盛纮想起自己只有恨意了。

    林姨娘心里惊惧不已,把祈求的目光射向女儿,墨兰看见,又想开口给生母求饶,不料老太太已经起身,由翠屏扶着往里屋走去了,走到一半,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墨兰道:“过两天,我便去梁府了,若成了事的话……”

    墨兰心里咯噔一下,便先闭上嘴听老太太讲,只听老太太声音中带着疲倦,道:“永昌侯府比盛家势大,你又是这般进的门,以后你得处处靠自己,讨夫婿欢心,讨公婆喜爱,若想依仗娘家,便难了。”

    墨兰闻言,心头陡然生出一股力气,先把亲娘的事放下,暗暗下定决心,要家里家外一把抓,到时候叫娘家瞧她如何威风!

    第81回 墨兰的婚事

    翌日清早,明兰坐在盆架前,胸前围着细棉大巾子,燕草给她净面,丹橘从外头轻手轻脚进来,俯身在明兰耳边低语:“寅时三刻左右,林姨娘就被捆了手脚抬出去了,听说送到老太太名下的一个庄子里去了。”——若送到王氏名下的庄子里去,怕她活不过三个月。

    明兰未动声色:“我听着林栖阁那边吵了足一夜,怎么回事?”

    丹橘小脸一红,瞥了眼一旁的燕草,小声道:“昨夜散去后,听说刘妈妈端了碗东西送到菊芳……姑娘那儿,……足足疼了一夜,也尖声骂了林姨娘一夜。到快天亮才……下来。”

    明兰神色黯了下,不再言语。

    去给老太太和王氏请安时都没见着海氏,听说她正忙着发落林栖阁的人,从管事婆子到丫头小厮,卖的卖撵的撵,尤其是林姨娘的心腹夏显家的,似乎墨兰能顺利地滚进梁晗的怀里,他家居功甚伟,海氏恨极了,从里到外把他们掳了个干净。

    连着几日,海氏端着让人发瘆的笑容开始动手整顿,从山月居的使唤丫头到厨房采买上的人手,一个也没落下。至此,林姨娘在盛府盘踞近二十年的势力化作云烟。

    长柏整日拉长个脸,长辈的过错他不好议论,便时常瞪着自己一岁多的儿子,想象将来如何教育这小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脑补来过瘾,全哥儿很乖觉,一瞧见他爹绷着的死人脸,就怯怯地露出两颗米粒牙傻笑表示自己一定会很规矩。

    盛纮一天三趟跑去老太太那儿充孝子,微笑过度后通常去长枫那儿狠训一通,以缓和脸部肌肉的僵硬;王氏索性成了祥林嫂,差别是,祥林嫂的口头禅是“我可怜的阿毛”,而王氏的开头语则是“我可怜的如儿”,一天起码念叨十遍。

    每回去请安,王氏都要拉着如兰的手抽搭半天,并且用悲痛欲绝的眼神久久凝视女儿,明兰旁观:参加领袖的追悼会也不过如此。

    两天下来,如兰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我还没死呢!”甩手离去。

    王氏遂转头向着明兰,捂着帕子继续哀伤:“好孩子,你要时常去陪着你五姐姐,不要叫她胡思乱想……别叫她拿着针线剪子……”

    明兰很殷勤地点头,但她觉得王氏真不了解自己女儿,如果如兰真的手持利器,那她首要做的应该是提醒墨兰赶紧逃命。

    王氏抹着泪,脸上的脂粉早已掩饰不住眼角的皱纹,看着明兰的样子怔怔有些出神,缓缓道:“你生得真像卫姨娘,不过这鼻子像老爷……你可还记得卫姨娘?”

    明兰呆了呆,老实地摇头:“不记得了。”

    其实她根本没见过卫姨娘,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卫姨娘已咽气了。

    王氏看着明兰如花娇嫩的面庞,目光闪动,然后靠倒在炕上,挨着柔软的靠垫,背脊舒服了许多,才悠悠道:“你性子也像卫姨娘,老实、省心,如儿虽是做姐姐的,但这么多年来,却是你时时让着她;我的儿,为难你了!”

    明兰立刻羞涩地低下头,道:“自家姐妹,说什么让不让的。”她觉得王氏也不了解自己。

    王氏把明兰拉到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小手,叹道:“你虽不是我肚里出来的,可这些年来我也拿你当亲生的一般,本想着你这般的模样性情,定得配门高婿才是。唉……偏墨丫头不守礼数,坏了你的好姻缘。”

    明兰依旧红着脸,小声道:“老太太常与我说,姻缘天注定,兴许四姐姐才当得这门好姻缘,反正都是盛家的女儿,也是一样的。”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个,什么意思?

    王氏皱眉,不知哪里来了精神,提高了声音道:“傻孩子,你不知道,那几回永昌侯夫人来府里,相中的是你!”

    明兰头更低了,嗫嚅道:“是太太抬举明兰了,四姐姐……也是有好处的,我……我和四姐姐虽不如五姐姐那么好,但也瞧得出她的好处来。”她不擅演温情戏,情绪控制有些艰难,是不是该再热情些呢;不应该对墨兰表现得太姐妹情深,不然王氏会不高兴。

    明兰低头站着,满脸通红,两只小手不知所措地互相绞着,时不时像小鸟一样抬眼看下王氏,王氏恨铁不成钢,再次倒回靠垫上,心里愈发痛恨墨兰,若是这个老实听话的明兰进了永昌侯府,岂不妙哉!

    其实明兰是真心同情王氏的,王氏并不是最好的嫡母,但也不是最坏的,她虽从没有关心过明兰什么,但也从来没有切齿痛恨并时刻想着暗害庶子庶女。在她身边长大的小长栋虽然待遇不高,但至少好好地活到现在,也没有长歪。

    所以,明兰还是听了王氏的话去陶然馆,见到如兰正散着头发坐在镜奁前,梨花木的雕纹中嵌着一面打磨得异常明净的铜镜,映着少女的面庞青春俏丽,小喜鹊站在她身旁,拿抿子沾着清香扑鼻的桂花油,细心均匀的抹在如兰的发丝上,轻轻揉着。

    见明兰来了,小喜鹊回头笑道:“六姑娘快来瞧瞧,我们姑娘这阵儿头发可好了!多亏了六姑娘送来的桂花油,我们姑娘用着极好。”

    如兰闻言不悦,冷冷地哼了一声:“敢情没这玩意儿,我便是一头稻草了?”

    小喜鹊依旧笑吟吟的,嗔笑道:“哟,我的姑娘呀,六姑娘是客,还不兴我夸夸客人呀!姑娘要是不怕羞,以后我一准先夸姑娘!”如兰噘噘嘴。

    明兰坐在一旁,看着小喜鹊一边哄着如兰,一边含蓄地恭维自己,一边还要招呼小丫头上茶,手还不能停下来,明兰不由得赞叹,刘昆家的不让自己女儿当如兰的贴身大丫鬟,而挑了这个丫头,倒是有气度有眼光,王家老太太送来这么个人,的确很疼王氏呀,可惜如今被气得够呛,可怜天下慈母心。

    打发丫鬟们出去后,如兰立刻赌气道:“你不必时时来瞧着我,我好得很!”

    “五姐姐当真一点也不气?”明兰拈着一颗新鲜大红的鲁枣咬着,有些含糊道,“四姐姐也就罢了,元儿表姐你也不气?你这般无动于衷,太太反倒担心。”如果如兰真大发一通脾气,王氏也许会放下些心来,事有反常,自然引起王氏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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