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贰)(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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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兰仰起脖子,从喉咙里“哈”出一声来,拢起头发坐到明兰身边,连连冷笑:“你是没见过舅母,厉害得什么似的,也只有外祖母还压得住。当初在登州时,每年我都得随母亲去外祖家,啧啧,舅舅是疼我,可能有多大用处?你看大姐姐,姐夫也算不错了,忠勤老伯爷人也好,可屋里还是叫塞了许多通房姨娘。哼!婆婆要为难媳妇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容易,可媳妇要掣肘婆婆,那才是难!娘是没吃过婆婆的苦头,怎会知道!”

    明兰愕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知不觉,当年鲁莽无脑的如兰居然变得头脑清楚了;反观自己,只长个子不长心眼,着实阿斗。明兰一阵惭愧。

    如兰毫不客气地拿走明兰手中剥好的橘瓣,塞进自己嘴里,接着道:“还有,我那表哥自小就唯唯诺诺,一味地孝顺,舅母说一他不敢言二,我本就瞧不上。姨妈还以为捡着宝了,就元儿表姐那性子……哼哼,等着瞧,以后有苦头吃了!”

    越说越兴奋,又再放了一个橘子在明兰手中,示意她继续剥橘子皮。

    明兰发怔,其实她和如兰很像,在整个盛府都乌云密布的时节,唯独她们姐妹俩有一种奇特而违和的放松感,虽然她们受到了名声的拖累,但另一方面,她们也顺利摆脱掉了自己不中意的婚配对象。

    大约想得太入神了,明兰剥好橘子后,把橘瓣放进自己嘴里,橘皮给了如兰。

    ……

    又过了几日,老太太挑了个好天气的早晨,只带着房妈妈去了永昌侯府,王氏原本表示愿意一道去,老太太看了她一会儿,只淡淡地丢下一句:“觍着脸也好,撕破脸也罢,总是我一人去的好,也给你留些说话的余地。”

    虽说老太太应下去提亲的任务,可她到底骄傲了一辈子,一想起这事就觉着像是吞了只苍蝇,这几日看谁都板着脸,王氏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永昌侯府在皇城内圈,一来一回便要一个多时辰,直到未时初老太太才回来,王氏一听闻立刻飞速从正房赶来,一脚踏进寿安堂门槛时,正瞧见明兰捧着一碗温温的燕窝粥,凑在软榻旁服侍老太太吃:“……我叫翠屏去摆饭了,您先用些粥垫垫肚子吧。”

    老太太明显是累了,却还瞪着眼睛数落她:“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吃饭,成仙了啊?好容易养你这些肉,当我容易么!”明兰被训得头皮发麻,淘气地吐吐舌头。

    王氏定了定神,缓步进去,敛衽行了个礼,明兰也下地给王氏行礼,又请王氏坐下,明兰见王氏坐卧不安,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便清清嗓子,小心地问道:“祖母,那个……怎么样了?”王氏正想问而不敢问,听明兰替自己问出来,十分满意地瞧了她一眼。

    老太太白了明兰一眼,径直对王氏道:“这个月二十五是个好日子,永昌侯夫人会来下定,你好好准备下……喏,这是梁家晗哥儿的庚帖,你拿去与墨丫头的合一合。”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红撒金的封子,交到王氏手里,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讥讽地一弯,“都这个时候了,便是八字不合,也无甚可说的了。”

    王氏捧着庚帖,下巴几乎掉下来,吃惊地以四十五度角仰望老太太,嘴唇翳动着想要问问过程,却始终开不了口。明兰跃跃欲试地也想问,冷不防老太太朝自己道:“你叫他们把饭摆到右梢间去,然后到次间替我寻两丸葛曹丹来。”

    这架势,明显接下来的话题少儿不宜,不好让未出嫁的姑娘们在场,可次间就在隔壁,所以老太太的意思是:可以旁听,但不要让我知道。

    这就是古代人说话的艺术,明兰摸摸鼻子,很听话地退了出去。

    见明兰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头,王氏才低声道:“都是媳妇不中用,叫老太太辛苦了……说起来,都是媳妇没看好家!墨丫头真是愚昧,如何可以做这样的糊涂事!”说着又掏出帕子来抹眼睛。

    隔壁的明兰不同意王氏的看法,华兰出嫁后,墨兰便是家中最大的女孩,她们母女俩拿捏盛纮的是盛府的名声,拿捏王氏和老太太的则是如兰和明兰的婚事前景,逼着全家不得不为墨兰的婚事奔走。梁晗事件虽然看着冲动鲁莽,却是林姨娘和墨兰深思熟虑的,从结果来看,虽然炮灰了林姨娘,但却达成了目的。

    “好了,别哭哭啼啼的了。”老太太面无表情,干脆道,“我不单为了墨丫头一个,为的是盛家的脸面,还不是为着下面两个丫头,你少磨磨唧唧的,我最不耐烦瞧人哭天抹泪的!”

    王氏这才收住了眼泪,转而问道:“老太太说的是,都是为了盛家的前程,媳妇敢问老太太,这梁夫人怎么答应的?”

    老太太冷冷地笑了几声:“你这一辈子最喜欢自以为聪明,你也不想想,永昌侯府的嫡子,哪怕是老幺,哪家姑娘寻不着,非要巴巴地来聘盛家的庶女!你就这么放心地叫明丫头出去见人?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也敢一口吞了,就不怕有毒!”话里话外都是讽刺。

    王氏脸上一红,知道老太太这是要跟自己算老账,只敢轻轻道:“媳妇听闻梁家公子,人品还尚可的,便想着……既然梁夫人喜欢明兰,便……”

    见老太太冷电一样的目光盯着自己,王氏不敢说下去了。

    老太太冷哼道:“人品尚可?不见得吧。我虽刚回京城,没工夫打听那梁晗的人品,但只听墨兰那一段,便知道他于男女之事上干净不了!便真有闺阁姑娘落了险境,他帮把手便是,捞一把就完了,做什么还抱着人家未婚女子一路走过去?婆子仆役都做什么去了!哼哼,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他也是知书达理养大的,就不知道这样会坏了姑娘名节?”

    这番话下来,隔壁的明兰赞叹不已,她说起旁的也许头头是道,可于这人情世故到底比不了看了一辈子世情的老太太,王氏倒不是想不到,而是压根没去想,只要自己女儿不是嫁给梁晗,那梁晗的人品关她什么事。

    王氏脸上有些讪讪的,强笑几下,道:“到底是老太太,既然拿住了道理,想那梁夫人也不敢多推脱了吧。”

    老太太放下燕窝粥的白瓷碗,重重顿在炕几上,冷冷地讽刺道:“我就不信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国丧期间会消停?便着人去打听了,哼!原来梁夫人庶长子的媳妇娘家来了个远房表亲,一年多前就入了那梁晗的屋,哼哼,刚出了国丧期,那表姑娘肚子却鼓了起来!未免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国丧期里有的,旁人家也就算了,他梁家可是开国辅臣,权爵之家。若张扬了出去,便是断定不了也得脱层皮!”

    王氏精神大振,凑上前去道:“原来如此!梁府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还敢拿鼻孔瞧人,他们也配!老太太,如此一来,何愁他们不来提亲!”

    老太太看着王氏喜怒形于表象的模样,不免心中叹气,随即安慰自己,也罢,脑子不甚聪明的儿媳也有其好处的,便叹息道:“你想得太容易了。那梁夫人原就不喜欢那表姑娘,巴不得拿捏这把柄送上一碗落胎药,是那梁晗死活不答应,还紧着要讨一房媳妇,好叫那表姑娘端茶进门,免得那孩子没名没分。说起来,永昌侯夫人也不容易,这些年来,她那庶长子在军中着实建了不少功业,人前人后都是夸的,老侯爷也很器重,如今庶长媳闹腾起来,也不好弄呀。”

    王氏这次不敢轻易发表议论,想了想后,才道:“媳妇明白了,这么家里家外的一闹腾,如今梁夫人是投鼠忌器,既想收拾了那表姑娘,又不愿儿子受罪,如今老太太上门去,好言相劝,又有说法,梁夫人便就坡下驴了……不过,呵呵,这般进的门,不知以后四丫头的日子能够过得好?”

    老太太想起适才梁夫人端架子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一股气冒上来,偏王氏还在那里幸灾乐祸,便沉声喝道:“你先别急着看墨丫头的笑话,赶紧想想如丫头吧!”

    想到如兰,王氏忍不住眼眶再次红了,垂泪道:“原本好好的,可是现在……京城地界就这么大,官儿多富贵多,可都是不知根底的,有些索性是没有根底的,如今媳妇全然没了主意,还请老太太指点。”

    “你呀……”老太太扶着软榻的扶手坐直了身子,拍拍王氏的肩膀,叹道,“如兰的事儿你是做错了,女婿应该仔细挑是不错的,可不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这不是结亲家倒是结仇家了!……还有你那好姐姐!”

    老太太重重地在扶手上一拍,面露怒色:“柏哥儿他爹替康家出了多少力,她儿子求官、她女儿婚配,哪一样求到咱家来,咱们不是诚心诚意地替他们着想的,她倒好!背后撬我孙女的墙角!当盛家是冤大头么!允儿就罢了,如今算是盛家的媳妇了,以后……”老太太指着王氏,喝道,“以后除了逢年过节,你少和康家的来往!”

    自己娘家姐姐不上道,王氏脸上也火辣辣的,老太太说得句句在理,且吃亏的还是自己女儿,王氏也跟着数落了几句康家的不是。

    骂了一通,狠出了一口气,老太太也觉着气顺多了,挥挥手道:“好了,如今柏哥儿媳妇帮你管这家,你也别整日病病歪歪的,赶紧养好了身子,好替如儿张罗婚事。我也去四处瞧瞧,有没有合意的人家。你不用着急,这才及笄的姑娘,不可病急乱投医了,得好好挑了,重要的是人品好!”

    这个话题王氏最爱听,当下点头如捣蒜,见老太太有意下榻,赶紧蹲下身子十分孝顺地替婆婆着鞋,老太太扶着王氏的肩膀穿好了鞋,待王氏抬起头来,老太太抓住她的手腕子,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永昌侯府来下定之时,你与我好好照应,不许闹意气出了岔子,只有墨丫头顺顺当当进了门,之前的事儿才能一把抹干净!你以后还会有满堂的孙子孙女,不可坏了名声,你可明白?”

    王氏心里堵得厉害,但想着自己骨肉,便咬牙点头,老太太松了手劲儿,缓和道:“嫁妆你就不用愁了,当初纮儿把给了林姨娘的产业都交了我,我对半分了给枫哥儿和墨兰两个,待墨丫头出门时,我做祖母的照例再添上一千两银子便是。”

    王氏算术甚好,略略算了下,这份嫁妆说厚不厚,说薄不薄,既没有越过华兰,也不至于在永昌侯府面前丢人,自己只需费些人手酒席即可,便很乐意地应了声。

    老太太看王氏一概都应了,很是满意:“前几日柏哥儿媳妇发落林栖阁时,从主子到那起子奸仆处搜罗出许多金银细软,这回如丫头是叫墨兰连累了,便都给她添妆吧。”

    王氏这点眼色还是有的,赶紧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嘴上抹蜜般:“瞧母亲说的,如儿和明兰好得成日在一块,有如儿的哪能少了明丫头的,她们小姐妹俩一人一半吧。明丫头眼瞅着要及笄了,很该做几身鲜亮的新衣裳,回头我就去天衣阁下单子,还有金宝的头面首饰也不能少了……”

    第82回 喜事上门

    一整年的国丧甫出,京中的有爵之家便摘了自家门前的素白灯罩,因前头皇帝厉行严厉,后头平叛又打了胜仗,皇帝权威日重,城中的纨绔子弟尽管心痒得厉害,到底也不敢乱来。

    又过了一两个月,皇帝给几个素来老实的宗室子弟赐了婚,权宦人家才松了口气,想纳妾的纳妾,想讨媳妇的讨媳妇,想去青楼视察民情的……呃,换身衣裳再去。

    老太太说到做到,菊芳落胎后歇息了十来天,便摆了一桌酒算是抬她做了姨娘,王氏也很给面子地赏了个红包,然后照香姨娘和萍姨娘的份例,把新上任的芳姨娘安置在自己院里。芳姨娘瞧见背着书袋上学堂的小长栋进进出出,想起自己无缘的孩儿,心里越发恨林姨娘。

    因做着小月,芳姨娘还不能侍寝,但不妨碍说两句巧妙的恭维话哄盛纮抖着胡须一阵开心,顺带抹着眼泪伤痛那个孩儿,引得盛纮也厌恶极了林氏。

    没过几日,永昌侯府遣媒来盛府下定,王氏如今看墨兰便如个瘟神,恨不得第二日就把她嫁出去,反正嫁妆早就备下了,而那边的春舸小姐估计也等不住,待生出孩子再敬茶也不好看,两下一凑,便定在六月二十八来下聘,七月初八完婚。

    婚事一订下,墨兰闻讯后立刻活泛起来,先是闹着要去给盛纮行礼谢过养育之恩,海氏本不肯,但墨兰摆出“孝道”的名头,海氏只好答应。谁知墨兰到了盛纮面前便开始哭起来,一会儿哭自己不孝,一会儿忏悔叫父亲受累了,然后抽抽搭搭地替林姨娘求情。

    “爹爹,女儿要嫁人了,好歹瞧在侯府的面子上,把母亲接回来,女儿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也叫母亲瞧着女儿出门呀!”墨兰跪在盛纮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十足感人的母女情深。

    果然,盛纮只冷冷道:“为你前后张罗婚事的是太太,为你提亲并备嫁妆的是老太太,你若真有心,便去谢她们吧!……林氏犯了家法,便当以法处置,别仗着你说上了侯府的亲事,便敢来放肆!若真想念你母亲,便报你一个‘体弱有疾’免了婚事,去庄子陪她吧。”

    墨兰惊呆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瞧着盛纮,她不知道那天老太太拿她审问时盛纮就在帘后,更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菊芳倒了多少林姨娘的坏话进盛纮的耳朵。

    盛纮又训了墨兰几句“德行品性”的严厉话,便叫了海氏来带走墨兰,并令严加看管。

    墨兰不信这个邪,又闹着出了一回院子,自来快出嫁的女儿再如何不好,家里都得忍让一二,更不能过分重罚。谁知这次王氏是下了狠心,二话不说就先捆了墨兰身边的云栽狠打了一顿,然后发卖出去,墨兰哭闹不休,扯着海氏的袖子要人。

    海氏应对不过,王氏便叫人来传话:“姑娘不好,都是下头的服侍不尽心,若姑娘再闹一回,便卖了露种,还不消停,便依次撵了碧桃、芙蓉、秋江……待姑娘出门子时,再让姑娘挑好的带去。”墨兰看着周围跪成一片的丫头,咬碎一口银牙,却也不敢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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