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贰)(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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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兰脸色一沉,目光中又露出那种凶色:“你打量着我这会儿已和爹爹太太撕破了脸,便敢出言放肆!我知道,永昌侯夫人瞧上的儿媳妇是你,如今叫我捷足先登,你心里必是不痛快!这会儿便敢来消遣我?”

    明兰摇摇头,道:“高门不是那么好攀的,四姐姐有胆有识,自是不惧怕的,妹妹胆小,没这个金刚钻,便不揽瓷器活。”

    墨兰愣了愣,捂着嘴呵呵笑倒在榻上,好容易止住笑声,才一脸傲色道:“你索性直说出来吧,永昌侯府有位了得的表姑娘!如兰那丫头早来讥笑过一番了!哼!女子生而在世,哪里不是个‘争’字?难不成低嫁便高枕无忧了?!”

    不知为何,明兰心头忽然飘过一个瘦骨支离的身影,眼中阴霾了一下,想了想,心头澄净下来,又摇头道:“不一样的。爹爹再喜欢林姨娘,王家老太太可以送陪房过来帮衬,王家舅老爷可以写信过来提点,谁也越不过太太去;便如孙秀才一般混账的,还有个得力的娘家可以助淑兰姐姐脱离苦海,另寻良缘。可是高嫁……那便难了。”

    墨兰被堵得脸皮涨红,她知道,按礼数嫡女就该比庶女嫁得好,可她偏偏咽不下这口气。明兰瞧着墨兰变幻的脸色,轻轻道:“如今为了姐姐的事儿,前前后后多少人遭了殃,但愿姐姐觉得值。”

    墨兰想起林姨娘,心里愈加难受,转了几遍脸色,好容易缓过一口气,一仰脖子,倔强道:“自然值得!”

    明兰清楚墨兰秉性,心知她必然是在打主意怎样将来翻盘。

    瞧着墨兰骄傲的神色,明兰又想起了曹锦绣。

    墨兰虽然看着斯文娇弱,但到底是千娇万宠养大的,骨子里那种自认尊贵的傲气是抹不去的,像曹锦绣那样,十岁举家被流放,一个少女最美丽的豆蔻年华都埋在了西凉的风沙里,皮色粗黄、手脚粗糙、身骨伶仃,那种深入骨髓的卑微才是真的可怜。

    明兰心里无端地烦躁起来,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老是想起这档子烂事,她思路素来清晰干脆,从不纠缠聚琐,现在不能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去想它!

    明兰抬头,微笑着看向犹自喋喋“远大抱负”的墨兰,殊不知,这是明兰最后一次看见墨兰这样率性说话。

    七月初八,梁盛结亲,老太太照旧只露了露脸,然后回屋歇息去了,只有王氏僵着一张脸出面张罗,好歹也收拾出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不过若是林姨娘在的话,只消仔细一查点,就晓得其中三分之一不过是虚抬。

    永昌侯府似乎也没什么意思铺张,不过梁夫人的忽悠水平显然比王氏高多了,张口就是一番大道理:“……国丧甫出,陛下且尚未选秀女,吾等臣子怎好大肆操办婚嫁。”

    非但没人说闲话,还赢得不少赞赏,盛老太太忍不住又拿这先进事例教育了王氏一番。

    王氏得知梁夫人的态度后,心里乐了好一阵,不过婚嫁当日,当她瞧见白马红衣的梁晗,一身帅气英武嘴角含笑,就立刻又是一番火气上涌,刘昆家的在袖子底下扯了她好几把,王氏抽搐的嘴角才缓过来。

    照习俗,新郎官要被拦在门口敲出几个开门红包来才算数,大姐夫袁文绍要求梁晗剑舞一段《将进酒》,长枫要求当场以夏桃为题作一首诗,长柏最好说话,因为他根本不说话。

    待到墨兰三朝回门,王氏瞧见墨兰身着大红羽遍地石榴花开撒金纱袄,一脸娇羞地坐在那里,旁边的梁晗态度也算和煦,王氏好容易捂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忍不住板起脸来,数落了墨兰几句:“……永昌侯府不如盛家,可不由得你使性子乱来!如今嫁了,更要孝顺公婆,友爱弟妹妯娌,不可妄言妄行动,丢了盛家的脸!”然后就是一长段训斥。

    刘昆家的无语,林姨娘母女最擅长应对的就是这种强攻。果不然,对着王氏一连串的严厉,墨兰一概低头应下,眼中却泛起微微水光,侧眼去望梁晗时,更是弱不禁风的似乎立刻要倒了,梁晗大为心疼,言语行动间,更是维护墨兰。

    王氏加倍气愤!想了想之后,转头低声吩咐了彩佩几句,嘴角起了几丝笑容。

    盛纮却瞧着梁晗多少有些公子哥儿习气之外,不过其他倒也看得过去。长枫最是高兴,梁晗算是他的正牌妹夫,便拉着梁晗长说短诉个没完,奈何一个以为王羲之和王献之是兄弟俩,一个不知道斧钺的十一种用法,怎么也说不到一块儿去。

    长柏依旧没什么话。

    “仓促不查地断定一个人,不若索性不要下断定。”

    这是长柏常说的一句话,明兰深以为然。

    梁晗随着墨兰给老太太磕了头,站起身来时一抬头间,见老太太身边立着两个衣着考究的少女,左边一个也就罢了,右边一个女孩穿着一件浅玫瑰粉的羽纱对襟比甲,里头一身雪荷色绫缎长袄,下边是同色的挑线裙子,头发也就简单地侧绾了一个坠马髻儿,用一支荷花头红玛瑙簪子簪住了,身旁的乌木花几上摆了一件水玉白瓷花囊,插了几支新鲜清香的夏荷。

    梁晗目光触及,只觉得这女孩眉目如画,清艳难言,虽只低头肃穆而立,但叫她那么轻巧地一站,满屋的衣香鬓影似乎都失了颜色。

    恍惚间,听王氏一一指认了:“……这是你六妹妹,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梁晗心里忽然沉了沉,当初盛家来提亲时,他一口应下亲事,一来春舸肚子等不住了,二来他觉着那盛家四姑娘也是个难得的清秀佳人,如今,他终于明白当时母亲眼中的深意了。

    “你可莫要后悔。”梁夫人如是道。

    墨兰则很恼怒,自来三朝回门,拜的是长辈,识的是兄弟连襟,除了华兰因婆婆又“病”了没来,未嫁的小姨子不一定要出来见姐夫的,可王氏如此行事,分明是……墨兰咬了咬牙,一侧头,朝梁晗嫣然一笑,眼中风情盈盈,唇瓣娇媚点点。

    梁晗一愣,心里又舒服些:虽然容貌不如,但这般的风情却也补足了。如兰瞧见了,轻蔑地扁了扁嘴,明兰死命地低头,她知道王氏的意思,偏又不能不给王氏面子,只好装死人。

    拜见过后,男人和女眷便分了开席吃饭,饭后是茶点,墨兰一直想吹嘘两句永昌侯府的富贵排场,可偏偏王氏和两个兰都没有任何问她侯府的意思,便是她自己挑了话头想说几句,刚开了个头就被如兰岔了开去,具体案例如下。

    墨兰拿帕子轻轻扇着自己嫣红的脸,似乎很热的样子:“……这天儿可真热呀,好在侯府地窖够大,便是天天用冰也……”

    “前回连姐儿送来的酥酪可真好吃,我觉着像是羊奶做的,六妹妹你说呢?”如兰一脸兴趣状望着明兰。

    “呃……我吃不出来。”这是真话。

    到了后来,如兰索性喧宾夺主,叽叽呱呱地和王氏明兰不住地说笑,三朝回门的主角却半点搭不上,墨兰气得俏脸煞白,还是海氏瞧不过去,微笑着问了两句墨兰过得好不好,才算把气氛掩了过去。

    这种行为于理不合,到了晚上,海氏便去了陶然馆劝说如兰,没想到明兰也在。

    “五姐姐想学针线活,便叫我来看看。”明兰其实很疲劳,大约是姑娘大了,如兰渐渐对针线活有了兴趣,便常叫明兰指点,“教人做绣活可比自己做累多了。”明兰揉着自己的眼睛,不无吐槽,心里再暗暗补上一句——尤其是学生还不怎么聪明。

    海氏瞧着明兰有些恹恹的,知道如兰急躁的性子,心里有些不忍,便叫她们先歇歇,然后对着如兰说上了。

    “五妹妹,听嫂子一句,到底是自家姐妹,如今她都出嫁了,你们寻常也见不到,何必不好好处着呢,叫外头人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们家?况且了,墨丫头嫁进了侯府,姐妹间将来未必没个依着靠着的,你想想呢?”海氏的确是长嫂做派,劝得苦口婆心。

    谁知如兰全然不领情,反而振振有词道:“外头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家里姐妹的事儿?除非墨兰自己去说的。大嫂子,我与四姐姐的过节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厌恶我,我也烦见她,便是我从此刻起好好地与她处着,难不成她就不会在外头说我坏话?难不成我有了难处,她就会鼎力相助?别踩我一脚便很好了!算了,我还是靠父亲母亲和大哥哥大嫂子吧。”

    海氏被生生哽住了,细想之下觉得也没什么错,一旁捧着针线绷子的明兰更是心有戚戚焉,还觉得很痛快,如果她投胎成嫡女,有厉害的老娘和哥哥,说不定她也会这样的。

    海氏语塞了半刻,苦笑一声:“旁的嫂子也不多嘴了,不过以后在外头,在众人面前,你当做的样子还是得做的,免得落了话柄。”

    如兰噘噘嘴,不乐意地点点头,海氏又拉里拉杂地说了好些,直把如兰也说烦了,索性赌气说要睡觉了,明兰这才逮着机会溜走了。

    走出一半后,绿枝忍不住忿忿:“五姑娘也真是,想学针线,为何不叫针线上的来教,她大小姐一发起性来,不论白天黑夜,想到了便把姑娘叫过去,也不想想人家是不是已经睡下了,当我们姑娘是什么!”

    便是丹橘也有些不高兴:“做针线的最怕熬坏了眼睛,便是要学,也挑挑时辰呀。”

    明兰沉默了一会儿,轻斥道:“不要说了。”

    走在庭院里,夏夜星空点点,周围异常静谧,明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舒服许多了,人类是比较的动物,如果动辄和华兰如兰比,那她一定早早更年期,想想那落魄的曹锦绣,她岂不是强上许多!在没有心理医生的古代,穿越女要学会自我心理建设。

    又过了一会儿,丹橘又轻轻道:“瞧着四姑奶奶今日的架势,似乎在侯府过得不错?”丹橘想着,若真是一桩美满的亲事,那这原本当是自己姑娘的。

    绿枝不屑地哼了一声,低声毒舌道:“今日不算什么,日子得放长了看。新垒的茅坑还有三日热闹呢!”

    明兰大囧。

    第85回贺弘文回家

    要说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王氏心里想什么华兰清楚得很,为此,华兰积极打听墨兰在永昌侯府的情形,不需要后期加工,过程就精彩得跌宕起伏如同美剧。

    墨兰在永昌侯府的日子的确不容易。

    新婚当夜,那位春舸姨娘就嚷着肚子疼,叫心腹丫鬟闯进新房找梁晗,这要是碰在如兰身上,估计当场就打了出去,也亏了墨兰好气性,生生忍了下来,她按住了想跑出去的梁晗,还温柔地劝梁晗“以后都是自家姐妹了,女人家的毛病男人不方便瞧的”。然后把新郎留在洞房里,她亲自去探望春舸,嘘寒问暖,关切备至,请了大夫,熬了汤药,墨兰亲自守在门口,硬是一整夜没合眼,连梁府最挑剔的大奶奶也说不出话来。

    王氏气得脸色铁青,重重一掌拍在藤漆茶几上,茶碗叮咚碰撞了几下——当年林姨娘就常用装病这一招把盛纮从她屋里叫走,显然墨兰是早有防备的。

    海氏连忙给婆婆捧上一碗新茶,如兰听得入迷,连连催促华兰接着讲下去。

    新婚之夜空度,春舸小姐尚不肯罢休,第二晚居然又肚子疼,又叫人去找梁晗,墨兰动心忍性,愣是瞧不出半点不悦来,还倒过来劝慰梁晗“女人怀孩子到底辛苦,难保不三灾五难”。她又亲自去探望春舸小姐,照旧体贴照看了一宿,还替春舸求到梁夫人面前,求来了几支上好的老山参,直累得自己一脸憔悴。

    新媳妇过门两天,竟被一个妾室阻挠得未能和新郎圆房,这一下,永昌侯府上下都纷纷议论那春舸小姐的不是,风言风语都传到永昌侯爷耳朵里。

    永昌侯生了气,把大儿媳妇叫来数落了一顿,梁夫人更是话里话外指责大奶奶姨妈家没家教,这才养出这么个没礼数的姑娘来,进门还没几天,居然就敢跟正房太太争宠!

    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放在嘴边,连着两夜都没能成事,便是梁晗也对春舸有些不满。

    第三夜春舸又肚子疼,再叫丫鬟去找梁晗,这次舆论风向都朝着墨兰,春舸小姐倒了大霉。据可靠消息,愤怒中的梁晗穿着中衣就跑了出来,照着那丫鬟狠踹了十几脚,当场就打发了出去,还把照看春舸的丫鬟婆子狠一顿发落。

    “身子不适叫大夫便是,想男人直说便是,整日拘着爷们算怎么回事!咱们爷是瞧女人的大夫么,这种下作伎俩也做得出来!不嫌丢人现眼。”梁府的管事妈妈故意大声地冷言冷语。墨兰却一副贤惠状,又替春舸说了不少好话。

    这之后梁晗对墨兰又是歉意又是温存,这才有了三朝回门的情形。

    如兰虽然讨厌墨兰,但听了这些也是咋舌不已:“这位表姑娘……哦不,春舸姨娘也太过了吧!居然敢如此?永昌侯夫人也不做做规矩!”

    华兰呷了一口井水湃过的梅子茶,伸出食指戳了下如兰的脑门,悠然道:“傻妹子!我说了这许多你还听不出来!如今永昌侯爷的庶长子得力,还有风言风语说侯爷有意立他为世子,他家大奶奶自也得脸,梁夫人为了避嫌,不好随意动那位表姨娘的。”

    如兰似懂非懂,明兰轻轻哦了一声,心里明白,若梁夫人出手收拾春舸,难免叫人带上嫡庶之争的闲话,但若是墨兰动手,就只是妻妾之间的内宅之事了。

    王氏深深一叹,心情有些复杂,她并不希望墨兰过得风生水起,但站在嫡妻的立场上,她又很赞赏墨兰的手段心机,当初她要是有这番能耐心计,也轮不到林姨娘风光了。

    明兰看了看王氏有些黯然的脸色,转头问道:“大姐姐,那四姐姐和梁府其他人可好?公婆妯娌叔叔小姑什么的。”

    华兰伸手刮了一下明兰的鼻子,笑道:“还是六妹妹机灵,问到点子上了。”

    梁夫人对墨兰淡淡的,没有特别亲热,也没有为难,墨兰头天给公婆敬茶,梁夫人也给足了见面礼,不过明眼人都瞧得出梁夫人并不喜欢墨兰。别说嫡媳,便是下头几个庶媳,因几个庶子自小养在梁夫人屋里,便也常把他们媳妇带在身边说话吃茶,对墨兰却少有理会。

    王氏陡然精神起来,讥讽地笑道:“她以后便靠自己本事吧,反正婆婆那儿是靠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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