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中国小小说年选-河套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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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子平

    叫河套痛心的事每年总要发生几起,这不,刚过来年,他家电路坏了,电灯也不明,电视机也不唱。他往电工黑头家跑了三四趟,最后还是把孩子二舅拎来的一兜洋葱都孝敬了去,黑头才嘟嘟囔囔地来他家修。还没修好,听得村长一声吆喝,黑头抓起工具包慌慌张张走了,怕是他亲爹有事也跑不了这么快吧。

    一直到晌午头儿黑头也没再来。河套到街上一打听,人们挤眉弄眼,原来不是村长家的电路坏,而是寡妇白玫瑰家的电路坏了。村长跟白玫瑰不清白,可是跟白玫瑰不清白的绝不是村长一人,传说还有村会计,还有村治保主任。河套扳起指头一算,又算出了新问题。可不是,跟白玫瑰有关系的还都是村里的“光”人,“光”人都是村里的人上人。河套想,我在村里只能算是“眼儿”人,是村里的人下人。要是我跟白玫瑰也有那么一腿,那我不就也成了村里人上人了?可白玫瑰会跟我么?河套又想,不在乎真有假有,那村长、会计就一定与白玫瑰有?只要村里人说有就是有,村里人说我有就会看得我高,就会把我当“光”人了。可这事咋操作呢?河套几宿没睡好,想得脑瓜疼才想出办法。

    河套找到白玫瑰,说想跟她厮跟着从她家出来一趟。他想白玫瑰可能会看出自己的阴谋,可能会恼火,甚至会掴他一耳光。没想到,白玫瑰咯咯咯笑弯了腰,还说:“你这人真有意思。”然后说:“你得先给我拉三十车土。”河套知道她正要拉土垫地,村长给她划了一片新宅基地。河套说:“二十车吧?”白玫瑰不容商量:“三十车。”河套一咬牙:“那中,就三十车,拉完土我得跟你厮跟出你家门。”

    三十车土拉了三天,拉得河套腿肚抽筋,拉完后他对老婆说今夜打牌不回家,然后趁傍晚到白玫瑰家。河套问:“我在哪里歇?”白玫瑰一指院墙角。河套说:“叫我睡猪圈?”白玫瑰说:“你想!叫吓着我的老母猪?那边!院墙角。猪圈外不是有一床被子,是我那死鬼二定在世时的。”说完白玫瑰就去屋里上住了门。

    偏这一夜又起了东北风,贼溜溜吹过来浑身像小刀刮似的。河套实在受不了,只好不顾害怕把二定脏兮兮的被子裹在身上,就这还是上牙下牙直打战。

    第二天白玫瑰起得晚。河套得意地笑出了声,一边还心里替白玫瑰惋惜:恁精明的一个人,咋就看不透我河套的阴谋呢?嘿!三十车土换你白玫瑰丢场人,这下有轰动新闻了。到日上三竿吃早饭时,白玫瑰果然出了门,去开院门时河套紧紧跟着她,从院里跟到大街上。正好村长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从胡同里出来,河套想他会不会嫉妒我甚至打我一顿呢?要是打我一顿可就热闹了!河套心里甜蜜蜜地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可是村长朝白玫瑰亲切地看了又看,就是不看他。河套心神不定慌慌张张说:“村长,我昨夜吃白玫瑰的荷包蛋。”村长眼光好像粘在白玫瑰身上,不在意地“嗯、嗯”两声就过去了。河套觉得非常泄气:村长咋不管呢,这事他能不在心?难道……河套想了想,认定是自己说话声音小,村长说不定就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啥。

    正在想着,会计又从村那头朝这边走来,河套这一次可接受教训了。拦住会计,恨不得趴到他耳朵上:“会计呀!昨夜在她家,刚跟白玫瑰一起出来!”

    会计厌恶地推开他,手指捣着他的额头说:“你咋恁不懂事呢?不知道要工钱不兴早晨上门吗?才拉几天土就等不及了。人家白玫瑰会欠你不给么?”河套一时愣住了,一拍脑瓜才想起自己昨天拉土时碰上过会计。会计以为自己一大早来要工钱的。河套正想做些解释,一看会计已经走远了。

    这时又有一些人从这里路过,但没人理河套。河套气得叫街大喊:“我刚从白玫瑰家出来!”二诸葛说:“河套还很有一套呢,人家要救济款,都是向村长要,河套到村长的相好家来求情了!”人们说说笑笑走远了。河套气得心口疼:村里老少爷们咋都是光打岔,咋就是不往我跟白玫瑰的奸情上想呢?

    门口已经没人了,就连几个孩子也蹦蹦跳跳走开了。河套只得带一身疲倦,带一身失意蹒蹒跚跚走回家,刚进院门就听得老婆在嘤嘤地哭。河套心中一喜,老婆知道了,老婆吃醋了。还是老婆,知音呀知音!不管怎样,老婆是相信自己跟白玫瑰不清白了。弄一圈弄到自己老婆身上。不管怎样,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是要大大提高了,总算没有白受这一场罪。河套劝老婆:“真的,我跟白玫瑰就这一次。”可是老婆站起来,气呼呼地高声嚷嚷开了:“一次也不中!我知道你当年爱偷东西的毛病改不了,可是都是偷村里集体的,再不然偷个富户,再没成色也犯不上偷到白玫瑰家呀,看看啥也没偷来是不是?”

    河套一下子秃噜到地上了。

    (原载《大观》2016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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