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庆

    落雨的时候他们已经躲在了一间小亭子里了，毫无例外地，这是一个仿古的亭子，和周围那些古色古香的街铺浑然一体。

    亭子前有秋千，也是仿古秋千，若不是因为下雨，若不是那秋千的木座上有水，她是一定要上去荡秋千的。现在他们只好望着秋千遐想古时候那些“秋千架上春衫薄”“乱红飞过秋千去”等等美妙的意境。

    他给她打开包里的零食，她挑三拣四地什么都看不上：“为什么都是些我不爱吃的？”“这不都是你自己在超市选的吗？”他很无辜的样子。

    她沉默，好像生气的样子，雨声很急，愈加显出沉默的无边无际！

    这里的街道高高低低的，走起路来虽然不方便，但却使建筑形成了错落有致的美，这是典型的宋代建筑群，宋代建筑一改唐代雄浑的特点，更不是秦汉那种笨笨的建筑，建筑物的屋脊、屋角有起翘之势，给人一种灵巧轻柔的感觉。

    “好想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屋檐……”好久，她柔柔地发出了声音，那声音在雨中显得特别远，仿佛来自这些古老的建筑里。

    他仿佛得到特赦似的忙一指不远处：“看，就像那间房子！”他知道她的不高兴还是惦记着买房的事儿！

    那是地势偏低处的一座房子，只给他们露出半个貌似饱经沧桑的屋顶和一溜儿正在淅淅沥沥流水的屋檐！

    青色的屋瓦上有小小的瓦松和苔藓，此刻在雨中别有一番青翠，还可以看到三角檐瓦下露出的木头，很旧很固执结实的样子。之所以他选择那间屋子，是因为周围的建筑都过于庞大，想拥有的想法几乎没有！而那间屋子的大小恰到好处，最关键是那屋子给他们显示的是最美的一个侧面——屋顶和屋檐。

    “多想像过去的人一样，在那样一间房子里，悠闲地过日子，你去打猎或者种田，我给你做饭织布缝衣裳……”她似乎平静多了。

    “对，或者我是个书生，咱们有祖上留下的家产，不用打猎不用种田……”他也来了兴致，“每日里就是吟诗作画，你为我红袖添香，赶明儿个再考取个功名，我是朝廷命官，你就是诰命夫人……”

    “不，我不想让你进京赶考，万一半路遇到别的什么千金小姐，再把我甩了……”她认真地说道。

    “NO,NO…”他连连摇头，“你别忘了，宋代可是允许一夫多妻的，就算再遇到一个，她也不过是个小，你才是正房！”

    “呸！”她恼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还敢想一夫多妻？就现在一个媳妇你都娶不起，我妈可说得明明白白，没有房子不结婚！”

    “……”他不吭声了。目光却一直望着那座房子的屋檐。

    “你必须去打猎或者种田……”她继续说道。

    “嗯，是，我既打猎又种田，搞兼职！”说着他讨好地望了她一眼，“咱们比翼双飞，你为我生儿育女……”

    “想得美！”她轻打他一下，却笑了，“你说，在那样的屋子里喝茶下棋，吟诗作画，该多美啊！”

    “是啊，那样一座房子，最适合谈情说爱，伤春悲秋，你知道我最喜欢这房子哪里吗？”不等她回答，他就接着说道，“是屋檐，屋檐这个词充满了诗意，”他深情地望着那屋檐，继续说道，“下雨了听雨，下雪时赏雪，不用去机关里看领导脸色，不用愁还房贷，而且周边大片地方都是我们的——别说停一辆现在那种小轿车，就是停个马车车队都没问题！”

    “门前一定要种两行修竹，家里一定要喂几只鸡，一条狗……”她似乎在计算家里的成员，为了幸福的田园生活，她咬咬牙——“好吧，我为你生一对儿女！”

    他喜形于色，这是他认识她以来她说过的最大方的一句话了！就因为看到这个美丽的宋代屋檐……他感激地望着那屋檐，恨不得和她穿越回宋代，那么一切遐想就成真了！

    雨渐渐小了，但他俩都没有回过神，仿佛都穿越到了遥远宋代，在那屋檐下过平平淡淡却美好无比的一生……

    “好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典型的宋代市井街……”一个好听的女声通过喇叭传来，把他俩拉回了现实，他俩看到一个举着小旗的导游，后面跟着的是穿着雨衣的旅游团，导游继续说：“现在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十分钟，上厕所的抓紧去……”

    于是他们看到他们那个心爱的宋代屋檐下人来人往……

    （原载《大观》2016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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