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月

    再过两天就到中秋节了。今天是大礼拜，老婆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晚饭后，市人事局耿局长正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喝茶水。忽然，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风裹挟着沙尘、雨点，穿过窗户扑面而来，吹得刘局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忙站起身来，准备去关上窗户。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门铃声。

    这鬼天气，还有人来？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边去开门边想。

    等耿局长打开门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初中的同学高伟。

    高伟原本是县文化局局长，由于工作突出，去年被提拔到市文化局任副局长，可妻子还在县实验中学工作。为了改变两地分居的生活，高伟调到市里不久，就曾经找过耿局长，请他帮忙把妻子调到市里工作。

    高伟私下曾经听说，他的这位老同学不仅不念旧情，而且有点腐败，加上多年未见，就准备了两万元钱，作为见面礼和“活动经费”，在中秋节的前两天拜访了耿局长。两万元钱对于清廉纯朴的高伟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然而那天，高伟来到这位老同学家，二人叙完旧，等他说明来意，把那沓钱从公文包里拿出来，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但没有客套推辞，而且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像高伟送的不是钱，而是一堆废纸似的。

    高伟走了以后，耿局长看了一眼那两万元钱，撇了一下嘴，自言自语地说，哼！办这么大的事，就拿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哪？真小气！

    因为嫌高伟给的钱少，耿局长就决定把这件事拖拖。没想到拖来拖去的，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转眼一年过去了。这会儿耿局长一见高伟，才想起这档子事。令耿局长感到不解的是，这一年来，高伟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催办这事。莫非他是不好意思？还是忘了他的电话号码？

    老高来了，快进屋，没挨浇吧？耿局长来不及多想，忙把高伟往屋里请。高伟和一年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手里拎着一个比一年前那个公文包大十倍的皮包。令耿局长感到奇怪的是，外面下着大雨，高伟也没带伞，可浑身上下竟没一点湿意。莫非他把雨伞放在门外了？耿局长一边猜测一边把高伟让进客厅。

    就你一个人在？嫂子和孩子呢？

    高伟跟着耿局长走进客厅，就直接坐在沙发上，毫无表情地说。

    嗯，快过节了，你嫂子带孩子回娘家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记得上次我来你家还是一年前的事呢。一年了，不知道我求办的事办得咋样了？高伟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便以一种极其犀利的目光紧盯着耿局长的眼睛。

    耿局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碰触到高伟的目光时，竟然有些不寒而栗。他急忙避开那道寒光，讪讪地说，正在办，正在办，刚、刚有点眉目。你不知道，现在办事难呀，市里的学校都超编……

    哦，是吗？我知道现在办事难，让老同学费心了，过节了，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高伟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就把手里拎着的皮包，往耿局长前面的茶几上一放，便毫无表情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一边走他还一边悠悠地说，变天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唉！是该走了……耿局长还没来得及挽留，他就已经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便在一阵电闪雷鸣中径自离去，只留下耿局长恍然如梦地站在那里。

    呆立了良久，耿局长才被一阵振聋发聩的雷声惊醒。他急忙走回客厅，打开高伟留下的皮包一看，竟吓了一跳——原来皮包里装的都是冥币。

    莫非高伟在戏弄我？妈的，即使我没给你办事，你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吧？看着那满满一兜子的冥币，耿局长气愤至极地想。他一边恼羞成怒地把那包冥币扔到地上，一边给高伟打电话。然而，打了几遍竟是空号。难道这小子换号了？耿局长边想边又看了一眼高伟的号码。确定无误后，气得他原地转了一圈，便又拨通了老同学魏强的电话，魏强与高伟交情甚厚，他想从他那儿要到高伟的手机号。电话通了，耿局长也顾不得寒暄便直奔正题。

    喂，老魏，是我，你知道高伟的电话吗？我有事找他。

    谁？你找谁？高伟？高伟去年中秋节的前两天晚上就出车祸死了，你不知道啊？

    什、什么？死、死了？

    耿局长听了这话，直吓得脸色煞白、头皮发麻，两腿发软、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原载《武邑文学》201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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