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小饭店,熟悉的小包间,我们宿舍八个人分成了两组围着圆桌坐着。老大老二小五国宝坐一边,我们其他四个坐另一边,四对四,面对面。
“我先说……点菜吧。”老大举手示意,同时看向站在我们身边的老板娘。已经和我们很熟的老板娘也大大咧咧的说:“就是,先点完菜再闹,过完年你们这还是头一次回来我这儿吃饭,今天菜金算八折。”
老板娘最后一句太暖心了,于是我们让老大做主点了十个菜和两箱啤酒。老板娘拿着菜单走后我重新问他们:“哎,你们四个,到底谁先说?”小五举手问我:“三哥,为什么我也要坐这边,我没什么好说的啊。”我说:“你等会儿负责给国宝讲咱们和吴天赐的事儿嘛。”小五答应到:“哦,那我最后说吧。”说完他把目光投向老大。
我们其他人也都看着老大,毕竟这次的事都是为了他,他起码该跟我们解释解释。
老大看看我们,端起桌上的热水喝了一口后说:“好吧,那,我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吧。”小八说:“你这回可说真话啊,别再拿以前那套装惨的选秀台词忽悠我们。”
老大点点头说:“嗯,这回都是真话。”
接着老大跟我们讲了一个有点玄乎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不是他,而是他爹。
老大的爹是个抗日英雄。
日本侵略中国那些年,他爹主动跑到日军登陆点滨海城附近,领导着一支民兵队伍和日本正规军周旋,那时他爹岁数就不小了,有四五十岁。
一开始仗打的有声有色,两边互有输赢,后来有一天日军部队里来了个奇怪的老头,那个老头来了以后日军就改变了作战方式。他们不再以打仗和屠杀老百姓为主,而是开始搜寻着什么。
没人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一开始只以为他们是想搜刮老百姓的金银珠宝,但是很快发现虽然金银珠宝他们也要,但是他们的目标明显不是这些。
这一时期家里有点底子的老百姓都开始想方设法的把财产往滨海城外转移,当然也有一些为了讨好日军主动把自己家的财产献出来的。其中有一户人家辗转找到了老大爹,这户人家家里有个祖传的宝贝,据说在他家已经传了几百年,而这东西存在的时间要更久的多,可能有上千年历史。这户人家觉得这东西至少是国宝级别的,他们不想让东西落在日本人手里,可他家又没能力把东西带出滨海城,所以就想到找老大爹帮忙,希望老大爹能把东西保管起来,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拿出来献给国家。
老大爹为了国家宝物不流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这户人家的请求,这家人千恩万谢的离开后战争还在继续着。不久后的一次大规模冲突中这家人不幸全部死于日军枪下,老大爹的那支民兵部队也被打散了,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因为还有护宝任务在身,老大爹无奈之下不得不选择了暂逼日军锋芒,一个人带着宝贝往内陆地区逃去。
当时的日军火力很强大,老大爹一路千辛万苦才逃到了在当时人迹罕至的一片荒郊野外,逃到这里后老大爹发现这块地方因为地处荒郊没有人烟,反倒避开了战事,生长着很丰富的可食用植物和一些野生动物,比如栗子野兔之类的。于是老大爹决定暂时躲在这里,等待战争结束。
一直躲到1952年左右,已经形同野人的老大爹才从一个过路农民嘴里得知仗已经打完了,老大爹前后躲了十来年,这时的他已经习惯了吃生肉和生果子,甚至对这片他躲藏的土地都产生了依恋。于是他在返回文明社会后没多久就选择了重新回到那里,不过不再过着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而是在当时政府和好心人的帮助下在那里盖起一座房子,过上了隐士生活。
而那件他保管着的宝物,当他献给国家时,国家为了表彰他之前在滨海城的英勇抗日行为,决定把这件宝物其中一部分的归属权送给他。
那件宝物是一个装在木头盒子里的玉器,雕工精美,质地极好。国家留下了玉器那部分,把木盒那部分的归属权送给了老大爹。
老大爹拿着空盒千恩万谢的回到家,看着怎么看都不值钱的木盒,最终决定直接劈了当柴烧。
结果一劈发现,原来木盒底部还有个夹层,夹层里放着几张写满了繁体字的泛黄的绸布。
老大爹识字,甚至还是那种相当有文化的类型。他在看过那几张纸以后震惊了很久,然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成家。
此时的老大爹已经年近六十,之前政府考虑到他的身份也有主动提出过帮他找个合适的人成个家,但都被他拒绝了。如今当他找到当地政府主动提出这一要求时,政府立刻为他积极的开始张罗。
为什么政府会这么积极呢?一方面他作为曾经的抗日英雄,县政府把他安顿的好一点有利于在上级面前树立形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打了这几年仗死了不少壮丁,也就留下不少寡妇,寡妇太多也是个事儿,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然后经过层层筛选,最后选了个相对如花似玉的大婶给老大爹当媳妇。
那会儿民风纯朴,当地政府也在不停的强化所有参与抗日的战士们的正面形象,基本是按当红偶像那么来宣传的。所以这位大婶迷妹二话不说带着终于能献身于偶像的激动心情嫁给了他。
草草的婚礼之后,第二年大婶就给老大爹生了个孩子。只是大概是大婶本身岁数就不小,加上当时营养什么的都跟不上,所以生孩子当天大婶就大出血死了。
大婶家里也没啥亲戚,于是简单安葬以后老大爹就带着那个婴儿相依为命的生活着,万幸政府和好心人有帮忙,两人日子还过得去。
这第一个婴儿并不是韩大春,他在几年后就夭折了,外界都以为是这孩子有病,先天身子骨就弱。
只是这之后,在外人眼里老大爹似乎受了打击,基本没再出现在过县城里。
然后是内乱时期,就没人再顾得上老大爹了,当地县政府的人也换了好几波,渐渐的,老大爹就被人遗忘了。
韩大春就是在这一时期出生的。
被人遗忘的老大爹深居简出,第一个孩子的血就让他的身体年轻了一大截,可惜一时没有节制把孩子给弄死了。老大爹当时很自责,于是他决定上外地再给自己找个媳妇,再生个孩子。
如今的老大爹看着也就四十出头,他又娶了个外地村子里没什么亲戚的中年寡妇,隔年寡妇给他生出了韩大春,寡妇同样因为难产大出血而亡。
韩大春稍微大一点时,老大爹开始用他的血给自己进补。不久后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老大爹又从外地娶了个孤女,隔年孤女同样死于难产。
两个孩子轮着被他吸血,保险性强了一些,起码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之后是韩家老三老四的出生。
老三老四的娘是个有点神经病的女人,据说是被日军糟蹋后才疯的,家里人都死光了,老大爹把她带回家后也没办婚礼,就直接开始造人。这次生的是双胞胎,老大爹高兴坏了,在把疯女人安葬好以后老大爹独自养活着这四个孩子。
但他不满足于只有四个孩子的储备,于是在韩大春能帮他照顾三个小弟弟后,他又开始踏上寻妻之旅。
附近没有合适的孤女,那就上更远的地方打听。实在打听不到就找当地的无赖混子帮忙找,反正有钱好办事。至于老大爹的钱是哪儿来的,在当时没任何人知道,就像没任何人知道前两年有几个苏联科学家死在了老大家后面的一个小矿坑里一样。
就在这么周而复始娶妻生子的过程中,除了老三老四是双胞胎,老大爹有多少孩子,就意味着有多少女人死于难产。
后来很快房屋就不够他们住了,于是韩家老店应运而生。韩家老店本来是给儿子们当集体宿舍的,起名韩家老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途径韩家老店位置的旅人商客越来越多,老大爹也发现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那就是这些供他吸血的孩子很多都呈现出早衰的状态,十来岁就满脸褶子,一个个都跟小老头似的,而且不管他们的娘长什么样子,这些孩子的样貌都像极了自己,来往住店的客人谁看了都觉得是道风景。
为了降低这个现象有可能造成的影响,老大爹决定扩建整个韩家店,首先就是那个矿坑,扩建成个大地下室,供孩子们住宿。
经过几年光景,韩家老店地底下已经几乎完全掏空,成了一个比韩家老店面积大的多的地下宫殿。
与此同时还有两件重要的事发生,一是随着地下宫殿的扩建和原先的矿藏被不断挖走,在韩家老店四周开始形成一层常年不散的厚重雾气。这雾气究竟是因为地下被挖空而形成的,还是由地下矿藏所发出的,不得而知。二是有一些在外面世界因为种种原因而混不下去的人,在经过韩家老店时想依附于韩家老店,在此谋条生路。
雾气的事在老大爹看来简直就是天意助他,他很开心。而第二件事则让他犹豫了一段时间,后来考虑到可以用这些人来给自己打掩护,也挺好,于是他在和那些人做了一些约定后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之后的一些年月,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淡气氛中度过,老大爹掏钱建了那所小学,每天由他给他的孩子们上课,上课只有一个内容,就是老大爹定义的“孝顺”
除此之外就是给自己找媳妇,继续生孩子,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老大爹的第二个儿子韩敬秋出事。
韩敬秋的出事是个意外,因为随着韩家店的生活越来越稳定,整个韩家都渐渐放松了对外界的警惕。老大爹甚至开始允许孩子们适当的接触一些外界的东西,比如收音机,于是孩子们知道了世界不止韩家店这么大,生活不止是吃饭睡觉背诵上课和“尽孝”,还有诗和远方。
韩大春岁数不小了,老大爹看到孩子们的数量也够用了,综合考虑后他决定让韩大春成亲。
韩敬秋觉得自己这是第一次看到女人。不是爹隔段时间就带回来一个的那种中年女人,而是二十来岁,虽然朴素却美丽迷人的女人,但他要管这个女人叫“大嫂”,她是韩大春的媳妇。
韩大春那天很高兴,喝多了。他高兴的原因除了终于成家了以外,还有就是爹以前说过,自己成家以后爹就不会再吸他的血了,而且要让他和自己一起吸别人的血,和自己一起永远年轻,当然这是在韩大春成亲当天他爹才告诉他的。
十个月后韩大春的儿子出生,那个姑娘也是家里没亲戚,是老大爹帮着接的生,那姑娘同样因为难产,死了。
韩大春伤心了很久,韩敬秋也很伤心,他也很想碰女人,但是他爹不让。
终于有一天,焦躁烦闷的韩敬秋跑出了已经改名成“孝贤庄”的韩家店,他在县城里按着自己从小的认知习惯,跟踪糟蹋了一户人家的姑娘,还顺手杀了姑娘的孤寡老爹。
第二天一回孝贤庄他爹就怒了,他爹能看出来韩敬秋已经破身。他并不在意韩敬秋是怎样破的身,他在意的是破身后韩敬秋的血就对他不再有用。这是那几张纸上强调过的,药血必须来自亲生儿子,而且要处子身。
韩敬秋被家法惩罚,除了肉体刑法以外还被要求从此不准踏出孝贤庄一步。其他韩家儿子全都引以为戒,不敢再有人造次。
而这一年,本来已经打算暂时不再生儿子的老大爹因为韩敬秋破身的原因,临时决定再找个女人生一个,这就是韩家最小的儿子,我们的老大韩子春的出生。
要感谢改革开放,要感谢科技进步,要感谢韩敬秋因为自责而不停的教育韩家其他孩子,要感谢药血的其中一个使用条件是,被吸血者越心甘情愿,效果越好。
种种背景条件下,老大爹在韩大春和韩敬秋的挑拨下,决定把老大送到外面的世界上三年大学,把外界的知识带回来,为他心中未来的“韩家帝国”做准备。
之所以选择老大,是因为老大年纪最小,按中国人的传统自然要疼小的,而且大概是因为韩敬秋一直对老大有所教育的关系,老大并不像其他韩家孩子那样被他爹洗脑的那么严重,脑子最灵活,更适合接受新事物。之所以选择滨海城,是因为老大爹偶尔也会思念滨海城,思念那些他在滨海城保家卫国浴血奋战的日子。
不过老大爹对年龄最小的老大的血最喜欢,所以每当寒暑假,老大爹都会多抽一些老大的血存着。所以每次老大放假都要回家,而且每次回家他再回来时看上去都会苍老一些。
而去年年底老大爹的突然造访,是因为有人到孝贤庄找到老大爹,并且打伤了他。习惯靠药血来保持体质的他在喝光了老大之前留下的库存后,决定上我们学校来喝新鲜的,所以才有了那次老大爹的滨海城之行。
“你爹是抗日英雄啊?”小八的语气有些戏谑。
我们一边吃一边听老大讲着他的故事,因为之前在孝贤庄见过老大爹吸他血的场景,再加上老大和他爹的样貌,大伙并没有对这个故事有多吃惊。听到这里似乎已经讲完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清楚的地方。
于是我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老大,那你爹去年底干嘛亲自来一趟?他受伤了就在家呆着打个电话把你叫回去不是更好?”
老大说:“他来滨海城还有其他事。”
小八问:“啥事?”
老大说:“我爹说,他听打伤他那人的口音,像是滨海城这边的,他想来找找那人。”
小八“切”了一声说:“他还以为滨海城是抗日那会儿的小渔村啊?找个人哪儿那么容易。”
老大说:“也许不容易,也许容易,我听我爹对那人的描述,也许那人……咱们还认识呢。”
我问:“咱们认识?谁啊?咱们认识的本地人不多啊。”
老大说:“对啊,不多,那你们觉得会是谁?”
我不知道为什么瞬间想到了一个人,于是脱口而出:“吴天赐?”
老大轻轻的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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