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群要饭的?”
“嗯。”
“还是个团伙,还有个基地,还有个名字,叫君子堂?”
“嗯。”
“就因为你们叫了他一声‘大爷’,他就把这药送给你们了?”
“嗯。”
“他大爷的……”
“……”
在这位拾荒大爷的追问下,老大把和君子堂发生的交集乃至于最后对方随手赠药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当然与那栋烂尾楼里的三魂巨棺以及非天的事是只字未提,只说我们是半夜去那边探险胡闹而已。
拾荒大爷听完我们的叙述后问道:“那那个药你们还有吗?”老大说:“还有一点,干嘛?”大爷伸出手说:“给我,我看看。”老大犹豫了一下,大爷催促道:“担心啥?难不成我还会抢你们小孩子的东西吗?你还担心我能从你们一堆年轻人手里抢走吗?”老大扭头看了眼地上的小风哥三个人,意思很明显,药是给他们的。拾荒大爷也看明白了,他说到:“药,你肯定所剩不多,别说给他们三个了,就是只给其中一个也不够,对不对?你给我看看,如果和我知道的那种药一样,我可以再送给你足够你给他们三个治疗的药。”
老大怀疑的问了句:“真的?”拾荒大爷把编织袋往地上一扔说:“当然是真的,捡破烂只是我的表面工作,我的真实身份……”大伙全都全神贯注等拾荒大爷说话,大爷停了一下接着说到:“反正不只是捡破烂的,再说了,你仔细想想,你们这药是谁给的?是不是要饭的给的?那你们想想,捡破烂的是不是比要饭的身份要高那么一点点?要饭的能给你们的捡破烂的都能给。”我对老大说:“给他吧老大,一共剩那么点了,不要紧的。”
老大迟疑了一下终于把那药拿了出来,还是之前那个有点脏的普通塑料药瓶,瓶身上的商标都磨干净了,看不出它本来装的是什么药。拾荒大爷接过药瓶拧了好几下才拧开,倒不是说老大之前拧的太紧,而是拾荒大爷手抖的厉害。
拧开后拾荒大爷把食指伸进去沾了一点放到自己鼻子前闻了一下,然后就像吸毒的人刚抽了一大口似的,陶醉的闭上眼睛扬起头,嘴角渐渐挂上一抹笑意,给我看的鸡皮疙瘩掉一地,这……怎么跟个老变态似的?上次见面时这人身上那有点神秘的酷劲怎么一点都没有了?
过了有五分钟,老大叫到:“大爷,大爷?”拾荒大爷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然后把那个已经快空了的药瓶的盖子拧上后很自然的往自己兜里一揣说:“你们是不是没地儿去?要实在没地儿去的话就跟我上我们村里呆两天吧,我家地方宽敞,正好给你们几个孩子养伤?”国宝问道:“您是说……崔家沟?”拾荒大爷说到:“对啊,你们之前不是去过一次吗?上次夜里你们临走时咱们还见过一面。”
这大爷记性真好,我问道:“大爷,听您这意思,您是从看见我们就把我们认出来了是吧?”拾荒大爷说:“对啊,我就是听到枪声才过来的,不然你们真以为谁捡破烂会大半夜的跑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小四和国宝站到了我们地上那四个伤员的前面,我和小八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他,他说的枪声肯定就是老大冲天开的那一枪,这里严格说起来距离崔家沟还有一段距离,这种距离下他要是在房间里十有八九是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的,就算他是在外面,那这么远他能这么确定这是枪声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压根就一直在留意我们这边的声音,二是他对枪械的声音非常熟悉。
老大问道:“大爷……合着咱们这不是偶遇啊?”拾荒大爷说:“是啊,刚才这边砍杀声四起,没多大会儿就听见有人开枪,我听着没动静了就过来看看,为了不显得突兀,我就伪装成捡破烂老头,怎么了,这个逻辑不是很通顺很合理吗?”
……
我们有些无语,拾荒大爷说:“走吧,说到底都是缘分那,有……有十三年了吧?你们是这十多年唯一误打误撞都能进到崔家沟的人,你们又跟我有这一药之缘,看来我命中注定这回得帮你们这帮孩子啊。”
老大问道:“大爷您贵姓?”大爷说:“姓崔呗。”老大说:“崔大爷您等等,我们商量下,马上给您答复。”
老大说完一招手,大伙聚到一起开始商量到底要不要接受崔大爷的邀请。其实我们现在没有太多可商量的,我们需要这么个地方,而且我们没有选择,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跟这个大爷走,要么在这里原地等死。看看地上还躺着的四个人,没商量多久大伙就决定接受崔大爷的邀请,最多就是还像之前保护小五那样,大家轮流守夜保持警惕呗,反正都已经有经验了。
在老大把我们的决定告诉崔大爷后,崔大爷丝毫不觉得意外的开始帮我们收拾行李,老大钻到已经变形的小巴车里又搜罗了一圈,把能拿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因为考虑到伤情,除了老二是国宝背着,另外昏迷的三个我们全部是抱着走的,崔大爷本身走的就慢,加上我们抱着伤员也不敢走快,大伙就这么用散步的速度一路走向崔家沟。
走着走着崔大爷一指旁边的岔道说:“从这里走吧,从这里去我家有近道。”说完就带头拐了下去,我们紧随其后。
崔家沟一如既往的黑着灯,老大提议到:“崔大爷,我这儿有手电,打开给您照个亮吧?”崔大爷制止到:“你这孩子,上次来时我不是就跟你们说了吗?崔家沟晚上室外不让亮灯,这是规矩。”老大说:“哪个缺心眼定的这规矩啊?那你们晚上出门不怕摔跤啊?”崔大爷说:“我这个缺心眼定的规矩呗,我们沟的人平时晚上很少出门,即使偶尔需要出来,这路也都是走熟了的,戳瞎眼睛都不会走错。”国宝说:“崔大爷您这比喻听着真温暖,那大爷,村口那家超市是怎么回事啊?那里不是通宵亮灯吗?谁这么无耻敢跟您对着干啊?”崔大爷说:“没听过有句古话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电灯’吗?还有谁敢这么无耻?因为那超市是我家开的呗?”
……
我觉得我们跟崔大爷从五行上来说,语言可能不合。
国宝犹豫着说:“上次我来买烟时……那个看店的老头儿就是您?不像啊。”崔大爷说:“那是因为看店的那个不是老头,那是我儿子,穿的显老而已。”
国宝还想说什么,我制止他说:“国宝,别说了,我觉得我心脏也不太好。”小四也说到:“这样的夜,适合沉默,宝儿,听你三哥的,别说话了。”国宝不明就里,但是看到我们俩人都让他别说话他也就乖乖地闭上了嘴。
多亏了今晚还有点月亮,不然这七拐八拐的我们恐怕早就跟丢了。
“到了。”随着崔大爷一声出口我们一起停住了脚步,眼前是一个很普通的平房的双扇木门,是北方农村最常见的那种。
崔大爷推开木门,忽然一阵狗吠声传来,听起来绝对不止一条。崔大爷说了声:“都冷静!”国宝说:“我们没害怕啊,没人激动,冷静啥?”崔大爷说:“我是让狗冷静,没跟你说话。”果然,狗吠声瞬间停止,崔大爷扭头解释道:“农村的狗其实都懂事的很,今天叫的这么疯,十有八九是因为你们身上的血腥味。别害怕,不咬人。”
国宝惊讶的感慨这些狗的通人性,我则觉得有些不以为然,农村的狗本来就这样啊,灵气的很。
大伙跟着崔大爷走进院子,崔大爷冲我们说到:“这边院子跟隔壁院子都是我家的,我跟老伴和儿子住隔壁院子,这边本来是盖起来给我儿子做婚房的,不过暂时用不上了,屋够多,新被褥也够用,等下我给你们合上电闸,你们今天就在这里睡,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来叫你们起床。”
崔大爷说完就自顾自的进院子里去了,我们等他去合电闸。鉴于刚才的聊天经验,大伙都没问他儿子的婚房为什么会被闲置了,估计不是啥美好的原因……
院子里忽然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电灯,亮度不大,不过对于已经适应了半天黑暗的我们来说这也足够光明了。
崔大爷引着我们先进了南屋,这是正房,一进去就是客厅,客厅里沙发茶几电视都挺新的,看得出来都没大用过。客厅两侧各有一扇门,崔大爷指着两边的门说:“这两边都是卧室,沙发也能睡人,卧室里的柜子里还有被褥,这天气你们打地铺也不要紧,不过记得关门,农村物产丰富,指不定就有蛇虫鼠蚁闻着你们身上的人味儿血味儿就进来了,自己多留神。要是不愿意打地铺,东屋西屋也有床,能睡人,反正这院里放下你们几个是绰绰有余,饿不饿?需不需要吃的?”
老大和小八赶紧说:“饿饿饿,需要吃的,谢谢崔大爷。”崔大爷用手一指外面说:“村口有超市,自己买去。”国宝说:“那不就是您家开的吗?”崔大爷说:“是啊。”
……
崔大爷回隔壁院以后我们开始安置四个伤员,老二问题不大,现在主要是小风哥和小五小七这三个中枪的,他们仨还在昏迷,虽然血早就不流了,但是身上还是有很多血污,崔大爷嘴上说着不介意,可就这么把他们三个放到人家床上总感觉不太合适。新房,新被褥,还没睡人先弄上血了,这像什么话?不过不把他们放到床上又怕他们着凉,大伙一合计,还是放床上吧,回头凑钱给老爷子买一堆新的就是了。
没多大会儿崔大爷又过了,他手里拿着个塑料药瓶子,很大,个头都快赶上三两一杯的那种酒杯了。崔大爷把药瓶子直接递给老大说:“给你,跟君子堂给你的药是一样的,用法你知道的,不用省,算我送你的。”老大一边接药一边忙不迭的道谢,我们其他人也跟着一个劲的感谢老爷子。
崔大爷放下药没多停留就回去了,我们能动的几个赶紧帮三个中枪的伙伴重新换药,换纱布。再次认真包扎好以后给大伙都累够呛,我和国宝一起跑腿去超市买了点吃的,这边的路我们都不熟悉,为了表示对这里风俗的尊重,我俩没开手电,不过好在整个崔家沟现在只有两个光源,一个是超市,另一个就是我们那座院子。
买了一堆火腿肠面包饮料啥的即食食物后我去结账,结账时发现难怪国宝之前会把这里的店老板当成老头子,这人穿的衣服比崔大爷身上还显旧,也不说话,大热天的戴着个雷锋帽,看不清脸,也不说话。就是在我把买的东西全放到柜台以后,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来回拨拉了一会儿,然后在计算器上按下几个数字,计算器发出报数声,我按数字付钱,全程没有一句交流。
真是个怪人。
和国宝拿着吃的回到崔家院子,大伙风卷残云的把食物一扫而光。刚才回来时我注意到这院子一进门的影背墙后头有个不小的狗笼子,有几只狗在来回踱步,不过没叫,我粗略看了一眼,好像是三只。
吃完东西大家商量了一下,头一晚我跟小四值班,其他除了伤员病号外全都在客厅打地铺。虽然现在看起来挺安全,但绝对还没到可以完全放松的时候,大伙都集中在客厅里,有什么事可以方便相互照顾。
夜深。
除了我和小四,其他人都已沉沉睡去,我听着他们或轻或重的鼾声,觉得太有催眠效果了,为了不被他们感染,我和小四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上院子里溜达去了。
农村的夜好静啊,蛐蛐声和鸟叫声,风吹杨柳的沙沙声,还有笼子里的狗时不时发出的呼噜声……
我忽然有种感觉,我们……这就算与世隔绝了吧?会在这里呆多久呢?
“还不睡啊?这三条狗灵着呢,一有人靠近就能发现,你们不用这么警惕。”
“崔大爷,您怎么进来的?这么晚您咋也不睡?”
“老人家觉都少,你们没锁大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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