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道:“臣只是对他说,皇上圣明,自能明察秋毫,请他不必太过激动。”
朱元璋道:“你认为胡惟庸这个人如何?”
徐达道:“恕臣直言。胡惟庸小人一个,平时穷凶极恶,满朝文武,都已不在他眼里,臣只怕,其志不止如此,请皇上务必小心为是。”
朱元璋冷冷一笑,道:“他比之陈友谅、张士诚、王保保如何?”
徐达望了朱元璋一眼,看到朱元璋满脸的轻蔑之色,便道:“岂能相提并论。皇上明鉴万里,臣多虑了。”
此时,胡惟庸正在相府当中,悻悻然地对吴云道:“谅他吴伯宗也跑不了几天。他出使辽东,也有回来之日吧?只等他回来,咱们抓个正着,立即处死。只是徐达这个人有点难办。”
吴云道:“直接向皇上告发,肯定是告发不了的。毕竟是他是打天下的第一功臣,还得另想办法。”
胡惟庸道:“也只能另想办法了。对了,你跟徐达手下有熟悉的吗?”
吴云道:“此前下官常到大将军府中,别人不怎么认识,但跟大将军府的门人福寿倒是认识。”
胡惟庸道:“好啊,就从福寿那里下手。你拿这些钱财过去,全给了福寿,让福寿主动告发徐达谋反,还怕皇上不信?哈哈,徐达一完,这天下谁还能奈我何?”
吴云亲自去请福寿到府中。福寿一到吴府,吴云对他大是殷勤,请他进了内屋,在一张桌子边坐下。福寿在徐达府中是个门人,地位低下,此时突然成为座上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更看到桌上满是金钱珠宝,虽不说堆积如山,但堆在桌心,也是极为可观。
吴云笑道:“福寿兄弟,这些财宝如何?你想不想要?”
福寿道:“不知大人有什么事?”
吴云道:“请问福寿兄弟,当今朝中,谁的功劳最大?”
福寿道:“当然是大将军了。”
吴云道:“对啊。我又请问一下,当今朝中,谁的权势最大?”
福寿道:“当然是胡丞相了。”
吴云拍手道:“福寿兄弟果然厉害。现在朝中人,但知胡丞相,谁还知徐大将军?你跟着大将军这么多年,到现在仍然只是个守门的,如果你跟了胡丞相,现在肯定飞黄腾达了。”
福寿道:“我就这么去跟胡丞相,他能让我飞黄腾达吗?”
吴云道:“只要你做一件事,保你飞黄腾达。”
福寿道:“什么事?”
吴云道:“你跟胡丞相一起到皇上那里告发大将军,说大将军暗中招兵买马,图谋不轨,所有的行动都是由你去联络的。其他的就由胡丞相去办了。”
福寿一听,不由大吃一惊。他跟徐达日久,久经战阵,见过大场面,所以内心虽大惊,但表面却不动声色。他知道,如果现在他的神态一变,杀头之祸立至。他摇摇头道:“皇上会相信吗?”
吴云道:“皇上信不信,会有胡丞相去说。只要兄弟这么说,这东西就是兄弟的了。请兄弟拿过去吧。”
福寿知道,如果自己不拿,就活不出这个门口,当下站起来,向吴云大叩其头,谢谢他的栽培。
福寿回到大将军府中,立刻去见徐达,把那一堆财宝都拿了出来,放在徐达的面前。
徐达大惊,问:“福寿,你到哪里得了这么多钱财?”
福寿将事情前因后果一一说出,并说:“小人孤苦伶仃,幸蒙大将军收留,岂肯做害大将军之事。”
徐达命将财宝收起,然后带同福寿去求见朱元璋。朱元璋一听,心下大怒,暗道:“搞完徐达,就会搞到我的身上了。不过,仍然让他疯狂一下。”他当下对徐达道:“大将军先回去吧。此事,仍然不要声张。”
朱元璋知道,此时胡惟庸的势力已经很大,朝野之中,尽是胡氏之人,要打下他,必须找到过硬的证据,不能像罢免李善长那样,说罢就罢,更不能像以前对待刘基那样,说你该退休了,就让刘基从高官变成一般老百姓。因为,如此一来,他又得找一个丞相。他的目标不只是胡惟庸,而是丞相这个传统大官。只有让胡惟庸把丞相这职位搞得人尽皆恨,他才有取消丞相这个位子的理由。
胡惟庸和吴云等了一段时间,福寿那边一点信息也没有,知道被福寿蒙了。两人心下大怒,但又无可奈何。胡惟庸这时一点不把徐达放在眼里,见到朱元璋时,仍然不断地说徐达的坏话。他以为,即使朱元璋不信他的话,不把徐达搞掉,但这也可以搞臭徐达。只要朱元璋不制止他诬蔑徐达,他就诬蔑下去。以前对付刘基也是如此。
他拉拢不了徐达,也搞不死徐达,就又想去收买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李善长。此时,李善长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但作为开国第一丞相、名列功臣之首,手里握有皇帝赐予的免死铁券,其影响力还是非同小可的。他知道,李善长跟徐达不一样。徐达很明智,不会跟他同流合污;李善长虽然也很明智,但此人贪得无厌——他就是靠向此人行贿才有今天——所以收买李善长是可行的。
此时,胡惟庸手下已有一大批死党,包括吉安侯陆仲亨、御史大夫陈宁、都督毛骧等一批重臣。尤其是陆仲亨和费聚是朱元璋首义时的班底,一路征战而来,现在又手握兵柄。但这些人都难与李善长相提并论。
胡惟庸亲自找到李善长。两人寒暄之后,胡惟庸就亮出了底牌,道:“李大人于国功劳最大,可皇上却……”
李善长被朱元璋免之后,深知朱元璋的厉害,同时,他终于也知道胡惟庸的厉害。自己以前推荐胡惟庸时,以为此人势单力薄,平时对自己从不敢说半个不字,以后一定很好控制。哪知,胡惟庸一得势,就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而且这些年来,在他的经营之下,权力日增,坏事做绝,朱元璋居然不闻不问,想提拔谁就拔提谁,想杀谁就可以杀谁,活脱脱权臣一个。他这才知道,帮助一个小人,对自己真的有害无益。不过,他最想不通的是,为何朱元璋居然如此信任这个小人?这可不是朱元璋的性格啊!难道朱元璋真的从暴君变成昏君了?
李善长虽然不满胡惟庸的做法,但也不敢向朱元璋说什么。此时,看到胡惟庸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说朱元璋如何如何,心下也是大惊。这可是造反的话啊!他这时既怕朱元璋,又怕胡惟庸,忙道:“老夫当年幸得追随皇上,赖皇上洪福,也有些许功劳。但大明龙兴之后,皇上论功行赏,老夫已大受恩泽。皇上知遇之恩,终身不敢忘记。请丞相代为向皇上致谢。”
胡惟庸一听,就知道李善长是老滑头,不敢让自己再说下去。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不会说动这个老家伙了。但他仍然不灰心。不把这个老家伙拉下水,以后的事还是不好办。
他没有办法说服李善长,但他有办法说动李善长的弟弟。李善长的弟弟叫李存义,也是胡惟庸的儿女亲家。李存义跟李善长不一样,看到大利在眼前,便什么也不顾了。胡惟庸叫李存义回去说服他哥哥。哪知,李存义才一提此事,便被李善长狠狠地斥骂了一通。
可胡惟庸早就看准了李善长的弱点,叫李存义不要怕被李善长骂,他越骂你越说,说得久了,他就会疲劳了。
果然,不久李善长就对李存义道:“我老了,什么也做不成了。等我死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胡惟庸一听,哈哈,这个老头终于给拉下水了。现在你朱元璋还有什么人?就那个徐达了。可现在徐达还有什么用?他是历史上很猛的军事家,可手下没兵,还不是平民百姓一个。
胡惟庸更加嚣张了,几乎所有的奏折都直接留在中书省里,由他批阅。朱元璋基本成了失业人员。但这个失业人员没有闲下来。他到处派出人员,四处打探胡惟庸的活动的进展情况。他知道,胡惟庸已经玩得要接近他的底线了。但他也很郁闷,目前还找不到能让他把胡惟庸直接置于死地的证据。不过他相信,只要他舍得再忍、再等,胡惟庸这样的小人是不会没有把柄给他拿住的。
胡惟庸这时也超级自信,你朱元璋再怎么牛,你可以打败陈友谅,可以打败张士诚,可以把元朝赶到大漠之北,可以把刘基这样高智商的人折磨得要死不活,可以任意摆平李善长这样的人,可是一碰到我,你就没辙了。现在你朱元璋你除了皇帝的称号外,还有什么?他彻底看不起朱元璋了。
但他又觉得这个朱元璋也不是好惹的。虽然这几年来,朱元璋放手给他大权,朝臣里的生杀予夺全由他主张,但他却仍然能时刻感到朱元璋的巨大存在。就是这个感觉让胡惟庸心里很不好受。每有重大的事时,他还是不得不跑到朱元璋那里汇报。
在胡惟庸的心里总有个打算,终有一天不是他向朱元璋亮出底牌,就是朱元璋向他亮出底牌。他很想尽快向朱元璋亮出底牌,可他却没有想到,朱元璋先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朱元璋早已接报,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已彻底成为胡惟庸的死党,正为胡惟庸收集军马。他又接报,现在胡惟庸跟中丞涂节、御史大夫陈宁等勾结,令陈宁坐中书省阅天下兵马籍。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朱元璋已经忍无可忍。但他仍然需要找一个突破口,这个突破口既不能牵涉太大,又要置胡惟庸于死命,一招将他制住。
朱元璋知道,他要等的这个机会实在是不好找的。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胡惟庸网罗,自己在朝中真的没有什么得力的帮手。然而,他还是抓到了这个机会。
胡惟庸有个儿子乘马车出去游玩,不小心从车上落下,被车轮轧死。胡惟闻之,又惊又怒,直接下令将马夫死杀。胡惟庸专权以来,杀了很多人——这人都是朝中大臣——朱元璋基本不闻不问,好像他杀的不是人,而是其他动物。但这一次,朱元璋却过问了。
也就是第二天,胡惟庸的丞相府前来了两个黄门。门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差来的,忙把两人请了进去,直接面见胡惟庸。两人看到胡惟庸之后,也不等胡惟庸说话,直接叫道:“胡惟庸接旨。”
朱元璋已经好久没有派人过来向他传达圣旨了,现在突然派人过来,弄得他心里很不高兴,但他仍然跪下来。可这个圣旨也只是口头圣旨:“胡丞相处死车夫一事,有违律法。请丞相进宫面圣,说明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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