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目:人生标高
八月,是农民最忙的季节,抢收完早稻,紧接着抢种晚稻。上海女知青阿珍在田里干了一天活,累得骨头都散了,晚饭也懒得烧,往床上一倒便昏睡过去。
夜很晚了,大队书记周土根,晚上习惯拿着手电筒,在村里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野火和小偷。今天他拿了两个熟蕃薯,悄悄来到大队仓库。
阿珍睡得糊里糊涂,一身热汗,也不知钟点,饿醒了正想起来烧点吃的,却听见敲门声。她问:“谁呀?”
“是我,周书记,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送点吃的来!”
阿珍心头一热,赶紧起床拉亮灯,揉揉眼皮,开了门。
“周书记你真好!我正饿着呢!”
阿珍接过蕃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感激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周土根的眼睛火辣辣地打量着她。暑天闷热,她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圆领汗衫,胸前凸现出一对高耸的乳房,下面是蓝色的平脚短裤,白嫩耀眼的大腿,暴露无遗。
阿珍从他的眼神里意识到自己穿得太少了,正想找件衣服,手臂却被他一把捏住。
“啧啧,好白好嫩!简直像水豆腐做的,不愧是小姐出身!”
“别、别这样!”阿珍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干涩的蕃薯,噎在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她想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拦腰抱住,摁倒在床上。他死死捏住两只软绵绵的小手,捏得她生疼,另一只手熟练地钻进汗衫,抓住了丰乳。
“救、救命啊!”她两脚乱蹬着,终于惊恐地叫出了声。
周土根嘻笑道:“你叫啊,把全村的人都叫来,看你以后怎么做人!”
阿珍眼里涌满了泪水:“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已经有爱人了!”
“嘻嘻,我也是你爱人啊!我这堂堂革命干部,能看中你这个资产阶级小姐,算你有福气!我现在代表贫下中农,对你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粗糙的手像只老鼠,在她光滑的肌肤上窜来窜去。他身上那股浓烈的烟酒味混和着刺鼻的汗臭,熏得她直想呕吐。她无助地挣扎着,拼命扭动身体,可是无济于事。忽然觉得下身一阵撕裂的疼痛,犹如一条毒蛇,钻进体内。她战栗着,压抑地抽泣着,令人恶心的舌头,舔着她细嫩的脸,试图进入她的嘴里,她抗拒地别过头去。
很久,她才清醒过来,他已经带上门走了。
阿珍披头散发,泪流满面,内心充满悲愤,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屈辱,想到了死。她见屋角有团麻绳,抓起来扔到房梁上,爬上凳子,将绳套儿套进了脖子……
1969年春天,上海火车站,高音喇叭里高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月台上人如潮涌,锣鼓喧天,欢送知识青年去边疆插队落户。
人群中,阿珍正和未婚夫李建国依依惜别。建国长得高大英俊,背着黄挎包,身穿没有领章帽徽的绿军装,神情黯然。
阿珍将一条刚编织好的黑羊毛围巾系在他的脖子上,动情地说:“你放心去吧,我会等你的!”
建国心头一热,眼圈发红:“你自己好好保重!”
汽笛长鸣,火车启动了。阿珍追赶着,朝建国挥手喊道:“别忘了多来信,我会牵挂的!”
远去的火车,夺走了她的爱人。她孤零零地站在月台上,眼眶里涌起泪花。
建国和阿珍同岁,住在虹口区一个叫祥和里的弄堂里,两人青梅竹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学。本打算等有了工作,就准备结婚,却等来满街的红色标语和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建国被分到黑龙江建设兵团,而阿珍被分到安徽一家农场。
阿珍从小是孤儿,是外婆用米汤喂大的。外婆不忍心让阿珍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吃苦受累,再说有一天自己死了,连见一面都难!外婆找街道革命委员会头头,磨破了嘴皮,没用。理由是,阿珍是资本家出身,没有资格要求照顾。
外婆既倔犟又聪明,知道说理是说不过他们的,每天早上革委会一开门,就往办公室里一跪。你办你的公,我跪我的,你们一天不答应,我就一天不起来,反正我老太婆一个,三代贫农出身,你们能把我怎样!
造反派头头被她缠得头昏脑涨,好吧好吧,不去安徽也行,但插队落户是铁定的!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谁敢违抗谁就是现行反革命!这样吧,投亲靠友,自己去找个公社联系好,最迟到下月底,否则就注销户口。注销了户口,就意味着成了“黑人”,粮票、油票、布票、小菜卡等一系列维系生存的东西,都将取消。
建国父母和外婆商量,现在也只好让建国先去黑龙江,阿珍去外婆乡下老家。等领到结婚证,再借夫妻关系,要求把建国迁到阿珍那里去。
外婆老家在太湖边上,离上海四百里地。
春光明媚的五月,田野里开满金黄色油菜花,到处飞舞着可爱的小蜜蜂。
阿珍梳着两条小辫,长得蛾眉凤眼,亭亭玉立。刚踏进周家村,整个村子骚动起来,一群皮肤黝黑,衣服打满补丁的农民,好奇地从屋子里跑出来,挤在村头石桥旁围观,目光里除了惊羡她的美貌,不免有点幸灾乐祸。一个貌似天仙、资本家出身的大小姐,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到这穷得拉屎买不起草纸的地方来插队落户。这意味着贫下中农真正地当家做了主人。
大队书记周土根,四十来岁,瘦瘦的个子,长着一对招风耳,几颗大板牙突出嘴外,又黑又黄,一看就知是个嗜烟如命的人。他是这块地盘的父母官,亲姐夫在县革命委员会当二把手,只要咳嗽一声,全大队几百个男女老少,都会哆嗦一下。
外婆和阿珍拎着一大包礼物,提心吊胆地跨进书记家破旧凌乱的屋子时,周土根正捧着一只黑乎乎的大碗,蹲在地上呼噜呼噜喝着稀粥。他被阿珍的气质和容貌镇慑了,捧着碗两眼发呆地看着她,窘得饭碗差点掉在地上。
阿珍忍不住掩嘴吃吃笑了起来。
周土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笑,慌忙镇静下来,拉过一条破板凳,让外婆坐下。自己点着一根烟,摆出一副领导的派头,和外婆说着话。无非是你放心好了,乡里乡亲的,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看着书记热情而爽快的样子,外婆和阿珍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暗自庆幸遇见了好人。她们做梦都没想到,一场灾难由此开始!
周家村是大湖公社最穷的村子,全靠种水稻,养鱼养蚕,编织芦苇。一个整劳力干一天十分工,才摊到三四角钱,队里多一个人,也就意味着大伙年终分红会减少一份。周土根之所以肯接受阿珍落户,不是熟人打招呼的缘故,也不是外婆的两条大前门香烟和几斤花花绿绿的上海奶糖打动了他的心,而是这个他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美女,使他充满泥土味的脑袋瓜里,萌发出一种莫明的亢奋和新奇的遐想。
周土根从破抽屉里取出大队公章,神气地看了阿珍一眼,用嘴朝公章哈了哈热气,使劲按下去,血一般的红色,便留在了苍白的接收证明上。他心里冒出一个美滋滋的念头,早晚要把自己的那颗“私章”,按在这个美女身体的某个部位。
在乡下人眼里,世上最美的女人,要算白杨、上官云珠、陶玉玲之类的电影明星。阿珍的出现,使他们改变了以往的审美观,女明星在他们心目中黯然失色。阿珍就像仙女下凡一般,让那些皮肤黝黑、肌肉发达的年轻人显得不安起来。他们开始学会刷牙,扣好敞开的布衫,出门时都要低头仔细看看,平时懒得关上的裤洞是否已扣上,免得在美女面前出洋相。
乡下的一切,对阿珍来说都显得新奇。农民把大粪看得很珍贵,家家屋后,搭着一个草棚,里面安着一口大粪缸。男人们方便时,总是肆无忌惮,裤子一拉,对着粪缸站在那里,像放自来水似的,从身体的某个部位哗哗流出去。这里的女人不用马桶,方便时则要跑到堆满柴草的羊棚猪厩里,坐在粪桶上,顺手在屋檐下摘几片毛绒绒的丝瓜叶子当草纸。
周土根为了日后行动方便,叫人在大队仓库腾出一间屋子,让阿珍住下——那里住家少,很清静。
仓库后面,是一大片桑树地,旁边孤零零地搭着几间草屋,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寡妇,带着一个女儿,村里人叫她阿坤婶。
阿珍觉得整个生产队里,阿坤婶待人最好,总是面带笑容,低声下气,后来才知道她是地主小老婆。想到自己的出身,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阿珍见阿坤婶坐在门前,抓起草木灰,使劲往脏衣服上搓,好奇地问:“你这是干什么呀?”
阿坤婶不好意思地笑笑:“乡下人买不起也买不到肥皂,就一直这样洗衣服。”
“这怎么能洗得干净呢?”
阿珍回到住处,拿来两块肥皂:“阿坤婶,你用它洗吧!”
阿坤婶像见到金砖似的,惊惶地站起来,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阿珍硬是塞给她,她那双粗糙的手在破围裙上使劲擦了又擦,像捧一只青花古瓷瓶似的接过肥皂,激动得眼里涌起泪花:“这怎么可以呢,这么稀奇的东西!”
过了几天,阿珍见她仍在用草木灰搓洗衣服,吃惊地问:“这么快就用完了?”
阿坤婶不好意思地笑笑:“想留给女儿巧珍做嫁妆。”
“唉,农民真苦哇!”阿珍感叹道。
每次公社开大会,各村的民兵都要把地主富农赶去批斗,或叫去干些挖水库、修公路之类的重活脏活,不但没有工分,连午饭都得自己带。周家村每次都轮到阿坤婶,到这一天,她故意穿得很破旧,低着头,逢人带笑,一副老实可怜的样子,好让革命群众看得顺眼些,免得挨拳脚。令阿珍奇怪的是,大热的天,她头上总是裹着一条脏得发黑了的毛巾,从未见她取下来过。
周土根悄悄对阿珍说:“你是资本家出身,要不是我挡着,你也得和他们一样!”
阿珍很害怕,也很感激:“周书记,你真好!”
“只要你听话,有我在,你就没事!”
“我会听你的话的,你叫我干啥就干啥!”
周土根瘦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眼神在她隆起的胸前扫来扫去。
一想到老婆那两只早被四个孩子吸空的像布袋似晃来晃去的瘪奶,周土根就再也提不起性欲。他开始恨自己那几颗黄板牙,这实在让他在阿珍面前显得自卑。他怨恨老天不公,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女人不是自己的老婆呢!哼,只要你这个资本家小姐在我手心里捏着,总有一天老子狼吞虎咽地吃了你,还怕你飞了不成!
周土根暗暗想着,不由得吸了吸口水,露出焦黄的大板牙,淫邪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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