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余佳慧眼圈红红的，分明是哭过了。
郑若凝假装没看到，上前欢快地叫了一声，“爸。”
看到郑若凝和沈子臻，老郑头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要坐起来。
余佳慧立刻摁住了他，急道，“别动。别动。躺着。躺着。”
老郑头顺从地没有再动弹，只微哑着嗓子叫了声，“小凝。”
郑若凝挨上前来，责备地道，“说了城里跟乡下不同，您那一套人家不信……”
老郑头有点羞赧，无声地咧了一下嘴。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一阵零乱又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被轻轻敲响了，“你好……”一把颇为小心翼翼的声音。
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循声看去。
来人一眼看到了病床上的老郑头，立刻着急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人。
“哎呀，老郑，对不住对不住……”来人是个头发半白了的大妈，伸手将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狠狠拽了一把，“过来，给你叔跪下！”
那年轻男子低垂着头，听话地就要跪下。
郑若凝赶紧制止，“哎，别别别！”狐疑地打量着几个，问道，“你们是……”
大妈一把握住郑若凝的手，“哎呀，姑娘，你是小凝吧。真是对不住了，这事啊，是我们家孩子不对！老郑头是我请到家里帮忙的，一分钱都没收！”
噢。
郑若凝看向了那个垂着头的年轻男子。
“去，跟你叔道歉！”大妈怒道。
年轻男子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您了……”
老郑头嘶哑着嗓子艰难地道，“不，不怪你……不……”
余佳慧赶紧示意他别多说话，自己抢着道，“老郑这个是心脏有问题，说不定啥时候就会发作，没事，不能全怪孩子，大姐，您别在意了。”
大妈狠狠地瞪了年轻男子一眼，“说了多少次了，一辈子做人做事就是这么莽撞！”
年轻男子赔着笑，抱歉地对郑若凝微微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是我太鲁莽了。”
“哎，咱们这些老人家，老观念，也就是弄个心安，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理解。”大妈嘀咕着道，“小凝，这个医药费啊，我们来出！”
郑若凝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啊，不用不用，大妈您别太在意，真的没什么事。看，我爸现在不好好的嘛。”
“哎呀，你别说，你爸那个，很有用的，这两天我孙子就乖了很多，吃得好，睡得好。还有啊，上次给我这儿子也弄了个符，我偷偷塞他包里了，他这几天啊，一连接了好几个单……”大妈蹬脚道，“他还敢闹上门去，简直气死我了。”
年轻男子赶紧道，“妈，妈，妈，我错了，我错了……”脸上很是无奈。
余佳慧道，“好了好了，这位大姐，嗯，我们家老郑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我们过后再说，好吗？”
丢个眼色给沈子臻，示意他把这两母子打发出去。
沈子臻便道，“阿姨，呃，这位先生，我们到外面说话好吗？”
大妈立刻道，“好好好，我们不吵老郑休息，走走走……”
瞪一眼儿子，“还不走？”
年轻男子便对郑若凝道，“不好意思啊，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望叔叔。”
郑若凝客气地答道，“慢走哈。谢谢了。”
人出去了，室内也立刻静了下来。
余佳慧关切地询问老郑头，“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
老郑头表情有点局促，努力地摇了摇头。
郑若凝冷眼旁观，心里有点发酸，也许这一辈子，老郑头还没有见过余佳慧对自己如此温柔关切的时候吧。
“……你吓死我了。”余佳慧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老郑头的表情更迷茫了。
但他微微颤动的嘴唇，出卖了他此刻心里的波动。
郑若凝识趣地退了出去。
病房外，沈子臻刚将那两母子送走折返回来，看到郑若凝，会心地笑了一下，小声道，“他俩在诉衷肠？”
郑若凝道，“我爹好像有点发懵。”
沈子臻道，“我看他俩有戏。”
门轻轻一响，余佳慧走了出来。
郑若凝立刻站直了身子，犹豫不决地没出声……实在是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好。
反而是沈子臻，颇为恭敬地叫了声，“阿姨。”
余佳慧点点头，说道，“你俩回去吧。这儿有我呢。”
郑若凝有点迟疑，“你一个人能行吗？”
沈子臻忙道，“我给叔叔找了个看护，晚一点应该能到。叔叔现在不能活动，阿姨您一个人可能不太行，让看护帮着您点儿。”
余佳慧好一会才出声，“……我欠他太多了……”
郑若凝却不爱听这话，语气略微僵硬地道，“那和你没关系，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被她这么一顶撞，余佳慧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了。
沈子臻轻咳一声，“那阿姨，我们就先走了，晚一点再过来看叔叔。辛苦你了啊，阿姨再见。”
余佳慧语气艰涩，“再见。”
进了电梯郑若凝才有些懊悔，小声道，“悦和。”
“嗯？”
“我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你只是说了实话。没关系。”
郑若凝垂下眼脸，轻轻吁口气，道，“你别老是这么惯着我。”
沈子臻笑了一下，“我哪有啊。”
两人开车回家，途中又去了地趟菜市场，买一堆菜，电话打给周小念和秦岭，以及王朝，就这么把饭局定了下来。
郑若凝有点不放心，还是给余佳慧打了电话，余佳慧说护工已经到了，而且，晚餐也已经送到，让她谢谢沈子臻。
郑若凝踌躇好一会，才小声道，“不好意思，今天我……”
余佳慧打断了她，像是有点感慨，说道，“小凝，我很开心，你要是对我客客气气的，我才真难受呢。我真的很开心，你肯骂我怨我，说明心里在意我，我真的很开心。”
她一连说了三个开心，郑若凝听得喉咙有点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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