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阿诺德像一头丧家之犬,正在仓皇地躲避身后追捕的队伍。这两年来,他已经从一名民族英雄彻底堕落成了一名叛国贼,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魁北克战争中的大英雄,而是一名利欲熏心贪图富贵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国家和人民的叛徒!这是何等的令人心痛的事实,然而又令人无可奈何。他给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他现在已经逃到了海兰兹,所幸的是,汉密尔顿的逮捕令还没有到达此地,驻守的官兵认识他的旗子,因此命令立即给他放行。汉密尔顿返回了罗宾森府,向华盛顿报告了阿诺德已经逃离海兰兹的消息。他返回的时候带回了两封信,其中一封是阿诺德写给华盛顿的亲笔信。阿诺德在信中对自己通敌的事情供认不讳,但是他恳求华盛顿不要为难他的妻子,她是无辜的,他希望华盛顿能够允许她回到费城同娘家人团聚,并对他的大恩大德感激涕零。第二封信是贝弗利上校写来的,是关于安德烈的事情,英方要求美方释放安德烈,并同意休战。不管华盛顿多么的冷静,此时都无法再掩饰自己对阿诺德的憎恨。由于阿诺德对西点的地形以及工事了如指掌,他担心阿诺德一去就会引来千军万马将西点炸得粉碎。面对这样的情况,华盛顿当机立断地写了一封信给正在西点驻防的韦德将军,通知他阿诺德已经投敌,让他提高警惕,加强驻防,提防敌军会连夜偷袭西点要塞。同时他也向菲什基尔的要塞发了同样的命令。当晚7点半,华盛顿派人给格林将军送了一封急件,要求他立即调集左翼人马向国王渡口进发,并在那里等候下一步的命令。他提醒格林将军一定要轻装上阵,火速赶往国王渡口,一旦延误了战机后果将不堪设想。当晚他还派人给詹姆斯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关于安德烈的。虽然他本人并不认识安德烈,但是他能够唆使阿诺德通敌,说明他的来头并不小。他在信中命令詹姆斯一定要对安德烈严加看守,不准让他逃跑了。与此同时,阿诺德夫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丈夫通敌的事情而感到痛苦不堪。华盛顿是一个客观公正的人,他理解阿诺德夫人受这件事情的连累而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于是,他宣布阿诺德夫人与此事无关,并将她丈夫出逃前写给他的一封信也交到她的手里。汉密尔顿上校在一封信里描述了他见到阿诺德夫人时的情景:得知自己丈夫投敌的消息,她被完全击垮了。愤怒和伤心让她失去了理智。她时而放声大哭,时而又破口大骂,她将6个月的孩子紧紧地抱在胸前,伤心的眼泪浸湿了孩子的襁褓。过了几天之后,等到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带着孩子回到了费城的娘家。
9月26日,安德烈被托马其上校押解到了罗宾森府。华盛顿向上校询问了许多问题,但是拒绝亲自召见安德烈。他命令将安德烈关押到西点,就在同一个晚上,约书亚·史密斯也被捕了。华盛顿打算将这两名战犯押送至军营,于是便于当夜给格林将军写了一封信,信里要求格林将军将他们二人分别关押起来,并提醒他时刻提防敌军来劫狱。托马其将军负责继续看守安德烈,9月28日凌晨,他将战犯从西点押往国王渡口。托马其将安德烈安排在船的后排,由于年龄相仿,二人很快就攀谈了起来。没过多长时间,托马其就被安德烈不凡的谈吐以及广博的见闻给吸引住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竟然同情安德烈的遭遇并为他的前途感到无比的担忧。他问到安德烈同阿诺德的进攻计划,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安德烈居然告诉了他,而且还指出了详细的登陆地点和时间。他又问到进攻计划成功之后安德烈会得到什么奖赏,安德烈告诉他只是为了国家的荣誉而战,并不想得到什么奖赏。托马其听了之后更加的崇拜他了,简直把他当自己的兄弟来对待。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之后,托马其便将安德烈和史密斯交到了负责看守的斯凯默上校的手里。他向斯凯默转达了华盛顿的命令,让他多派两名士兵守在门外,没有总司令的命令,不准同战犯交谈,不准放战犯出门。
安德烈被捕的消息在纽约引起了轰动。他在部队里的人缘很好,也深得亨利爵士的厚爱。亨利爵士在他被捕之后就立即写信给华盛顿,以休战的条件交换安德烈。无论是阿诺德的恳求还是亨利爵士的利诱,都没有动摇华盛顿的决心。不过他还是打算召开一次军事会议就这件事情征求大家的意见。9月29日晚,在格林将军的主持下,一场讨论如何处置安德烈的会议召开了。参加会议的有格林将军、斯特林将军、克莱尔将军、拉斐特侯爵、豪将军以及其他8名准将。汉密尔顿将军由于同安德烈年龄相仿,同时也受到他言论的一些影响,十分同情安德烈的遭遇。他认为安德烈是一个正人君子,在他被捕之后他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而没有连累其他的人。仅凭这一点,就让汉密尔顿感到十分佩服。在安德烈的请求下,华盛顿同意让他给亨利爵士写一封信。负责送信的人是亚伦·奥格登上校。在他临出发前,汉密尔顿悄悄地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等面见亨利爵士的时候请他以总司令的名义提出用安德烈交换阿诺德的条件。亚伦听后有些吃惊,便问汉密尔顿这是否是总司令的意思。汉密尔顿回答说,他不确定总司令是否有这个意思,但是如果提出来的条件被亨利爵士接受,那么安德烈就可以免于一死了。由此可见,汉密尔顿对安德烈的感情绝对不是那么的简单的。亚伦于凌晨时分抵达了纽约,并向亨利爵士提出了交换的条件,然而亨利爵士当即拒绝了这个请求,并以违反军事原则为由痛斥了亚伦一番。既然英法拒绝交换俘虏,那么等待安德烈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安德烈在被关押期间,以他独特的个人魅力征服了许多人。负责照看他的人尽量将他的生活安排得很舒适,伙食标准跟总司令的是一样的。汉密尔顿和一帮年轻的军官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去陪他说话(尽管总司令严令禁止同战犯交谈),跟他探讨诗歌、哲学以及军事。在这些人当中,最同情安德烈的就是托马其了。尽管是他协助詹姆斯抓获了他,并由他负责将其从西点押送至国王渡口,他的内心对这个年轻有为、又极有才华的人充满了敬佩。他在写给华盛顿副官的一封信中说道:“可怜的安德烈,昨天已经受刑了。尽管我不知道他接受了何种刑罚,但是我知道那对于他来说一定是痛苦不堪的。从内心里来说,我对他的遭遇表示无比的同情,他是我所认识的最有才华最有意思的年轻军官。他不凡的谈吐和广博的知识注定他本应该有一个大好的前程的,但是现实的残酷让我对他的遭遇不禁潸然落泪。”
从汉密尔顿和托马其的身上,我们可以认识安德烈身上所体现的无比强大的人格魅力。在众多的英国军官当中,还没有谁比他更能够得到同胞以及敌人的崇拜和爱戴的。安德烈被安排在10月1日下午5点钟受刑,但是9月30日晚,华盛顿收到亨利爵士的一封信,信中说他已经派罗宾逊上校前来谈判,希望能够就安德烈释放一事达成协议。于是,安德烈受刑的日子被推迟了。格林将军奉命前去同罗宾逊上校进行谈判,他们谈了一个上午,并没有达成和解。谈判结束之后,格林将军向华盛顿如实汇报了谈判的每一个细节。罗宾逊对华盛顿坚决要处决安德烈的态度感到十分惊讶,声称要面见华盛顿,当面听听华盛顿对于这件事情的解释。但是他被格林将军阻止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随从悻悻地回到了纽约向亨利爵士汇报去了。安德烈在受刑之前曾经以一个士兵的身份向华盛顿写了一封信,请求总司令不要判处他绞刑。他表示自己不畏惧死亡,但是一定要以一种体面的方式死去。如果他有机会当面向总司令提出这个请求,以华盛顿慈悲的胸怀一定会同意他的这个请求。但是华盛顿并没有直接回复他的请求,因此他在临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将会接受什么样的刑罚。他的处决于10月2日凌晨2点钟举行,在关押的房间里,早饭过后,他小心翼翼地穿上从纽约拿过来的英军军服,并把帽子端正地戴上,然后告诉卫兵说自己准备好了。他在两名副官的陪同下前往刑场,一路上他对那些关心自己曾经给自己巨大帮助的人表示感谢。安德烈来到绞刑架下才知道自己最终还是得接受绞刑,他得知命令无法更改的时候,便静默了。他缓缓地去掉自己的帽子和领巾,将绳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神态安定,几乎看不出任何悲伤或痛苦的表情。在他之前,美军还没有执行过绞刑,他的死引起了人们广泛的同情,他的故事也成为独立战争中最动人的故事之一。华盛顿随后写了一封信给大陆会议,建议对逮捕安德烈的士兵给予嘉奖。大陆会议同意了华盛顿的建议,奖给那些士兵每人一个农场,一份每年200美金的养老金和银质奖章。
叛国后的阿诺德成为英军的一名准将,然而一些爱国志士却耻于与他为伍。他是否得到英国政府的金质奖章并无人知晓,但是他的确得到了英国政府奖励给他的6350英镑的奖金。然而这个可耻的叛国贼,却一直不敢承认自己的罪责,他抵达纽约后不久,就公开发表了一次演说,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他声称美国独立宣言的发表是极其草率的行为,同时独立战争的原因也是不合法的。最后,他还大肆地抨击法国盟军,把法国说成是一个古老、傲慢、诡计多端的国家,是全部信仰民主自由人民的敌人。除了这场公开演说,他还发表了一份声明,请那些真正追求民主自由的人们,不要再继续当被大陆会议利用的工具,赶快集合到大英帝国的旗帜下,为了真正属于美国的独立和自由而奋斗。同时,他还许诺,只要投靠英军,就能够得到大笔的赏金。阿诺德的厚颜无耻连华盛顿都感到十分佩服,他认为像阿诺德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他的话。华盛顿的论断是正确的,阿诺德公开发表声明之后,遭到了所有美国人民的唾弃。除了几个逃兵和少数的流亡者,没有人愿意听从他的号召加入英军的军队。华盛顿在给宾夕法尼亚州州长的一封信中写道:“阿诺德的行为是如此的卑劣,我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的厌恶之情。他已经被他内心的欲望所奴役,已经完全丧失了荣誉感和羞耻感,他手头的权力让他的欲望能够得到暂时的满足,但是他永远失去了改过自新的机会。”
阿诺德夫人回到费城娘家之后,由于无法忍受丈夫给她带来的耻辱,决定同他离婚划清界限。然而她的决心并没有使她得到大家的宽恕,费城执行委员会甚至怀疑她还和丈夫保持联系出卖国家,于是命令她15日之内离开费城,并且在战争期间不得返回。她的亲人采取了各种方式请求委员会改变他们的决定,但是均遭到了拒绝。无奈之下,她只得去纽约同丈夫团聚。阿诺德担心妻子在去纽约的途中遭到迫害,但是美国是一个尊重女性和保护女性的国家,虽然他自己犯下了滔天罪行,但是人们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找他妻子的麻烦。她离家五年后,曾经回到过费城一趟,但是人们依然不肯原谅阿诺德,她回家之后受到许多冷遇,她声明以后再也不回家了。她的美德为她在英国赢得了不少同情,这对维护她丈夫的地位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1796年冬,她在伦敦去世。
阿诺德投敌之后,华盛顿命令加快西点工事的修筑工作。格林将军奉命暂时担任西点的指挥官一职,他率领新泽西、纽约、新罕布什尔州以及宾夕法尼亚的地方军及时赶到了西点,使这个要塞的危急形势暂时得到了缓解。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华盛顿心中有了一个抓捕阿诺德的计划。他挑中一名叫做约翰·钱埔的弗吉尼亚士官做特工,经过亨利李上校的反复劝说,这位士官终于答应了这件事情。这个计划是这样的:钱埔假装逃到纽约,并在纽约加入阿诺德的军队,巧妙地混入阿诺德的军营成为他的贴身警卫。等到时机成熟,在一名同盟的协助下将阿诺德抓获,并将他押解到哈德逊。华盛顿明确命令只能活捉阿诺德,而不得私自将其处死。他希望阿诺德能够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得到其应有的惩罚。而如果通过暗杀的形式将其处置的话,则会给美国带来巨大的名誉损失。10月20日,钱埔假装逃跑了,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所有的岗哨他都要一个人想办法通过。李上校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抓捕的时间,使他有更多的机会逃走。晚上11点钟的时候,钱埔骑马逃走了,而此时李上校正准备上床睡觉。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的副官跑来报告说,一名士官逃走了。李上校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估计是附近的农民装扮成骑兵到处乱跑罢了。副官对李上校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感到很惊讶,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回头就命人去清点马厩里的马匹,结果发现果然少了一匹马。于是他立即向李上校汇报,李上校无奈,只好命令副官率人马追赶。凌晨时分,他们发现了正在逃跑的钱埔,此时他正在前方不到1英里的地方。钱埔急中生智,抄近道朝卑尔根树林外的英舰跑去。他顺利地混入了阿诺德的部队,并很快取得了阿诺德的信任。钱埔在阿诺德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发现时机成熟之后,便与李上校约定了时间动手。但是,纽沃克的特工并没有按时出现,结果导致了计划的推迟。错过了大好时机的钱埔只得继续留在阿诺德的军营,静静等待下次机会的来临。不过,作为卧底,他不仅得背负祖国人民的谩骂和谴责,还面临着被识破身份的巨大危险。
卡姆登战役失败之后,盖茨将军遇到了巨大的麻烦。萨拉托加大捷为他赢得了巨大的赞誉,而卡姆登的兵败却又让他经受了无数的指责和嘲笑。一支承载着国家前途的军队全军覆没,指挥官罪责难逃。于是,大陆会议于10月5日通过决议,要求华盛顿成立一个调查委员会对此事进行调查。在此期间,南方军队需要另外一名将军担任指挥官。华盛顿向大陆会议推荐了格林将军,在他看来,格林将军早就可以胜任此项工作了,只是由于大陆会议的欠缺考虑,才会将指挥官的职务交给盖茨。这次,华盛顿的提议得到了南方三省代表一致的同意。10月22日,华盛顿给格林将军下达了指示,同时表示了自己对他的信任和赞赏。调查委员会是在盖茨曾经指挥过的地方成立的,这样容易调查和取证所需的资料,委员会的一切事务,由格林将军一同前往的施托伊本男爵负责,调查在公正公平的原则下进行。华盛顿在给格林将军的信中祝愿他能够顺利圆满地完成使命,并祝他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此时南方的战事未平,北方的战火又起。在紧急的形势下,华盛顿任命詹姆斯·克林顿准将担任北方远征军的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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