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七天，普遍认为星期三最难熬。
相关研究表明，学生在星期三中的学习效率会有明显下降。
但是，对于高三临近高考的学生来说，每一天都是难熬的日子。尤其是当双休日都被学校霸占的时候。
A校为了能让学生集中精力学习，决定取消双休日，又怕学生议论纷纷，引起哄乱，才同意星期五放假一天。
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一天是星期四。
阳光太过明媚，酥化了人们的骨头，动都不想动。
原本体育课是在操场上，但是那里没有一个人，蝉鸣阵阵，太聒噪。
19班内，三十个学生很有默契地趴在桌子上睡觉，台上原本讲课的老师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哀叹一声，拿着课本，走出教室。
老师一出门口，就有几个同学不约而同地撑起身子，相视而笑。
唐宇转过身子，向贺之南的方向看去。
不寻常，这家伙表情严肃，居然在看书，还是数学书！
这家伙真是一天比一天不正常！
唐宇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趁其不备，一把抓过书。
“你这小子，不正常啊！”又翻了翻洁白的数学书，简直比兜还干净。
贺之南倒是不以为意，扬起头。
他的位置正好靠窗，这里光线更亮，却更称得他肌肤的白，他能将狠厉和痞劲融合的恰到好处，形成一股独特的气质。
唐宇经常想，如果贺之南身上没有这股气质，柔媚起来，恐怕连女生都自愧不如。
贺之南觉察到唐宇盯着自己不知道想什么，表情贱贱的，伸手打了一拳，“收起你肮脏的思想。”
他能有什么想法？尽是那种龌龊事。
唐宇和贺之南大小就是兄弟，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说不定大学都是同一所。
“待会体育课，去体育馆？”唐宇将书放回桌子上，提议道。
无论多么热得天，都不能阻挡男生打篮球的兴趣。再加上现在这个时候体育馆一般都不会有人，大都待在教室。
每当贺之南要去打篮球的时候，小莫都会陪着，也不干嘛，递递水，拿拿毛巾，有时充当裁判。
贺之南习惯性的看向小莫的位置，发现没有人。
“她人呢？”
唐宇顺着贺之南的目光看过去，摇摇头，搓搓手，哎了一声：“估计还在找那个冒名的家伙。”
“找不到也就算了，你说要是找到了，”唐宇嘻嘻一声，搂住贺之南的肩膀，卖起了关子，“两个要是打起来，你帮谁？”
唐宇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次更不会有错。
贺之南白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打开唐宇的手，起身，看不出什么表情，走出教室。
“哎，等等我······”
天气总是和女人的心情一样善变，刚才还是烈日高照，现在却是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还有阵阵雷声，空气变得更加沉重，闷热。
一场暴雨即将洗劫大地。
······
实训室内，语文老师临时有事，改成自修课。
从细细嗖嗖的交头接耳，到时有时无的小声，再到最后光明正大的谈论。
整个班级顿时炸开了锅。
苏一手中做着数学试卷，端正写了一个解。
换行，开始有条不紊的思路。
事实证明，人是能够一心二用，还能做到两面俱全。
等到问题完美的解答，苏一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
还是那次酒吧事件。
“诶，你们听说了吗？贺之南又换女朋友了，就是那个小莫！”
“什么？又换了？没听说啊，前几天还看到和叶舒好好的。”
“你整体就知道做题，什么都不知道，我一朋友看到前几天叶舒和小莫在酒吧打架呢！”
······
“不对不对，小道消息，据说不是小莫告得状，而是有人冒名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这可把小莫气疯了，到现在都还在找那个人呢！”
······
苏一停笔，写完了整道题，又检查了一遍，字迹工整，依旧很舒服，继续下一题。
有人凑过来，碰了碰苏一的胳膊，苏一侧头。
“苏一，今天叶舒没有来吗？”一脸的八卦。
她淡淡微笑，答：“身体不舒服，昨天回家了。”
听到答案，那人还是将信将疑。苏一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没有说谎，昨天叶舒生病了，还是自己打电话给她妈妈来接的。
叶舒的母亲，很漂亮，尤其那双眼睛，淡淡的，却有着异样神采。
······
“今天叶舒没来，不会是为情所伤吧······”
苏一没有反驳。永远不要低估那些好学生的八卦能力，也不要单纯地想，在他们心里，只有学习。
有时候，他们更加可怕。
手机“嘟嘟”发出声响。
划开，解锁，点击。
来的是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得益于她很好的记忆力，还是准确定位到一个人。
蒋如莲。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我在体育馆等你，快来！”
最后那一个感叹号让苏一觉得有些碍眼，不由微微皱眉。
蒋如莲是初中时认识的朋友，经常在一起吃饭玩耍。虽然后来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但是她在十班。
距离有时候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即使两个人之前的关系再要好，一旦有了距离，就会渐渐失去联系，以至于淡忘。
就算在某一个偶然的时刻遇到，最多也就是打一个招呼。
然后哈哈笑道：“呀，最近胖了！”
好像也不尽然如此。
几个月前，苏一还和蒋如莲一起吃饭来着。
虽然老师不在，但是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
该不该去见呢？苏一开始思考。
想着，继续拿起笔在试卷上涂改。
刚落笔，天边闪电亮起来，紧接着一阵轰雷，哗啦啦地下起了雨。
坐在教室里，苏一都能闻到潮湿空气中的腥味。
······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苏一已经做完了整张试卷。
拿出抽屉里的手机，默默放在口袋中，轻声起来，没有一点动静，悄声出了教室。
这场暴雨很大，连走廊上都有了积水。
苏一踮起脚尖避开这些水坑，避免积水溅到新买的鞋子。
不紧不慢来到了厕所，将所有的隔门都打开，没有人。
这才拿出手机，又时不时聆听外面的脚步声。
电话打了两遍都没有人接听。苏一不自觉得捏紧了手机，目光晦暗，细细的眉毛挤出一个好看的“川”字。
暴雨暴雨，来势汹汹，去得却很快。
苏一开始担心。
下雨天总是没有好事情发生。
······
雨已经停止，空气中泥土的腥味渐渐消散，越来越清新。但是苏一前脚刚跨进体育馆的大门，那潮湿的腥味扑鼻而来。苏一很讨厌这种味道。
而且这里，更加潮湿，没有灯光，整个一湿漉漉的，很压抑。
苏一最后还是在篮球馆的角落里找到了蒋如莲。
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当时的蒋如莲呢？
蓬乱的头发，半边衣服撕扯，露出整个肩膀，就蹲坐在观众席的角落中，双手抱头。好像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抽泣声。
苏一上次见人哭泣，还是几天前，那个时候，是为了一个叫贺之南的人。
正要走过去，蒋如莲身边忽然冒出个人来。
穿着红色球衣，很明显，高瘦的身材，皮肤却很白，湿漉的头发。是个男生。
即使他背对着自己，苏一却很快认出，贺之南。
他就立在蒋如莲的身前，手扶着额头，抓抓头发，又使劲甩手，洒出点点汗水。
贺之南今生最讨厌的就是女生哭。上前安慰，反而哭得更厉害。
就像现在这样，她已经哭了整整十分钟。
咬咬牙，不管不顾可不是他的作风。
将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缓缓靠近。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很快，贺之南都没有看清，就被一个用力退后好几步。
“你要干嘛？”她的声音很轻，却充满力量。虽是疑问，却又无可置疑。
完全否决了他解释的机会。
贺之南自然也懒得解释。因为刚才的冲撞，他手里的毛巾被刚才的身影踩在脚底下。
站定身子，用最快的速度扫视了这个陌生人。陌生的女人。
然后做出了最快的判定。
一米六，不到一百斤。相貌普通。
恩，32A。
贺之南最后补充。
她看上去很瘦弱，脸本来就小，一副黑框眼睛，就占了很多面积。
头发大概只到肩膀。后面绑起来，前面的头发还散了几缕贴在脸庞。
身上穿着的校服，很整齐，洁白，没有有褶皱。外面刚下过雨，但是鞋子上完全没有污渍。
很久之后，贺之南想起与苏一的初遇，脑海中的画面便是这样。
不过当时的贺之南，只想到一个问题：这样一个弱小的女生，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看样子，他也不需要再待下去，还是趁早走人，出了事情也不关自己。
还有，女人哭声真的很不好听。
“贺之南，快点！主任找你呢！”从入口处，唐宇洪亮的声音穿过整个篮球场地，清清楚楚地传入贺之南的耳朵，仔细听，还有回音。
贺之南最后看了眼，那女生蹲在蒋如莲的面前，抚摸头发，不停地哄“不要哭”。
效果甚微。
“女人就是麻烦。”
原本打篮球高兴的心情都被毁了。
贺之南低喃着，没有发出声。拍了拍手，离去。
刚走到篮球场的中间。
“不许哭！”又尖又细的声音震得贺之南停住了脚步。
神奇的是，那烦人的哭声忽的消散。篮球馆顿时安静不止。
这么有效，早知道刚才也吼一声算了。
入口处，唐宇早就不耐烦地催促。
“快点！快点···磨蹭什么呢？还不走？老头要发飙啦······”
有时候，男人也挺麻烦的。
······
蒋如莲很无辜地望着苏一，一下子忘了呼吸。
“苏一，对不起······”她一字一啜。
苏一扶额，叹口气：“你跟我道什么歉？”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蒋如莲哭后，没有红肿的双眼，依旧和以前一样。大概从小就爱哭，形成了抗体。
“发生什么事情了？”苏一问着，脱掉校服，披在蒋如莲身上，伸手又理了理她的乱发。
“小莫知道是我······”蒋如莲一想到刚才的场景，忍不住抽泣。
等到看得过去时候，苏一才注意到自己的脚下是一条米黄色的毛巾。
“贺之南怎么会在这里？”苏一淡淡问道。
蒋如莲没了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停住了。
苏一眼神透着冰冷，蒋如莲低着头，看不到。
“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苏一提醒，声音降到了冰点。事情不是预先想象的那样。
蒋如莲连忙拉住苏一的手，像是抓住救命之神，使劲摇头，慌忙解释：“没有，我只是碰巧···今天小莫突然来找我···我什么都没说···”
蒋如莲开始语无伦次，苏一却听懂了。
把落在地上的毛巾捡起，上面印着黑色脚印，隐隐茶香味，夹杂着汗的湿咸味。
递到蒋如莲的手中。
眼神透着光，平淡的。
“听话，回去之后洗个澡，”又抿了抿嘴，“把毛巾洗干净，找个合适机会还给他。”
蒋如莲在听到后半句，往回缩身子，不由害怕，“可是···小莫太可怕了，带着人把我堵到这里···如果不是贺之南他们刚好过来···她看到贺之南维护我，像疯了一样警告我···”
想起刚刚小莫拉扯着自己头发，还有那些人扑上来撕衣服······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就像一个人被困在电梯里。
没人听见你呼救。
它迅速下坠。
嘭！
黑暗，真的不过如此。
······
手机短信提醒响起，苏一打开，是叶舒。
——明天贺之南生日，你帮我看看穿什么衣服好。
苏一关闭屏幕。
蒋如莲像个受伤的麋鹿，双眼朦胧盯着地面，迷茫至极。
深呼吸一口，潮湿的腥味充满了苏一的鼻腔，很难闻。
“你不是喜欢他吗？遇到这点困难就怕了？”有时候激将法很管用，蒋如莲眼眸燃起了火星，苏一继续说：“你放心，男人都喜欢弱一点的，小莫和叶舒都不是，可你是。”
冰凉的手贴上蒋如莲带有秽迹的脸庞，轻轻摩擦，直到干净的脸呈现在苏一的面前，淡淡微笑：“我帮你的。”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眼睛是有魔法的？它能催眠一个人，拯救一个人，也可以杀掉一个人。
苏一就有这双眼睛。
或许乍一看，只觉得普通。一旦对上她的眼神，最多三秒，你能从她眼中看到闪烁的星点。
蒋如莲愣了片刻，眸子恢复了原先的神采，抬手抹干净脸上泪痕，又擦了一遍，用力点头：“恩，好。”
她抓紧手中的米黄色毛巾。
蒋如莲喜欢贺之南，从高一开始，对他一见钟情。不过那时候他身边有很多女生，都很漂亮。她只是一个丑小鸭。习惯在角落里默默关注他的动作。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都会投去所有的目光。
注定有些人只适合躲藏在黑暗中。
就像吸血鬼，不能光明正大，一见太阳，只能消失于无形。
她不敢。
所以就算喜欢，她从来不说，深深将这份思念埋藏于心底，然后在夜晚的时候，梦境中，与他长相厮守。
或许是因为三年的压抑，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渴望。这份渴望在看到贺之南温柔对待其他女生的时候，肆意蔓延，疯狂抽长，最后曲折，变态。
蒋如莲对贺之南的喜欢，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就算是在同一寝室，同一班级，一起吃饭要好的朋友都没发现。
她知道，这辈子，自己都会待在黑暗里。
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
直到有一天，苏一平淡地望着她，唇瓣微启，平平微笑：“蒋如莲，你喜欢贺之南吧。”
苏一的这份结论，只是几个月前和她一起吃了顿饭，得出的。
“没有。”她下意识想要否定。藏得再好，还是被人知道了。
不，不能让人知道。
苏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一样，依旧淡淡笑，放下手中筷子，胳膊撑着桌面。
“一见钟情？”苏一抿了抿嘴，笑：“不够哦，还要掠夺。”
最后一句像是咒语，深深印刻在蒋如莲的脑中。
那天，食堂人很多，很吵。但是这些声音在蒋如莲脑中淡化了，变得模糊，最后成为陪衬。
不够哦，还要掠夺······
苏一的眼睛，真是美啊。有星星。
······
整理好衣服，苏一带着蒋如莲走出了体育馆。
空气新鲜。
现在蒋如莲需要的是休息。护着她来到宿舍楼，看着蒋如莲快要上楼梯。
苏一想起什么，细细的声音响起：“以后，不要在他面前哭。”
蒋如莲回头，不解。
“他不喜欢女生哭，尤其是在他面前。”苏一解释。
“那我刚才······”蒋如莲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
那么刚才不是让他讨厌了？
“不会，”苏一说，“明天就不一样了。”
蒋如莲是看着苏一离开，才回到寝室的。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苏一嘱咐了很多。
苏一说，明天穿得漂亮些，不要化太浓的妆，尤其是眼睛。
苏一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像麋鹿，透着干净，男生喜欢。
······
贺之南来到老头的办公室，并没有想象中的一顿臭骂。而是像变了个人。不停嘘寒问暖。
那模样。就像是在拍马屁。
老头是学生给教导主任起得绰号。
他冷哼一声。
果不其然，在刚坐下的时候，老头便开门见山，堆砌的笑容：“小贺啊。”
贺之南惊异差点咳嗽出声。这态度，简直是北极和赤道的差别。
“别别别，主任，有话就说吧。”贺之南可受不了。他还是喜欢老头之前训人的模样。
有时候，人还真是犯贱。
老头的办公室，永远都有一股霉味，钱发霉的味道，每次贺之南进来，都怀疑，这么点大的地方，钱能藏在哪里呢？
洁白的墙面，实木的档案柜，大理石铺的地砖，红木的书桌，苹果电脑。连这沙发，都很柔软，贺之南挺直腰板，坐直。里面不会是鹅毛吧，这么软。
琉璃的吊灯。
整个一资本主义腐朽的味道。
“小贺啊，情况你爸爸都跟我说了，”老头抬了抬眼镜，反射出一道精光，“怎么会这样呢？明明这么好的成绩，怎么……”
对方接下去说了什么，贺之南都没有听。因为一听到父亲的名字，不用听，都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老头满脸油光，又抬了抬眼镜，精光闪过，笑：“所以，我们一致决定把你安排在1班。”
“我不同意。”贺之南一口否决。
“这···”老头没有想到结果如此，开始急，“这一班的学习氛围这么好，你在19班能学到什么？”
……
贺之南回到班级，一屁股坐下来，呼了一口气。还没缓过神来，眼前就出现了小莫的身影。
她表情凝重，上下打量，一副怀疑的模样，很久之后：“说，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女生，我解决事情，你从来都不管的。”
说到最后，竟然有一丝委屈的味道。
贺之南压抑心中不爽，深呼吸一口气，说：“那种爱哭的女生，我才不喜欢。”
“那你还维护她！”小莫听到，心里泛着喜，很快压制。
贺之南随口一句：“你要是打伤人，还不是我帮你解决？”
随后，小莫的脸上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贺之南当做没看见，头转向了窗外。
暴雨后的天空，很干净，没有云。
他若有所思。
贺之南知道，学校传言，小莫是那种女人。
只有他和唐宇知道其中的原因。
小莫很漂亮，胸大臀翘，化了妆之后，成熟有韵，对于很多青春期的男生来说，很容易产生联想。再加上小莫交男朋友两三天换一个。
时间久了，自然会有流言。
可是，谁会知道，小莫到现在都还是个雏呢？
她的性格很好，大大咧咧，有些爱计较，汉子的性格，和男生比较玩得开。
贺之南很喜欢。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只是觉得很舒服。至少，她不哭。
和交往过的女生都不一样。
所以，小莫对贺之南的喜欢，他总是视而不见。
好像处在青春期的男女，都喜欢玩暧昧。
很奇怪，在套上青春期的这件外衣，这些最后通通会化为一句“青春无悔”。
脱掉它，渣的本质显露无疑。
整个王府都知道了王爷失踪的消息，所以这几天都是静悄悄的，也没人敢大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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