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品评着吃得满口香气。从那以后食品的档次升级了,吃什么东西、去哪吃得事先征得大家意见。其实大家也不只为那一口吃的,而是在一起乐呵乐呵图个热闹。剧组里有上到六十几岁的演员,也有二十出头的中戏、上戏刚毕业的青年演员,中年的演员就更甭说了。能与陈佩斯在一起演剧的演员,有哪一个是吃“低保”的?所以大家也不在乎谁请客谁花钱,就是一乐。
谁知,陈佩斯竟得意起新疆大馕,馕几乎成了下午茶的常备食品。其实,更多的时候大家围在一起品评着食品,则是一种文化境界,一种心灵的沟通,一种情感的释放,一种在陈佩斯人格魅力感召下人心畅达的释放。而这种释放,让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散仙,达到了一种荣辱与共的心理需求。
这看似很容易形成的和谐与融洽,并不是来自偶然。不管是陈佩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这里面都彰显出一种陈氏风格。
记得有一天离规定时间还差五分钟,陈佩斯竟还没有出现。不对呀,一般情况下,他至少都是提前十分钟到场,今天为什么迟到呢?其间有人看着表说,好!今晚有人请客啦!
时间到!大家几乎是同时看着各种计时器大喊。说话间,排练场的门慢慢地被推开。首先是陈佩斯手持他那个说不清材质、分不清颜色、半透明又满是茶垢的茶杯,从门外伸了进来,紧接着就是他的品牌光头徐徐显现,接下来才是他那笑眯眯的小眼儿。他以正步走的姿势站到场中央,接着又笑容可掬地一鞠躬:对不起,我迟到啦!
请客!几乎是全体演员同时发出的声音。
请客,我请客!大家说吃什么?然后又吩咐身后也跟进来的儿子陈钟太说:马上联系,今晚六点出发。
最后大家一致同意陈佩斯建议,去吃抗严寒的食品——烤羊腿。还有一个原因是剧组中有一位北京人艺的老演员是回民,而且是剧组里年龄最长者。我们从这样一件小事里,不难看出陈佩斯凡事为他人着想的品格。
下午排戏进行得很快,而且缩短了下午茶的时间。
因为他的情绪变化太大。就拿演戏排戏来说,有时大家浑浑噩噩头脑一片混沌,词也记不住,接茬对缝也理不清楚,莫名其妙地真有些傻呆呆的;可有时思维特别灵光,人物感觉、语言特别顺畅。这天下午几乎每一位演员都找到了人物的感觉,节奏也好、语言也准确,陈佩斯就特别高兴。
工作顺利,羊腿也吃得痛快,每个人在自己可控的程度内,都喝了一点自己喜欢喝的酒。陈钟太安排得很好,人分两桌而坐。每桌一只烤全羊腿,各种酒也备得很齐全,大家共进晚餐,非常热闹。这个时候陈佩斯是很少说话的,只是频频举杯给大家示意,也是为了大家更随便一些。面对着红红的炭火,烧烤声嗞嗞爆响着,油汪汪的羊大腿,大家手里的刀上下翻飞,蘸着各种佐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还有各种羊身上的零部件配肴,更是清香可口。
整个晚餐最忙的人要数陈钟太了。从订餐开始,安排车辆运载人员、出发时间、出行路线、餐厅地址,小伙子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要说陈钟太的外形跟长相,活脱脱就是一个陈佩斯的翻版——“小二子”。
陈钟太原来的名字叫陈大愚,小伙子一米八十出头的个子,身体健硕,二十三岁正处于生机勃发的青春期,脸上偶尔冒出一两个小痘痘,更显现出一种追风少年的健美。
现代社会平时接触一些“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看到过很多,听到的信息更多。大多是专横跋扈、骄奢淫逸、为所欲为、挥金如土,更有甚者“草菅人命”。
大愚可不是这样的孩子,平时话不多,但聊起来还是很健谈的,未曾说话先带笑,很有礼貌,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家庭出来的孩子,不但不张狂而且谦虚好学。与我见面后得知我正在某表演学院教表演课,第二天就去课堂上听课。我到校门口去接他时,他还略带羞涩地跟我说:吴老师,您不要跟您的学生说我爸和我的关系,就说是您朋友的孩子吧。
对于这种家庭的孩子,这样不事张扬的还真不多。可后来还是被学生们知道了,因为有些同学去看过《老宅》剧组的实验观摩,在剧场里见到过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学校餐厅可以点餐,老师有免费的午餐,我问他想吃什么饭菜可以点。他笑着说自己正在瘦身,就点了一碗牛肉面,到现在我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大愚在美国生活多年,虽说有一张“绿卡”,但却始终不以此炫耀。一方面是孩子不去刻意追求,另一方面是家庭教育的结果。
这孩子不但为人本分热情,待人接物有礼有节,而且对待爱情也是忠贞不渝。就说处对象吧,从高中时就跟自己的一个女同学十分要好,后来两个人又分别出国学习,而且又不在一个国家,大愚竟一直对自己的初恋女友矢志不移。
一说到大愚,王燕玲就特别的骄傲。可这个时候,陈佩斯却稳得住,一般不说什么,只是听着笑着。可在他的眼神和眉宇之间,那种遮不严、藏不住的喜悦,总是溢于言表。
大愚这孩子还有一个长处,就是节俭。他既是星二代、也是富二代,可人家这孩子就是认认真真地计划着自己的人生,几年内自己能干什么,能有多少经济收入,应该怎样来发展。包括开什么车、住什么房,都是根据自己的能力去设计和奋斗。
王燕玲说,我儿子在外面生活、学习,干什么事花钱都有节制。比如打电话,我一说起来时间就过长,总担心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可大愚却告诉妈妈,长途是很贵的,你应该学会发短信,一样可以沟通信息,反正是谁也看不到谁。
这不短信刚习惯,又升级啦,他告诉我现在有微信了,不收费还能听见声音。
王燕玲指指手里的手机说:这不刚换的,还没用熟呢。
可能所有的母亲都是一样的,一说到自己的子女就滔滔不绝。王燕玲说大愚经常出国,而每次往返把时间、航班设计好,怎么走省钱,怎么在中途换乘节省,怎么才能省下住宾馆的钱。
其实家里又不差那几个钱。可他说不行,我现在不挣钱,不能把你和我爸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花掉。
王燕玲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想起一件事,那是我和老婆去世纪金源购物中心时,一对外地母子在高档商品店里的一段对话。母亲为儿子看中了一套名牌运动服和运动鞋,儿子开始还不太同意,经母亲的劝说才勉强同意。服务员开票要交款时,很热情地说:这套名牌运动服正在搞活动促销,现在八折——话还没说完,儿子就急了,把衣服一扔说:“不买啦!打折谁要哇?”然后扬长而去。
我老婆说:“一看就知道是富二代、官二代。”这些人无一所长,是只知道花钱的主儿。以前叫纨绔子弟,现在叫炫,浑身的名牌到处招摇,只知道玩儿,说白了就是挥霍。
陈家的公子大愚真不是这种人,爱学习、工作起来不管干什么都很努力,生活上精打细算,而且有他爹“陈小二”的基因,从眼神里就透着一股灵动之气。目前,陈钟太同学正在美国学习编导和影视剧的制作,相信苦读之后一定会学有所成。
新年元旦的第一天,就是《雷人晚餐》首场演出。从票务销售上看,连演三场的戏票已全部卖完。
票务的势头进展很好,可陈佩斯的心里却越来越急,那几天嗓子也有点不给力,他除了杯子里“沱茶”的量在加大之外,每天睡前还要用频谱仪电热理疗一小时。每晚两听啤酒的享受是没有了,因为血脂又临近“警戒线”,随时有超标报警的可能。
我是很佩服陈佩斯的身体和耐力的,论年龄我俩差不多,论身体就其外在形象看,我比他要健壮一些,可每天在排练场上的爬、滚、翻、跳的消耗,我可能只是他的几分之一,甚至还要弱一些。可他就为了把这台法国喜剧尽量完美地呈现在中国观众面前,却不厌其烦地反复推敲修改。
就《雷》剧的连拍效果看,虽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但毕竟是法国的很成熟的喜剧,虽然有些改变但构成喜剧的结构不变,应有的喜剧效果还是很强烈的。主要是由陈佩斯的演出托着,观众观赏的效果也不会很差。但这不是陈佩斯的艺术标准,他虽然没有硬性地要求演员必须是什么样的表演,但只要与他思维中的喜剧效果差异大一点儿,他就会不厌其烦地反复去加工、雕琢,以期达到比较理想的境地,但事实总是与预期有些差距。在与演员的沟通上,陈佩斯是很有分寸的,唯恐伤了演员的自尊心。
2011年元月首日晚七点三十分,陈佩斯主演的法国喜剧《雷人晚餐》终于要和观众见面啦!观众很早就开始入场。陈佩斯自己并没有主动请什么人来看戏,光这些老观众、老朋友、话剧友的粉丝们就已经爆满啦!那天到场的嘉宾确实让新闻媒体和观众有些大吃一惊!前排就座的有好几位中国建国前后的老一代大明星,先进场的是陈佩斯的老父亲、老母亲。陈老爷子当时已经九十三岁,因行动不便用轮椅推上来的,好似众星捧月。紧跟其后的是陈老爷子的好友,葛优的父亲葛存壮和老伴。再后边是当年中国二十大明星之一的于洋、田华等老明星们,还有时任北京市副市长的蒋效愚先生。这下可忙坏了新闻媒体和观众,采访的、录像的、合影的、问候的,连开演时间都往后拖了十分钟,这在一般情况下陈佩斯是绝对不允许的。
观众就是上帝,陈佩斯心下着急,所以就一个劲地催促舞台监督马上开场。
演出前从化妆开始,演员就不能见观众了,这是大道公司在演员签合作协议时就写到合同里面去的条款。所以陈佩斯在执行这一款协议时是非常严格的,自己也不能例外。
《雷人晚餐》正式开演了,从陈佩斯扮演的出版商皮埃尔由于腰伤,一出场那不协调的形体动作开始的掌声,随着人物语言的幽默爆料和喜剧情节的升华,观众的掌声伴着笑声便接连不断地持续到谢幕。观众的欢呼声、赞扬声塞满了剧场的空间。演员们也满怀着喜悦的心情,手持鲜花随着陈佩斯一次次地谢幕,观众还是迟迟地没有离去。北京市副市长蒋效愚还亲自上台献上了祝福的花篮,大家纷纷合影留念,记下了这让人激动、难忘的场面。
但陈佩斯今天卸妆最快,因为他要赶着去护理老爷子。
陈佩斯是北京电影制片厂的老演员陈强的儿子,但是关于陈强老爷子给陈佩斯弟兄起名字的来由,可能大家就不是很清楚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陈强老爷子随中国青年艺术家访问团去匈牙利进行艺术交流活动。陈强老爷子来到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被这个欧洲的社会主义国家深深地吸引着,特别是多瑙河迷人的景色和布达佩斯艺术家们精湛的艺术表演,让陈强更加爱上了匈牙利这个国家。有人说当年陈老爷子是不是爱上了那里的一位姑娘,后来没有终成眷属,才给他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眷恋?反正布达佩斯在陈老爷子心里留下了依恋,回国之后,就说:我太喜欢匈牙利啦!等我有了孩子就用他们国家的首都来起名字。结果真就应了陈老爷子的心愿,大儿子出生后就起名陈布达,然后又有了第二个儿子,取名就叫——陈佩斯。
陈佩斯出生在吉林省长春市,陈强老爷子是“老满影”的演员,建国后改名为长春电影制片厂。陈佩斯五岁的时候,老爷子调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全家搬迁进京,陈佩斯从那时起就是一个北京人了。也就是从那时起陈佩斯就在北影厂的家属院里,接触到众多电影明星和老艺术家,从一个冬天吸溜着鼻涕、好打架的淘小子,逐渐成熟演变成今天的大明星。
当然陈佩斯的成名还有他的艰苦历程。其实谁成名背后都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曲折故事,只不过有的很光鲜,有的是不敢示人的龌龊,有的是过于艰辛的苦痛,也有的什么都具备了,可惜最终还是被淹没在人海中,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其实我倒不是宿命论者,就像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一个人的成功之路,就是勤奋、天分加机会。陈佩斯的成长到成名也不是起步就成动,像人们看见的这样都有一番不平坦的成长经历。
陈佩斯初中毕业就赶上上山下乡,历经了那个年代的“锻造”,他什么艰难困苦都能抗得住,才有了今天的成功。用一个当时热血青年的标准来衡量,他的革命路线走得不算太“正统”。陈佩斯既不上山也不下乡,而是去了内蒙古的西部沙漠屯垦戍边。在他的记忆中就是什么也没有的沙漠荒丘,印象最深的是有一片古墓,好像成了他们那些人生存的资源,生活当中缺什么都是到坟丘上去找。
食物匮乏的年代,什么吃的也没有,要改善一下伙食,打打“牙祭”,都得自己养猪长大了才能吃上一顿猪肉。养猪没有猪圈,他们就约上几个人摸到古墓,从坟头上往下拆砖,然后再一起往回背。
听陈佩斯说,那砖真是给死人用的,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坟,更不知道是谁的墓,反正那年月也没人管,但是我们还是不敢去碰正坟上的砖。那砖也不知是用什么土烧的,特别的硬,砸断之后看里面的茬口质地就像现在耐火砖的那种颗粒和颜色。
平时是没有人往这个荒坟野冢的地方来的,就是白天他们也觉着有点瘆得慌。佩斯他们队里有一个叫赵大胆儿的人,生得膀大腰圆,有把子力气,二百斤的大麻袋,双手一抄就能扛到肩上。大家都知道他力大无穷,平时还有些犯“虎”。虽然大家都叫他“赵大胆”,但那是在人前,没人的时候其实胆子挺小。那天在坟头搬砖的时候,他站在坟顶上一用力,“扑通”一声,他的一只脚漏了下去,伸进了坟墓里。当时他脸都吓白了,别人将他拽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可是回到驻地的晚上,大家问他当时掉进坟墓里是什么感觉,他却反而吹嘘说自己根本没害怕,只是觉得脚下有点软软的,是在试探,根本不是害怕。陈佩斯闻言,就很认真地对那人说:“那你现在敢不敢去坟地?”
为了面子,赵大胆硬着头皮说敢去。为了把大家叫住,他还叫着号地要打赌,正好陈佩斯还存着一瓶北京二锅头,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给大家喝。
赵大胆开始把大家叫住,以为没有人会舍得什么东西来打赌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陈佩斯真的就豁得出来,当即就拿出了北京二锅头。赵大胆就得硬着头皮接招啦!
别看赵大胆人有点憨,可也有心眼儿。他盯住陈佩斯手里的酒问怎么个去法?陈佩斯说今儿晚上你把我的帽子放到坟墓的顶部,明天我自己去取。
赵大胆还是有点胆怯地说行,不过你得把酒打开,我喝上一杯再去。
陈佩斯二话没说,“砰”地一声便打开了酒瓶盖儿,一股脑儿往搪瓷缸子里倒了二两多白酒。
这时候的赵大胆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可当着众人的面儿,他只能硬着头皮喝了酒,独自朝坟地走去。
于是,剩下的人便轮番喝酒,等赵大胆回来。
可左等右等,一直不见他回来,陈佩斯便催促大家穿衣服,点着火把朝坟地奔去。
且说赵大胆一个人借着酒劲儿,还真走到了荒坟前不远处,可就是不敢走过去扔帽子。正当他犹豫害怕的时候,不知是什么东西从他脚下蹿了过去,当即被吓得尿湿了裤子。当陈佩斯带人找到他时,他还趴在地上哆嗦呢。
不管怎样,猪圈还是一点一点地砌起来了,然后就是一天天地盼着猪长大。可从冬盼到夏那猪也没见长多少,直到秋天也只是长到五十斤。眼看着天冷了,第一场大雪盖下来,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差点没把人冻死,小猪就成了速冻“木乃伊”。不过再小也是猪,杀了就解馋。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很快便将这头小猪收拾得干干净净。
饥肠辘辘的一帮青年人,闻着飘香的肉味,一头小猪很快就被抢吃一空。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品味,大伙儿正吧唧嘴呢,陈佩斯就被连部“请”去写检查了。这都是那个火红的年代留下的记忆,虽说有些苦涩,却很值得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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