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唯一摇了摇头：“你不爱我？”
冯都拍着大腿，大叫道：“什么爱情啊？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就是过日子吗？”
“那你信什么呀？”肖唯一问。
冯都连想都不用想。“我不知道！我顾不上琢磨这个问题。我们的穷事一直就挺多的，我19岁就开始在外面折腾生意了，结果一事无成，差点把吃饭的家伙都赔进去。现在好容易能写上剧本了，我就玩了命写，我哪儿有功夫琢磨那些污七八糟的？反正我就知道一点，什么神仙啊佛祖啊，什么主义啊祖国啊，全他妈都靠不住，我连我爸爸我都靠不住，我只能靠自己。我就得拼命干，要不，谁知道明天能不能吃上饭。就算是我相信我自己吧。”
肖唯一颓然坐在床上，她一直喜欢面前这个家伙，但现在她觉得冯都太陌生了，几乎就是个怪物！
冯都说的全是实话，说出来也就坦然了，他也没心思顾及肖唯一的感受。见肖唯一不说话，冯都回手把电视打开了。山吧是时尚的休闲场所，电视也是最新款的21寸的液晶彩电。冯都看了看品牌，居然是长绿的。他正要借这台电视挖苦肖战两句，肖唯一忽然道：“我哥。”冯都果然看见肖战出现在电视里，难道他们之间有心理感应吗？此时正是晚间新闻的时间，肖战趾高气扬地从一座大楼里走出来，一群记者扑了上去，正采访这小子呢。
冯都问：“那地方不是北京吧？”
肖唯一说：“他上礼拜去法国了。”
冯都正要再问点什么，电视里的肖战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思路：“这次谈判的成功是中国电视行业的胜利，是中国家电行业走向世界的成功标志性时间。谈判马上就要进入细节阶段了，一旦胜利，中国产的平板电视就再不用向外国人缴纳专利费啦！中国的电视行业从此站起来啦。”肖战充满民族主义色彩的言论，立刻博得了在场中国记者的喝彩。有人问：“肖先生，这次谈判还没有更为深远的历史意义？”肖战豪迈地说：“当然有，这说明我们中国人也有是技术创新的能力的，我们是后来者居上！”现场又是一片歇斯底里的欢呼声。后来新闻主持人出场了，他热情洋溢地高度赞扬了以肖战为代表的中国电视人，并祝福他们再接再厉，为中国人多争几个面子。
冯都回眼看着肖唯一，略带讽刺地说：“你大哥也成了人物了。肖叔叔从小就认为他的成就大不了。可惜呀，肖叔叔没看见今天。”
肖唯一说：“我大哥从小就喜欢鼓捣电子类的玩意儿，他走上这条路也不奇怪，他们公司的技术创新都是他主持的。别看他没上过大学，现在他手下有好几十个博士呢。”
冯都笑道：“关键是你有一个好爷爷。你爷爷要是多活十几年，我们家根本就住不进你们家那院子。”
“你嫉妒啦？”肖唯一已经把有关爱情的争论忘掉了，她躺到冯都怀里，调皮地拨弄着他的下巴。
冯都平平地躺床上，尽量把四肢伸展开来。“我小时候我们家天天吃窝头，些我以为所有人都应该吃窝头呢，结果进了托儿所我才知道，有个小朋友天天中午吃蛋炒饭。后来我就说什么也不去托儿所了。好不容易改革开放了吧，我爸爸我妈又开始为工作的事发愁，好象那些年里他们就没消停过。再后来就轮到我了，我拼了十几年，什么事都干过了，今天刚刚有点儿眉目。我就想啊，如果我们家的条件要是好一点的话，没准我就知道什么叫爱情了。”
肖唯一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寻找爱情的人是因为他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啦？”
冯都大张着嘴想了一会儿，实际上他刚才的话全是随便一说。但让肖唯一这么一解释，或许离真实境地已经不远了。
肖唯一非常自信，她认为冯都的胡思乱想完全是创作者的本能，搞创作的人都有点神经，不足为怪。回到城里，她向肖妈和冯妈公布了自己和冯都的恋情。肖妈是从心里赞成这事，而老妈想起冯青来却有点儿别扭。肖役的态度是无所谓，他满脑子是如何扩张网站的实力，最近他又想出几个惊世骸俗的点子，号称是残忍达天下。这小子雇了个女人，他让这女人用高跟鞋的小鞋跟，在大街上把一只小猫活活踩死了。之后，肖役把这段视频登在网站的首页上，结果是观者如潮，连服务器都挤爆了。此后，在残忍中找到了快感的人们，忽然觉得表达一下自己的善良，于是骂声又起来了。网站不怕骂，在骂声中后浪的点击率大有赶超新浪的架势。所以肖役根本不在乎妹妹要和谁结婚了，他没这心思。肖唯一倒是对大哥有点担心，好在肖战依然在法国呢，大家难得落个清净。
有一天黑子又来找冯都了，见了面他就开始发牢骚。原来海霞在剧组里耍上大腕儿了，拍了一半就号称要回家休息。制片人只得又给她加了几万的酬金。制片人没地方出气，便把介绍人黑子臭骂了一顿。听了这话，冯都的笑：“你们活该，谁让你们找他的？”
“没办法，有了她就有收视率了，人家是名人。”黑子无奈得直摇头。
冯都心道：海霞演戏没有演出名堂来，上个网倒成名人了，这事闹的！后来他问黑子，五大爷身体如何？黑子说：“两个月犯一回病，平时跟好人一样。”
由于五大爷的缘故，冯都读了些关于癫痫的书。他知道，癫痫病的最终结果是自杀。他不敢把结果告诉黑子，五大爷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黑子，你还记得你是哪一年头一次看的电视吗？”
黑子想了想：“忘了是哪年了，好象是在肖战他们家看的吧？”
“看的什么节目？”冯都接着问。
“忘了！”黑子使劲拍了拍脑袋：“看的什么来着？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我现在觉得，好象我生下来我们家就有电视了。小时候跑到人家里看电视的事，就跟假的似的。”
冯都点了点头，实际上他也忘了。自己到底是哪一年看的电视？看的又是什么节目？大约应该是样板戏吧？但有一个事，他是非常清楚的。黑子生下来的时候，他们家保证没有电视，否则五大爷就不会被自己攒的电视炸成黑焦碳了。
七
日久生情或许是一条永恒的真理，无论是爱情、亲情或者其他什么玩意儿。时间长了，冯都真有那么一点儿离不开肖唯一了。
从山吧回来之后，除了录制节目，肖唯一几乎是天天和他泡在一起。用肖唯一自己的话说，虽然自己从生下来就认识冯都了，但他们很少有独处的时间，现在一定要把失去的时间夺回来。他们一起逛商场，一起下饭馆，一起出去旅游，一起参加剧组和电视台组织的活动。久而久之，大家便认可了冯都是肖唯一男朋友的身份，并传出了郎才女貌的无聊说法。
大约半个月后，电视台要举行北京十大名优品牌的颁奖晚会，肖唯一担任主持人。其实当时所有的媒体都在进行这类评选活动，实际上就是对比哪家企业出的钱多，说的钱多谁就是名优。冯都也被肖唯一拉了去，号称是要给女朋友站脚助威。
晚会现场设在一家郊区的会议中心，那地方富丽堂皇，灯红酒绿，丝毫看不出郊区的样子来。电视台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嘉宾们都出了钱的，自然要找地方住上一夜，这样他们就有充分的理由进行消费了。晚会的场面宏大，来了上千的嘉宾，电视台还请了几个歌星，进行串场表演。由于串场词是冯都写的，肖唯一便把主持水平发挥到了极至，把现场气氛搞得极为热烈。冯都没心思欣赏自己写的废话，他满场转悠，只为了多喝几杯红酒。后来他看到有个穿着晚礼服的男人向自己走过来，而且还上下左右地打量他。
那家伙明显是个当官的，眼神里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冯都看不惯这种人，正要转身离去，那家伙却开口了：“你就是冯都吧？”
冯都生硬地说：“你是谁？”
那家伙自嘲地笑了笑：“嘿嘿，咱们都是诽闻的男主角啊，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呢？”
冯都立刻想起来了，这家伙可能就是那个什么银行的行长。他立刻产生了一种胜利者的恻隐之心，嘿嘿着说：“八卦新闻的事，不值得一信。”
行长站到他身边，望着台上的肖唯一说：“由于她的缘故，我倒是特地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
冯都有些不满，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佩了解我？他不阴不阳地说：“我只对自己的事有兴趣。”
“咱们中国的传统文化非常的伟大，无所不能，立世之本啊！所以在中国为人处世，一定要学一点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呀！嘿嘿。”行长的口气忽然有些落寞了：“按说诽闻这东西也并非全不可信，你们俩不就是成了吗？还是你老兄手腕高啊！”冯都一直鄙视这种论调，他的眼睛一直定着手里的酒杯，没心思探讨这些废话。行长觉得这小子是有意怠慢自己，冷着脸说：“其实啊，肖唯一不过是小孩心境，玩具没有到手，就想方设法地想弄过来。”
冯都哼了一声：“肖唯一不喜欢商人，也不喜欢官员。你全都占齐了，所以你是想当玩具也当不了。”
行长额头上青筋已经鼓起来了：“什么编剧啊？你这样的放在以前顶多是个杂耍艺人，现在也叫编剧了，嘿嘿！”
“操你大爷！”冯都也把心里话喷出去了。
大行长没想到冯都是如此的粗俗无礼，他惊得一个劲醒鼻涕。这家伙正琢磨着如何回敬冯都的恶言恶语，肖唯一却在台上大喊道：“现在有请北京十大名优品牌的第四名，XX银行的张行长代表企业上台领奖。”行长甩了甩了袖子，狠狠瞪了冯都两眼，然后气宇轩昂地向台上走去。
冯都看着肖唯一把证书发到行长手里，二人笑如烟花，还相互调侃了几句。他胃里有点不舒服，不得不连喝了两杯酒。后来行长代表全体银行职工，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获奖感言，冯都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从会场出来，冯都竟然在门口碰上肖战了，这家伙西服革履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朵象征嘉宾地位的白花。冯都迎过去，笑着说：“死了人才戴这种花呢。”
肖战也正准备回家呢，看到冯都，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好小子！我去了一趟欧洲，你就把肖唯一勾到手了，你什么东西啊？”
“肖唯一希望我们下半年就结婚，你成我大舅子了，准备出多少份子？”冯都成心气他。
肖战怒道：“要不是我妈拦着我，我早跟你拼命了？我问你，你找肖唯一，是不是为了报复我？”
“你还真挺拿自己当回事的，我要是想报复你，早就把你的腿卸了。”冯都嘁了一声。
肖战想了想，立刻揪住冯都：“啊？哈尔滨那个医生的腿，是不是你干的？”
冯都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肖战瞪了他一眼：“走吧，我送你回家。”
虽然晚会还没有结束，但已经有不少嘉宾离场了。他们的车好不容易才长停车场里钻出来。肖战显然是希望猛追穷寇，他指着驾驶盘边的一个小屏幕道：“看见没有，我们公司的最新产品！”冯都对屏幕这类东西早就没有兴趣了，索性不缓和。肖战则继续道：“肖唯一说，你也看见电视台采访我了，有什么感受！”
冯都说：“好啊，你们肖家兄弟三人都成人物了，将门虎子啊！”
肖战不清楚他的话是不是有挖苦自己的成分，他仔细想了一会儿：“我和我妹妹还可以，肖役纯粹是瞎胡闹，他算个什么人物？”
“你们三个里，最有出息的就是肖役了，你等着吧。人家从事的是朝阳行业，咱们玩的都是夕阳行业。”
“胡说八道！现在世界上一年要销售六亿台电视呢，什么夕阳行业？”肖战一脚油门就踩下去了，小车的速度立刻提到了90公里。冯都简直是个混蛋，他怎么能诋毁自己热爱的事业呢？“我们这次谈判取得了成功，是给咱们中国人争了口气，也是中国民族产业的重要胜利。
冯都笑着说：“我是写剧本的，我也是靠电视活着的，电视倒了我也跟着倒霉。可我问问你，美、欧还有几家企业还生产电视机啊？人家早就不稀罕玩儿了，你们才把专利抢过来，这叫本事吗？”
肖战撅着嘴开车，半分钟后他忽然道：“日本也是发达国家，他们也在生产电视呢。”
“日本向来是欧美的小催巴，永远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悠的主。而且他们现在也在行业调整呢吧？出不了几年，他们就把电视机的生产全部转移出本土啦。”冯都瞟了他一眼：“严格来说，什么电视啊，报纸啊，这些传统媒体都是可以被个别人、个别势力操纵的，从本质上说他们都是罪恶的。网络好啊，网络的资源是全社会的，个别人、个别势力都难以控制，在网络上每个人都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动性了。所以从长远来看，网络必然要击败所有的传统传媒。”
“说得好听。”肖战哼了一声：“你外甥现在就开始玩儿网游了，我已经把我们家的网线给掐了。”
“我听说美国大兵掌握最新的武器系统，学上一个星期就会了。这就是玩游戏玩出来的。可咱们中国兵得学同样装备，得学上半年。网盲就是将来的文盲，你要为孩子的未来着想，那还是让他玩吧。”
“你他妈什么理论啊？天天玩游戏，能他妈玩出什么来？再说了，咱们中国人敢和谁打仗呀？学了也没用。”肖战真想淬他一口。
“你知道网游的一年产值有多大吗？玩好了游戏，将来一样挣大钱……”
冯都还没有说完呢，肖战一脚刹车就下去了。他指着外面道：“你给我下去，我儿子不能毁在你手里，你毁的人还少啊？”
冯都从他眼神里看到了别的东西，赶紧问：“西城过得怎么样？”
“早就离婚了，自己带着个孩子，反正是不怎么好。你赶紧下去，我烦死你了。”肖战干脆自己把车门推开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