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信号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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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唯一笑得脑袋差点撞到车门上,她不得不使劲扶着车顶:“他们家全是知识分子,他本人还是个双博士呢,可能是他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市井无赖,骂得好,骂得痛快。明天我就把车还给他,我可不想让他大爷遭受你的蹂躏。”

    冯都也笑了:“我以为,你肯定会骂我没素质呢。”

    “双博士就有素质啦?他要是真有素质,这辆车是怎么来的?”肖唯一哼了一声,回手就挂在冯都脖子上了,毫无顾及地亲了一口:“你骂了他,就说明你是爱我的。”说完,她钻进车里,满脸幸福地跑了。

    九

    房子的装修工程完工了,肖役的手术也要开始了。医生说,肿瘤没有扩散的迹象,肖役再活个几十年的没问题。手术前夕,肖家人伙同冯都一起在病房里给肖役打气,而没出息的肖役再次显露本性了。他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左胸说:“妈,他们要把这个东西全割下去,以后我怎么见人呢?”

    肖妈终归是心疼儿子,立刻就有点手足无措了。肖战却怒道:“你又不是女的,有没有那个东西也碍不着什么事。”

    肖役说:“怎么说都算残疾了。”

    冯都的特长就是煽阴风点阴火了,他立刻说:“我回去帮你查查,要真能算成残疾人就好了,国家针对残疾人还有不少优惠政策呢。”肖唯一知道他是寻肖役的开心呢,偷偷拧了他一把。

    后来医生把他们叫了出去,询问大家是不是需要监督手术的过程。肖妈非常的不理解,手术过程如何监督呢?医生解释说:为了建设和谐社会,避免出现不必要的医患纠纷。他们医院已经把内部的闭路电视系统开放了,只要患者肯花点钱就可以监督手术的全过程了。如果在手术过程中,家属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直接向主刀医生提出来,家属说切哪儿,医生就切哪儿,绝对尊重家属意见。

    肖战大喜道:“好啊,省得你们胡乱下刀子,我还真是不放心。我在广西的时候,我烧了……。”忽然他看了冯都一眼,再不言语了。

    肖妈疑惑地说:“手术该怎么做是你们的权力,我们怎么能指挥呢?”

    肖唯一说:“咱们看着他们,总比让他们切个乱七八糟强啊。”

    争执结果,三比一,除了肖妈之外大家全同意。于是肖战交了观摩费,医生便通知了直播间。

    一个小时后,手术准备完毕,一身兰布裤褂的肖役被推进手术室了,四个家属也被带到了转播室。进了门,肖唯一就笑了:“我还以为是回单位了呢。”她检查了一下转播设备,感慨地说:“他们的设备真不错,居然是两个机位的,和我们电视台的装备差不多了。”

    冯都则小声嘟囔道:“早晚有那么一天,上厕所,都得有射像头盯着了。”

    肖唯一说:“你别胡说,上厕所有什么可看的?”

    此刻肖妈独自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肖唯一心疼母亲,凑过去靠在母亲的肩膀说说:“妈,您别担心了。我已经找朋友问过了,这种手术的难度不大。”

    肖则仰脸望着惨淡的电视荧屏说:“人,怎么这么不信任别人呀?”

    不一会儿,闭路电视就开始工作了。电视上的肖役已经被完全麻醉了,就如一只死猪。主刀医生拎着手术刀走进来,他站到手术台前,突然扭脸对着镜头说:“开刀啦!”肖战、肖唯一、冯都,甚至肖妈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医生按住肖役的胸脯,照着他肥硕的左胸上就是一刀,一条白色的裂纹出现在肖役胸口上。肖妈和肖唯一同时呕了一声,肖唯一说:“你们先盯着吧,我和妈出去了。”说着,二人逃也似的跑了。

    冯都和肖战相互看一眼,二人比赛似的站在荧屏前,谁也不愿意主动眨眼。医生一刀下去了,居然没有见到血,于是他沿着裂纹又补了一刀,终于有些红色的液体流出来了。肖战咳嗽了一声,他瞥了冯都一眼,冯都眼里光华闪耀,正兴致勃勃地盯着屏幕呢。此时镜头自动拉近了,整个屏幕都是伤口处的大特写。医生又划了一刀,半尺多长的伤口居然翻起来了。冯都嘟囔了一句:“妈的,这人肉和猪肉也差不多呀。”

    十几分钟后,肖战真是看不下去了,他捂着嘴就要往出跑。此时电视里的医生又说话了,他指着伤口处一块黑黢黢的东西问:“这就是肿瘤,还没有扩散呢,切不切!”冯都本来是要问肖战的,可肖战正在逃跑过程中,他只得对麦克风大叫道:“切,切干净。”

    肖役的手术完成得非常顺利,医生也认为肖役是男的,无所谓,干脆把整个左胸都给切下去了。医院叮嘱家属说,肿瘤切除了,过上十几天肖役就可以出院了,但一定要注意胸部的锻炼,以免复发。

    事后肖战偷偷地告诉肖唯一:“你千万别和冯都结婚,那小子简直就是个畜生,他把手术的全过程都给看下来了,好象看得还挺开心的。”

    肖唯一说:“他从小就坚强,不就是看个手术吗?”

    肖战骂道:“他是没人性。”

    肖唯一说:“你好,你连人都没有,你全是性。听说你又包养了一个大一的,你行啊你!”

    肖战让妹妹气得当场就流鼻血了,于是他又搬出了那句经典评论:冯都就是王八蛋!

    肖役的病告一段落了,冯都和肖唯一的婚事终于提上了议事日程。肖唯一号称为了迎接婚礼,先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减肥。冯都觉得她是多此一举:“你够瘦的了,还减什么肥?”

    肖唯一说:“我和骨感美女还有不少差距呢。”

    冯都怒道:“什么叫美啊?他们都是些皮包骨,他们和咱们就不是一类生物,他们连人型都没有了。”

    “反正是瘦了好看,我是主持人,必须要保证体型。”肖唯一不为所动,继续减肥。

    后来冯都改变战略了,一个劲地夸奖她的体形已经近乎完美了。肖唯一则洋洋自得地说:“心宽提胖,我是怕我以后胖起来。”

    减肥进行中,肖唯一还请了个风水先生来,让先生选定了结婚的黄道吉日。而冯都则开始预定酒席,洽谈车队,甚至还亲自拟订了一份宾客名单。那段时间,除了肖战之外,肖家人和冯家人都沉浸在一片欢乐里,似乎和谐社会首先在他们两家实现了。

    离婚礼的日期只有一个月了,肖唯一逼着冯都去民政局登记。冯都说:“听说登记还要照片呢,干脆咱们把结婚照先拍了吧。让他们洗出几张小的来,直接就可以贴在结婚证上了。”肖唯一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她在网上约了一个著名的摄影家。摄影家给她制订了两套方案,全野外的和室内的。肖唯一选择了野外方案,于是摄影家把拍摄地点定在怀柔山区。肖唯一认为那是定情的地方,有纪念意义。肖唯一觉得这个巧合是天作之缘的意思,太吉利了。拍摄之前,她借了三十多套衣服,还特地把电视台的化妆师也请来了。

    行程安排是这样的。他们要在怀柔住上一夜,第二天早上从日出一直拍摄到午后,所以必须提前一天出发。当天上午肖唯一去电视台请假,冯都在家里收拾东西。下午肖唯一来接他,然后众人一起进山。

    就在冯都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对方询问他是不是冯都冯先生。冯都说:“我就是。”

    对方接着说:“你在家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到。”

    冯都非常奇怪,追问他是什么人。

    对方只说:“有急事,务必请您等几分钟。”

    冯都心下忐忑不安,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大约十分钟后,肖唯一的电话也打进来了,让他马上到楼下去,准备出发。冯都没有理会刚才那个电话,背上东西就下楼了。

    肖唯一的车里塞满了破烂,什么化妆品、服装,小帐篷,居然还带了四把纸伞。冯都尽量把东西塞进后车厢,好不容易才给自己腾出块地方来。肖唯一满意地说:“咱们赶紧除非吧,摄影师和化妆师在一起呢,他们的车在高速路的路口和咱们汇合。”

    冯都撅着屁股就要往车里钻,忽然从反光镜里看见一辆出租车冲进小区,直接停在自己家的楼门口了。车门开了,车上率先跳来个孩子来。

    冯都像被雷霹了一样,他骤然回头,两只脚似乎被钉在地上了,整个人都木了。那孩子也发现冯都了,歪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

    肖唯一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顿时也傻眼了。那孩子活脱脱的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冯都,他居然和冯都小时候生得是一模一样,连歪脑袋的神态都差不多。此时车里又下来一男一女,他们衣着古怪,看样子绝不是当地人。这二位也发现冯都了,他们打量冯都的同时也开始打量起那孩子来,显然他们也发现了二者之间的联系。

    接着,这二位在孩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孩子不情愿地靠在车门上。然后两个不速之客相互看了一眼,便向肖唯一、冯都的方向走过来了。肖唯一紧张得直咽唾沫,他揪着冯都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冯都的眼睛一直挂在孩子脸上呢,他口中喃喃地说:“怎么会这么像啊?邪了门了!”

    那对男女走了过来,直接向冯都点了点头。男人说:“估计您就是冯先生了,我刚才和您通过电话。”

    冯都眼里依然是那个孩子的面孔,他目不转睛地说:“你们是不是什么栏目组的呀?做什么节目吧?”

    那对男女又相互看了一眼,女的说:“冯先生,我们是从新西兰来的,给您带了一封信。”

    冯都还没说什么呢,肖唯一真有点沉不住气了。她大声质问冯都:“新西兰?你是不是和那个女人还有来往?”其实肖唯一早就把冯都的浪漫史摸清楚了。与冯都真正发生过感情纠葛的女人,也就是海霞和西城了,其他人都可以忽略不计。海霞已经进化成公共汽车了,冯都是躲之不及。而西城远嫁新西兰,按说也不会有什么威胁。可今天居然有人从新西兰给冯都带了封信,这个事使她不得不有所警惕。冯都拽了她一下,小声说:“我都十年没有见过她了,一封信算什么。”说着,他就把女人手里的信接了过来。

    信封上的字迹是西城写的,冯都犹豫了一会儿,望着新西兰客人说:“西城现在怎么样了?”

    二人同时咬了咬嘴唇,男客人说:“您还是先看信吧,看完信我再向您解释。”

    冯都又琢磨了一会儿,只得颤巍巍地把信打开了。一段令人心碎的文字映入眼帘,看着看着,冯都竟哆嗦成一团了。

    冯都:

    你是不会忘了我的,正如我从来没有忘了你一样。昨天新西兰的电视台居然播发了一部中国电视剧,我们这些新移民看得如醉如痴,就跟回了家一样。但当我看到主创人员名单时,简直都吓傻了,你居然是那部电视剧的编剧。

    记得,当年咱们为了电视剧的事,我还挖苦过你呢。没想到现在你真写上电视剧了。你是个总让人琢磨不透的家伙,谁也不清楚你能干出什么来,典型的歪瓜裂枣。

    你放心吧,我再不会去北京找你了,更不会让你心烦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不过是你当年无意中救助过的一个女贼,死也就死了,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人牵挂我,从来就没有过。

    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到新西兰的第二年就离婚了。原因是我生了一个黄皮肤的孩子,我的丈夫疑心我有出轨行为。实际上用不着疑心,我在认识他之后,的确是出过一次轨,和你,明说吧,这个孩子就是你的。新西兰不允许打胎,而我也从没想过要打胎,我想证明一件事。

    我死后,我的两个朋友会把孩子带给你的,如果你喜欢他,你就把他留下,如果不喜欢就干脆不要认下来。反正他是新西兰人,即使回了新西兰他也会受到很好的照顾,这里的孩子更像孩子。

    冯都,你知道我对你的评价,可我想再说一遍,写出来痛快。冯都,你是彻头彻尾的王八蛋,你无情无义,心狠手毒,包括对你自己。你满脑子是自己的目标,可那目标是什么连你自己也说不清楚,你就没目标。你就像一个畜生一样,完全按照本能生存着,你想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可你的力量又不够。虽然你聪明过人,可你什么都不是,你迷路了,或许你从来就指望过,这世界上还有路这个东西。

    再说一句,你的戏我已经看完了,你居然让主人公把一桶粪便浇到皇上的脑袋上,绝对是你的风格!在你眼里,权威、头头,所有能让你不痛快的人都是妖孽,也包括你自己。

    我死了,你还活多久!

    再见吧。

    西城

    冯都眼前似乎摆放着好几支万花筒,他们转出了无数花样,天地都跟着他们旋转起来。冯都的两条腿已经软了,他斜靠在车上,脑子里是西城渐渐远去的影子。肖唯一不得不扶着他的肩膀,茫然地盯着他。冯都失魂落魄地问:“她,她怎么死的?”

    女客人道:“乳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冯都忽然笑了一声,也是乳腺癌!他挥舞着信纸,咬牙切齿地说:“逗我玩儿呢吧?她是逗我玩儿呢!她死不了,西城会死吗?我死了,她也死不了!你们合着伙骗我,我才不信呢。”

    肖唯一将信抢了过去,紧张地读了起来。男客人觉得冯都的神态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马上走过来解释说:“冯先生,西城真死了,是我们把她安葬的。”

    “放屁!”冯都突然跳了起来,他飞起一脚将男客人踢了个大跟头。“胡说,西城根本就没有死!”忽然,众人看到冯都身子僵硬了,直了。之后他脸向地面,平着就摔下去了。女客人大叫一声,急忙冲了过去,但还是晚了。冯都就像块朽木一样,啪的一声,直接拍在水泥地上了。

    十

    冯都醒来的时侯,已经在医院里躺着了,两个客人和老妈守在他床前。冯都脸上顶着一坨子纱布,浑身上下只有鼻子疼。原来冯都是昏倒了,而且把自己的鼻梁骨也给摔折了。众人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医院来,医生已经为他做了处理,问题不大,将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老妈一个劲追问儿子,到底还有哪里不舒服?冯都囔囔着鼻子说:“没事了,可能是岁数大了,血压不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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