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完这番话,我这才缓过神儿来。专心地注视起前方来。
这里应该是一片平原加丘陵的山川地带,远处的层山叠嶂,没想到我们所住的城市五百年前居然是这种地貌,我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没过多久,这里出现了人类的痕迹,从远处走过来一队人马,他们衣冠不整,丢盔卸甲,很是狼狈,显然是吃了败仗。
他们来到这棵大树下,一个个翻身下马,或躺或坐地在树下休息,一个士官模样的人走过来,踢了一脚躺在地上腿上绑了绷带的士兵,骂道:“他奶奶的,都是你们这群废物拖累得老子跑到这种不见人烟的鬼地方来!”
那伤兵被踢得痛苦地惨叫了一声,连连求饶道:“大人,大人,据我所知,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前面就应该有人居住了,求您别拿小人撒气了!”
那士官转回头去望了望远处的山岚,又下狠力踢了他一脚道:“那么远,老子几时才能走到?老子都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你们他妈的想饿死老子不成?”说着话,又胡乱地踢这个一脚,打那个一拳,一时间,哀嚎声不绝于耳。
席寒此时紧紧地皱着双眉,我再也看不下去那士官的恶行,立马就要跳下去跟他理论,席寒一把把我拦了下来,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我不要出声,他贴近我耳边小声说:“千万不可跳下去,跳下去之后你就会身陷在那个年代,若想再回来就很不容易了。”我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来,暗骂自己:“冲动,冲动!冲动你个球!”
再看那些士兵一开始还在躲躲闪闪,哀嚎求饶,但那士官并不住手,挥动起马鞭没头没脸地抽打着那些手下人,其中一人被打得急了,趁那士官不注意,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转到他身后猛地砸向士官的后脑上,只听“啊”地一声惨叫,那名士官两眼一翻就躺在地上咽气了,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几秒钟的停顿后,那些士兵发出一阵欢呼——
然而我却在此时看到刚刚被砸死的士官的尸体里浮游出了一缕魂魄,飘飘荡荡地悬浮到了半空中,他不停地变幻着身形,面容狰狞地看着地上的这群士兵,发出一阵阴森的大笑。
那些欢呼着的士兵们并没有意识到,一场灭顶之灾正在等着他们。
他们在树下休息了好长时间,一位岁数大些的士兵张罗着大家快些起身,另一个小个子却躺在地上嚷嚷道:“哪里还有力气走呀,都饿了好几天了,谁还有吃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摇着头,表示没有。突然他一骨碌爬起来,从大树后面揪出一个人来,那人死命地捂着嘴。
小个子一看急了,跳着脚地够着去掰那人的手,显然那人一定是在吃东西,小个子见一时掰不开他的手,急得叫其他人道:“兄弟们,这小子吃独食儿,咱们可都饿着呢,还等什么呢!”
其他人一听,立马一窝蜂地拥上前来,把那人按在地下,没一会儿功夫,却见那人两眼一翻白,竟死了。有人从他嘴里抠出一点窝头渣子来。原来他见大家都来抢,就将大半的窝头直接吞下,一下子就咽死了。没过多久,一缕魂魄飘飘荡荡地从他的尸身里浮了出来。
树下的士兵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向前走去,然而很快就有人倒下再也没起来,一眼望过去,这些人竟没有一个能走出这片略为平坦些的山川的。我唏嘘不已,心想,这也许是这片土地上的第一批枉死的魂灵。
风云飞速地变换着,眼前的地貌渐渐发生了形变,远处的山岚逐渐延缓成了平原,眼前的山丘原野逐渐出现了人迹,稀稀落落的村庄开始形成。生老病死,世事无常,眼前的红尘中人们都在忙忙碌碌中讨着生活。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生命在历史的长河中是那么的短暂,我仿佛是一个历史的旁观者,跳出了红尘三界之外,看着众多生灵在尘世中的过往,有欢喜,也有哀伤。
从村庄里走出一队出殡的队伍,数十把长长的白幡,一具大红的棺椁分外的醒目,队伍里传出来悲悲戚戚地嚎哭声,围观的百姓们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着谁家新死了人。突然从送葬的队伍对面哭喊着跑过去一个女子,那女子身披枷锁一路高呼着“三郞、三郎!等等我呀,我要随你一路同去!”
只见那女子虽身披枷锁,但却遮掩不住她娇好的样貌,温文尔雅中透露出刚毅不阿的神情。
缓缓前行的队伍嘎然而止,鼓乐声一停下来,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棺前发生的这一幕,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站在棺前的一位妇人,横眉立目地站在棺前,向前紧走几步,伸出手去拦住了刚闯进来女子的脚步,“你这个贱人,害死了我的儿子,居然还有脸在此露面!来人,把这个贱人乱棒打死!”
一群家丁马上呼喝着走上前来,就想对那女子动粗,这时从围观的人群中急急忙忙冲上来一个丫环模样的女人,她一伸手挡在女子身前,大声呼喝道:“不许动我家小姐!”家丁们被她一喝,都站在了原地不敢再向前。
只听那丫头大声对周围围观的百姓说道:“我家小姐与三郎情投意合,却不料她,”丫头用手一指那个妇人,说道:“她,就是三郎的生母,百般阻拦,生生地棒打鸳鸯,本来我家小姐想一死了之,却不料三郎见我家小姐欲跳崖,一下拦住她,自己却失足掉下崖去,可是,这个妇人,却一口咬定是我家小姐害死了三郎,将我家小姐告到官府,害小姐身陷牢狱。”
那妇人听到这里,“呸”地吐出一口唾沫,骂道:“真不要脸,没有媒妁之言,竟敢与我儿私定终身,象你们这种人进牢狱那是活该!”
这时从那小姐身后急步跑过来几个衙役,他们手中拎着当庭棍棒,一窝蜂地冲到那女子跟前,劈头就是对她一阵乱打,嘴里骂骂咧咧道:“还反了你不成!趁我们不注意竟敢跑到这里来!”
那小姐吃受不住,摔倒在地上,丫环见此情景,一下扑到她家小姐身上,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们了,别打我家小姐了,要打就打我吧!”
我看着这主仆二人的惨状不禁潸然泪下。好一阵这群衙役才住了手,一人拉起拴住女子的铁链,将她从地上拽起,呼喝着:“快走,竟敢在发配的路上出逃,按律是要当乱棒打死的!”
那女子满身是血,却还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回望着那具棺椁,就这样被牵着向外走去。发丧的鼓乐声再度响起,送殡的队伍又开始缓慢向前移动,突然,那女子转过身来,不顾一切地冲向棺椁,只听得“嗵”地一声响,女子血溅当场而亡。
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有人建议,将这一对有情人合葬,那妇人立刻咬牙切齿地反对道:“啊呸!我才不让这个小贱人跟我儿合葬呢,她那是痴心妄想,赶紧把她那尸身给我抬走!”
那几个衙役见所押解的人犯自杀身亡,一个个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小头目向其他几人递个眼色,小声说道:“真他娘的晦气,这样吧,把她扔到村外的乱坟场,回去就说她中途得了重病,不治身亡。”几人商讨了一番,抬着那女子的尸体走了,那个丫环早已哭晕在大街上,被好心人抬到一旁。
不说出殡的队伍继续举行着仪式,单说那几个衙役抬着那位小姐的尸体一路走到村外的一处空旷的坟场,这里哀鸿遍野,荒草凄凄,头顶有乌鸦“呱呱”地大叫着飞过,更徒增了无尽的悲凉气氛。
“快,这是什么鬼地方,赶紧挖个坑把她埋了吧!”小头目吩咐着。正当几个人想动手挖坑时,天上突然乌云密布,天色一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几人东张西望不知是什么情况,突然头顶的天空闪出一道耀眼的闪光,倾刻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泻了闸的洪水般下了起来。
几个衙役顿时扔下家伙抱头就跑,一边奔跑还一边嚷嚷道:“真他娘的晦气啊,埋个人还遇到这种鬼天气。”其中一个年青些的衙役犹犹豫豫地回头看着那具女尸,大声问他们的头儿:“我说头儿,那她还用不用埋呀?”
“埋个屁!快撤,不管她了!真丧气!”大雨浇得人睁不开眼,没一会儿功夫,人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就雨过天晴,天色放亮,蔚蓝的天空中一丝云朵都没有,好象刚才根本就没有下过雨一样,只是土地上到处是泥泞的水坑才让人不得不相信刚才曾有一场疾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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