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看热闹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地等着大典的开始。郑富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对面的人群里,他低头跟一旁的工头老李说着什么,没一会儿功夫,老李就走向等在一旁的舞龙狮的演员们。
演员们接到指令,顿时精神抖擞,一阵锣鼓喧天,他们在空场上舞了起来,人们互相奔告着,“开始了,开始了!”都兴致勃勃地观看了起来。我拉了拉席寒的衣襟,大声问道:“怎么这就开始了?不是说市里有领导参加的吗?”
“你说什么?听不见啊?”席寒指了指舞狮子的队伍,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震耳欲聋的鼓点和人们的欢呼声现在就是拿个大喇叭冲他喊也听不到的。我认清这一点,索性冲他摆摆手,让他专心看节目算了。
一通舞狮结束后,人群被十几个保安打扮的年青人分开,“让让道,让让道,领导马上就到了啊,让出条道儿来!”一条红地毯一直伸展到了商业街的马路上,没几分钟,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红地毯的尽头处。
那个身材矮小的小个子李主任走了出来。
“这个就是现在市里的领导?”
“是啊,你没看到那派头,真是牛啊!”
“早就听说市政府里有个李主任,本事通天,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小个子,呵呵。”
“你别笑,这要让他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听说他最妒讳别人说他个子小呢,之前有个下属背后议论他的个子小之类的话,恰巧让他听到了,不仅那个小伙子工作丢了,后来就没人再见过小伙子的面。唉!”
“真有这种事?现在可是个法制的社会,他这样做不就成了恶霸地坯了吗?”
“老兄,你不懂吧?这叫现官不如现管,你要是不服,去,当他面说两句去,到时候你就知道啥后果了。”
看来这个李主任确实名声在外,敢怒不敢言的人大有人在。我在人群里听到这些话,心里对这个小个子的鄙夷之情更加尤甚。
郑富双见李主任下了车,脸上马上堆起了笑,疾步上前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寒宣道:“哎呀,百忙之中,能得到李主任的鼎力支持,真是万分的荣幸啊,快,里面请!”那个李主任也是一副笑容可掬、亲和近人的笑脸客气道:“郑总说的哪里的话,这块地皮能得到你郑总的青睐,也是我市人民的一大荣幸,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市里面的各级领导都会一路给你开绿灯的。”
两人亲热地手挽手向中央的仪式会场走去。我联想到那天他们在办公室里的肮脏交易,心里充满了鄙夷,不自觉地说了出来:“哼,道貌岸然,真让人瞧不起。”好在周围的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我说了什么。
郑富双低头看看表,吩咐马上开始奠基典礼,有主持人宣布领导致辞,李主任开始了冗长的讲话,当然讲话内容都是虚头巴脑的冠冕堂皇的语言,安静听讲的人群开始了骚乱,有人在底下不耐烦地喊道:“得了呗,开个工,至于把上下五百年说个遍吗?”这话一出,立即引起了人们的哄笑。
站在李主任旁边的郑富双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不时地看看表,他之所以选今天和这个时辰举行开工仪式,都是得到一位高人的指点,正午时分的阴气最弱,时间最好在半个小时内完成,否则阳气减弱,阴气必定增长,到时就会把控不了局面的,可现在这个李主任还在满嘴喷唾沫地乱讲着什么,足有二下几分钟了。
郑富双看着眼前的这个外表猥琐的人心里跑过了一万个草泥马,见李主任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当下干咳了两声,俯在李主任耳边小声说:“李主任,长话短说吧,我在宏宴饭庄定下的酒席还等着您呢。”
这句话果然见效,李主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到哪儿了,直接就说:“好了,现在我们最后祝我们的城市欣欣向荣!”大家看他终于宣布结束,都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当主持人宣布剪彩时,郑富双再次看了看表,时针已经超出高人的指点的时间足足多了十分钟,他下意识地一边擦着头上的泠汗一边向四下里望了一眼,好象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出现。这才放下心来。
四个美女司仪手捧着礼盘,款款走来,引起了人们的一阵赞叹声。
“哟,没发现咱们市里还有这么标志的美女呢。”
“你见过啥场面啊,现在就兴这个,开个工啊,办个晚会呀,都得配上几个大美女,这叫壮门面。”
“听说这个郑老板可是拥有上亿的身家的,肯回咱们市里投资,那市里面可是下了大力才把他请回来的。”
“净瞎说,我怎么听说,他是被迫才包下这块地的。”
听到有人这么说,我心里不由一动,急忙向那人看去,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掀起一阵怪风,刚刚还晴和少云的大好天气,立时就晕黄起来,人们都被这股怪风刮得乱作一团。有的人迷了眼,四下里找避风的地方想把眼里的沙子弄出来,有的人被风刮走了帽子,急着忙着去拾。
哪里还能看到刚才说话的人。我不由向仪式现场看过去,四个礼仪小姐手中的托盘被大风一下子就掀翻了,盘中的剪刀和大红的彩带跌落在地上,郑富双一脸的懊悔表情看着这纷乱的现场,那个小个子李主任,则由几个保安人员护住匆匆地往台下走。
郑富双一见急忙顶着风追了上去,“李主任,李主任,慢走,这彩还没剪呢,您好歹也先剪一剪子啊!”
李主任被风刮得脚不断地离地,不得不大力抱住身边一个魁梧的保安,匆忙地说道:“这剪彩就是个形势,你就替我剪一剪子吧,就当是我剪了。我先去宏宴饭庄等你,你也快些来啊。”说着,就急匆匆地钻进了轿车扬长而去。
风来雨就到,人们还没从怪风的突袭中缓过神儿来,就听头顶上电闪雷鸣,仿佛那电、那雷马上就劈中人们的头颅一般,人们再也不敢在此久留,随着倾盆大雨的落下,人们四散奔逃开来。
好好的一个奠基大典,就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搅了场子。地面上雨水和着泥浆肆意地流淌着,宛如一条条恶毒的黄色小蛇在四下里任意蜿蜒攀爬。郑富双一个人蹲在雨地里,浑身上下早已被浇了个精湿。他抬着头,任雨水冲刷着他的脸,表情是那么的痛苦和无助。
工头老李急忙拿起一把伞,一边向他跑去一边喊着:“我说郑总啊,你怎么还在雨里浇着呀,快进屋去避避雨吧!”郑富双被老李头搀扶着进了工棚里。
那条被遗弃在泥地里的红绸带早已被泥水污得不成样子,原来鲜亮的色泽现在看上去是那样的丑陋不堪,如同一条蛇般躺在那里。
我们三人早已在怪几刮起之时,跑到旁边的商厦里,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眼前的一幕清晰地在眼前展现着。
有刚才围观的市民跑进来避雨,嘴里忿忿不平地咒骂道:“真他娘的,什么鬼天气,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雨啊,你看看,我这身新穿的,回家又得重新洗了。”
“可不是,不挨老婆骂就不错了你。哎,说来也怪呀,这好不容易有点热闹事儿看,可这剪彩还没剪呢,就让这大雨给浇散了。你说这事儿邪性不?”
“是啊,我还听见那个郑老板让李主任把彩剪了再走呢,可是那个李主任怕得要命,丢下他就走了,唉,你说这些个当官的,也太不仗义了吧?”
“我告诉你吧,那些个当官的,只认得钱,仗义两个字怎么写恐怕都不知道呢!”这句话引来了大家的一阵哄笑声。
“所以嘛,我说那么拼命挣钱干嘛呀,挣多了,就是给别人挣的,自己根本花不了几个子儿,他们那些大老板哪儿象咱们自在,咱们是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但至少落个好心情不是,你是没看到啊,那个李主任甩袖子一走人,那个郑老板整个人都傻在了当场了,刚才我临进门时还向那边瞅了一眼呢,他就自个儿在雨里淋着,看着就可怜啊!”
“是嘛?那你怎么不去跟他套套近乎去呀,这时候跟他套近乎,肯定他把你当成自己人。”
“你咋不去呢,我还是歇歇吧,所谓高处不胜寒,我看啊,他们别看一个个的穿得光鲜,开着豪车,花钱如流水,其中的滋味不见得好过咱们呢。”
“这话没错,离他们这种人还是远点的好。”
来商厦里避雨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还都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刚才会场上的感受。谁也没注意有几个表情呆板的人在他们之间穿梭着,似乎在忙乎着什么事情。
我感觉出一些异样来,眼光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搜索着,这时席敛却一拉我的衣袖说道:“你看,郑富双好象要走了,我们赶快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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