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渔-孩儿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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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头一钓,应该叫孩儿钓,是在四岁那年的夏天。那年荷叶很旺。

    四岁之前,我跟着外公父亲,净干些背鱼篓的事,正儿八经钓鱼是没我份的,直到四岁那年的夏天。

    印象中那是一个多雨的凉爽的夏天,赤脚踩着雨后吱吱乱响的泥,走在田间小路上,满野都是扑鼻的荷叶香。那时候自行车很精贵,舍不得在乡里泥路上来回糟蹋,钓鱼大都是靠双脚走路。那天走了很远的路,到了一个两边望不到头的长长的荷叶港边。密密匝匝的荷叶,在阴沉沉的雨气里摇曳,叶盘上大大小小的雨珠银光发亮,来来回回滚动,偶尔聚到一块,一齐摔到荷叶下蓝瓦瓦的水里。我站在水边,差点看痴了。

    在荷叶间钓鱼是要有技巧的,竿要长,线要短,窝子要打在荷叶的间隙里。外公和父亲取出打窝用的小竹筒,竹筒里装着香喷喷的酒米。竹筒的一侧用刀剖开,就可像竹夹一样夹在钓竿尖上。父亲把鱼竿伸到好看的荷叶缝隙里,手腕一翻,酒米就分毫不差地撒入水里,窝子就成了。父亲的动作甚是轻盈好看,动人极了。

    窝子刚打好,隐隐的雷声就过来了,豆大的雨点打在荷叶上,噼里啪啦从水的两头淹过来。

    雨点打在我们的雨伞上,跟打在荷叶上的声音连成一片。我小小的衣服湿了,赤脚上的寒意传来,十分沮丧。

    父亲也许看出了我的情绪,破天荒从对岸的茅棚边捡来一支夹草用的竹竿,从外公那儿讨了根鱼线系上,我的第一根钓竿就这样成了。这竿随手捡来,尖也没有,是秃的,但够长够结实。我心里甜滋滋的,双手紧紧握着这根竹竿,直指雨雾里的荷叶深处。

    父亲在我竿尖旁随手撒了一把酒米做窝。说也奇怪,我这随手撒的一窝,在隐隐的雷声里,在连绵大雨中竟开始有鱼咬钩。我见惯了父亲外公的钓鱼路数,只见浮筒微微颤动,浮子往下微沉,我憋住劲,忽地往上一翻,双手一扬,一条肥壮的鲫鱼划出圆弧,被我摔到了田垄上。

    我扔掉伞,小手紧紧抓住活蹦乱跳的鱼,高喊着“爸爸爸爸!”就往父亲那边跑。我赤脚踏着泥泞,浑身淋得透湿,小小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

    父亲和外公都围拢来,做出惊讶的样子,只夸我能干,只差没说年小志高了。外公还特地在我钓的鱼的尾上做了个记号,说看黄波伢子今天能钓好多。我受到鼓舞,顾不得淋雨,欢天喜地地跑回我那边去了。

    我那天鱼缘了得,平生第一次开钓,竟得五六条鱼之多,在野荷塘,这算成绩斐然,以后来钓超过这个数的还真不多。从那以后,每次外出钓鱼,我都有资格拥有一根固定的钓竿,跟着父亲外公转战多处,走遍了益阳附近大大小小的乡村,也钓出了我自己独有的滋味。这种悠然自得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父亲上调省会长沙。父亲忙着调动,我一颗心也愈发野起来,成绩直线下跌,家里人就渐渐剥夺了我钓鱼的权利,那时我十二三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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