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的入神,忽听那厅中脚步一荡,只见双眼之间的地砖之上探出一个人影来,叫着长孙句芒着实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一人高束着头发,面容白皙,双眉入鬓,好一个英姿勃发的高手。
那长孙句芒从座上一弹,立起身来,大喝道:“啊吔!你是如何出来的!”
只见那人微微一笑道:“哼,这大理寺机关皆是我墨门设计,这牢笼于我而言,似平地一般,有何奇怪。”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孙句芒与颜无咎前日在仙居歌舞馆内捉得的那个女子,也真是好生的本事,竟能遁出那厢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长孙句芒的眼前。
“竟敢越狱,无由那颜先生劳烦了,我看你神出鬼没,一定是那刺杀桃成一的刺客!”长孙句芒不由分手,拍案而起,朝那女子扑去。
这时只见那女子从容的在腰间抽出一个气囊,正等着长孙句芒扑来,那长孙句芒一警觉,收住力道朝后翻了一个筋斗,马步一扎,立即从那案头摘下唐刀,用衣袖捂住嘴鼻,这动作一气呵成,甚是厉害。
那女子嘿然一笑道:“长孙大人是怕了我这美人息不成?”
长孙句芒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屏住呼吸,那日正是中了这女子的美人息,叫自己换了声调,心想不可大意。
“长孙大人莫急,若木兰想走,早便走了,木兰此来是助大人审理桃成一遇刺案的。”那女子道,而后那女子将那气囊收在腰间。
即便如此,长孙句芒还是绷着力道,神经不敢松懈,要说这光明正大的搏杀,无人可与自己回旋百招,但是这女子不同,深谙墨家暗器机关,若是贸然缠斗,唯恐自己不是对手。
“长孙大人不信?”那女子道,也不惧怕,便在一侧的案前坐下。
“尔还是嫌疑之身,这叫本官如何相信你的话!”长孙句芒道。
那女子灿然一笑,摇摇头道:“好生迂阔,无怪那凶手早就逍遥法外了,我一弱女子,如何缠杀得了大理寺卿桃成一。”
“哼,好一个弱女子,本官看你身负奇巧之术,这过招缠斗可能虚一分,然有了机关术便不同了,你是那秦轩辕的明珠,必得其真传,杀人于无形岂不是片刻之事。”长孙句芒道。
那女子仰头一笑道:“若真能杀人与无形,恐怕这京城又多悬案了吧,长孙大人是怕了我的机关不成?”
那长孙句芒被戳中痛出,忽然直起身子道:“本官从未怕过,那是桃成一,功夫不精,又酒酣不知事,才叫你得手的,在本官面前可没那么简单。”
“唔,你这脑袋,为何咬定我便是凶手,我看长孙大人才像是凶手!”那女子似乎不乐,如此说道。
“你不要贼喊捉贼,有何话现在便说,莫要本官动手。”那长孙句芒嘴里虽然如此的说,但不知女子手中还有什么玄机,不如暂先稳住,待到了天明再说。
另一头,颜无咎与那美男子二人一路絮叨,不知走了多久,长亭短亭,二人或对诗,或说各地风俗,不亦乐乎,未及天晓,便到了这长安城下,颜无咎在那马侧皮革中取出一物来,只见这东西薄如蝉翼,似是一双翅膀,原来是从女子那里缴获的宝物“蜻蜓翼”,那颜无咎将那蜻蜓翼一掌,用绳索固定在双腋之下,借着那夜风小跑一阵,只觉身子忽然轻盈,只是脚力不行,在那城墙上跃了一丈之高便又落了下来。
“兄台这是什么宝贝,竟然可以御风而行?”那男子好奇,如此问道。
“这物呼作‘蜻蜓翼’,乃是南海明鬼门下的宝贝,可以御风而行,只是我还不会‘蜻蜓展’,故此难登这城墙。”颜无咎道,只记得那天那女子只是微微几步,在那仙居歌舞馆内上蹿下跳的,轻盈无比,为何自己却使不出这宝贝的威力。
“我看这需一些助力,兄台可策马疾驰,而后登上墙头。”那男子道。
“妙哉!”颜无咎一喜,心想这蜻蜓展应该是有轻功基础才能灵活运用,自己功夫不行,借马力可试一试。
而后那颜无咎上了马,往后遁了几步,马鞭一下,只见那白马呼呼而走,趁此助力,颜无咎在马背站起,用力一跃,只觉双耳边疾风阵阵,整个身体被这个蜻蜓翼一带,忽然飞到了半空之中,须臾只见,长安城已在自己脚下。
“唔!果真好宝贝!”那颜无咎在空中大喊,此时已升到空中,被夜风一带,身体轻盈的朝前飞动。
此时颜无咎将腰间的捆仙索解下,朝着那城楼的箭垛上一甩,呼呼一下,那捆仙索缠在那箭垛之上,颜无咎用力一拉,身体便落在那城头之上,正落定身子,只见余光之中,两道寒光便闪了过来,那颜无咎扭头一看,竟是两名守门侍卫,瞪着两双红眼睛,欲要将这颜无咎拿下。
“胆敢夜闯长安城!”那红面守门侍卫大声喝道。
“慢着!”这颜无咎原本以为这长安城城楼守备废弛,上次与那尉迟力出入便无人发现,但自己飞上来便被捉个先行,心想应是自己动静太大。
“还慢着!莫管你是谁,先吃一顿笞刑再来废话!”那红面侍卫不由分说,便要将这颜无咎捆绑起来。
这颜无咎赶忙从怀中掏出那大理寺令牌,朝那红面侍卫的面门上一顶道:“莫拿鸡毛当令箭,我长孙句芒岂是你这等人惹得起的!”
那红面侍卫接过那令牌一看,上头写着大理寺云云,有朝廷钦印,确是大理寺的无疑了,一见这令牌,赶忙躬身作揖,一番道歉的废话,颜无咎也懒得去听,将那红面侍卫一推,而后又从囊中摸出一些碎银道:“去去去,莫在本官面前碍手碍脚,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几日长安城中刺客横行,我一是出城办事,二是为了试炼一下尔等,还算不错,这些是赏你们的,改日必不可把这事说出去!”
“是是是,小人岂敢!”那红面侍卫收了碎银,与一众弟兄将那赏钱分了。
这头,颜无咎将手里的捆仙索放下,将那男子拉上城头,二人顺着那城楼的石阶,下到长安城内,颜无咎又往驿站索要了两匹快马,分了一匹与那男子。
这颜无咎辨了方向,正要告辞,却见这男子盯着自己肩上的“蜻蜓展”,颜无咎一笑道:“阁下莫非想要此宝物?”
那男子面上露出一抹惭色,叹道:“兄台的唐国果然强大,竟有如此宝物,想我东瀛小弟,民智尚未开化,何日能比肩唐国。”
“阁下此言诧异,我唐国所以强盛,全不靠此类奇巧之物,关键在于以德服人,以仁义治天下,故此我中土古来强盛不绝,乃是众心所归耳。”颜无咎道。
那男子定定的望着那“蜻蜓展”,面色凝重,似乎没有听颜无咎的话。
颜无咎心想,这各方水土不同,所学之道也不尽相同,这东瀛遣唐使臣此番过来全是学习唐国律令与器械,见此方物,一时好奇也正常。
“既然阁下喜欢,无咎就先将此物借给阁下,此乃墨门宝物,千万不可丢失,下次再见,定要归还无咎。”说着,颜无咎将肩膀上的蜻蜓翼卸下,交给那男子。
男子郑重的接过那蜻蜓翼,仔细观摩,啧啧称奇。
而后颜无咎道:“无咎有要事在身,阁下乘此快马先去鸿胪寺,就此别过了。”
“多谢兄台,不然小子还得挨到天明。”那男子微笑道,“方才我听兄台自称长孙句芒,难道兄台便是这大理寺正卿长孙大人?”
那颜无咎哈哈一笑道:“非也,我姓颜,名错,字无咎,现于大理寺任主簿,阁下若有闲暇,可一同饮酒寻欢。”
“那是自然,多谢兄台了。”那男子踩着马镫,上了马。
“哦,对了,无礼无礼,无咎还不知阁下姓字。”颜无咎正要走,忽然想起还不知这男子姓甚名谁,一勒那马缰绳,转身问道。
“小子寇姓朝臣,名真人,唐名朝望乡。”那男子道。
“朝臣真人,唔!好有魄力的名字。”颜无咎道,“絮烦之话,下次痛饮时说,待无咎处理完那案件,自会往鸿胪寺找阁下对诗饮酒的。”
“那小子便恭候了。”那朝臣真人对颜无咎一作揖,二人于那城楼之下各自分别,二人竟有了知己之意。
颜无咎一路以大理寺令牌开路,那些夜巡军官长闻长孙句芒大名,亦不阻挡,到了大理寺,亮出令牌,侍卫放行,走了没几步,只见那大理寺正厅明如白昼,中间两人正襟危坐,不知发生了何事,赶忙急趋中庭。
只见那大理寺正厅中一男一女相互对峙,各自都绷着力道,不知谁会提前发难,仔细一看,这乃是长孙句芒与那捉的奇女子,不知为何,深夜两人还在正厅,莫不是这长孙句芒心急,连夜审问。
那颜无咎抢进那厅内,长孙句芒一见颜无咎到了,松了口气,道:“颜先生,你来的正是时候,这女子出入我大理寺狱如履平地,依句芒拙见,她便是凶手无疑了。”
只见那女子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长孙大人说是拙见,为何还如此的笃定,大人可曾审出什么话来了?”颜无咎问。
“未曾!”长孙句芒道。
“未曾审出,如何咬定她是凶手?”颜无咎故意抬高那声调,说给那女子听,静观那女子的表情。
“此为句芒之直觉。”长孙句芒道。
“长孙大人的直觉极其之不可靠。”颜无咎嘿然一笑,摆摆手又道,“此番无咎上山,师傅已经将那凶手告知无咎,长孙大人莫急,此女子并不是凶手。”
这颜无咎说话之间,与长孙句芒使了眼,提示长孙句芒依计行事,这此前所定之计策,乃是要故意放出大理寺已查出凶手,而后放出大理寺已经掌握了《鲁班书》的线索,现下正好,这女子在场,如此一来,可起到敲山震虎之效应。
那长孙句芒一见颜无咎眼色,立马明白过来,直起身子道:“颜先生果然世外高人,只是一日便有了分晓。”
“那是自然,还是师傅他老人家神机妙算,可通天地大化,凶手无处逃遁。”颜无咎道,又看看那女子,那女子似乎脸色微变,这正中颜无咎下怀。
这颜无咎又朝那女子躬身作揖道:“无咎眼拙,没认出阁下是秦大人明珠,办案心切,误抓了好人,阁下先往厢房小憩,明日无咎与长孙大人亲自往机关城登门谢罪。”
颜无咎如此一说,将这凶手已经被识破之态演绎得成竹在胸,一般人无可分晓,但那女子一听此话,非但未曾脸色一松,反而露出高傲的表情来。
“不知颜先生师傅是何高人,竟能不查便知晓凶手是谁?”那女子问道。
“长安抬阁山莫知道人,掐指一算便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区区凶手,那肯定不在话下。”颜无咎把话在中间一顿,又道,“道人大名,阁下不会没听过吧。”
那女子一听莫知道人的名头,脸上终于露出惊错的神色来,急忙问:“那这凶手是何人?”
那颜无咎假装与长孙句芒一对目,装成考量的脸色来,又道:“阁下是事外之人,此事还是不知晓的好,现今凶手还未曾归案,明日便会下令巡捕,阁下静待便是。”
那女子长叹一口气,又道:“凶手姓名我可以不问,我只问一句,凶手是否为墨门中人!”
长孙句芒与颜无咎一对眼,无咎想来,那女子似乎在套自己的话,不可掉以轻心。
“这,恕无咎无可奉告。”那颜无咎卖了个关子,此时说话要分寸在握,不可有丝毫的差错。
那女子无奈,颜无咎看的真实,这从表情上看来,女子似乎并无错愕之感,一般如被言中,当即便会紧张错愕,然此女子似同真与此事无关。
一招不见效,那颜无咎转身朝长孙句芒道:“长孙大人,无咎此去还有收获。”
“哈哈,莫非是查到了《鲁班书》的下落?”长孙句芒演的不够逼真,这话全然是看着那女子说的,不仅如此那“哈哈”一声全然是逢场作戏之态,极度之敷衍。
“正是,师傅已然告知无咎《鲁班书》的去向,明日先呈报圣人,一旦获允,便可前往取那《鲁班书》……”颜无咎道,此话一说,余光之中只见那女子大叫一声,豁然的站起身来。
这颜无咎一惊,只觉背后发凉,赶紧示意那长孙句芒做好戒备。
此时,只觉那夜风一振,杀机四伏,勾月之上一抹阴云缠腰,颜长二人胸中七八分把握,只是预料不到,这女子竟然会当场发难,只见那女子一跃,从腰间抽出两根峨眉刺来。
颜无咎一见,这杀意已起,赶忙隐到那长孙句芒的背后,只见那长孙句芒抽出半分的唐刀,寒光入眼,忽而只见那女子跃上案头,似要朝颜长二人投来那峨眉刺。
“长孙大人!事不宜迟!”颜无咎按捺不住,恐后发不能制人,催促这长孙句芒。
“颜先生莫怕,句芒只是防着这女子的后招!”长孙句芒道。
此时只见那女子似乎刺头一转,朝那案上一针刺去,这长孙句芒不知女子使的是什么花招,势头紧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见那长孙句芒旋身抽出唐刀,一蹬双脚便迎了上去。
那女子低头之际,只觉头顶寒风扑来,立即伸出另一根峨眉刺出来抵挡,这一挡只觉虎口发麻,单膝一跪,瞬间矮下半个身子。
“颜先生说的没错,果然是……”那长孙句芒话未说完那女子弹开长孙句芒的兵刃,朝后一跃。
那女子紧按眉头道:“你们二人好生阴险,为何突然发难?”
“废话少说!”那长孙句芒不由分说,冲上前去。
颜无咎紧随其后,只是经过那案头之时,只见那案上匍匐着一只被峨眉刺刺穿的蝎子,心下立即明白了,原来方才那女子忽然抽出兵刃大叫起来是因为被这大理寺的蝎子给蛰了一口,赶巧自己正好说出《鲁班书》来,想到此处,颜无咎赶忙抢上前去,拉住长孙句芒的胳膊。
“姑娘莫怪,长孙大人这是在扑蚊子!”颜无咎与那长孙句芒一挤眼色,示意长孙句芒不要打草惊蛇。
那长孙句芒这几日与颜无咎一同办案,也有了默契,立即收掉那兵刃,摸摸后脑勺道:“怪哉!这方入四月,如何有了蚊子,真真怪哉!”
那女子见这两人一唱一和,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站起身来道:“你们俩便非要一口咬定杀害桃成一的凶手便是我吗?”
“诶!这话可不敢乱说,我们大理寺查案皆有迹可循,秉公办事,哪能轻易污蔑人,姑娘这是误会。”颜无咎道,又走到那案前将那峨眉刺拔出。
“看来大理寺不仅有蚊子,还有蝎子,长孙大人明日可要请三两短工清理一下了,蛰着这墨门明珠可不是小事。”颜无咎这话是说给长孙句芒听的。
“那是那是。”长孙句芒接过颜无咎手里的峨眉刺,双手奉还。
女子接过峨眉刺,脸上愤愤,又在原处坐下,颜长二人不知如何搭腔,只得在这静夜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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