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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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朝境内的回回人,主要来源于蒙古西征时从中亚、波斯等地俘掠的工匠或平民、先后签调来的军队、入仕于元朝的官员和学者、来中国经商因而留居的商入,也包括前代即已寓居中土的波斯、大食人后裔。回回构成了色目人中的绝大部分,政治上很受蒙古统治者信用,不少人在中央衙门或地方官府担任要职。他们在国内外贸易中势力很大。其“大贾擅水陆利,天下名城巨邑,必居其津要,专其膏腴”(许有壬:《哈只哈心碑》,《至正集》卷53)。中统四年户口登记时,中都(即后来的大都)已有回回人约3000户,多为富商大贾、势要兼并之家。当然,更有大量的回回下层工匠、平民等被收入官府或诸王贵族的匠局,从事纺织、建筑、兵械、造纸、制糖、金玉器皿等各种行业的劳作,例如专造纳失失的荨麻林(Simali,今河北张家口西南洗马林)匠局,就是窝阔台时期以回回人匠3000户建置起来的,其中大部分是撒马尔罕人(《元史·百官志》;《元史·哈散纳传》)。

    东来的回回人乐居中土,“皆以中原为家,江南尤多,不复回首故国也”(周密:《癸辛杂识续集》上,“回回沙碛”),于是造成“元时回回遍天下”(《明史·西域传》)的局面。另一方面,绝大多数回回人都固守伊斯兰教教规,“居中土也,服食中土也,而惟其国俗是泥也”(许有壬:《哈只哈心碑》,《至正集》卷53);“虽适殊域,传子孙,累世不敢易焉”(吴鉴:《重修清净寺碑记》,《泉州宗教石刻》,第22—23页)。这两方面的因素,再加上元政府的宗教兼容政策,促成了伊斯兰教在全国的传播。

    按照“教诸色人户各依本俗行者”(《元典章新集》,《刑部·回回诸色户结绝不得的有司归断》)的原则,元政府在中央设立了回回哈的司,由哈的大师(阿拉伯语Qadi的波斯语音译,意为法官)领之,依回回法掌本教门的宗教活动、回回人的户婚钱粮等词讼以及部分刑名之事。仁宗即位以后,“罢回回合的(按即哈的)司属”(《元史·仁宗纪一》),下令“外头设立来的衙门,并委付来的人每革罢了者”(《元典章》卷53,《刑部》15,《哈的有司问》)。回回哈的司在“外头”设立的衙门就是在各地设立的相应的地方机构。它们应当由各地的回回大师或掌教哈的主持。皇庆年后,回回哈的司所属各地方机构当在革罢之列,元廷企图收回哈的大师处断回回人刑、民等公事的权力(《元典章》卷53,《刑部》15,《哈的有司问》)。哈的大师的职掌被限制在“掌教念经”等纯属宗教活动的范围内,到文宗时,又有“罢回回掌教哈的所”的诏命(《元史·文宗纪一》)。

    伊斯兰教在元代虽已传播到全国各地,但它基本上限于在回回人中流行。元朝移居西北的蒙古人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先后改宗伊斯兰教,而居于汉地的蒙古诸王贵族中信奉伊斯兰教的则为数不多,其中最著名的是忽必烈之孙阿难答。阿难答是安西王忙哥剌之子。安西王所统的关陇河西地区,是回回人的聚居地。司天少监每年要把推算写造的回回历按时送呈忙哥剌,以使他向封领内的回回人颁布使用。阿难答从小由回回人抚养长大。至元十七年他嗣位为安西王后,使所部15万蒙古军队的大多数人改信伊斯兰教。直到元末明初,回回人“居甘肃者尚多”(《明史·西域传》)。

    伊斯兰教很早就分裂为若干派别。现存元代描述内地穆斯林的史料多出自汉人之手,对穆斯林内部的派系似乎注意不多。但如果我们仔细搜寻,仍然能发现一些资料,可反映元朝境内伊斯兰教各派的活动及其相互关系。泉州“圣友之寺”中回历710年(1310—1311年)的阿拉伯文题铭提到,愿安拉“宽恕阿里派者,宽恕穆罕默德和他的家属”。这说明泉州有什叶派活动,很可能“圣友之寺”就是一所什叶派清真寺。此外泉州的穆斯林有崇拜灵山圣墓的风俗,与苏菲派教义吻合。根据伊本·拔图塔的叙述,神秘主义和苏菲派在元代业已传入中国(见田坂兴道:《伊斯兰之传入及其在中国的发展》,东京,1964年,第773页)。元代穆斯林中常见的称号“迭里威失”(darvish,苦行僧)也是苏菲派所特有的。

    从10世纪起,波斯语为东部伊斯兰世界文学语言的地位逐步得到确立,到蒙古兴起时代中亚已经普遍使用波斯语了。在蒙古国时期和元代,从西北方面涌入中国境内的回回人中,大部分亦来自上述地区。因此元朝境内,尤其是北方伊斯兰教的文献和文物留下了明显的波斯文化痕迹。在哈剌和托回回寺遗址发现的碑文是波斯文,山东曲阜出土的1235年圣旨碑后有一行异域文字,被沙畹认为是八思巴字,实际上也是波斯文(参见沙畹:《蒙古时代汉诏令碑铭及文书》第21件,《通报》,1908年,第307—309页;伯希和:《中国的阿拉伯文古碑铭》,《亚洲杂志》,1913年)。蒙古国故都和林也有一块立于1339年的波斯文碑。元朝政府公文中有关伊斯兰教的专用词汇,亦有相当一部分是波斯语,如答失蛮(danishmmand,指回回文人)、迭里威失、纳麻思(波斯语namaz,译言礼拜)等。

    清真寺是回回人宗教活动的场所,入华的回回人很早便开始建寺。元以前的清真寺主要分布于中国沿海地区,入元以后,北方和内地的清真寺才越来越多。元代回回人修建的清真寺很多。至正八年中山府(今河北定县)《重建礼拜记》曰:“今近而京城,远而诸路,其寺万余,俱西向以行拜天之礼。”(孙贯文:《重建礼拜寺记碑跋》,《文物》1961年第8期)其辞虽有夸张之处,但也反映了元代伊斯兰教徒的建寺活动遍于全国的事实。大都(北京)、杭州、扬州、定州、开封等地都有回回人新建的寺院。俄国人柯兹洛夫等人还在元亦集乃路治(哈剌和托,在内蒙额济纳旗东)发现14世纪的礼拜寺址及波斯文残碑(参见伯希和:《中国的阿拉伯文古碑铭》,《亚洲杂志》,1913年,第179页,注2),蒙古国都城和林遗址的1339年波斯文碑,提到了当地的经学院(刘迎胜、史卫民、斯钦朝克图:《“草原丝绸之路”考察简记》,载《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2年第3辑,第119—140页)。这些证明元代回回人一直在各地进行兴教建寺的活动。

    吉普赛人源出于印度。他们自称为罗里(Luri),又被人们称为木尔坦尼(Multani),意为“木尔坦人”。木尔坦(Multan)是今巴基斯坦印度河中游的一座城市。15世纪以后,一部分罗里人经埃及流浪到欧洲,因而被称为埃及人。今英语对吉普赛人的称呼Gypsy就来自Egypt(埃及)这个词。此外他们又在一些国家中被称为茨冈人等。这个民族的特点是四处流浪。元代东来的回回人中混有吉普赛人,元人称他们为啰哩、剌里等。他们仍然保持着游手好闲的民族特点。《元史·成宗纪》提到,大德六年(1302年)中书省官员向朝廷报告罗里人扰民,元政府想以安置屯田来解决问题。《元史·顺帝纪》至正三年(1343年)六月条提到,剌里回回五百余人渡河寇掠解、吉等州。元朝国制规定,“蒙古、色目殴汉人、南人者,不得复”。元末江南罗里户依仗他们属回回人,数百人到处抢掠,百姓束手无策。当时泾县典史胡松曾以酒米宴请这些罗里人,劝他们离去。至今泾县云岭尚有罗里村。

    元以后,罗里人仍然在西北一些地方活动。明代秦州(今甘肃天水)有回回别种啰哩户。他们自相婚姻,不与汉人嫁娶。因为人口有限,甚至发生姑姨配侄甥、兄弟娶姐妹的事。地方官发现这个问题后,经过寻访发现清水、秦安等地也有啰哩户,于是才解决了他们近亲婚配的问题。

    罗里人因为生活习惯不同,视流窜偷盗为正当职业,与汉民经常发生纠纷。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啰哩人与清水地方官府发生冲突,典史也被射死。万历十五年(1587年),啰哩首领马友忠聚众千人起事,被清水县知事击败,啰哩民众20余人被杀。后来他们继续在凤翔一带抢掠,还收容穷苦矿工和饥民,被明军再次击败后不知所终。崇祯十三年(1640年),啰哩人又在清水寇掠,被知府追围于观音殿烧杀之。

    今兰州以北永登县境内的薛家湾有一部分人被称为“蛮婆子”,解放前就引起过学者们的注意,把他们与吉普赛人挂钩。他们把外人称为“豁家”,至今美、英吉普赛仍把外人称为Gaje或Gagio,与此很相似。据兰州大学调查,他们是100多年前从外地流入此地的,全村有高、柳、刘、何四大姓,互相通婚,不与外人嫁娶。解放前常以毛驴车拉着一家外出走家串户算命。解放后,虽然有了土地,但仍然喜欢算命,主要农活雇人来做。他们信仰周公、桃花娘娘和无量祖师。他们已经不再信奉伊斯兰教,不是回回人了(参阅杨志玖:《元代的吉普赛人——啰哩回回》,刊于《历史研究》1991年)。

    元代汉地的道教也传到西北边疆地区。13世纪20年代,长春真人丘处机赴西域朝见成吉思汗路过畏兀儿首府别十八里,出迎的有数百人,其中除了亦都护家族成员、官员、士庶、佛僧以外,还有道士。丘处机本人是道士,故他对别十八里的道士的装束作了细致的观察。在他看来,当地“道士衣冠与中国特异。”在畏兀儿首领为他举行的欢迎宴会上,“侍坐者有僧、道、儒”(《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第39册)。在阿力麻里,有汉人工匠张姓于城之东园“营三坛,四百余人,晨参暮礼,未尝懈怠”。他曾延请丘处机,让他的“坛众得以请教”(《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第39册)。看来这些信奉道教的多为汉人,他们后来大约融合在当地民族之中了。

    由于蒙古帝国版图辽阔,道教随着被蒙古人征发的汉人传播到漠北。和林城的一所道观“三灵侯庙”一直存在到元末。和林遗址额尔德尼召至今存有至正九年(1349)所立的“三灵侯庙之碑”(其碑文曾收入《和林金石录》,但与原碑文有一定出入。见刘迎胜、史卫民、斯钦朝克图;《“草原丝绸之路”考察简记》,载《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2年第3辑,第119—140页),参与建设这所道观的包括各民族的人。

    4.色彩斑斓的民族文化

    (一)草原丝路上的古文字

    宋辽金元时期,源于北方的契丹族、女真族和蒙古族先后入主中原,使这一时期成为我国历史上一个多元文化并存的新时代。操蒙古语的民族使用蒙古文,部分契丹人使用契丹文;操突厥语诸民族依所住地域和宗教信仰的不同,分别使用畏兀儿文、叙利亚字突厥文和察合台文;信奉伊斯兰教的操波斯语民族则使用回回文(波斯文)。

    (1)蒙古文

    蒙古族在元代创制了自己的文字——蒙古文。蒙、元时期先后行用过两种蒙古文字:畏兀儿字蒙古文和八思巴字蒙古文。

    畏兀儿字蒙古文创制于成吉思汗时期。蒙古原无文字,成吉思汗灭乃蛮时,俘获在乃蛮部任职的畏兀儿人塔塔统阿,知文字之重要。遂命塔塔统阿依照畏兀儿文字母拼写蒙古语,自左向右竖写,并教授蒙古弟子,是为畏兀儿字蒙古文。现存最早的文献为前苏联列宁格勒所存1225年移相哥刻石(或称成吉思汗石,文字五行)。元世祖忽必烈命八思巴制作蒙古新字(八思巴字蒙古文)后,畏兀儿字蒙古文不再作为官方文字,但仍在民间流行。以后迭经改革,沿用至今。

    元世祖忽必烈即位后,封授吐蕃萨迦喇嘛八思巴为国师,命他制作蒙古新字。至元六年(1269年)颁行,次年又改称蒙古国书。有元一代,八思巴字蒙古文始终作为官方文字行用,元亡后,北元还用以铸造官印,后渐废弃。这种八思巴字由藏文字母改制而成,方体,自上而下直写,自右向左行,八思巴蒙古字共有字母40多个。采用汉字方体字形拼写蒙古语,以一个方体字拼写一个音缀,致使语词割裂,不易识读。

    至元六年颁行蒙古新字时,曾明确规定用以“译写一切文字”。故八思巴字除用以拼写蒙古语以外,也拼写汉语,字母基本通用,但有些字母拼写蒙古语和汉语时所代表的音值不同。忽必烈企图以一种通用字母拼写蒙、汉、藏等各民族语言的努力,实际上是中国文字史上一次空前的创造性的尝试,也是制作汉语拼音字的第一次尝试。

    迁入西北地区的蒙古人为数虽然很少,但他们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保持着自己的文化。直至15世纪,察合台的后裔们仍使用畏兀儿字蒙古文。元末察合台汗国和钦察汗国的蒙古人还使用八思巴字银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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