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止于智者。”
可惜的是大部分人并不是智者,所以谣言如瘟疫,其蔓延的速度甚至比瘟疫还要快。如今蓟城的老百姓已经人心惶惶了,不少有钱人家都在收拾家当准备躲到辽东去。更有些怕闹饥荒的人,在急急忙忙地储备粮食。昨天几家准备囤积的粮店差点被愤怒的人群哄抢了,最后官兵们出面才将事态平息下去。
又是一个早晨,谁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墨绿色的毛毡窗帘有很好的挡光效果,如果不是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顽强地钻过来,硬是将房间切成了两半,寝宫里依然昏暗如黑夜。青铜烛台上蜡烛成了白色的一滩,室内飘着淡淡的松油味儿。燕王喜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第一眼就看见,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不禁眉头紧锁。此等阳刚之物真是讨厌,挥之不去的东西,扰人清净啊。他掀开锦被,舒展了一下臂膀,一不小心胳膊肘打在身边道姑的额角上。
“唉呦,睡觉都不老实。”一声娇嗔后,道姑翻了个身又昏昏睡去了。
燕王喜咂了咂嘴,想起昨夜的消魂一刻,他不禁又把手伸到了道姑的大腿之间来回划着,那凉滑柔腻的感觉再次让人心动。其实每个女人都是差不多的,可见了她们燕王喜依然兴趣昂然,几十年来从没厌倦过。这几年他修练了房中术,对女人就更加不能释怀了,简直是夜不离手。老天爷真是慷慨,有了男人就应该有女人,她们是天生的尤物啊!
燕王喜自幼爱笑,见什么都笑起来没完,于是父王给他起名叫喜,小名笑儿。他一辈子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当了君王后便想有翻作为,于是趁赵国长平战败后两次攻打这个破败的邻居。横挑强临自然是没有好结果的,赵国即使衰弱如此,但对付起燕王喜还是绰绰有余的,两次进攻,两次战败,燕国是丧地辱国,自此与赵国结下了深仇。随着年龄的增长燕王喜明白了,生为尧舜,死亦朽骨,瞎折腾什么?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不久他疯狂地迷上了道家之法。此时的道家早不是老子、庄子时思辩色彩浓郁的哲学探索了,一群骗子和无赖窃取了道家的衣钵,于是到处是活了几百年的方士,到处有长生不老的秘方。他们传长寿之法,炼丹制药,坑蒙拐骗,中国所有的旁门左道在这一时期都产生了。燕王喜最喜欢房中术,又简单又逍遥,又快活又长寿,只有神仙才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于是在全国范围内征集道士,修建道观,网罗道姑,致使燕国境内神仙倍出,方士如云,乌烟瘴气。
此时燕王喜已经起来了,他踏上望仙鞋轻松地在屋里转了两圈,宦人听见动静赶紧推着个小宫女赶紧跑了进来。这宫女面容清秀,大约十五六岁,表情象只受惊的小鸟浑身缩成了一团。宦人将宫女推倒在床上,熟练地撩起宫女的裙子,露出下身。燕王喜极其认真地蹲在宫女的两腿之间,手指在宫女下身里掏来掏去。终于他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此时燕王喜手中多了一枚晶晶透亮的红枣。宦人赶紧将另一枚干枣递上来,燕王喜竟把干枣塞进了宫女的下身,然后嘴叼着刚取出来的红枣,满意地吸允起来。
宦人们将满脸痛苦的宫女拉出去,燕王喜的红枣已经吃完了。这是崂山方士传授的绝招,据说至少可延寿三十年。
据说苦寒之地的人爱走极端,燕人正是这样。七八十年前,燕王哙笃信儒学,相信了儒生门编造的盛世禅让的胡言乱语,把妄为让给了大臣子之,自己做了臣子。结果这子之一上台,王子和一群大臣就发动了战争,整整打了三年。最后齐国人帮他们平息了战争,他们把燕国吞并了。虽然不久后燕国又复国了,但蓟城已经相当破败,国库都被齐国人搬到临淄去了。现在的燕王喜对道士倾注了全部热情,几乎把整个国家都变成一座巨大的道观了。这种爱走极端的性格,或许就是太子丹刺秦的根源吧。
此时又一个宦人跑进来:“大王,相国燕义求见。”
“不见。”近年来燕王喜很少过问国事,神仙能过问凡事吗?
“相国说,蓟城混乱成一片,赵军要打过来了。”宦人说话时带着哭音。
“快带他来。”燕王喜叫道。
不久相国燕义急匆匆地来到偏殿,燕王喜正心急火燎地在等他。说来也怪,燕王喜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可能真是他保养有术吧,看起来居然比四十多岁的燕义还要年轻。燕义顾不得注意这些,他边施礼边说:“陛下,如今到处都在盛传魏元吉是赵国的间谍,签定盟约不过诱我王上当,想囚禁大王,吞并我燕国。而且大家都说赵国准备出兵了,陛下不得不防啊!”
“他是魏国公子,如此没有信义,何以服人?”燕王喜有点儿不信。
“陛下,他是魏国公子,但魏元吉还是赵国的女婿呀,三晋自古是一家,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有什么奇怪的?陛下难道忘了楚怀王的事吗?强国对付弱国是没道理可讲的。”燕义忧心冲冲地说。(注:楚怀王芈槐一辈子糊涂,上了秦国无数次恶当,最后被秦王在国际会议上抓获,死在咸阳)
“可街头传言并不足为信。”燕王喜依然在犹豫。
“最近的战报说李牧在代郡大破匈奴,十四万人被斩首。赵国边患已除,军威大振,很可能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当年我们在长平战后趁人之危,攻击赵国,他们对燕国是恨之入骨啊。”燕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燕王喜最恨别人提这一段,赶紧低头不语。
燕王喜来不及注意这些细节,他在琢磨魏元吉的事。前几天这小子信誓旦旦地来谈合纵,难道真是隐藏着什么祸心吗?
突然郎中令自殿外跑了进来:“大王,大王,紧急情报,赵国派大将庞煖引数万精兵北上。”
燕王喜和燕义同时互望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来邯郸城也是谣言四起,在赵王眼里,燕王喜本来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于是派庞煖率三万精兵北上,节制东北部各邑兵马,以防万一。但此事对神经已经很脆弱的燕国来说,无疑于进攻的开始。
“赵王林这个老混蛋!把魏元吉给我叫来!”燕王喜的一声爆喝震得燕义的耳朵“嗡嗡”直响,他简直快气疯了。前几天这小子还在谈什么合纵,合纵个屁!难道把老子合纵到赵国里去吗?
半个时辰后,魏元吉奉诏进殿了,他已经听说了赵国派庞煖北上的事,直气得七窍生烟,根本不清楚这是为什么。结果一进偏殿,燕王喜就指着他的脑门骂起来:“竖子!什么合纵抗秦,简直是胡说八道,不过是为了你岳父开拓疆土,拿我燕国当鱼肉。孤王怎么就信了你?你叔叔就是个偷兵符的,难道你想偷我燕国的江山吗?”
燕义也跟着凑热闹,跳着脚地喊:“赵魏联盟,谋我燕国江山,你与庞煖想内外合谋,里应外合吗?”
魏元吉红着脸争辩道:“陛下,臣实在不知赵王何故出尔反尔,此乃小人所为也。臣愿率将士出击,打败庞煖以谢大王。”
“什么?什么?孤王把军队交给你……”燕王喜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竟剧烈咳嗽起来,顿时鼻涕眼泪乱流。
“对,对,对!”燕义呵呵冷笑着:“把我们燕国的军队送给你岳父,公子真是太精明了。”
魏元吉气血倒流,眼珠子直往上翻。他深深地被出卖刺痛了,自己堂堂公子居然受此凌辱!
此时燕义大声道:“大王,车裂元吉,报受骗之辱。”
燕王喜叹息了一声,他已经快六十岁了,实在不想再得罪魏国,于是挥手道:“让他走吧,这等人不见也罢。”
魏元吉脸色紫青地退出了偏殿,燕王喜望着他的背影道:“伪诈小人,还想经营诸侯,做梦!”
魏元吉气得一失足,自台阶上直跌了下去。幸亏元吉一身武功,否则真会把七魂六魄摔出来。
他冲出蓟城王宫,一抬眼见且过正坐在马车上打瞌睡,魏元吉的怒火无处发泄,一巴掌将且过打出了一溜滚儿。怒骂道:“狗奴才,你倒会享福,还不赶紧给我走?”
且过的半边脸被打肿了,他委屈地问:“殿下,我们去哪里?”
“回大梁,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呆了。”说着魏元吉上了车。
马车没回馆驿,出了蓟城南门直接走了。快到易水渡口时,魏豹和众多随从才赶了上来。魏豹、东门田好不容易才拦住气急败坏的元吉,此时元吉已经冷静多了。他、魏豹和东门田坐在易水边寻求对策。
已经是夏天了,碧绿的芦苇丛几乎把整个河面都围住了,古老的易水成了一片暗绿色的狭长通道。魏元吉心情低落,他真想挥剑将这些芦苇全部伐掉,然后一把火烧喽,最好把蓟城和邯郸全烧毁。此时魏豹劝解道:“贤弟着急也没有用,谁能想到赵王出尔反尔。我看还是回邯郸吧,先看看情况再说。”
“老东西,反复无常的小人!不堪大用,我迟早要把他宰喽。”魏元吉狠狠跺着脚。
“好歹他是你岳父,总归是一家人。”魏豹不愿意和赵国翻脸,昭君的素质和战斗力是六国中最强的。
“赵国人全是毫无廉耻的小人,一听说要结婚,他们居然连公主都找不到了,什么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他们。”魏元吉越想越生气,自己在赵国两个多月,连公主的面都没见到,还谈什么婚事。
东门田突然插嘴道:“赵王如此,也不能怪我们不义,换个年轻的赵王就好控制了。”
魏元吉瞪着眼睛问:“何意?”
东门田阴森地说:“公子刚才不是说杀了他吗?”
“对,杀了他,赵迁即位,很多事也许就好办了,但此事绝不能暴露,要干得巧妙。”魏豹也同意。
“我夜入王宫,一剑宰了他。”魏元吉拔剑在手,忽然他想了熊鹰的宝剑,顿时有些腿软了。
“何必呢?公子千金之躯,不能涉险。”东门田得意地说出一番计划来,元吉和魏豹频频点头。过了一会儿,他们在易水河边分手了,魏元吉和魏豹继续南行,东门田带着几个门客朝蓟城的方向去了。
二
代郡大捷后,王敖悄悄地告诉赵矫,魏元吉已经离开邯郸了。赵矫大喜,马上美孜孜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李牧。没想到,李牧竟将他们俩个轰出了代郡。两个人只好回邯郸了,赵矫气得在城上大骂,而这正是王敖的意思,他可不想在代郡久留了。
赵矫虽然被李牧赶了出来,火气很大,她心里却挺满意,魏元吉走了,这桩亲事就要拖下去了。上路没多久她把李牧把自己轰出来的事忘了,和王敖说说笑笑,好不快活。快到邯郸时,她找了家客栈换上了女装。两个人刚从客栈出来,迎面碰上了孙氏三雄,这仨家伙一见赵矫顿时眼冒金光,他们齐声朝后面大叫道:“公子,公子,小美人在这儿。”说着三个人就围了上来。
原来,魏元吉也走这条路,想不到竟和王敖、赵矫碰上了。他奔过来见王敖与那美貌少女在一起,不由得怒火中烧,心道:王敖这个穷酸居然处处与本公子为难,竟然把我看上的美人搞到手了。于是嘴里骂道:“竖子,看本公子今天不要了你的命。”
“快走。”王敖猛推了赵矫一把,自己拉剑扑向魏元吉。说实话王敖是真有点儿怕魏元吉,所以一上来就使出了狠招,长剑围着元吉的脖子就是三下,这招叫金蛇三吐信。魏元吉从没把王敖放在眼里,发现对方剑势迅急,快如闪电,只好腾身向后跃去。孙氏三雄担心主人责骂自己办事不利,三个人立刻就把王敖围住了。元吉跳出圈子转眼见赵矫担心地望着王敖,火气又上来了。
“小美人,好好看吧,一会儿这小子就要成肉酱了。”元吉嘻嘻笑着凑到赵矫身旁:“你要是求我带你回大梁,本公子就饶了这小子一命。”
王敖在激斗中听见元吉的话,不禁大声骂道:“你这个拦路盗抢兵书的窃贼,如今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公主,早晚让人家碎尸万段。”
“什么?谁是公主?哪里来的公主?”魏元吉惊愕地盯着傲然地赵矫,他立刻明白了。一般人家的姑娘怎么会有如此高贵的气质。
赵矫蔑视地看着他:“你不是要娶我吗?大胆狂徒,你做梦!真是丢进了魏国王室的脸,还不撤下?”
元吉大张着嘴站在当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此时魏豹见事不妙,大声命令道:“你们这三个笨蛋,还不撤手?”
孙氏三雄无端地又挨了一顿骂,不过骂得正好,三个人对付王敖均感吃力,眼看就要不行了,于是赶紧退了下来。
“公主,这个,这个,本公子常爱喝酒,酒后失态,望公主原谅。明日我将到王宫去,再次向公主赔罪。”魏元吉反应够快的,他已在低三下四地赔礼了。
赵矫一把拉住王敖:“王兄,咱们走。”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吉已经顾不得生气了,他愕然地站在当地,又是一次打击!更可笑的是,自己两次调戏了未婚妻。
王敖与公主离去时,见且过坐在马车上向他挥了挥手,这小子还在为兵书的事内疚呢。王敖担心魏元吉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来不及与且过打招呼,上马就跑。一直进了邯郸城,心才放下来。
进城后王敖发现邯郸城异常热闹,到处是欢笑的人群,人们载歌载舞地涌向赵王城北的广场。他们一打听才知道,代郡大捷的消息刚刚传到邯郸,人们正在庆祝胜利呢。王敖与赵矫一起来到广场,只见墨坛矩子邱风梁站在临时搭建的一座高台上,神情激昂地大声说着:“李将军是我赵国的楷模,他保家为国,以十五万破二十万匈奴野兽,奇功一件啊!如今北患已除,我赵国可以安心了。”此时一个百姓跳着脚喊道:“李将军擅守,乃我赵国之盾,请大王封他为国盾爷吧!”邱风梁鼓掌笑道:“好,好,好,国盾爷!在下这就进宫,请大王加封。”
“国盾爷!国盾爷!”山崩海啸般的欢呼笼罩在广场上空,所有都在笑,欢笑胜利,所有都在哭,哭阵亡的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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