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下-阴谋与阳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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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敖越看越心惊,这哪里是国家,简直是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

    不久,县尉发出号令,军队出发了。嘹亮而雄壮的军歌响起来,一直传向远方。那些关西汉子个个吼得血脉膨胀,似乎敌人就在眼前。

    “岂曰无衣,与我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自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自偕行!”

    王敖和蒙恬目送大部队离去,心中的感受各不相同。王敖心想:相比起来六国是繁华富庶的,对才度的向往是秦国征伐的目的。是啊!这六国的花花世界在这群虎狼面前怎么能不颤栗呢?而蒙恬却憧憬着壮阔的未来,回咸阳后他就得去军中报到了,蒙氏家族的第三位名将就要横空出世了。他们轻车慢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中,咸阳城已经可以远远望见了。现在他们行在山路上,离咸阳大约十里。这一带是咸阳南部的山区,山高林密,没多少人居住,蒙恬平时打猎倒是经常来。

    忽然拉车的马匹惊惧起来,四蹄哆嗦,尾巴不安地来回抖动。“有野兽!”说着,蒙恬提起了弓箭。

    果然,一声豹吼如闷雷一样在王敖耳边炸开。随即,一只浑身花斑的豹子自前方树林里冲了出来,蒙恬刚把弓抬起来,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树林里飞出来,正中豹子的脖子。那豹子疼得原地翻了个滚,然后一挺腰又站了起来。蒙恬把弓放下了,他知道这只豹子被射中的要害,跑不到近前就得趴下。忽然,又是“嗖”的一声,又有支羽箭自另一个方向飞来,正好射中豹子的后背,豹子纵使再凶恶也抵不住两次重击,它仰天闷吼了一声,然后轰然而倒。

    蒙恬和王敖正在奇怪,就见两伙人自林子里冲出,同时奔向豹子。凑到一处没说两句话便争吵起来,后来不知谁先动了手,两伙人“乒乒乓乓”地便打了起来。实际上蒙恬离出事地点还有百十丈远,等他们跑过去拉架,已经有两三个人倒下了。蒙恬大叫:“王宫郎中令蒙恬在此,住手!”

    突然来了个当官的,两伙人吓了一跳,暂时住了手。王敖这才看清,一伙人肯定是附近的猎户,另一伙却是衣着华丽的贵族、门客,而倒在地上的都是猎户。此时只见有位贵族模样的家伙站出来,指着蒙恬道:“你是秦国官员,快给我把这些乱民拿下。”此人身材高瘦,说起话来有些气短,开始声音挺大,到最后几个字时却有点说不下去的感觉。

    此时猎户们也吵了起来:“大人,这些人抢我们的猎物,请大人做主。”

    几个门客不甘示弱,破口骂道:“贱民,你们也配?这豹子明明是我家太子射到的……”

    “胡说,射中脖子的明明是我们的箭。”说着猎户们取出箭来请蒙恬查看。

    “且住!”蒙恬大声吆喝起来,他检查完豹子的箭伤,冷着脸问那位贵族:“阁下何人?”

    “这是燕国太子,你连太子都不认识,怎么在宫中为官的?”又有两个门客喊起来。

    “住口,本将军不知道谁是太子,本将军只知道你们是两伙私自斗殴的刁民,现在全跟我去衙门。”蒙恬狠狠瞪了太子丹一眼,心道:你不过是个做人质的太子,飞扬跋扈的臭贵族!

    太子丹一脸不屑,他冷笑着说:“本太子会跟你这个小小的郎中令去衙门?打死几个贱民,又能把本太子怎么样?”说着他指挥手下的门客道:“回府。”

    还没等蒙恬说话,太子丹的几十个人已经走了。蒙恬气得直想骂人,猎户们却不干了,他们护着死伤着哭道:“什么秦法,全是整治老百姓的,你们这些贵族将军就是说得好听……”

    蒙恬是武将,应付不了这种场面,王敖赶紧站出来:“你们现在就抬着死伤者去衙门,本大人和蒙恬将军会给你们作证的。”

    “不会是拿我们穷人开心吧?”有猎户问。

    “秦法不是开玩笑,衙门的官惹不起这个太子,我们就去找大王。”王敖道,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对!找大王……”猎户们群情激昂,王敖和蒙恬赶紧让他们把死伤者抬到车上,自己步行回了咸阳。

    原来这燕丹已经快四十岁了,他先是在赵国做人质,与赢政家是邻居,但赢政的父亲回国了,家里的日子很苦,太子丹一直瞧不起他。这些年赢政当了秦王,而太子丹四十岁了还是人质,只不过从邯郸换到了咸阳。他平时没事便豢养了一批游侠、武士,经常出来打猎。几天后,猎户告太子丹的案子上到了秦王政的案头,秦王竟欣喜起来。你小子以前不是瞧不起寡人吗,现在看寡人怎么治你。于是以严整法纪为名,腰斩了几名行凶的门客,太子丹管教不严,被处以耐刑。所谓耐刑就是当众把胡子、头发剃光,叫你丢人现眼。据说行刑时,太子丹气昏过去好几次,而全秦国的猎户都欢欣鼓舞,都说当今秦王是英明之主。

    五

    回到咸阳,王敖先到衙门为猎户们做了证,然后直接回了上林苑。这是咸阳的间谍大本营,至今仍有上百名留守人员。

    又是冬天,王敖走在上林苑的雪地上,心中不胜感慨!去年冬天,他率领大家出关,如今星散各处,黄雄和单云定还殉国了。姚蓉呢,不知她在赵王城里过得怎么样,马上就要用到她了。雪地上没有脚印,王敖慢慢走着,忽然他听见几声鸡叫,他心里一喜。那不是缨子的斗鸡吗,不知这一年多来缨子的斗鸡技艺怎么样了。想到此,王敖快步向斗鸡宫走去。

    鸡叫声越来越清楚,王敖侧耳倾听,发现鸡叫的声音各有不同,有的高亢,有的雄浑,有的阴森。王敖静静来到斗鸡宫外,竟在众多鸡叫声中听出缨子的呼叫声,让他啼笑皆非的是缨子的呼叫声和鸡叫差不多。

    王敖推开斗鸡宫的门,只见院子一侧是用木版隔开的鸡笼,缨子站在笼子前,象个将军似的指手画脚呢。“缨子!”王敖叫道。

    “王敖哥!”缨子猛然回头,笑得象一朵桃花。一年多没见了,缨子已经出落大姑娘了,她身材健美,皮肤红润,一双杏水灵灵的煞是动人。

    缨子兴奋地向前跑了几步,但突然又停下了,她娇羞地半扭着脸,撅着小嘴说:“王敖哥,你这人可真坏,一年多了都不回来看我。”在王敖的所有部属中,只有缨子不管他叫主人,王敖从没纠正过她,心里反倒美得很。

    王敖走过去,拉住缨子的手,亲热地说:“这一年多来大家是出生入死啊,能见到缨子就不错了。”

    缨子的眼圈忽然红了,她低着头说:“我知道单云定他们死了,心里一直特别担心你。”说着,一头扑到王敖怀里“哇”的哭了出来。

    王敖感慨地拍着她的头:“缨子不哭,我这次回来准备带你出去,咱们去韩国斗鸡。对了,你的鸡怎么样了?”

    一提斗鸡缨子的眼睛呼呼直闪光,她拉着王敖跑到鸡笼边,挨个介绍起她的斗鸡来。缨子的斗鸡品种繁多,王敖根本认不出来,在缨子嘴里这些鸡成了黑魔、云豹、山虎,反正没一个好听的名字。而这些威武雄壮的斗鸡见缨子走过来,纷纷张起翅膀,咯咯叫个不停。缨子道:“该给它们喂食了。”于是从随身的口袋里抓出几把米,甩了进去。然后便听见“铛铛铛”的声音响起来,王敖不明所以,赶紧四下去找,而缨子却哈哈哈地笑起来。

    “到底是什么声音?”王敖问。

    “你自己看吗?”缨子指了指笼子,依旧笑逐言开。

    王敖这才注意到,所有的竹笼底部都是一块凿了不少小眼的铜板,谷粒落到小眼里,斗鸡们不得不狠命地啄食,否则根本吃不到嘴。几十只笼子都是这玩意儿,其动静之大便可想而知了。“缨子真有办法,这种鸡要是啄人一下,不得刁下块肉来?”王敖大喜,手竟不自觉地搂住了缨子的肩膀。“要不,放出来几只瞧瞧。”他觉得笼子里的光线太暗,看不清斗鸡的模样。

    缨子甩开他的手:“那可不行,两只鸡一见面就斗,不死一只绝不罢休。这些鸡都是名贵品种,死了太可惜了。”缨子说着拉起王敖来到一只单独的笼子边:“你看看,这只鸡怎么样?”

    笼子里是一只奇形怪状的鸡,全身乌黑的羽毛大多被拔掉,仅剩下的也被剪成了半截,这东西头上没有鸡冠,丑陋的小脑袋上却生了一支尖而带钩的嘴,最可怕的是那双凶恶的眼睛,盯得王敖心里直发毛。“这是鸡吗?好象是只鹰。”王敖惊叫起来。

    缨子咯咯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似乎是小母鸡抱窝。

    “难道真是只鹰?”王敖又问。

    “不对,不对。”缨子止住笑声,假装正经地说:“当然是鸡,只是有点儿象鹰罢了。你不知道,鸡的祖先是鹰啊,鸡多少是有些象鹰的。”

    “好象不对。”王敖明知道她的诡辩,却找不到依据。

    “当然了。”缨子一字一顿地说:“鹰有好几百种,其中一种象鸡的鹰被人驯化,便成了鸡。这种象鹰的鸡被称为涧鸡,生活在山涧之间。”

    “那不是鱼鹰吗?”

    “不,不,是涧鸡。”缨子依旧一本正经。王敖大站着嘴不吱声,他被缨子搞糊涂了。缨子见他这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千万别说出去,这是涧鹰,是不是有点儿象鸡呀?”

    “别人要是认出来怎么办?”

    “没人会知道的,我把他的羽毛剪了,而且用木棍绑在它的腿关节,你看,它是直立着走的,根本飞不起来。我管他叫天龙,你觉得怎么样?”缨子似乎在等待王敖的夸奖,急切地捅了他一下。

    “能斗吗?”王敖问。

    “让你看看。”说着,缨子随便打开一只鸡笼,放出只高大的斗鸡。然后撤起笼子的竹门,大声叫道:“天龙,出来。”天龙果然从笼子里走出来,真是丑陋无比,王敖看得简直想吐。

    一般来说,斗鸡一旦见到了雄性同类,便会扑过去斗个你死我活,但这只斗鸡见了天龙,大概也觉得它太丑陋,不屑为伍,便躲在远处溜达,根本不过来。缨子叫道:“天龙,上。”天龙得了命令立刻向斗鸡冲过去,同时张开断翅似乎想飞起来,那神态完全是一只鹰。

    斗鸡见对方凶神恶煞般地扑来,情知不妙,迅速振翅还击,尖嘴如一柄长矛般递了出去。两只鸡立刻斗在一起,天龙的确是鹰,它不仅用嘴啄,而且常常跳起来用强劲的胸脯往下撞,几番撞击下来,斗鸡就被撞得昏昏沉沉了。最后天龙一爪将斗鸡踩在脚下,尖嘴死死地咬住斗鸡的脖子,没几下,斗鸡便蹬腿而亡了。天龙还不罢休,一嘴一嘴在斗鸡胸脯上啄了起来,鸡肉被一条条地撕下来,天龙的吃象煞是威猛,高昂着脖子,目光极其骄傲!

    “这,这不是斗鸡,这是捕食。”王敖惊道。

    “糟了,糟了,今天没给天龙喂食。”缨子紧搓双手,却并不制止。

    王敖无奈地摇摇头:“计策倒是不错,不过下次再斗时,一定别忘了喂食,不然就露馅了。”

    缨子忙不迭地点头,脸上却全是得意。

    王敖见她不在意,只得又提醒道:“缨子,以后斗鸡时一定要注意,有的人在鸡爪上套上金属箍,有人还在鸡翅膀上抹芥末,千万要留神。”

    “下作之人,肯定要被天龙吃掉。”引子狠狠地说。

    “人为利死,这是天性。”王敖忽然扶着缨子的肩膀道:“我们后天出发,你准备一下。”

    “去哪里?”

    “韩国。”

    六

    最近且过的心理很矛盾,似乎公子一落难自己的日子就舒心。已经两个月了,且过白天打猎,晚上侍侯老娘,没事了就去花姑娘那里听她为自己唱曲子,真是逍遥自在!唯一的问题是,花家几次要且过向公子禀报婚事,但且过每次见公子都是横眉立目的。一直不敢开口。

    前几天他认识了东方云,说来可笑,那日且过回来晚了,去后院见老娘时路过一个套院,听得里面有女人的哭声。且过好奇便驻足听了两耳,只听得女人在向一个男人要什么好铁,说什么哪里去找铁?眼看一家人就要没命了。且过正在寻思,没有铁,家人就会死吗?忽然一个男人气哼哼地撞了出来,且过一看是东方云。其实东方云在府里已经好几个月了,且过经常见他皱着眉在院子里转悠,却不知他是干什么的。

    且过心地善良,他向东方云一笑道:“这位大哥,你要铁有何用?”

    东方云望着这位匈奴汉子,一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得说:“壮士,要好铁为公子铸剑。您是?”

    且过似乎听说过这当子事,于是笑道:“奴才是且过,打猎也为公子驾车,我这里倒是有好铁,你看行不行?”说着他把身上的钢叉摘了下来。

    东方云没想到此人这么实在,他在山阳邑他本没什么朋友,顿时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他打量了钢叉一会儿,叹息道:“谢壮士美意,钢叉的杂质太多,铸剑不合适。”

    自此且过与东方云交上了朋友,有时猎物多时便送他两样,而日子一常,东方云就发现且过真是难得的好人,心里很少想到自己,难得呀!

    这一日,且过正要出门打猎,魏元吉突然出现在大厅门口:“狗奴才,去把东方云过我叫来。”

    且过吓得一缩脖,赶紧去找东方云了。

    魏元吉盯着且过离去的身影,真想冲过去踹他一脚,这个傻奴隶一天到晚倒是乐呵呵的,似乎比自己这个贵族还要快活。其实难怪魏元吉恼火,自从他丢官罢职,手下的门客便树倒猢狲散了,今天走一拨,明天又偷偷溜走几个,一个月前连智囊东门田也不辞而别了,世态炎凉啊!元吉悲愤欲绝,不仅荒疏了武功还染上了酒瘾,动不动就喝酒打人,平均每五天总要打死一个奴隶。在他看来谁都不可靠,谁都在白吃白喝自己。恼怒只余边又想起了东方云,这小子吃自己好几个月了,再没有结果索性宰了他。

    不一会儿,东方云给叫来了,他知道公子找自己干什么,前几天公子醉了酒连打死了三个仆人,今天不会那自己开刀吧。所以东方云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公子,东方云无能,至今尚未收罗到好铁,请公子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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