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魏王竟冷笑起来,他指着特使道:“你还有何话讲?当众撒谎!寡人早就知道了,李园这个混蛋卑鄙无耻,欺辱我的爱妃,哪把本王放在眼里。当兴义兵伐之。”说完这话,魏王竟有些后悔了,他并不是糊涂蛋,慢说魏国不是楚国的对手,就是打赢了又怎么办,西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秦国呢。
顿弱看出了门道,他一脸严肃地说:“大王,对李园这种禽兽不如的小人,天下共诛之。愿奏禀本国大王,一起发兵攻之,为大王报仇雪恨。”
魏王惊喜万分,要是能有秦国相助,此事就万无一失了。
此时周臣又跳了出来,他惶恐地叫道:“大王不可,大王不可呀。民间有一个笑话,一个人追美女不上,回家后妻子也气跑了,自己只得打光棍。如今大王伐楚,秦国焉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说什么一起发兵,臣以为那是空话,调虎离山而已。”
“嘿嘿”顿弱心道,这个老东西!非得把他的气焰打下去不可。于是慨然道:“大王,不必顾虑,我秦军先出南阳,然后大王再发兵。顿弱这阵子就住在大梁了,大王供些吃喝就可以。要不是秦国不先发兵,大王就砍了顿弱这颗头。周大夫,咱们赌上一赌啊?”
这一来周臣不敢说话了。
魏王咬牙切齿道:“好,就听顿子的,命令范奇将军,准备十万人马,有秦军消息后便出兵。”魏王转眼又看见了远处跪着的楚国特使:“拉出去,油烹!”
大殿里立刻响起了楚国特使的哭叫声,顿弱满意点了点头。
等魏元吉回到大梁时,范奇的军队已经准备出发了。
魏元吉在路上就得知魏王油烹了使臣,集结了军队,联盟了秦国,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回到大梁时,范奇还没有出发。魏王听说芈夫人的灵柩回来了,在王宫门口扶着灵柩大哭。芈夫人不仅花容月貌,且乖巧有趣,常常与魏王打情骂俏,床第之间更是一流,后宫之内无人能比,所以几天来,魏王每每想起芈夫人惨死都禁不住痛心疾首。他越哭越怒,回手抓起跪在地上的元吉,揪着他的领子道:“王妃在国为国母,在家为兄嫂,你护的什么驾?致使王妃惨死,有辱君命,就你这样还想领兵打仗?还想为帅?你做梦啊你?”
魏元吉无话可说,只得连连磕头,嘴里道:“臣知罪,臣知罪……”
“滚!”魏王一脚将元吉踹开,自己又趴在灵柩上哭起来,香消玉陨,美人不在!只有这阴冷死硬的棺材!魏元吉吓跑了,魏王哭累了,众大臣偷偷离去了。此时周臣走到魏王身边,小声说:“陛下,孔子说: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高莫测呀。”
“有话直说。”魏王十分烦躁,这些狗屁文人,说起话来总是拐弯抹角的。
“陛下,为人君者,要经常裁剪树枝,一旦大树枝繁叶茂,枝大于干就不好控制了。臣只能说到这儿了。”周臣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听见。他这等居心叵测的文人非常多,仗着自己有些知识是见人就咬。头天骂顿弱,今天就跟魏元吉过不去,反正是见不得比自己强的人。后来中国出现了一种专门为统治者咬人的文人,大家称之为御笔,至今不绝。
“爱卿是说元吉?”魏王翻着眼珠子道。
“臣,告退。”周臣想走。
“慢。”魏王叫住他:“宣,元吉上殿。”
元吉重新走回大殿,他一进门,魏王就喝道:“元吉,寡人命你护送王嫂奔丧,尔有辱使命卷入楚国内乱,致使王妃残死,国际开战,遗祸无穷。其罪不可赦,来人,推出去,斩首!”
元吉大叫道:“王兄,丧妻杀弟,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你心里还不服,寡人只命令你护送王嫂奔丧,你呢?卷入他国内乱,你难道不知楚国立国八百年,王族众多,盘根错节,树大根深,芈姓宗族遍布全国要津吗?”魏王厉声道。
“臣知道。”
“知道你还敢与李园勾结屠杀王族,告诉你,李园是自撅坟墓,早晚要被楚国王族灭掉。你不帮着王族却站在奸佞小人一边,就不怕将来楚国王族掌权视我为敌吗?寡人西有强秦,南有大楚,这魏国就要亡在你的手里了!还谈什么合纵?祸国呀你!推出去,斩!”其实魏王的一番话不无道理。当年吴起在楚国搞改革,只不过触动了王族的利益。虽然十楚国北阻强魏,西攻大秦,最后依然被王族们乱箭射死,李园败亡肯定是早晚的事。
魏元吉无话可说,只得心里大骂魏豹误事。
突然魏王朝大殿门口跪下了:“母后,您怎么来了?”
元吉心花怒放,赶紧大叫道:“母后救我,母后救救孩儿。”原来魏元吉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在路上就料定魏王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东门田出主意,先行跑到大梁,请魏豹进宫,让魏太后解救元吉。
鬓发斑白的老太后见自己的小儿子被武士们捆绑着,立刻拉下脸来:“兄弟互残的事难道要在我魏国上演吗?”她瞪着魏王,而魏王孝名很重,自然不敢抬头。“你兄弟纵使处事不周,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今大敌当前,你倒要杀起自家兄弟来了?无非是怕他夺你的王位吧?”
魏王被母亲说中的心事,顿时有些脸红,但他还是不甘心:“母后,治天下不能以私乱公啊,元吉铸下大错,按理当斩。如果不杀他,社稷何安?儿臣如何向黎民交代,我魏国就是天下笑柄了。”
“不要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三十多岁了你还是这么小心眼!当年我生元吉的时候,你就哭个不休,说什么有了弟弟,父王和母后就不爱你了。所以你父王说你小而了了,大未必奇。到今天果然不见你有什么大本事,治国无方却天天怕弟弟篡你的位,现在借口要杀他,真是昏君!”魏太后越说越怒,脸都气紫了。
魏王被骂得无奈,见太后发怒只得跪下道:“儿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是大王了!”太后坐下,长长叹息一声:“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你们呀!给你吃个定心丸,今天在我面前,你们俩对着列祖列宗起誓,兄不害弟,弟不害兄,不犯忤逆之罪。”
“儿臣遵命。”魏元吉急忙跪倒:“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元吉发誓,永守君臣之义,不伤害王兄及子嗣,不犯谋逆之罪,共保江山社稷。”
魏王没办法,只好跪下来发誓。
“要是违背誓言呢?”太后盯着魏王道。
“天打雷劈。”魏王没好气的说。
“这就对了。”太后很满意。
“母后,元吉还没发毒誓呢?”魏王很不服气。
“元吉发誓,若违背誓言,死无葬身之地。”元吉连想都没想,现在保命要紧啊!
“都起来吧。”太后一手拉着一个儿子:“自家兄弟,一定要同心协力。”
魏王依然觉得不甘心,他气哼哼地说:“元吉有过,不处罚不好向群臣交代。儿臣以为他还是先回封地吧。”太后点头同意了。魏王便下诏书道:“夺元吉官职,回山阳邑闭门思过。”
元吉当天就带着家眷、奴仆跑回山阳邑了。临走时元吉再三叮嘱魏豹,一定要互通消息。
公元前235年冬天,魏国大将范奇率十万军队攻楚北长城,秦国发四郡兵马在西方出南阳。楚国派项燕抵御秦军,公子负刍率众驰援楚国北长城,抵挡魏军。双方交战两月,始终没有爆发决战。最后楚国又派特使去魏国赔罪,并且送上二十名美女,割让了两座城池。魏王知道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下令罢兵。而秦军夺下了几座城池后也按兵不动了。
四
王敖在国尉府上休息了两天,这日他还没起床,蒙恬就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快起来,听说王兄又加官进爵了,还不请客?”
“在秦国有什么可请的,一请客就犯法,来日我在外国设宴款待你。”王敖坐了起来。现在他四天驰骋三千里的事迹已经在朝廷内外传开了,但由于王敖身份特殊,很多人不知道王敖是谁,只知道秦国勇士请得天马下凡,一日一夜跑了三千里。
“那就去我家,我在家里请你喝酒。”蒙恬非常兴奋,似乎有什么美事。
“难道你也升官啦?”
“不,大王恩准我随杨端和将军出征,来年没准还能参加破赵之战呢。”蒙恬使劲捏了他胳膊一把。
“值得庆贺吗?在大王身边升官快又没什么风险,何必要去临阵厮杀呢?”王敖清楚,这官场的事啊,往往是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人最容易得到实惠,去外面打仗,赢了固然好,万一失败弄不好连命都搭进去。
“生为男儿,理应沙场夺魁,怎么能一天到晚躲在大王身边呢?”蒙恬豪迈地说。
“好,不愧是将门之后,这样吧,你先陪我去办几件事,然后我跟你去喝酒。”王敖道。
“走。”说着两个人离开了国尉府。
王敖先到咸阳城南的坟地,为黄雄老母的坟墓培土。黄雄刺杀庞煖后功进三爵,文碟下达时黄雄的老母刚去世。虽然她活着并未成为平民,死后依然享受平民待遇,坟地上可以栽种白杨树,以显尊贵。二人祭奠一番,王敖还落了几滴眼泪。然后他们也驾驶轻车,直奔砾阳,那是单云定的老家。
中午他们在一个小城镇吃饭,王敖和蒙恬又点了两味肉,结果一举筷子顿时又有几十眼睛盯着筷子的下处,王敖知道这些人想举奸立功,顿时没了食欲。虽说秦王下令所有官员没天不得吃两味肉,但王敖在国外呆惯了很不习惯,有时他觉得秦国象一个大监狱,根本不愿意回来。
忽然一匹快马从街上掠过直奔衙门,王敖知道那是五百里加急驿传。不一会儿便听得街上锣声大作,亭长站在饭馆不远处高声喊道:“各户男丁听了,县尉大人有令,明日寅时到较场集合,自备军械和三日口粮。”
这一下整个城镇热闹了起来,连饭馆里的食客们都开锅了。
“要出征了,要出征了,好消息啊!”
“这回是打谁?楚国还是赵国?”
“我得赶紧回家,我老娘只不定得多高兴呢!”
王敖真想不到,秦人出征竟如此兴高采烈,似乎是什么天大的美事。不一会儿,街道上就传“苍苍”的磨刀声,人们一改往日的拘谨,脸上是难以言传的喜悦,甚至打招呼的声音都大了。
王敖惊得合不拢口,楚人好斗,不过是话不投机,动手打架。而秦人一听说出征就有精神,仿佛打仗比入洞房还让他们兴奋。于是悄悄对蒙恬说:“在山东六国,人们是见狼烟而泪流,秦人倒好,听说要打仗便欣喜若狂。六国都说秦人有虎狼之心,这话是有道理的。”
“这是在为出兵楚国做准备呢。”蒙恬很不以为然:“那是山东六国的没落,打仗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奴隶永远是奴隶,平民也不会因为打仗而得到奖励。连李牧那样的大将不是一样让贵族瞧不起吗。在我们秦国就不一样了,不是秦人嗜血如命,而立了功就会有好处,所有的富贵都得从战场上得到。前进有重赏,后退便会杀头受刑,所以肯定会一呼百诺呀。”
王敖知道蒙恬的祖父本是齐人,到秦国后以战功而显赫后世,到他父亲蒙武这辈一样是名将,对秦法他家是有深切感受的。“但秦国采取愚民的法度,老百姓只知杀戮,却不知体恤老弱。功下敌方的城市,连七十岁的老人都杀,简直是畜生。”王敖的声音很小,却一直在咬牙切齿。
蒙恬无奈地看了看他,作为军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复王敖,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你我私下说这事,秦法是能让人知利而不识义,长久下去华夏人将成为麻木的民族。”王敖叹息着说。不幸的是,这事真让王敖言中了,暴君下暴民的暴行,果然消磨了华夏人的怜悯之心。
下午他们到了砾阳,王敖找到县丞,询问单云定家人的下落。县丞听说是咸阳来的大官,立刻必恭必敬地在户籍册上找起来。“大人,在这儿呢。”他捧着一大堆竹简,猛然想了起来:“大人,由于单云定父母已老,当时在下并未说单云定殉国。如今其父母已复籍平民,迁入亭里居住,分拨房屋三间,田百亩。”
“当真。”王敖道。
“下官不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不办理本人就渎职啦。”县丞惶恐地说。
王敖赶紧打听好了地址,然后和蒙恬一起去了。
他们找到地方,见果然是三间草房,屋后还种了不少桑树。屋前一位驼背老太太正在清洗桑叶。
“老人家,单云定的家在这儿吗?”王敖跑过去打听。
老太太瞪着浑浊的眼睛,他好象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说起话来竟有些哆嗦:“回老爷话,单云定是我儿子,从军未回。”
王敖心里一阵发酸,他赶紧扭脸道:“大伯可在。”
此时一位身板硬朗的老头,挑着一担水走来:“老爷可是找我吗?”说着急忙放下水担,跪倒在地道:“隶臣单方叩见大人。”
王敖赶紧把他掺起来:“老伯早不是奴隶了,怎么还以隶臣自称啊?”
单方不好意思地拍拍脑门:“小人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见了你们当官的就更改不过来了。”
王敖苦笑着自怀着拿出一包金子。“老伯,本人与单云定是好朋友,他听说我要回来。就托小侄把这些金子捎回来,请您查收吧。”
老俩口高兴得手舞足蹈,马上把王敖他们请到屋里,问这问那,王敖怕自己说漏了嘴,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来了。在门口他问单方道:“老伯,还为官府当差吗?要是还当差就用钱买吧。”
“我们都过了六十岁,秦法规定:人过六十兵役、徭役都免啦。”单方笑呵呵地说。
王敖告辞而去,一路上想起单云定毁容自杀的事仍禁不住长吁短叹。
他们第二早上回咸阳,路上王敖碰上了百姓为军队送行的情景。很多母亲在街上教育儿子道:“不立功不要回来,不要丢了咱们家的脸。”也有妻子对丈夫说:“光耀门楣全指望夫君了。”甚至不少小孩拉着哥哥的手道:“兄若不回来,我给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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