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多年来,公子忍辱负重,不容易!”看样子武嘉良很清楚老友的心思,他拍了拍负刍的肩膀。“我墨者以天下为己任,自善其身,除暴安良,对公子的行经一直是很钦佩的。”
“哎!这都是小事,我是担心楚国亡国呀!李园的残暴比之秦王政来简直差远了,不知大家知道不知道秦国的情况。前年我参加秦王的加冕典礼时,特地关注了一下,咸阳街头遍地是穿着赫衣的囚徒,到处是被处以刖刑的罪犯,诛族连坐之刑无所不有,士兵打仗以首级计功。如果楚国不振作,早晚必亡于秦,楚人全得成为奴隶,那时我们连哭都来不及了。”说着负刍的眼泪又下来了,似乎楚国真的完了。
负刍这句话算是说到大家心里去了,秦国暴虐,举世皆知,楚国几次战败,秦国数次屠城,这是楚人痛恨秦人的原因。盖聂虽然是游侠,不问政治,但也绝不愿意看到乡亲们让秦人杀干净。于是拱手询问道:“公子,难道就没有解救的办法吗?”
“杀李园,重整朝纲,振作我大楚雄风。”负刍还没开口,武嘉良却神情严肃地站到大家面前:“我墨者崇尚道义,提倡平等,追求自由,而秦国执行的是法家的愚民政策,普通百姓不许读书,只要听官府的就行。所以墨学在秦国已经被斩尽杀绝了,秦王政是不会允许我们墨者存在的。而我墨者更不甘沦为暴秦的奴隶,新郢墨坛三千名弟子,愿追随公子,望大楚江山与墨学同在。”
“谢矩子。”负刍突然跪倒在地,他指着上天道:“在此,负刍替楚国的列祖列宗,感谢矩子的情谊,大楚江山与墨者同在。”
熊鹰欣喜地止住眼泪,他望着盖聂不出声。此时盖聂同样心潮翻涌,哪一个男子汉不想做出番事业呢?哪一个墨者不想为墨学的发扬光大而努力呢。盖聂拱手道:“公子,本人生于荒野,本不想为权贵驱使,但本人愿意为墨学效力,大家同舟共济。”
负刍一手拉住武嘉良,一手拉住盖聂,一时间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夜深了,新郢街头除了几条癞皮狗来回溜达外,连个活物都见不到。盖聂轻手轻脚地想令尹府方向走。前一段时间,他非常讨厌魏国来的那些珠宝商人,天天的在王宫广场上安排乐妓演出,弄得全新郢的人都跟着了魔似的,疯疯癫癫的。今天他倒由衷地喜欢上他们了,要不是白天看演出把人们搞疲乏了,晚上街头怎么会如此清净呢?想着想着,令尹府的大门已经遥遥可见了。盖聂再一次把地图拿出来查找方位,负刍想得很细致,他画了张令尹府的方位图,生怕盖聂初次进府找错了位置。
盖聂来到院墙下,见四下无人便跃身而入。他按照地图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李园的寝室,屋内有灯光,估计这小子还没睡觉。盖聂清楚,只要自己得手,就立刻在令尹府放火。埋伏在城外树林里的三千墨者,一见火光就会杀进城来,到时候李园和他的同党一个也跑不了,而且负刍还答应他只杀几个主谋,绝不剿灭人家的九族。此时盖聂已经摸到了寝室窗前,透过纱窗盖聂觉得屋里人影晃动,他赶紧伏身躲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盖聂听见了“哗哗哗”的水声,再次抬头竟发现屋里有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正蹲在便桶上小解呢。盖聂心道:真是晦气,见到女人小便肯定有不祥的事。
果不其然,盖聂正琢磨着是进去还是等一会儿,却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人大叫道:“何人在此?”
这一回盖聂不能多想了,他头也不回,一脚踢开了窗户,提着五尺长剑就冲了进去。此时小解完毕的女人刚刚走到床边,听见身后有动静立时就“嗷嗷”大叫起来。这时床帏里探出个脑袋,此人正是李园,他正好看见凶神恶煞般的盖聂提剑冲过来。要说李园的反应也够快的,他眼都没眨,照着女人的肚子狠命就是一脚,女人仰身向后翻去。
盖聂也看见了李园,他递出长剑,准备一下子就解决问题。可没想到李园这家伙心毒手狠,把自己的小老婆踢了过来,盖聂只看到一片肉光向自己袭来。惨叫之后,那赤身裸体的女人竟穿在自己的剑上,四肢还一个劲抽搐呢。
此时闻声而至的武士已经冲了进来,原来自从上次遇刺后,李园加强了警卫,府里的侍卫多达千名。盖聂抖手向床上砍了几剑,却发现李园已经跳后窗逃了。他叹息一声,长剑立刻舞成一道白光,将全身罩住,然后退向门外。可怜的是那些缺心眼的武士,如螳螂挡车一样向上冲,纷纷撞在剑光上,白白丢了性命。盖聂来到庭院里,李园正站在对面房屋的台阶大声叫唤呢:“活捉刺客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盖聂冷笑一声,心道暗着杀不了你,明着来。于是舞剑向李园冲了过去,武士们前赴后继地往上冲,却根本挡不住他,盖聂所到之处竟成了一条血胡同。转眼他已经冲到了离李园只有四、五丈远的地方。李园吓得七魂出壳了,此人的武功似乎比魏元吉还要高,那些武士在他面前简直如蚂蚁撼树一样。这时侄子李之大声叫道:“掷标枪,掷标枪,挡住他。”李园旁边立刻围上来数十名标枪手,两丈多长的标枪“呼呼”地飞了出去。
标枪又重又长,力道极大,盖聂武功再高也顶不住几十条标枪的轮番冲击。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只觉得手臂酸软,长剑眼看快挥不动了。盖聂知道这回杀不了李园,无奈只得跃上房顶,在李园眼皮下从容地逃走了。可笑的是,没有一个武士敢追上去。
李园眼巴巴地看着刺客逃走,气得浑身直哆嗦。“废物,饭桶,这么多人全是废物!三天不许你们吃饭,谁吃打死谁……”
李之凑到叔叔耳边:“叔叔,此人肯定是盖聂。”
“他蒙着脸呢,你怎么能认出来?”李园大奇。
“叔叔,此等武功的不是盖聂又是谁?还有一个就是魏元吉,可身材、剑法都不象。”李之心有余悸的说。
“速带人去,封他的剑道馆,把墨坛给我一把火烧喽。”李园命令道。
“叔叔,封剑道馆、全城搜捕还可以,但墨坛烧不得。我们没有墨坛参与的证据,而且讲学之风已有数百年,破坏不得。要是真烧了墨坛我们就是天下几十万墨者的敌人了,走到哪儿都不得安生。”李之真怕叔叔一糊涂干出傻事来。
李园气愤难消,却也没办法,只得按李之的话办了。
盖聂逃走后立刻来到城外树林,负刍、武嘉良和熊鹰都在。大家看他这个样子回来,就知道事没办成。负刍马上命令道:“墨者赶紧撤走,李园马上就要下令搜城了。”然后他走到盖聂身边:“剑道馆的人都撤了吗?”
“白天就走了,我已经把老娘送到乡下去了。”盖聂觉得这位公子确是与众不同,危机时刻还想着自己的剑道馆,果然贤明。
“好,盖子在新郢不能呆了,到外地去躲一躲吧。”负刍道。
“多谢公子。”盖聂转身要走,却被熊鹰拉住了。
她强忍着眼泪道:“你要去哪里?”
盖聂知道她的心思,忙安慰道:“先四处走走,然后去淮阳,有事可到那里找我。”
熊鹰又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盖聂把行踪告诉自己了。她照着盖聂后背狠狠拍了一巴掌:“快走吧。”然后美孜孜地望着盖聂远去的身影,憧憬起来。
此时墨者们无声无息地走光了,负刍带上几十名门客赶奔令尹府。半路上碰到了管家南国。负刍道:“我在城外狩猎宿营,听说令尹府里又出事了,如何?令尹大人没事拔?”
“有刺客,已经打跑了,我正要去找公子呢。”南国眨了眨眼。
“好,好,现在就去令尹府请安。”说着负刍指挥车辆继续赶望令尹府。一路上只见一队队的官兵在城里逐户搜查,整个新郢城都乱套了。
负刍来到令尹府时,天色已经有些亮了,李园却还在院子里骂街呢,离得老远就能听见“饭桶”“笨蛋”声。也难怪令尹大人生气,前后不到二十天的功夫,两拨刺客大闹令尹府,上次魏王妃的事和没有个了结,这回的刺客却更加嚣张了。似乎根本没把他这个令尹放在眼里,全身而来,从容而退,仅留下几十具尸体。负刍见到衣冠不整的李园,赶紧快步上前:“相爷受惊了,没有受伤就是国家的福气,负刍愿意率卫卒在全城搜捕刺客。”
李园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这位楚国王室中少见的好人。“公子真关心本大人哪!今天的刺客不会是公子派来的吧?”
负刍嘿嘿一笑:“相爷,在下对相爷忠心耿耿,天日可鉴!听说令尹府有事,在下就带领部署来增援了。”
“对,公子不养游侠,但与墨者交情甚厚,前一段又听说盖聂救了府上的小姐。”李园阴沉着脸说。
“在下与墨者交往的事早就跟大人禀告过了,至于盖聂本人只和他见过一次。他救本人的女儿,其原由也是本人来援助大人哪。”负刍一点都不惊慌,只是在奇怪李园怎么知道刺客是盖聂的呢。
其实要按李园的脾气,找个借口就把负刍杀了,一来最近杀的王族太多,已经有外地王族准备起兵的传言了,二来李园派到负刍府上的卧底一直在说负刍没有野心,安分守己。想到这儿李园只得说:“算啦,公子的心,本大人是知道的,有劳公子惦记啦!”
“应该的,应该的。”负刍的样子非常谦恭。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负刍正准备回府,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个武士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魏将范奇率十万兵马南来,秦将杨端和率十万秦军东进了。”
李园和负刍同时大吃了一惊,魏元吉不是回国赔罪去了吗?楚国赔礼的使节不是已经派出去了吗?魏王又怎么跟秦国联手了?
三
都说兵贵神速,顿弱却知道这出使魏国也要抢时间,出得咸阳后顿弱向随从下了死命令:五天赶到大梁。这一来可累坏了那些马夫和驭手,仅仅在秦国境内就换了三茬马和两拨驭手,而且还不能睡觉。好在顿弱坐在车上,精神没问题,只是屁股辛苦些,下车走路时都有些瘸。终于他们在第五天早上赶到了大梁,来到魏王宫时没有发现一点儿异样。顿弱知道魏元吉和楚国的使节都没到,顿时心花怒放了。
此时魏王正在早朝,听得黄门官说秦国使节顿弱求见,立时便紧张了起来。其实他早把顿弱游说和纵的事忘了,但秦国使节一来多半没好事。
果然顿弱一上殿就哭丧着脸道:“大秦国使臣顿弱来魏国吊唁,望大王节哀,我秦国上下深表悲痛。”
魏王气得牙根直痒痒,这不是明摆着诅咒我魏国吗,好好的吊什么唁?但人家是大国使节,魏王脾气再大也不好随便发作,只得说:“先生,此话怎讲,我魏国并无丧事。”
顿弱面露惊讶,有些不相信地说:“大王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为臣在咸阳时就接到了新郢的密报,大王的王妃芈夫人十几天前在新郢身亡了,难道大王还不知道?”
“这,这……”魏王惊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但转瞬就安静下来。魏王妃回国奔丧,又有元吉保护,能出什么事?他想起这个顿弱来了,那次来谈合纵,听说靠连横之术当上了秦国的官,纵横家的话多半不能信。于是镇静地道:“顿子,这话从何说起?芈夫人回国奔丧,怎能突然暴亡呢?”
“大王,我们的密报是不会错的,要不我敢来您这里吊唁吗?难道不怕大王杀在下的头吗?”顿弱振振有辞地说。
“当真?”魏王有些心虚了。
“千真万确!”
“这,这,寡人的爱妃死了,寡人,寡人……”魏王惊异得语无伦次。
这时魏国大夫周臣反问道:“顿子,此言不需吗?那我家王妃到底是得什么病死的?”
“唉!”顿弱惋惜地摇头,似乎很悲愤。“死于非命,被人杀害了。”
“谁?”魏王暴叫起来。
“令尹李园,据说李园为铲除异己,在新郢大肆诸杀王族,恰逢魏王妃探望兄长公子元,被李园围剿时抓获,李园小人贪幕王妃美色,威逼不成,恼羞成怒便将王妃杀死。哎!可怜王妃坚贞不屈……”说着顿弱的眼圈竟红了。
魏王呆坐在上面,两眼发直。而周臣却听不下去了,他粗暴地打断顿弱道:“顿子是在胡说吗?李园身为令尹,权倾楚国朝野,难道美女见的少吗?何苦惹出国际纠纷?”
“大夫诧异,什么样的美女能与魏王妃比?我家秦国大王经常念叨魏王享人间艳福呢,说的就是芈夫人。”顿弱狠狠瞪了周臣一眼,这小子不是成心捣乱吗?早晚让王敖收拾了你。
此时魏王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坐在那里一个劲搓手。他知道顿弱是不会跑到朝堂上胡说八道的。芈夫人是他最宠爱的夫人,不仅貌美如花,而且诙谐有趣,床第之欢更是一流。魏王早就打算好了,只要芈夫人生个儿子就立她为王后,如今儿子没影了,连夫人都让别人弄死了,如何不恼呢?但他还是不敢深信,这秦人不大可靠哇。
此时黄门官又跑了进来:“大王,楚国特使到。”
魏王一听,脑子里又轰鸣了一声,如果不是有急事人家派特使来干什么?原来魏元吉害怕,让楚国特使先来一步解释解释。
不一会儿,楚国特使就上来了,他披麻戴孝,上殿来跪得远远的,手捧国书道:“大王,敝国大王和太后命臣专程来上国哭诉,贵国王妃,本国二公主,在新郢奔丧期间暴病身亡,太后和本国大王万分忧伤……”
“胡说,芈夫人怎么就会暴病身亡的?”魏王对顿弱的话已经信了大半,他指着特使大骂道:“拉下去,先给我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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