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下-战争序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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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鸡再厉害也是鸡,而鹰即使被剪了羽毛依然是鹰。

    要说黑虎也真是不容易,虽然它跳得只有天龙的一半高,虽然他的嘴比天龙短了一半,虽然它的利爪根本抓不到对方,但它依然和天龙打了二十个回合。最后在天龙狠狠一撞下摔倒了,这一倒便决定了它的命运。天龙锐利的爪子立刻掐住它的脖子,尖嘴狠狠地撕下了黑虎背上的一块肉,然后连着鸡毛一起吞了下去,接着就是第二口……

    韩槐残叫一声,他立时扑上去抱住自己奄奄一息的斗士,顿时涕泪横流。他指着缨子大叫道:“这,这,这不是鸡,这是鹰,这是鹰,你,你,你怎么能拿鹰来和鸡斗呢?”

    韩安已经笑出了眼泪,他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王敖知道这几天缨子心情不好,早忘了喂食天龙的事,但他脑筋快,立刻走上去道:“大夫不要急噪。古人,攀树如猴,钻洞似猿,这年代久了便成了人。其实这鸡鹰同种,后来其中一种鹰被人驯化便成了鸡,涧鸡是比较原始的鸡,所以有点象鹰也不足为奇。”

    “胡扯,鸡是雉鸡驯化,跟鹰有什么关系。”没想到这韩槐肚子很有些货,一两句话根本唬不住他。

    此时韩安笑累了,他兴趣昂然地盯着王敖,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还有什么诡辩的伎俩。

    “大夫,您这不是少见多怪吗?鸡有千百种,如狗,猎人养猎狗,贵妇养小犬,岭南人养菜狗专门吃肉,而漠北人养狗牧羊,据说西域之地还有驴一样大的巨狗,其模样可以说是差别甚大呀。而马羊之类,品种就更多了,鸡也是如此。形状象鹰的鸡,大夫只能说是没见过,却并不能否认没有吧?这只黑虎,其祖先为雉鸡,身材高大,而百越之鸡只有一斤多重,您不能说它不是鸡,而齐鲁寿光鸡,韩魏南阳鸡,其色泽优美,可用于观赏,也不能说它不是鸡。那么有这种象鹰的鸡又有什么奇怪的呢?”王敖张开嘴胡抡,说得唾沫星子飞溅,殿上人竟频频点头。

    韩槐知道自己上当了却说不过他,直气得青筋暴露,他大喊道:“可,可鸡不吃肉。”说着抱起黑虎给大家看,此时黑虎伤势太重,已经死了。

    “谁说鸡不吃肉?蜈蚣、蚯蚓不是肉。”韩安也加入了反驳的行列。

    韩槐将黑虎的尸体扔在殿上,气呼呼地说:“非鸡也非鹰,臣告退了。”说完转身走了。

    “此人好生无礼呀?”王敖想挑拨他们君臣的关系。

    “输了钱又死了鸡,怎么能高兴呢?随他去吧。寡人斗鸡失败也郁闷了好久,今天终于有出头之日啦。”韩安笑着转向缨子:“缨子姑娘听封……”

    此时黄门官再次跑进来:“大王,公子韩非已经在殿外等候很久了。”

    韩安拍了想脑门:“把他的事全忘了,宣!”说完他命缨子和王敖先坐到一边,自己端端正正地坐在王座上。

    不一会儿,有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走上殿来。王敖知道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韩非,不得不多看了几眼。韩非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眉头间有三条深深的竖纹,显然是劳心之命。他跪在韩安面前,磕磕巴巴地说:“臣,臣,韩非,恭谨,恭谨大——大王。”

    王敖这才知道名满天下的韩非是个结巴,不仅由衷地惋惜起来。天纵英才,多少都会留些遗憾的。

    只听韩安有气无力地说:“贤弟起来吧。如今秦军压境,你的师弟李斯派人来邀你去咸阳,寡人不能护你。去吧,请秦王留韩国一脉。”

    “李斯?邀臣——邀臣,何事?”韩非一听李斯两字,口吃得更厉害了,完是一副挣扎的摸样。原来他们一起在荀子门下求学时,韩非一直看不起李斯,认为他贪图富贵,不过是个小人。而李斯对他天生高傲的性格,早就心存不满,所以二人的关系并不好。

    “听水秦王看了你的《孤愤》后,点名道姓地要你去,贤弟终于可以施展你的才学了。哎!”说着韩安叹了一大口气。“非是寡人不用你的才华,但法家之说轻罪而重罚,族诛连坐,实在是太过残忍。寡人不喜欢杀戮啊,更不愿意让韩国成为一座大监狱。此去秦国,贤弟倒是和秦王志趣相投了,望贤弟不要忘了自己是韩国人,自己祖宗的陵墓都在韩国。去吧,去吧。”

    王敖听到这儿,竟对这位厚道的君王产生了敬意,天下这样仁慈的人不多,可惜他生在乱世。

    “臣——臣一定尽力而——而——为”韩非说话结巴,这一激动就跟说不清楚了,嘴里象着个东西。

    韩安想起自己的衰败的国家很是痛心,于是亲自送韩非到大殿门口。“寡人以国事相托呀,望贤弟尽力。”说罢二人洒泪而别。(注:韩非在秦国受到了热烈欢迎,但他为人孤傲、刻薄,经常得罪人,后来他写了篇文章《存韩》,规劝秦王政不要讨伐韩国,留新政一城以示仁慈。于是以前被他得罪的大臣便认定他是韩国的间谍,秦王将他小狱,终于被迫自杀。好在他的理论已经写成文章,并流传于世了。)

    韩安送走韩非,颓然地回到自己的宝座上。呆了好久他才想起进献斗鸡的王敖和缨子,想起斗鸡韩安的精神又来了。“对了,对了,缨子听封,寡人封你为上大夫,俸禄年一千石。”

    缨子冷着脸没吱声,王敖只得道:“在下替缨子谢过大王了,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说着王敖要走。

    “慢,慢。”韩安叫住王敖,脸上出现为难的表情。“上客献鸡有功,又送来了缨子姑娘这样的美人,想当个什么官呢?”

    “谢陛下,小人只喜欢经商。”王敖道。

    韩安摇着头,无限感伤地说:“按道理,最少也应该封给上客一块地方做个君侯,无奈本国国土日削,贵族众多,实在没地方可以封赏。至于珠宝,咳!都拿去送给秦国了,实在没什么象样的东西,怎么办呢?”

    王敖心里也是一阵酸楚,君王做到这份上的确没什么意思。他饶有深意地望了缨子一眼,却见她根本不看自己。只得道:“小人是商人,只求大王身体安泰,将来行商到贵国能行个方便。”

    “这个没问题。”韩安心道,寡人就这点本事。

    王敖告辞出来,独自在大殿的台阶上站了一会儿。缨子进宫了,自己的又一计划实现了,如今五国都有自己的耳目,这张罗网算是织好了。但一想起缨子的眼神,王敖便难过得想哭,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王敖带着随从去邯郸,他必须马上走,必须把缨子怨恨的眼神忘掉,因为战争就要开始了。

    王敖走后,韩安兴高采烈地与缨子一起,把几十只斗鸡安排到王宫的鸡舍里,然后听缨子注意介绍斗鸡的品种和特点,直听得心花怒放。最后他拉着缨子的手说:“幸亏得了缨子姑娘,从此寡人将天下无敌了。”他看着缨子水汪汪的眼睛,突然觉得应该再封赏点什么,于是严肃地说:“缨子姑娘,寡人加封你为如夫人,常伴寡人左右。”

    “大王,你可别胡来,缨子只是养鸡的却不想当什么如夫人。”缨子执拗地大叫起来。

    韩安头一次被女子拒绝,不禁觉得十分新奇。“难道寡人还不如鸡吗?”

    “当然不一样了。”缨子差点让他逗得笑起来。“鸡都听我的,你是大王,到时候我什么都要听你的了,我不干。”

    韩安很是厚道又从没见过如此率直、天真的姑娘,于是笑道:“寡人也象鸡一样,全听你的,让寡人向东我就向东,让寡人向西就向西。怎么样?”说着“呱呱”地学起鸡叫来。

    缨子终于“咯咯”笑了起来,这个大王真是一点都不凶恶呀,简直比王敖那厮还随和,居然拿自己跟鸡相提并论。

    韩安接着说:“在别人面前,寡人是大王,在缨子姑娘面前,寡人是鸡,君无戏言!”缨子这回笑得更厉害了,花枝招展,粉面通红。韩安看得心动,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听封吧,你现在就是如夫人了……”

    缨子本能地跳了出去,她恼怒地指着韩安的鼻子道:“大王,你可别当我是攀龙附凤的下贱女子,我可不在乎什么如夫人。大王如果用强——如果用强的话……”缨子扭脸看见的鸡笼。“我就把这些鸡都杀死。”

    “千万别,千万别。”韩安吓得双手乱摇:“寡人知罪了还不行吗?”

    “不行。”缨子瞪着眼不答应。

    “好,好,不让你当如夫人了还不行吗?”

    “以后也不能起这个念头。”缨子霸道地说。

    “行,行,在你面前我就做一只鸡。”韩安求着她。

    缨子忍不住又笑出来,韩安也只得跟着笑。开始笑得有些做作,但看到缨子是真高兴,他马上就刚才的不快忘了。

    之后,韩王便带着缨子到处去找大臣们斗鸡,每战必胜,而且还收敛了许多钱财,最后连国库亏空都弥补出来了。韩安自此更离不开缨子,两个人在一起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好不幸福。不到一年,朝廷上便再没人敢和大王斗鸡了,缨子出主意道:“出王宫,到市场、酒厮去斗,民间有不少好鸡呢。”

    韩安大喜,天天跑到大街上去斗鸡,在他的带动下,韩国上下一片斗鸡声,至于谁跟谁打仗那全是别人的事。

    三

    王敖回到邯郸时已经快开春了,他算计着日子,攻打赵国的秦军不出一个月就要出发了。于是赶紧把贵成、樊奎、席如和养超叫到一起通报情况,下达命令。大家一听说秦国就要发兵攻赵了,险些在密室里欢呼起来。这间谍生涯终于看到希望了,一旦秦灭六国大家就都成了功臣,怎么能不兴奋呢。

    王敖让大家高兴了一会儿,分配完任务,最后对贵成道:“准备礼物,明天我去探访国舅大人。”

    贵成有些犹豫:“几个月来每个月都去送红利,还送?”

    “送,拣好的送。”

    相国府的夜晚多半是明亮如昼的,因为相爷郭开经常要举行宴会,达官显贵们一来往往就是通宵达旦,几乎所有的朝臣都是他的座上客。最近郭开发明了新娱乐项目,他的裸游馆已经不玩儿歌舞表演了,那是老套子,早就看腻了。郭开从民间搜罗了几个蛮童玉女,专门为贵族们表演性交,还编排了不少花样,配上了音乐。相国府上是夜夜欢宴,把那些贵族看得是个个心驰神往,每日里削尖了脑袋往相国府跑,嘴里都是郭的好话。有些不甘寂寞甚至回家效仿起来,整个邯郸的上流社会都沉浸在一片淫声浪语中。而今天相国府则显得冷清得很,门口只有一辆马车,从车的装饰上看显然不是官员的座车。

    此时郭开正在书房里陪王敖喝茶,早晨他一听说王敖要来,立码就明白财神爷又来了。于是推掉了晚上的所有应酬,专心接待这位大商人。

    王敖来相国府是从不空手的,今天也不例外,只谈了几句便把一件宝贝摆上了桌子。那是一株高约两尺的珊瑚树,淡黄色的珊瑚树玲珑剔透,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如蒙着一层月光。郭开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完整的珊瑚树,顿时心跳加速,脸上肉一直垂到肩膀上。他抱着珊瑚树把玩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是相国,怎么能在王敖面前丢人呢?于是坐直身子道:“王先生,这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有话先生就明说吧。”

    “不瞒相国说,在下怒气难平,请相国为在下主持公道来了。”说着王敖狠狠拍了下桌子,假装喘了几口大气,看样子真是气得不善。“前两个月,在下去代郡收购毛皮,遇见了李牧,被他当众羞辱了一番,着实气人哪!”

    郭开转了转眼珠:“阁下经商,李牧带兵,应该不会与阁下有瓜葛的,当众羞辱的事不太可能吧?”

    “哈哈,相爷明察秋毫,果然被您猜中了。”王敖虽然是故意卖的破绽,依然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儿。“其实我们商人就是经商,有钱赚就行。在下去代郡时特地送了李牧一笔重礼,就怕他课以重税。可这小子不买我的帐也就罢了,居然连相爷的面子都不过,我说相爷是在下的合伙人,可人家根本不听这套,依然收了一大笔税,弄得在下一文钱都没赚到。”

    “有这事?”这回郭开相信了,他早就听说过,李牧在代郡以养兵的名义征税却从不上缴国库。

    “可不,他这是成心断我们的财路啊?在下挣不到钱,大人也就拿不到红利。相爷,难道有比这事更可恼的吗?”王敖其实对李牧的印象很好,可没办法,秦军就要出关了,不让李牧为将是缭子亲自嘱咐过的事。

    “好个李牧!”郭开这才把视线从珊瑚树上挪开。“先生想如何泄愤?”

    “为你我二人计,让他自毁前程,不得大王重用不就完啦,早晚他得求到您的门上,到时候咱们再收拾他。”见到郭开脸上有难色,王敖赶紧补充道:“李牧这人居功自傲,没少在外面说您的坏话。这回在下在代郡就人说,李牧在代郡散播相爷是赵国的吕不韦,居心叵测……”

    这回郭开真急了,他最怕人提这当子事。于是狠狠敲着桌子骂道:“竖子,不过是个边卒,早晚本大人要收拾你。”

    “相爷息怒,此事万万不可传出去,这都是李牧背后造的谣,没有对证啊。再说此话常挂在人嘴边上,假的也成真的了。”王敖好心地劝道。

    “下贱东西,凭着几次胜仗就混迹于朝堂,粗俗、没有教养,野蛮的士卒!先生放心,早晚我要收拾他。”忽然郭开似乎想起了什么,忧心冲冲地说:“对了,先生上回你送到宫里去的那个姚蓉,总是愁眉苦脸的。大王怕她有病,已经请了几个御医都不见好,这是为何呀?”

    “姚蓉身体不好,等在下去访几个名医,看看再说。”王敖嘴里应承着,心里却很着急。马上就要用到姚蓉了,她总是这副状态怎么行?

    “是啊,是啊,本大人也是为先生着急,常此下去,姚蓉必失宠于大王,那样于先生也不利呀。”忽然郭开小声道:“我已经上奏了大王,把贩卖海盐的特权授予先生,这可是笔大买卖呀。”

    “好,在下一定叫人去劝劝姚蓉。大人放心,这海盐的买卖咱们干定了。”王敖心里“呸”了一声,郭开这个贪得无厌的东西,居然想把贩卖海盐的特权倒卖出去,这赵国早晚得死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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